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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THREE 08

PART TH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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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兒沒錯!真高興你也來了。給我們說點內部消息吧。」她是統領顯示其善意的使節,奇維也確實像個善心大使的樣子。她今天脫下了全封閉式工作服,穿著一件花邊長裙,隨著她的動作,裙邊旋起一個個柔和的旋渦。即使是湖泊園開園儀式上,她也沒像今天這麼漂亮。
容忍,但具體到賴特希爾,並不歡迎。她的小隊有突擊檢查的壞名聲,又跟情報局局長關係不同尋常,一般人對她和她的小隊都敬而遠之。幸好除她之外,小隊其他成員都是軍士。這會兒,他們四散在俱樂部內,每人都背著外出工作的背簍,裏面盛得滿滿的。總算有一回,別的士官們肯跟他們說話了,雖說算不上交朋友。即使不在情報局工作的人都明白,局勢已經到了最危急的關頭,隨時可以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一貫神秘的賴特希爾小隊肯定有點內部消息。
「她來了,本尼。」耳朵里響起岡勒的聲音。
他們的噴氣式飛機滑進雲層,在看不見的氣流擺布下搖晃顛簸。飛行員之一告訴大家,這裏的氣壓比海峽上空五萬英尺處還低。倫克納側著腦袋靠在舷窗上,差不多可以直視前方。前面的颶風眼裡,粉塵似的冰雪吞沒了陽光。光還是有的,來自地表之下南國工業所釋放的熾熱的紅色。
一般情況下,遇見這種情況,維基會當即採取行動,叫蘇比斯莫離開那兒,如果有必要,她還會命令那個年長軍士閉嘴。可這是士官俱樂部,賴特希爾沒有半點指揮權。再說,之所以讓小隊來這裏,就是為了讓隊員們離開長官的視線。好在過了一會兒,年長軍士確定不可能從那個年輕下士嘴裏掏出任何情報后,轉身回酒吧另一頭他那些酒友那兒去了。
聊了一會兒,他從這張桌邊飄開,朝下一張桌子飄去,然後再下一張。與此同時,他始終注意著整個酒吧的運轉。雖說爸爸和岡勒都在當值,但客人實在太多了,他們勉強才使眾多助手的活動協調起來。

本尼·溫從一張桌子飄到另一張桌子,指揮著他的助手,迎接新到的客人。儘管忙碌,他還是能夠抽出點時間,遐想一下奇妙的未來,甚至想象著該怎麼替蜘蛛人備辦伙食。
「大家知道,我們的老朋友維多利亞·史密斯剛剛到達南國。再過一段時間,她就會前往南國議會。我們將得到一次這以前沒人有過的第一手資料:來自地面的人類攝像機拍攝的畫面。這麼多年之後,我們終於可以親眼看到第一手圖像資料了。」中央顯示空間里,奇維的臉上綻開一個笑容,「我九-九-藏-書們將第一次親身體驗到未來是什麼樣子,我們與阿拉克尼人共同生活的未來。
顯示裝置在自我調節,變成多幅圖像:奇維的臉、從「無影手」號上看到的阿拉克尼、在北爪木屋工作的勞統領、「無影手」號的軌道示意圖和不同蜘蛛人國家的軍事力量圖。
她把玩著控制桿,酒吧那片圖像顯示空間隨之幻化出閃光,光斑點點,濺入花叢,表示有公開通告。她開口了,聲音來自上千個經過精心調整的微型麥克風,彷彿她是在每個人身邊說話:「各位好。歡迎來這裏觀看下面發生的一切。」聲音歡快,充滿自信,這是那個人人都熟悉的奇維在講話。
