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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給我?這是幹什麼用的?」
「是爸爸說的。」格溫迪說。她必須從他身邊經過,才能到體育場去。如果他真是個怪人,他可能會抓住她,但她並不太擔心。畢竟,現在是大白天,體育場離這裏很近,體育場裏面人很多,而且,她已經緩過氣來了。
「光知道名字還不算認識,這麼說我同意。但是你和我,我們倆不是陌生人。我了解你,我知道這個禮物應該屬於你這樣的人。你年紀輕,意志堅定。格溫迪,我看到你之前,就感覺到了。我拿給你吧。」他挪到長凳一端,拍了拍座位,「來,坐我旁邊。」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我本來想說,我不吃巧克力。今年夏天我不會吃巧克力。我要是繼續吃糖,還怎麼減肥呢?相信我,一旦我開始吃的話,就停不下來。尤其是巧克力。我簡直是巧克力控。」
汗水浸透的上衣粘在身上,但總體上她感覺很好。六月,每次她爬到階梯頂端時都有種想死的感覺。在這裏,她能聽到附近體育場上孩子們的叫喊聲。從更遠一點的地方,傳來鋁棒擊打棒球的聲音,青年棒球隊的孩子們正在為即將在勞動節舉行的慈善比賽訓練。
原來他一直在觀察我,格溫迪心想,因為我每天爬到階梯上都會這麼做。她漲紅了臉。臉紅有點兒情不自禁,但臉紅還只是表面現象。背後還有一種「那又怎麼樣」的反抗。這正是她爬自殺階梯的原因所在。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弗朗基·斯通。
「大人不讓我跟陌生人說話。」
「是啊。」他贊同地說,「很漂亮,對吧?快放到嘴裏吧!快!」
理查德·法里斯笑了笑,搖搖頭,開始朝山崖下方走,崖壁旁立著一塊標牌:「小心!十歲以下的孩子必須由成人陪伴!」然後他轉過身。「嗨!格溫迪,這裏為什麼叫自殺階梯?」
他咧嘴大笑。在格溫迪·彼得森看來,這種笑容並不是那麼美好。「既然你已經知道,為什麼還要問呢?」
格溫迪搖搖頭。「光知道名字還不能算認識。」
「噢,天哪,怎麼會讓他們發現!」格溫迪一邊說,一邊淡笑一聲。她感覺像是肚子被人捅了一拳。「法里斯先生,你為什麼要將盒子交給我?為什麼是我?」
「嗯。」她只說出一個字。如果這是普通的糖果,她就會像實驗室里的小白鼠一樣,不停拉動拉杆,直到拉杆斷掉或者直到盒子不再吐出巧克力為止。但是吃完之後她並不想吃第二粒。她也不想在體育場盡頭的零食店買甜點。她一點兒都不餓。她……
「好。」
「這是兩個名字的組合,爸爸想給我取名叫格溫德琳——他奶奶叫格溫德琳;媽媽想給我取名叫溫迪,就像《彼得·潘》中的溫迪一樣。最後兩個人各讓了一步。您來這裏度假嗎,法里斯先生?」他看起來很有可能;畢竟這裡是緬因州,緬因州自詡為度假天堂。連緬因州的車牌上都是這麼寫的。
「別的男生也開始這麼叫我,女生也跟著這麼叫。這些女生里不包括我朋友。這是六年級發生的事。九*九*藏*書下個月我就上中學了,而且……」
「很好。明天你可能還想吃一粒,想要的話你就能得到。因為明天盒子就歸你了。這是你的盒子,至少目前歸你。」
沒等她再多說一句話,他就開始下階梯。她在長凳上坐了一會兒,然後站起身,跑到生鏽的鐵階梯平台上往下看。儘管法里斯先生根本沒有時間走到樓梯底端——還差得遠呢——他卻不見了蹤影。也可以說是幾乎不見了蹤影。在階梯一半的地方,大約一百五十級台階的地方,他精緻的小黑帽被丟棄了,也可能是被風吹掉了。
