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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零丁洋泊嘆無家 海上蘇武

第六章 零丁洋泊嘆無家

海上蘇武

這一天葉名琛依舊官服整齊,在穿戴行止上不肯有一絲馬虎。當他走上甲板時,還不忘向船上的人們鞠躬致謝,然後才坐上前來接他登岸的駁艇。
葉名琛不識英文,當然無法直接閱讀,需要通過阿查禮翻譯才行。阿查禮是一個年輕的英國小夥子,喜歡到處亂跑,要他耐下性子來讀幾個小時的報,也是件不容易做到的事。葉名琛深知這一點,所以儘可能在其他方面照顧這位小老弟。比如,英方給葉名琛租用了一輛馬車,葉名琛自己從來不用,都交給阿查禮去以車當步,以至於這輛馬車幾乎成了阿查禮的「專車」。
除了接待訪客,九*九*藏*書葉名琛每天最重要的一件事是閱讀加爾各答出版的一份英文報紙。這份英文報紙與港版報紙不同,對英國國內政壇的情況介紹得較為詳細,有時還會登載英國議會辯論的消息,這引起了葉名琛的極大興趣。
阿查禮有時拿著報紙一翻就是好幾個小時,他不明白,在他看來味同嚼蠟的信息,為什麼葉名琛會聽得那麼聚精會神。他問葉名琛,要不要停下來歇一會兒。
作為計劃的唯一執行者,葉名琛認為自己是帶著使命出發的,所以他才會無畏無懼,也才能忍受一切比死亡更可怕的痛苦和屈辱。
原來,在那個遙read.99csw.com遠的國家,憲法是如此神聖,人們可以根據憲法來罷免首相及其內閣。知曉這個關節后,葉名琛就像一個普通的英國選民一樣,恨不得馬上用選票將好戰的巴麥尊首相給選下去。
葉名琛搖搖頭:「不,你接著講下去,報紙上的這些東西,比我以前從香港了解到的,要清楚得多。」
他在船上的種種奇怪舉動,其實也很好解釋。他是要在保持「使臣」尊嚴的同時,盡量多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以及風土人情,以便在交涉時能夠掌握主動。
葉名琛相信,去英國后他可以見到英國女王,到時他就可以像蘇武一樣,以使九*九*藏*書臣而不單單是囚徒的身份,當著面質問她,為什麼兩國已經訂好和約(指《南京條約》),還要無端起釁,這樣或許還能用言辭打動對方,以制止戰爭的繼續蔓延。因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母國實在應付不了這場戰爭。
在前往加爾各答的途中,葉名琛還有很多反常的舉動。表面上,他對所過之地很是漠然,有人要送來一把椅子,以便讓他坐在甲板上看看風景,都給他謝絕了。此後,只要船艙里有洋人在,他絕不會向舷窗外看上一眼。
可是當孤身獨處時,卻又是另一番場景。這個時候,葉名琛會特意坐到船尾的舷窗邊上,對沿九-九-藏-書途進行認真觀察。
慢慢積累下來,葉名琛對英國政治內幕有了進一步了解,知道了在英國國內,直接主導這場戰爭的其實是巴麥尊首相和他的內閣,而並非英國女王,他甚至對英國憲法也有了一些朦朧的認識。
看來,戰爭中止有望,他這個「海上蘇武」又有了盼頭。
等到離開香港,葉名琛被告知此行將去英國——印度是英國的殖民地,英國人說的英國其實是指印度,但他誤以為是去英國本土。
1858年3月12日,「無畏」號抵達加爾各答,第二天,葉名琛離艦登岸。
這正是葉名琛計劃的一部分。暫停香港期間,每天都有洋人慕名九_九_藏_書而來,向葉名琛索求字畫。除了將包令拒之門外,葉名琛對其他洋人的要求都儘可能予以滿足,因隨員勸其不可在書畫上自署姓名,他便在落款上題了「海上蘇武」四字。
有一天,阿查禮讀到一則新聞,上面說巴麥尊下台了,德比勛爵領導的保守黨政府將著手組建新內閣。葉名琛聽后十分高興。
在加爾各答,葉名琛被關在了威廉炮台。他的到來,一時轟動當地,居住此處的英國人紛至沓來,爭著要訪問這位具有傳奇色彩的東方大吏。
這則新聞還說,德比和巴麥尊不一樣,他主張迅速同中國議和。當阿查禮讀到此處的時候,葉名琛已經樂得嘴都合不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