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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隻緊緊抓住它的痙攣的手 絕望的破產者

第四章 一隻緊緊抓住它的痙攣的手

絕望的破產者

奕譞、奕誴等幾個咸豐的親兄弟也都抱著咸豐的大腿哭了起來,奕譞一邊哭一邊請求身先士卒,親率部隊與英法聯軍決一死戰。
說是要親率勁旅,可所謂「京北坐鎮」,不還是要出京北行嗎?至多不過添一個虛晃一招的蒙人環節而已。大臣們長年跟皇帝一起玩文字遊戲,一個個眼睛都毒得很,哪裡會看不出這是在耍小聰明,同時皇帝這種膽小怕事的想法也令他們很不滿意。
以巴夏禮的見識和身份,當然無法正確揣摩出中國人的心理,也根本認識不到中西方在利益標準上的差異究竟有多大。他不知道,中國作為文明古國,在東方向來居於領導地位,其世界秩序觀一直以不平等的封貢制度為基礎,也就是所謂的「萬國來朝」,九_九_藏_書可以這樣說,別的國家在中國眼裡都是朝貢國,西方各國亦不例外。
巴夏禮、威妥瑪滿意地回到聯軍軍營,向額爾金復命。9月17日,巴夏禮再回通州,準備與中方正式簽約。這次他隨身帶了二十六名錫克騎兵作為保鏢,除此之外,額爾金還讓《泰晤士報》的記者作為巴夏禮的陪同,以便記錄下條約的簽訂過程。
當天巴夏禮提出了一個新的要求,說要由額爾金向咸豐皇帝面呈英國女王的書信,即面呈國書。載垣一聽大吃一驚,立即提出四天前的談判中並無這一條款,此為橫生枝節,而且條約文本上會蓋皇帝的玉璽,效果與面呈沒有什麼區別。
經過如此一番澄清和安撫,一度動蕩不已的人心才得以稍九_九_藏_書稍安定下來。
二選一,載垣、穆蔭當然只能同意在通州舉行談判。
1860年9月12日,吏部侍郎文祥等人上疏,說外間有很多議論,認為硃諭中有京北坐鎮一語,表明皇上你仍有北巡之意,所以輿論依然洶洶。鑒於這一情況,請皇上趕快在諭旨中把不會出京北行這件事給定下來。
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咸豐不得不重新頒布上諭,煞有介事地言道:「最近因為軍務需要,徵調了很多車馬。朕聽到外間有一些沒有根據的議論,竟然說朕將巡幸木蘭,乘著秋天到北方去打獵,弄得人心惶惶。其實這都是謠言,朕為天下人主,當此時勢艱難之際,哪裡會有閒情逸緻做這樣的事情!」
次日,文祥隨醇郡王奕譞、read.99csw•com惇親王奕誴等人直接晉見咸豐。見到咸豐后,文祥懇切直諫,說到動情處痛哭流涕,不停地用頭撞地,以至於腦袋都撞出了血。
巴夏禮弄不清載垣為什麼突然會變得這麼倔強,眼看在這一問題上中方至少暫時不會退讓,他也就改變主意,同意放到以後再進行討論。
我們打仗的能力再差,畢竟也還是「天朝上國」,被迫和你簽城下之盟已經丟了臉,如何還能再讓你當面羞辱?由此,在西方人看來極為正常的面呈國書,載垣卻視同洪水猛獸,他以「事關國體,萬難允許」為辭,堅決予以拒絕。
雖然到了道咸年間,清帝國的軍事狀況衰落至最低點,在西方國家面前完全處於被動挨打的弱勢地位,朝廷也已完全失去了自信,https://read•99csw.com但沒了自信尚有自尊,甚至在一種由擔心、猜忌、蔑視所交織的複雜情緒中,皇帝和臣民們的自尊意識反而還得到了加強。
可是他們的態度越溫和,請求的語氣越強烈,越反襯出朝廷的恐懼和不安,英法公使也就越加得意和有恃無恐。額爾金稱不到通州絕不停步,葛羅則說在天津談判不可能,到通州談判是最後的底線,否則英法聯軍將直抵京師,至於究竟是在通州談判還是直抵京師,「貴王大臣」自己看著辦。
巴夏禮實在難以理解,為什麼載垣在其餘條款上都表現得很柔弱,唯獨在這一環節上卻打死都不肯鬆口。
1860年9月14日,奉額爾金之命,翻譯主任巴夏禮和翻譯威妥瑪到達通州,與載、穆進行談判。雙方反覆辯論了https://read.99csw•com八個小時,至深夜方散。載、穆來通州談判本就是一種妥協,他們就像絕望的破產者一樣,手裡沒有任何能與對方討價還價的資本,談判的結果就是把英法在天津所提的條件全部都應承下來,只等額爾金來通州蓋印畫押了。
即便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也得把樣子擺端正。咸豐說如果他真的要巡幸木蘭,必定會明降諭旨,預先宣示,絕不會偷偷摸摸地溜走。作出這一表示之後,他讓各位王大臣替他傳諭各處,將所有徵調的備用車馬分別發還,接著又從內府撥銀二十萬兩,賞給各處擔任防堵和巡防任務的兵丁,以示激勵。
被咸豐任命為欽差大臣的載垣、穆蔭在啟程之前,額爾金、葛羅已經率軍隊沿白河直上北京。載、穆急忙照會英法公使,請其折回天津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