他將盒子斜過來,格溫迪看到上面有些小按鈕,六個按鈕排成兩行,另外,盒子兩端各有一個按鈕。總共八個按鈕。成對出現的按鈕分別是淡綠色和深綠色、黃色和橙色、藍色和紫色。兩端的按鈕一個是紅色,另一個是黑色。盒子兩端還各有一個拉杆,看起來就像一個投幣槽。
「當然啦,想聽。」
「這是一枚摩根銀幣。」法里斯一板一眼地告訴她,「裏面含有近半盎司純銀。這枚銀幣由喬治·摩根先生設計,那時他才三十歲,正面頭像是以費城的一位女教師安娜·威爾斯·威廉姆斯為原型設計的,背面是一隻禿鷹。」
「我回答了你的問題,現在你得回答我的問題!我要是按下一個按鈕,會有什麼結果?比方說,我如果按下代表非洲的按鈕,會有什麼結果?」當她把大拇指放到深綠色的按鈕上面,她立即感到一種力量——這種力量並不強烈,但是可以感覺得到——驅使她按下按鈕,自己尋找答案。
這天是一九七四年八月二十二日。
我已經不在城堡岩了,格溫迪心想,我已經進入了我在書上讀過的世界里。虛擬空間,納尼亞世界或者霍比屯。這簡直不可思議。
「聽起來像是一款神奇的減肥產品。」她說,「那種吃了之後讓你不停尿尿的東西。我奶奶試過這種東西,吃了個把星期就病了。」
「還滿意吧?」法里斯問。
「跟我想的一樣。」法里斯說,「不要乾等著,不要怨天尤人,要正視問題,直面以對。真是讓人佩服。我就是看中了你這一點。」
「可以這麼說吧。我總是到處跑,這周待在密歇根州,下周待在佛羅里達州,沒準兒一會兒又跑到紐約州的康尼島,品嘗一下原汁原味的熱狗,體驗一下旋風過山車。我算是個流浪者,全國到處巡視。我會關注一些人,時不時考察一下他們。」
格溫迪不假思索地把巧克力放到嘴裏,嘴裏立刻充滿甜蜜的味道。他說得對,她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好時牌巧克力。她甚至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那種美妙的味道不光充斥在嘴裏,而且瀰漫在整個腦子裡。巧克力在舌頭上融化時,小架子滑了回去,投幣槽又合上了。
「我對你有個想法,格溫迪·彼得森小姐。這是我經過仔細觀察得出的想法——所有出色的想法都是經過仔細觀察得出的。你想聽聽嗎?」
「很高興跟您聊天,法里斯先生,但是我得走……」
她從短褲口袋裡掏出手帕,擦拭眼鏡。手帕一直裝在口袋裡,專門用來擦拭眼鏡。正在這時,突然有人喊他:「嗨,小姑娘。你https://read.99csw.com過來一下。我們兩個聊聊。」
「黑色代表一切。」法里斯說著,站起身,「一切。用你爸爸的話說,它是老總。」
「記住。」他繼續說,「只有紅色按鈕可以重複使用。」
「真有人按了怎麼辦?我按了會怎麼樣?」
或許因為他是個陌生人,格溫迪覺得可以向他傾訴連父母都不知道的秘密。抑或是因為他的藍色眼睛,充滿好奇和興趣,但又絲毫沒有流露出猥瑣——至少她沒有看出來。「學校里有個混蛋,名叫弗朗基·斯通,他給我取了諢名,叫固特異。知道嗎,說我長得像……」
法里斯先生笑了。「奇葩的小鎮!真不敢恭維!」
「我已經開始長高了。」格溫迪說,「但我不想就這麼乾等著。」
「世界上有幾個大洲,格溫迪?你知道嗎?」
她猶豫了一下,轉念想,告訴他又何妨?「我叫格溫迪·彼得森。」
「沒錯。但是南極洲上無人居住,所以這裏沒有……當然,除非黑色按鈕代表南極洲。」他開始一個接一個輕輕地敲擊成對的按鈕表面,「淺綠色代表亞洲。深綠色代表非洲。橙色代表歐洲。黃色代表大洋洲。藍色代表北美洲。紫色代表南美洲。聽清了嗎?能記住嗎?」
