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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勝天半子 各懷心思

第六章 勝天半子

各懷心思

日後李秀成被俘,審問者問道:「你的部隊已打到鄂省南境,再進一步就可使武昌動搖,甚至解安慶之圍,為什麼一聽到鮑帥(鮑超)來援,就不戰而退呢?」
李秀成是這樣回答的:「開始我的確想通過攻打武昌來解安慶之圍,但後來知道安慶之圍難解,又聽說鄂兵(即指鮑超的霆軍)太強,所以才不戰而退,此乃天意。」
這封批評口氣極其嚴厲的書信後為湘軍所得,曾國藩看了很是高興,說通過它就知道太平軍諸王不合,各自為戰,不相上下,湘軍勝利有望。
安慶戰役期間,天王洪秀全曾發布詔旨稱「替朕調撥交玉胞,業頒詔旗印四方」,似乎賦予了陳玉成以調撥軍隊的最高權力,但是這種授權被打了很大折扣,干王洪仁玕和洪秀全的那兩個膿包哥哥全都位居陳玉成之上。
自李read•99csw•com秀成進攻上海受挫,英法聯軍即禁止洋商逆江而上向太平軍提供武器補給,但糧食並不在此例。在《天津條約》《北京條約》中,中國向列強開放了內河通商,載運糧食的洋船更可以在長江上暢行無阻。在不少洋商看來,安慶缺糧乃是一個極好的商機,正好可以將他們船上的糧食賣個好價錢,因此不顧官軍勸阻,一直與安慶城內互通貿易,向太平軍出售糧食。湘軍水師雖控制了近城江面,可是也不敢得罪洋人,只得聽其交易。這就是為什麼安慶被圍一年多,城內卻依然沒有彈盡糧絕的原因。
陳玉成到桐城后,召章王林紹璋前去開會研究作戰方略,林紹璋竟以「糧草罄盡,官兵惶恐」為由拒絕與會,還擅自移營魚塘岡(據考證應為雨壇岡)。九-九-藏-書陳玉成致信林紹璋,批評他身居王位,卻反覆不定,導致將官不能用命,而且「殿下之兵,一戰未開,即行自退……輕舉妄動,自惑軍心」。
天王的猜忌狹隘,諸王的各懷心思,令陳玉成的指揮權十分有限,每戰他都必須與各軍首腦協商,一些部隊拒絕合作、不聽指揮的情況也屢見不鮮。
退一步說,就算是洪仁玕等人不干涉陳玉成指揮,憑陳玉成一己之力,要想再形成天國早期軍事上統一指揮的局面也難如登天。當時天國已封了十多個王,與陳玉成、李秀成封王時起到積極作用不同,自此開始的大封諸王可謂弊端眾生,胡林翼一針見血地指出:「太平軍封王太濫,諸王各不相下,不受節制,故行軍難有統帥;上游僅恃陳玉成,下游僅恃李秀成,非有節鉞之尊也。」
除了李秀成九_九_藏_書自己承認的聞鮑則退外,另外還有一種說法。李軍佔領武昌縣后,李秀成的部下曾在武昌縣附近截留了一批英國人的絲麻,希望以此與英方交換槍支彈藥。英國駐漢口領事金執爾為此登門交涉,將這批貨物要了回去。有人推測,金執爾交涉時,可能又重演了數月前巴夏禮哄騙威嚇陳玉成的故技,導致李秀成最終放棄了進攻武昌的計劃。
李秀成等人的自私和心不在焉,使得湘軍在贛鄂兩省重新佔據了主動,鮑超跟著李秀成一直追到江西,李續宜、劉岳昭等部合力進攻仍堅守于黃州、德安的北路西征軍,武漢已經安如磐石,湘軍可以一心一意繼續圍攻安慶了。
可惜的是,李秀成和李世賢相似,關鍵時候私心太重,蘇浙是他們的根據地,無論參加西征還是沿途招兵,首要出發點都是為了維護蘇浙根九*九*藏*書據地:戰局順利或實力增強,就要回去經略浙江,實現他們把蘇浙根據地聯成一片的計劃;戰局不順或北路西征軍需要直接支援,往往就畏畏縮縮,保存實力,乃至拒絕施以援手。
倘若這種情況繼續延續下去,城內接濟不斷,哪怕再圍個一年也不會有什麼成效,「安慶永無克複之期」。為了解決這一難題,曾國藩思考了整整兩個月,之後突然開了竅。
林紹璋是個草包王侯,他的作用與李秀成無法相比。從安慶戰役期間湘軍繳獲的太平軍「偽文」(作戰命令、通報等文件)來看,陳玉成曾通過天京方面給李秀成下達命令,讓他北渡援救安慶,但命令並沒有能夠得到執行。當然,問題不在於是否一定要李秀成直接過江救援安慶,如果他能在湖北堅持進攻武昌,或在皖南堅持進攻祁門,甚至在江西不東一榔頭西九九藏書一棒槌,牢牢盯住南昌打,也間接具備了為安慶解圍的性質。祁門、武昌、南昌,這三個地方,只要痛擊一地,或同時痛擊其中的二地、三地,必將導致湘軍更大規模的分兵,到時解安慶之圍還會困難嗎?
缺乏「節鉞之尊」,就得像李秀成一樣,全憑同事之間的個人關係調度軍隊,但根據湘軍掌握的情報,英王陳玉成除與干王洪仁玕的關係不錯外,和其他王包括忠王李秀成在內,全都是貌合神離,各王對陳玉成也是「表面敬畏,內心嫉恨」。
李秀成自從在羊棧嶺敗於鮑超之後,就對鮑超心有餘悸,見到總是繞著走。聽聞鮑超回援,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避戰,先前李世賢在樂平、劉官芳在祁門落敗的消息,又讓他產生了江浙歸路可能被切斷的擔憂,於是不等與隔江相望但音信不通的賴文光取得聯繫,便下令全軍原路東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