0%
第五章 無比沉重的擔子 星斗南

第五章 無比沉重的擔子

星斗南

有人向林則徐推薦,說有一個叫左宗棠的湖南人非常有潛力。林則徐經過湖南時,便讓當地知縣幫著尋找。
林則徐就此推斷,儘管鴉片戰爭已經告一段落,但沿海仍危機重重,另一場戰爭可能隨時爆發。在前往廣西的路途中,林則徐早早晚晚都躺在卧轎里,會有更多時間用於仰觀。據記載,他是在黎明之前去世的,這個時候他可能正好看到了天空中星象發生的異常變化。
那天天色已經很晚了,縣吏尋尋覓覓,最後在江上的一條小舟中把左宗棠給拖了出來。彼時的左宗棠不過是一無名小輩,聽到說譽滿天下、如雷貫耳的林則徐要見他,腦袋都差點給震蒙了。在與縣吏一同登上林則徐的坐船時,他一時緊張,竟失足落水,把衣服鞋子全給打濕了。
林則徐不管是年齡還是身份,都要超出左宗九九藏書棠甚遠,他這麼寫,無非是表達出自己得才心喜的心情以及對左宗棠的無限期望。
人家林大人要找的是賢士,你這麼魯莽狼狽,哪有一點賢士的風度?左宗棠又尷尬又著急,靈機一動,他想到了一個「三熏三沐之禮」為自己掩蓋窘態。
當時外傳林則徐中毒而亡,甚至有人說「星斗南」乃福建話「新豆欄」的諧音,而「新豆欄」是通往廣州英國商館的一個必經區域,以此引證林則徐其實是被洋人毒死的。
大概正是聽到了這個傳聞,咸豐曾專命御醫審看林則徐的臨終藥方,最後確認醫生用藥正確無誤。林則徐出發時體質本來就很虛弱,路上又著涼感冒,導致吐瀉不止,他的死亡並非出於什麼仇家報復或洋人陷害。
林則徐曾預言海疆會再度發生戰爭,現在廣西又現大亂跡https://read.99csw•com象,國家力量有限,必然難以再顧及西北邊防,也就相應給俄羅斯的入侵提供了可乘之機。臨終這一刻,林則徐的焦慮和憂悶可想而知。
在東方星象學中,白氣是所謂兵氣,也是殺氣。赤星即火星,中古時代的人們稱它為凶星,乃流血、死亡甚至是戰敗的標誌,而且此星出現,戰事通常會持續很多年。
林則徐所說的「星斗南」應該是指星宿中的南斗星。在古代典籍中,與南斗星對應的是「百越」,廣西正在「百越」之內。南斗星異常,說明包括廣西在內的百越之地可能出現一場罕見的大亂,林則徐由此驚駭不已,但對這一切,他已經無能為力了。
後世學者對林則徐的這句遺言有多種解讀,其中一種說法認為這與星象有關。舊時代很多士大夫對玄之又玄的星九_九_藏_書象學都有興趣乃至研究,並試圖以此來占卜國運。鴉片戰爭結束后,林則徐在致友人的信件中,就透露他曾多次在野外觀察天象,觀察的結果使他憂心忡忡,因為他看到閩粵方向的星空中,「先有白氣,繼有赤星」。
可他實在太虛弱了,未等到達廣西,在路上就堅持不住了。彌留之際,林則徐用盡全身力氣,三次大呼:「星斗南……」
左宗棠感動得不知如何才好,一直到他步入晚年,仍將林則徐送給他的這則對聯懸挂于書齋正壁之上,並經常對幕僚說,能夠得到林則徐的如此青睞和欣賞,是他一生的榮幸。
林則徐的隨和,讓左宗棠再無拘束之感。換好衣服后,兩人在船上談了一晚上。林則徐越聽,越覺得這個年輕人有見地。他發現左宗棠對地理和兵法非常熟悉,不管說到哪裡都能從容不read.99csw.com迫,娓娓道來,實在後生可畏。尤其在談到新疆邊防時,左宗棠的思路和對策更是讓林則徐眼前一亮。
臨別時,林則徐在船上手書一聯相贈,聯雲:「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是能讀三墳五典,八索九丘。」
林則徐笑得差點沒噴出來:「年輕人,你別給我酸文假醋地死撐啦。快換衣服,免得著涼。」
在咸豐發出諭旨,請林則徐出山時,他已經卧床不起,因此前兩次諭旨都被辭掉了。1850年11月1日,咸豐再發諭旨,這使林則徐對年輕皇帝心急如焚的心情和南方形勢之緊張有了更深的體會,遂不顧家人勸阻,躺在特製的卧轎里,接旨起行。
所謂「三熏三沐之禮」,是說古代為表示對賢士的尊重,會給予多次沐浴並用香料塗身的禮遇。左宗棠就說,我今天已受過沐浴,就差用香料了。
找到九*九*藏*書接班人,讓林則徐寬慰不少,但現實的困境,又逼得他不得不繼續掙扎著去為國家赴湯蹈火。
還有人研究認為,林則徐真正憂慮的不是南方,而是北方,具體來說就是他念念不忘的俄羅斯。聯繫林則徐生前的一些言論,他對國家之患有輕重緩急的區分,即內亂患在一時,洋務患在後世,洋務之中,北方俄羅斯的潛在威脅又要超過西方列國。
上款書「季高(左宗棠字季高)仁兄先生大人法正。」下款署「愚弟林則徐」。
林則徐的死訊一時震動朝野,正期盼他能平亂成功,給自己送來捷報的咸豐也痛心不已,在他為林則徐親手御制的輓聯中,有「六千里出師未捷,空教淚灑英雄」的句子,悲嘆和惋惜之情溢於言表。
這一趟不虛此行,我找到了。激動之中,林則徐一拍左宗棠的肩頭:「以後能夠繼承我志向的,非君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