有三條路從城堡岩鎮通往維尤堡,分別是117號公路、宜人路和「自殺階梯」。這個夏天,每天(甚至包括星期天)十二歲的格溫迪·彼得森都會走自殺階梯。自殺階梯是一條由堅固的鐵栓支撐、貼著山崖盤旋而上的小路(由於時間久遠,鐵栓已經生鏽)。她走上頭一百級階梯,慢跑上第二個一百級,然後強迫自己跑上最後的一百零五級,用她爸爸的話說,她是不顧一切地往上跑。登頂之後,她累得面紅耳赤,彎下腰,撐著膝蓋,汗水打濕的頭髮變成幾綹粘在臉上(不管她把馬尾辮扎得多緊,跑到最後頭髮總是會散開),像拉車的馬一樣喘著粗氣。現在情況已經有所好轉。當她直起身往下看時,她已經能夠看到運動鞋的鞋尖了。六月的最後一天她還做不到這一點。那天正好是她從城堡岩小學畢業的日子。
「跟您聊天很愉快,法里斯先生。但是現在我必須走了。」
「這頭是另一種糖果嗎?」
「這個世界上。」法里斯一邊說,一邊低頭看著她,「藏匿著可以將人類毀滅一百萬年的大批武器。掌管這些武器的人每天也會問這個問題。之所以選擇你,是因為此時此地你是最適合的人選。請保管好盒子。我建議你別讓任何人看見;除了你爸媽,還有很多好奇的人。如果他們看到拉杆,他們肯定會拉。如果他們看到按鈕,他們肯定會按。」
「噢,但這個盒子吐出的巧克力很神奇。」理查德·法里斯說,「個頭很小,比果凍豆大不了多少,味道很甜……而且吃了一顆,不會想吃第二顆。吃完你就想吃飯,而且無論吃什麼,都不會想吃第二下。也不會想吃其他東西。尤其是晚上吃的容易發胖的東西。」
她看著他,九九藏書瞪大了眼睛。她爸爸的確這麼說過。「你怎麼知道我爸爸說……」
「我不要陌生人的禮物。」格溫迪說。這時她感到有點兒害怕,而且不止一點兒害怕。
「你甚至會認為自己很胖,因為在我們這個國家,女生和女人對外表的態度很怪。媒體……你知道我說的媒體是什麼意思嗎?」
「你不吃陌生人的糖果,我知道。」法里斯一邊說,一邊眨動眼睛,動作惹得她想笑,「我們不是討論過這個了嗎,格溫迪?」
她拿起巧克力兔子,驚奇地看著。「哇。看這兔毛,還有耳朵!還有可愛的小眼睛。」
他笑了。「難不成我會抓住你?把你拉到灌木叢里強|奸你?」他指著小路對面四十英尺遠的地方說。在那裡,二三十個身穿「城堡岩露營」T恤的孩子正在滑梯、鞦韆和猴架上玩耍,四名露營老師正看著他們。「我想這麼做我是跑不掉的,你說是不是?而且,我對年輕女孩也沒有興趣。我對她們一點兒興趣都沒有,我說過——或者至少暗示過——你跟別人不一樣。請坐吧。」
格溫迪回到長凳旁,將按鈕盒——現在這可是她的按鈕盒——裝進帶抽繩系帶的帆布包,然後一路扶著欄杆走下階梯。當她到達小圓帽跌落的位置時,她想把帽子撿起來,但她卻飛起一腳,將帽子踢下台階,看著帽子掉下去,翻轉著掉進谷底的草叢中。這天晚些時候,等她返回時,帽子已經不見了。
「試試看吧。」
這個男人仰頭大笑。他笑得很率真,很有魅力。格溫迪忍不住也笑了。但她仍然跟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格溫迪走到長凳邊,感覺像是做夢一般。「你……法里斯先生,你不會傷害我吧?」
「七個。」她說。這個在三四年級學過。
格溫迪戴上眼鏡,模糊的世界頓時清晰起來。在自殺階梯通往維尤堡休閑公園的一條石子小路旁,陰暗處的一張長凳上坐著一個男人,他身穿黑色牛仔褲、黑色西裝和白色襯衫,襯衫領口敞開,頭上戴一頂精緻的小黑帽。從此,這頂帽子就開始在格溫迪的噩夢中頻繁出現……
「很抱歉打擾你,這麼做很不禮貌,但是我得走了。請保管好盒子。盒子會吐出禮物,但這隻是對保管責任的微薄回報。請當心。讓你爸媽發現了,你就會遇上麻煩。」