位於南端市的協和國大使館有自己的機場,在市中心之外,一塊8平方英里的地產。只是以前各世代協和國殖民飛地中的一小部分而已。對協和國和南國來說,這些殘留至今的殖民地時而是兩國友好關係的障礙,時而是促進兩國經濟發展的推進器。但在昂納白看來,這隻是一塊短得要命、油跡斑斑的冰面而已。經過改裝的轟炸機降落了,這是倫克納一生中最刺|激的一次著陸:滑溜溜的,急速掠過,一連串看不到頭的積雪貨倉在眼前一晃而過,像一串模糊的影子。
奇維過了一會兒才接過控制桿,另一隻手仍舊緊緊摟著小貓。小貓沒有反抗,只扭著翅膀,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多年以來,奇維一直是統領小圈子裡最受大家喜愛的人,其實她不是什麼善心大使,她更像一位公主。本尼有一次就是這麼對岡勒說的。岡勒當時嘲弄地冷笑一聲,最後還是贊同他的話。人人都信任奇維,她緩解了專制的暴政……可有的時候,她顯得恍恍惚惚的。今天就是這樣。本尼才起身,又在椅子里坐下。吆吆喝喝的事兒暫時交給別人吧,不知為什麼,他覺得奇維需要他的陪伴。
年長軍士的進食肢揮動著,比畫出一個冷笑:「是嗎?真要是不知道,你們這些賴特希爾小爬蟲怎麼個個背著外出背簍?要我說,你們肯定等著跳上飛機去什麼地方。」
她愣愣地望著上面,片刻之後,臉上露出些微過去那種笑容:「行,我知道怎麼做。托馬斯教過我。」她鬆開緊緊抓住小貓的手,拍拍他的手背,「別擔心,本尼。這次拯救是很棘手,但我們能辦好。」
奇維·利索勒特有點不知所措地沖他笑了笑。她現在已經比他大五六歲了,但一笑之下,她好像突然年輕了,有點不知所措似的。奇維手裡抱著什麼東西,一隻湖泊園的飛貓,倚在她肩頭。奇維九九藏書四下望著酒吧,似乎被這麼多人嚇了一跳:「好像全都上這兒來了。」
維基滑下棲架,悄悄地朝拱廊的遊戲機走去。
「去南端的是史密斯,」吧台邊一個年長的軍士道,「其他還有什麼人?」他的腦袋朝賴特希爾手下的一位下士一偏,等著對方回答。蘇比斯莫下士只聳了聳肩,他那張按傳統觀念看來,年輕得不體面的臉懵懵懂懂:「我怎麼可能知道,軍士?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將軍的飛行員真棒,或者說運氣真好。他們終於停下了,前頭不到一百英尺處就是跑道盡頭之外的一個個雪堆。要是到了那兒,大家可就沒命了。幾分鐘內,甲殼蟲形狀的汽車開了過來,拖著飛機駛向一座機庫。在露天活動的人沒有一個。跑道之外的地面矇著一層亮晶晶的二氧化碳冰霜。
「總算來了!」他回答道,「我到前面桌子那兒迎她去!」他從一張張桌旁飄過,飄向中廳。前後左右上下六個方向,全都有招待客人的廊道。統領同意並鼓勵他們拆除隔牆,將過去的會議室變成酒吧的一部分。現在的營帳中,酒吧佔據了最大的一塊。除了湖泊園,它還是L1上最大的一片生活區。今天,青河人和易莫金人加在一塊兒,全體人員的四分之三同時在崗,值班人數達到了高峰,為緊急拯救蜘蛛人做準備。最後行動之前這一段短短的時間,幾乎所有人都在本尼酒吧里。氣氛熱烈極了,既是重逢團聚,又是拯救生命,同時洋溢著目睹一個全新開始的喜悅。
「但在此之前,大家知道,我們必須先阻止一場戰爭,讓對方知道我們的存在。」她望著下面的顯示空間,聲音里忽然出現了一絲彷徨,好像這時才意識到他們要嘗試的是多麼偉大的壯舉,「我們計劃於四十千秒之後宣布我們的存在。到那時,我們位於近地軌道的網路操縱手段應該已經準備就緒,而『無影手』號的軌道正好將它帶到可以同時控制金德雷和協和國的位置。我想大家都知道目前的局勢是多麼困難,蜘蛛人,我們希望成為朋友的種族,正面臨巨大的、許多人類文明都無法挺過去的危險。但我知道,你們已經為這一天做好了準備。到公開宣布、首次接觸的那一刻,我們會成功的。我對此堅信不疑。
