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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除了拚命就是更拚命 置之死地而後生

第九章 除了拚命就是更拚命

羅澤南在世時曾建議曾國藩,不爭一城一地之得失,而以「安天下」為重。什麼是「安天下」?就是攻克金陵。因為金陵是太平天國的都城,只有克複金陵,才能最終消滅太平天國。
羅澤南同時指出,雖然古人稱金陵為虎踞龍盤的天險,但從軍事地理的角度看,金陵的軟肋突出,尤其它地居長江下游,「勢不足以控西北」,一旦荊州、岳州、武昌、九江等大江要害之處非其所有,便將岌岌可危。
至1861年底,湘軍盡取長江上游各要點,對金陵形成高屋建瓴之勢,羅澤南當初的構想成為現實。1862年3月15日,曾國荃率新募的六千湘勇自湖南回到安慶,旋即東行,與上年即已進駐無為的部隊會合。湘軍直接針對天京的新一輪攻勢開始了。
按照曾國藩的部署,曾國荃、曾國葆分別沿長江南北岸夾江東下。安徽的太平軍此時已成強弩之末,其沿途部隊無力抵抗湘軍的攻勢,節節敗退。曾氏兄弟自東下后,十天之內連克名城要隘數十座,漸漸逼近了位於天京外圍的金柱關、東西梁山。

置之死地而後生

不能說在李秀成的心目中,蘇福省的重要性勝過天京,但起碼對他來說生死攸關,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肯予以放棄。李世賢同樣如此,當他接到天王洪秀全要求回援的命令時,也沒有第一時間趕回南京,而是強調必須把左宗棠擊退或擊垮才能動身啟程。
湘軍突然兵臨城下,使得自擊破江南大營后,已度過兩年平靜期的天京人心大震,天王洪秀全更是驚懼交加,忙命李秀成、李世賢回援天京。
李秀成於一天之內,連續三次接到天王派人送來的詔書,但此時上海戰事正處於關鍵階段,所以他並沒有馬上應命赴援天京。
虹橋之戰是淮軍在沒有洋兵協助下所取得的第一場大勝仗。戰前李鴻章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取勝,只是因為軍情危急才不得不「躍馬獨出」,他本人也「不作生還之想」,準備隨時戰死沙場。最終的結果令李鴻章喜出望外九九藏書,在寫給曾國藩的報捷信中,他顯得躊躇滿志:「有此勝仗,我軍可以自立,洋人可以懾威,吾師可稍放心,鴻章亦敢於學戰。」
淮軍到滬兩個月,未曾痛快地打過一仗,可謂是養精蓄銳,待勢而發。相比之下,太平軍連戰疲乏且紮營未定,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顯得非常被動。更重要的是李秀成所部數量雖多,但除核心主力外,其餘各部多以江蘇、浙江、江西人為主,打仗並不特別勇悍,在陣亡千餘人后,即大敗潰退。次日,程學啟乘勝進克泗涇,李秀成被迫解除對松江的圍困,退兵蘇州。
接到李鴻章的報捷信,曾國藩的欣喜之情可想而知。他在回信中用半開玩笑的語氣對李鴻章說:「以前我看你寫字,就認為你命中必貴。胡文忠(胡林翼)擅長相人之術,他也說你『君必貴』。現在一看,果不其然!」
九_九_藏_書在淮軍出戰後,李秀成已經意識到,這支尚隸屬湘軍的新建之師實力不容小覷,必須全力以赴,首先予以擊破。6月17日,他暫時放鬆對松江的圍困,親率慕王譚紹光、聽王陳炳文、納王郜永寬等部,將程學啟部重重圍困於新橋。
此時,「洋人擁兵數千,坐守洋涇濱……作壁上觀」,常勝軍自顧不暇。只能獨立作戰的淮軍遇到了自組建以來的第一次重大考驗,勝負與否,決定了他們能否在上海灘立住腳。程學啟使出渾身解數,不僅親自操作劈山炮進行射擊,而且率隊實施了多達八九次反衝鋒,最後自己也在戰鬥中負了傷。
5月底,湘軍三部合力,對天京形成了圍攻之勢:曾國荃連奪天京城外秣陵關、大勝關兩處重鎮,進逼天京城下紮營,距天京城僅隔四里之遙;彭玉麟攻佔江心洲,進泊于天京的護城河口;曾國葆九*九*藏*書在秦淮河入江口的三汊河一帶傍水駐壘,以確保湘軍的西路糧道。
李秀成對東部的重視可以理解。他的基地是蘇福省(蘇南),如果蘇福省的安全得不到保障,他將失去立身之本,一如皖北喪失,陳玉成亦無立足之地一樣。
李鴻章在信中並沒有過分誇大其詞。當初淮軍剛到上海時,因衣帽粗陋,外表土裡土氣而曾遭到洋人的譏笑。李鴻章激勵部屬道:「兵貴能戰,豈在華美?等他們親眼看到我們打勝仗,看法自然會改變。」虹橋之戰後,洋人的態度果然大變,洋兵見到淮軍士兵時無不禮敬有加,何伯更是親自到淮軍營中拜訪李鴻章,並且再無任何居高臨下的言辭和神色。
程學啟除了依然組織洋槍小隊進行阻擊外,還用上了火炮。彼時淮軍沒有洋炮,他們的火炮是由湘軍創製並且也是湘軍獨有的劈山炮。雙方在激戰中均死傷枕read•99csw•com藉,僅僅一天之內,開字營就傷亡了兩百餘人,太平軍的屍體則已經把淮軍所挖的壕溝都填平了,但依舊攻勢不減,他們踏著同伴屍體繼續越壕猛衝。
關鍵時刻,李鴻章也拿出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決意全力出擊,率淮軍主力分路進援。1862年6月18日,正在苦戰的程學啟通過望遠鏡看到援軍趕來,連忙躍出陣地,對太平軍進行夾攻。淮軍和太平軍在虹橋、徐家匯、新橋一帶展開搏殺,史稱虹橋之戰。
李秀成雖然暫時放棄了對上海的進攻,但在虹橋之戰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他的戰略方針和主要兵力依舊集中於東部,上海戰區的太平軍實力也沒有被完全削弱。
曾國藩向來主張不圖速效,穩紮穩打,其時曾國荃等水陸軍加在一起尚不滿兩萬人,又是孤軍深入,所以他感到擔心,讓曾國荃緩進,以便等候多隆阿進兵九洑洲,兩軍會攻https://read•99csw.com天京。曾國荃不同意,認為所部士氣正旺,如果一下子停頓下來,官兵的鬥志也會隨之鬆懈,而且「金陵為賊(太平軍)根本,拔其根本則枝葉不披而萎」,如此大的戰機絕不能輕易錯失。曾國藩拗不過胞弟,只得同意他繼續進兵。
金柱關、東西梁山均為通往長江下游的要隘,其中東西梁山隔江對峙,形成門戶,古時稱為天門山,詩仙李白有詩讚嘆:「天門中斷楚江開,碧水東流至此回。」1862年5月中旬,曾國荃率部自北岸的西梁山渡江,會同彭玉麟的水師、曾國葆的陸師,先後攻克了金柱關、東梁山和蕪湖。至此,天京屏障盡失。
一般認為,李秀成在松江的不戰而退,乃是因為天王洪秀全催逼之故,但值得注意的是,他真正退兵其實是在虹橋一戰之後,換句話說,如果太平軍在這場戰役中取勝,他很可能不顧天王的命令,繼續堅持進攻松江和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