「我不……」格溫迪說。
「黑色的呢?」
「好。我倆已經認識啦。」
「這裏面有多少只巧克力動物?」
「這麼做是對的。」他看起來跟她爸爸年齡相仿,三十八歲上下,相貌並不難看,但是八月份的早上,天這麼熱還穿著黑色西裝外套,按照格溫迪從書上讀到的知識來判斷,他肯定是個怪人,「是你媽媽告訴你的,對吧?」
「這些按鈕需要很大力氣才能按動。」法里斯說,「必須用大拇指,使勁按。難按有難按的好處,相信我。可不能隨便亂按。尤其是黑色按鈕。」
在這個夏天之前,格溫迪每晚睡覺前一個小時左右,都會吃些棉花糖醬加花生醬三明治,所以她很清楚他說的是什麼意思。而且,她每天早上跑步之後都感覺很餓。
「我發現你有點兒發胖了。」
「像飛艇一樣,是的,我知道固特異飛艇。」
他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請她拉動盒子另一端的https://read.99csw•com拉杆。
「你決心不讓這個諢名跟著你進入中學。」理查德·法里斯先生說,「我明白了。你還會長高,知道嗎?」他上下打量一下她,但他的眼神一點都不可怕。這種眼神很理性。「我看你可以長到五英尺十英寸,甚至十一英寸。對女生來說,這個個頭夠高了。」
「我看是有人在嘲笑你的體重,或者嘲笑你的長相,或者兩者兼而有之,所以你決定採取措施。我說得不假吧?就算沒有正中靶心,應該離靶心也不遠吧?」
這時運動場上球拍發出叮噹的響聲,場上響起一陣歡呼聲。
「你先把銀幣裝到口袋裡。它會讓你分心。」
「我……我不能要。」她說。她的聲音似乎離耳朵很遙遠。她感覺(就像兩個月前她開始爬自殺階梯時的感覺一樣)有點兒暈。「無功不受祿,我可什麼都沒做呀。」
「這樣的話。」穿黑色外套的男人說,「我介紹一下自己吧。我叫理查德·法里斯。你叫——」
「啊哈,弗朗基這個混蛋。」她想告訴這個男人,弗朗基是如何一邊在體育場上大搖大擺地閒蕩,一邊哼著「我是弗朗基,看我的大雞雞」,但轉念一想,又不想說了。
「等等。你看,我最近在關注的人,有你一個。」
她照他的話做了。她能感到銀幣貼著大腿,沉甸甸的。
她猶豫了一下,但沒有猶豫多久。她彎起小指——拉杆很小,用其他手指肯定很難操作——拉動拉杆。投幣槽打開了。一個小巧的木架子滑出來,上面是一隻巧克力兔子,只有果凍豆大小,跟法里斯先生說的一樣。
「不會。那只是巧克力而已。不過味道很醇。可不像商店裡買的棒棒糖。試試吧。」
這話聽起來很危險(的確有點兒危險),但是他臉上的笑容依然沒有消失,他的眼睛活潑可愛,如果他是個變態,那他一定隱藏得很深。她心想,有些變態隱藏得很深。蜘蛛會對蒼蠅說,歡迎來到我家。
「別走,站那兒別動。」他的笑容消失了。他一臉嚴肅,藍色的眼睛似乎變成了灰色。帽子在他眉毛上方留下一線陰影,彷彿是一道文身。「我有樣東西給你,是個禮物。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格溫迪已經把對這個男人的害怕拋之腦後。她徹底被盒子吸引了,他把盒子遞過來時,她接在手中。她以為盒子很沉——桃花心木木質本來就很沉,而且不知道裏面裝了什麼——但實際上並不沉。她可以彎起手指上下顛動盒子。格溫迪用一根手指撫摸了一下玻璃質感、略微凸起的按鈕表面,按鈕的顏色照亮了她的皮膚。
法里斯雙手叉在胸前,搖搖頭。「不用給我,格溫迪。這是你的。盒子里吐出來的所有東西都是你的——包括糖果和銀幣——因為這個盒子屬於你。順便說一下,這枚摩根銀幣目前的收藏價值接近六百美元。」