俱樂部里一片吃驚的鬨笑,噓聲、喝彩聲接踵而至。「將軍好樣的!」有人大喊起來。雖說這些人跟所有人一樣,迫切地想知道南端市發生了什麼,但他們向來討厭新聞媒體,將媒體公開討論機密大事視為對他們個人的侮辱。

另一台安裝在機庫內的攝像機拍下的畫面:媽媽的座機被一路牽引到使館機庫內,機庫的蚌式大門正在關閉。畫面很像用小孩子的玩具搭成的立體模型。頗具未來氣息的飛機,全封閉牽引車拉著飛機在寬闊的機庫里移動,一個人影都沒有。他們肯定用不著給機庫加壓吧?就算在乾燥颶風的颶風眼裡,氣壓也不會低到那個地步。片刻以後,士兵們從一輛封閉貨車裡跳出來,推著一架舷梯朝飛機一側跑去。士官俱樂部里突然安靜了,沒有一個人開口。https://read•99csw•com
這一次,他身在空中,從四萬英尺高空向下降落。在暗淡的陽光下,只見颶風的渦流鋪展開去,遠達數百英里。颶風風速為每小時六十英里,但隔著很遠看,它彷彿靜止不動似的。乾燥颶風的威力永遠比不上光明初期挾帶洪流的狂暴颶風,但乾燥颶風一刮就是好幾年,冰冷的颶風眼越鋪越寬。世界的熱平衡活動中止了,全球彷彿變成了熱量稀缺的高原。水能消失了,水變成了晶體。一旦跨過這個高原,氣溫就將穩步下滑,進入另一個寒冷得多的水平。到那時,空氣就會漸漸消失。
維基不出聲地噓了口氣。她把身體躬下去些,只把眼睛露在吧台之上。這地方人越來越多了,朝痰盂里吐痰的「咔咔」聲就沒斷過,像背景音樂。大家都不怎麼說話,更沒什麼笑聲。不當班的士官們本來應該鬧哄哄的,但這些傢伙卻各懷心事。眾人注意力的中心是那台最新型的電視——圖像格式可以改變。吧台後的陰影里,維基不禁偷偷樂了。只要這個世界不完蛋,只要它再撐幾年,這種電視肯定能趕上爸爸用於影像魔法的器材。
她望著自己的隊員。多數隊員也在看電視,但興趣不是很大。他們知道內幕。另外,那個愛打聽的軍士猜得不錯,他們知道自己不久便會親臨現場。可惜電視無法幫助他們熟悉那裡的情況。房間後面離酒吧很遠的地方,寥寥幾個鐵杆遊戲迷仍在遊戲機前奮戰,其中包括三名賴特希爾的隊員。自從他們開始在這兒打發時間以來,布倫特一直在那兒。她這位哥哥緊張地躬著身體,大半個腦袋扣在遊戲頭盔下。看著他那副模樣,你絕對猜不出世界正在毀滅的邊緣搖搖欲墜。
在酒吧存在的三十五年歷史上,這是經營者最輝煌的一刻。但也未必,或許以後還可以繼續經營下去,把它做成一項真正的大生意。這是完全可能的,比這更稀奇的事兒不也照樣發生過嗎?https://read.99csw.com本尼的酒吧一直是這個奇特的集體在L1上的社交中心,用不了多久,這個集體還會增添一個全新的種族,人類迄今為止遇上的唯一一種非人類的高科技智能生命。真是奇妙的混合呀,酒吧完全可以成為這個混合的中心。
酒吧的核心部位是一台二十五面體顯示裝置,用上了他們最好的牆紙系統。雖說有點簡陋,但完全可以實現實時多方交感。他的顧客可以從任何方向向內望著全體共享的圖像。本尼快速穿過這塊空地,雙腳從圖像一側擦過。從這裏向外看,他能看到數以百計的客人,倚在藤蔓花叢中的幾十張桌子。他抓住一根長藤一拽,輕輕停在上方一張桌旁,緊靠著那片圖像空間的一角。托馬斯·勞稱這張桌子為「貴賓席」。
「奇維!快來,歡迎你!」他一個空翻,飄在她身旁。
一名士兵爬上飛機的中艙門,艙門緩緩打開,接著……使館對外租賃的攝像機的輸出信號突然中斷,畫面變成了皇家徽記。