或許他看到格溫迪聽完之後立即收緊了身體,因此他舉起一隻手,搖搖頭,彷彿在說速度還不太快。
他用手朝她做了個開槍的動作:砰。「這話說得好。你人挺好,格溫迪。話說回來,這個名字是什麼意思?」
「滿意!」真是滿意。她從來沒有對什麼東西這麼滿意過,包括她九歲生日時得到的兩輪腳踏車。
「這是什麼?」格溫迪輕聲問。
「說得對。https://read.99csw.com不錯。媒體上說,女生和女人,在這個平等的新世界里,只要站直身體能看到腳尖,你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
「可能是因為一九三四年有人從上面跳梯自殺了,也可能是因為發生了類似的事。」她說。她把按鈕盒放在腿上,「後來,四五年前又有一個女人從這裏跳了下去。我爸爸說,鎮政府正考慮拆除階梯,但是鎮議會成員都是共和黨,共和黨討厭變革。我爸爸是這麼說的。有一個議員說這個階梯是旅遊景點,這話不假,所以每隔三十五年左右出現一起自殺事件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說如果這裏出現自殺熱,他們會重新投票。」
「這是個按鈕盒。」他說,「是你的按鈕盒。看看吧。」
「味道不錯吧?」他問。
她坐下來,身上的汗水涼了下來。她心想,雖然他嘴上說得好聽,接下來他會嘗試親她,他才不會顧及體育場上的孩子和幾位青年看護人。但他沒這麼做。他從長凳底下拿出一個帶抽繩系帶的帆布包。他拉開繩子,掏出一個漂亮的紅木盒子,呈深棕色,油漆下方發出細小的紅色閃光。盒子約有十五英寸長、一英尺寬、半英尺高。她立即就想得到這個盒子。不光因為盒子很漂亮。她之所以想得到盒子,是因為盒子就是她的。感覺像是一件珍愛已久的寶貝,很久以前已經遺失並且遺忘,現在又失而復得。像是在她的前世里,當公主的時候曾經擁有過的東西。
「這個等下再說。現在,請看一下小拉杆。拉杆操作起來比按鈕容易得多。一根小指就行。拉一下左邊的拉杆——靠近紅色按鈕這個——盒子就會吐出一塊動物形狀的巧克力。」
「真漂亮。」她吸了一口氣,然後——很不情願地——將銀幣遞給法里斯。
「當然知道,報紙、電視、《時代》周刊和《新聞周刊》之類的。」
「能。」她毫不猶豫地說。她的記憶力一直很好,她心裏還有個奇怪的想法,她覺得剛吃下的糖果增強了她的注意力。她不知道哪個代表哪個是什麼意思,但她能記住哪種顏色代表哪個洲嗎?完全可以。「那紅色呢?」
「你想讓它代表什麼它就代表什麼。」他說,「你會有自己的想法的,這個盒子的主人總是會有自己的想法。這很正常。敢想敢幹,這就是人類的本質。探索吧,格溫迪!自己去發現問題,解決問題吧!」
一個星期以來,這個男人一直坐在這張長凳上,一直讀著同一本書(他讀的是《萬有引力之虹》,書很厚,看起來很費力),但直到今天他才跟她搭話。格溫迪對他保持警惕。
「你以後會立功的。」他從黑色外套口袋裡掏出一隻老懷錶。手錶也反射出刺眼的光芒,不過這隻表是金的。他打開表蓋,看了下錶盤。然後,他將懷錶收進口袋。「我時間很緊,所以請看著這些按鈕,仔細聽好了。聽到了嗎?」
她彎曲小指拉動拉杆。這次,當木架子從槽口滑出來時,上面有一枚銀幣,銀幣又大又新,反射出刺眼的晨光,她只能眯起眼睛。她拿起銀幣,木架滑了進去。手上的銀幣沉甸甸的。銀幣正面是一個女人的側像。她好像戴著王冠頭飾。圖像下面是半圈星,中間寫著「1891」。圖像上方寫著「EPluribis Unum」(合眾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