陸戰指揮部的士官俱樂部跟其他部隊不太一樣。陸戰指揮部離可以讓人娛樂身心的平民居住區很遠,開車要走一天多。另一方面,這裏的預算比坐落在偏僻地方的其他軍營充裕得多。陸戰指揮部的軍士一般是技術人員,受過至少四年大學教育,許多人的崗位在地下最深處的指揮與控制中心,還要爬好幾層才能到俱樂部。所以,除了常見的遊戲台、健身房、酒吧,這個俱樂部還有很大一批藏書,一道拱廊下擺著一排可以兼做學習工作站的遊戲機。
「跟岡勒要,爸爸。她保證過,無論需要什麼貨,只管告訴她。」他四下瞧瞧,瞥見馮向下飄過一條由花葉藤蔓構成的甬道,朝酒吧東廊去了。
「無論我們的競爭對手怎麼說,這架飛機上絕對不是國王本人。我們的記者守候在王宮和普林塞頓的所有機場,王室成員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們的耳目。那麼,現在到達南端的是誰呢?」評論員頓了頓,圍繞在她前半身周圍的攝像機拉近了,圖像隨之擴張,溢出到旁邊的視窗內。這一手一下子讓觀眾產生出一種評論員正跟他們促膝談心的感覺。「我們現在已經知道,這個代表團的團長不是別人,正是國王陛下的情報局局長,維多利亞·史密斯。」攝像機退後了一點,「我們希望告訴國王陛下的情報官員們:你們不能瞞著新聞界行動。敞開大門,讓我們報道,讓人民看到史密斯與南國人談判的進展。」
「沒有,長官。什麼都沒發現。通信網上各處都發來了確認。只有一次核爆,當量只有一九_九_藏_書百萬噸。」
前面遠處,一座崎嶇險峻的山峰刺破雲層。自從他和舍坎納許久以前那次深黑歷險以來,他再也沒見過這種顏色的山峰。
倫克納以前見過一次乾燥颶風,那還是上次大戰期間的事。但那次是在地面,準確地說,大部分時間龜縮在地下。他記得的只是風不住地刮,細細的雪粉在風中飛旋,落下,堆積,堵塞每一道裂隙,每一個洞口。
奇維遲疑著在桌邊坐下,本尼也陪她坐了一會兒,以示敬意。他遞給她一根控制桿:「這是岡勒給我的,抱歉沒有更好的東西。」他指指顯示裝置和鏈接控制項,「用這玩意兒,整個酒吧都能聽見你的話。用起來吧。你比這兒所有人更清楚正在發生的大事。」
中艙門打開了,一團團冰冷的空氣湧進機艙。史密斯已經收拾好她的計算機,朝身後的艙門走去。倫克納在自己的棲架上待了一會兒,朝一個情報局的技|師招招手:「發生過其他核爆嗎?」
維多利亞·賴特希爾懶洋洋地坐在陰暗的吧台後,望著遠處牆上正在播放商業廣告的電視。她居然可以進入這裏,這或許是這個俱樂部最不同尋常的地方。賴特希爾是個年輕中尉,而中尉正是許多士官的眼中釘肉中刺。但這裡有個傳統,如果軍官不亮出軍銜標誌,又是一位士官請來的,那麼,其他人也可以容忍他的在場。
本尼沒聽到爸爸回話,他自己也忙著招呼朝剛剛備好的桌旁飄落的青河人、易莫金人。「歡迎,歡迎,拉娜!這麼多班沒見你了。」他心裏暖乎乎的,既有和那麼多老朋友重逢的喜悅,又有向他們展示酒吧的自豪。
「下面廊道沒酒了,本尼。」耳朵里響起亨特的聲音。
電視正播送著一家商業電視台的新聞節目。一個視窗的圖像很粗糙,來自南端市大使館機場的一台租賃攝像機。一架飛機正在機場跑道上滑行。和許多東西一樣,這種機型既神秘,又過時,連賴特希爾都只見過兩次。但節目幾乎沒理會飛機。主視窗上,評論員正忙於吹噓這次新聞播報的方式多麼新穎別緻,同時猜測誰是那架形如匕首的飛機的乘客。
機庫像個巨大的洞窟,裏面燈火通明。還有,總算見著人了——在大門關閉之後。地勤人員推著舷梯一擁而上,還有幾個看樣子像大人物的傢伙等在舷梯下。很可能是協和國駐南國大使和使館安全長官。這裡是協和國領土,下面應該沒有南國的人……但他馬上看見其中兩個大人物身上佩著議會徽記。有人真是很著急呀,急得顧不上外交策略了。
「所以,眼下請好好觀賞。用不了多久,我們會忙碌到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