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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六 年  我把心留在亞特蘭蒂斯 39

一九六六 年  我把心留在亞特蘭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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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你說的都是真的,」他說,「我們還是要面對一個問題,對不對?有人破壞公物並公然猥褻,而且納稅人現在比過去更嚴苛地盯著大學年輕人的行為。我們學校必須仰賴納稅大眾的支持,各位先生,大家都責無旁貸。」
戴維掙脫艾柏索,他高抬著下巴,露出整排牙齒。「我們在越南做的事情就是幫助我們的友邦,笨蛋!」他吼著,「如果你太笨了,自己想不明白的話,我建議你選修安德森上校的軍事史概論!還是你只不過是另一個膽小鬼,不——」
「那個標誌是源自英國的旗語,象徵的意義是廢除核武,是一位很有名的英國哲學家發明的,我想他可能還曾經受封為爵士。你居然說那是俄國人發明的標誌!老天爺!難道他們在後備軍官儲訓團就是這麼教導你們的嗎?教你們這些屁話?」
艾柏索微微眯起眼睛,仔細端詳我們,然後他問:「年輕人,你們到底是什麼時候把這個所謂的和平標誌畫在外套上的?」
「你叫什麼名字,年輕人?請告訴我。」
「從頭說給我聽。」戴維說。他臉上的表情從皺眉變成怒目而視,他發現房門被抹上刮胡霜時也是這副表情。
「我想你應該知道答案,艦長,」戴維最後說,「斯托克利的外套上面有一個很特殊的圖案。」他拿起帶來的檔案夾,從裏面抽出一張紙,看了一下后把紙翻面,讓我們都能看到。我們看到了,沒有人感到訝異。「就是這個標誌。這是共產黨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發明的標誌,代表『通過滲透獲勝』的意思,顛覆分子稱它為『斷裂十字架』。這個標誌在都市激進團體之間也很流行,例如黑色穆斯林或黑豹之類的團體。由於在我們宿舍的牆上出現這個標誌之前很久,斯托克利的外套上早已經有這個圖案,我想即使我不是火箭科學家,也可以猜到——」
艾柏索的臉上重新露出笑容,但是毫無笑意。「我想我掌握到你話里的重點了。柯克先生,你希望我們相信瓊斯先生不該為牆上噴的字負任何責任,即使他真的招認了,我們也不應該相信他的供詞。」
我現在告訴你的就是他當時說的話,沒有捏造任何一個字。除了「為了拯救這個村子,我們必須先摧毀它」之外,那可能是我這輩子聽過最荒謬的話。
艦長說完后,戴維不確定地看了艾柏索一眼,艾柏索麵無表情地回看他,蓋瑞森訓導長繼續在他們背後露出慈祥的笑容。他們的意思很清楚,這是戴維的場子,他最好表演得精彩一點。
雷尼告訴艾柏索和蓋瑞森他在好幾本教科書的封底都畫上這個標誌,還有一本筆記本用這個圖案作為封面,如果他們想看的話,他也可以拿給他們看。
這個住宿區的每一棟宿舍都是同時建造的,每一棟宿舍的地下室都有共同活動區域,就好像每一樓的中央都有個交誼廳一樣。地下室有台電視機,播放連續劇或周末球賽時通常會聚集許多觀眾;角落裡放著三台自動販賣機;還有一張乒乓球桌和幾個棋盤。另外有一區是會議區,那裡擺著幾排木製摺疊椅,前面放著一個講台。我們https://read.99csw•com在這個學年剛開始時,曾召開過一次三樓住宿生大會,戴維解釋宿舍規則給我們聽,同時說明沒通過內務檢查的悲慘下場。我不得不說,內務檢查是戴維心目中的頭等大事,當然另外一件大事就是後備軍官儲訓團了。
「史丹利·柯克,朋友都叫我艦長。你可以叫我史丹利。」他的聲音暗藏笑意,但艾柏索似乎渾然未覺。
「奈特·霍伯斯坦。」
「柯克先生,我注意到你的說詞了,不過你仍然無法改變一個事實,就是斯托克利從開學第一天起,就在校園內到處展示那個特殊標誌。」
「他摔了個狗吃屎,」龍尼的話逗得身邊的人大笑,他顯得洋洋得意,「我想他得了肺炎或支氣管炎之類的。」他和艦長四目相接,艦長微微點頭。這是艦長的場子,不是戴維的,但是如果我們夠幸運的話——如果斯托克利夠幸運的話——講台上的三個人永遠不會曉得。
艾柏索對於圍觀群眾的粗話和起鬨完全置之不理,只是一直用一種感興趣、懷疑的眼神盯著我的室友和艦長。
奈特說:「迪爾波先生甚至連和平標誌是什麼或起源自哪裡都不知道,所以我認為你還這麼相信他說的話,實在太不明智了。我自己的外套上剛好也有這個和平標誌,艾柏索先生,你怎麼知道牆上的噴漆圖案不是我做的呢?」
沒有人開口。
「我把它畫在我的外套和一些運動衫上,」艦長說,「衣服都收在寢室里,如果你想看的話,我可以拿給你看。」
仍舊沒有人回答,所有人都保持沉默,我們在沉默中開始感覺到力量,所有人都明顯感覺到這股力量。但是這股力量屬於什麼人呢?屬於他們,還是屬於我們?我們說不上來,經過這麼多年後還是沒辦法說清楚。
雖然我不是百分之百確定——我從來不曾問過他——但我相信艦長是故意叫戴維的綽號,好挫挫他的銳氣。無論如何,這招很有效。戴維逐漸受不了,他看著艾柏索,心裏重新盤算一番,血色逐漸從脖子湧上臉龐。我看著他漲紅的臉,覺得有趣極了,有點像是看到迪斯尼卡通影片里的唐老鴨努力按捺自己的脾氣一樣。你知道他不可能按捺得住,所以懸疑之處就在於他到底能夠保持理性多久。
「謝了,各位,」戴維幾乎快哭了,「多謝了。」然後就低著頭走出去,一隻手緊緊拿著檔案夾。之後的那個學期他搬離張伯倫舍,加入兄弟會。考慮所有的情況之後,也許這是最好的決定。斯托克利可能會說,戴維已經毫無公信力可言了。
戴維抓著講桌嚴肅地看看我們,心裏可能想著:有朝一日,一批批部隊開拔往河內作戰時,他可能會像這樣對軍官訓話。
「彼特·賴利。我在外套背面畫上和平標誌是因為我很喜歡斯托克利身上的圖案。我對於美國在越南做的事情有很多疑問。」
戴維垂下憤怒的臉孔,盯著地板,開始拚命咬嘴唇。
「你撒謊!」戴維說,聲音聽起來難過甚於憤怒。「你為什麼要撒謊,奈特?三樓所有人當中,我最沒有料到的就是你——」
https://read.99csw.com「我沒有撒謊,」奈特說,「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可以上樓到我的寢室,從衣櫥里把我的外套拿出來檢查。」
此時屋裡有短暫的沉默,接下來蓋瑞森說的話,幾乎可說是我們年輕歲月的墓志銘。「你們真是令我失望,」他說,「走吧,艾柏索,這兒沒我們的事了。」蓋瑞森提起公文包,邁開大步往門口走去。
我感到一陣憤怒。我也許是卑鄙小人,也許會嘲笑在傾盆大雨中跌倒的跛子,但我不是戴維的孩子。
奈特憤怒地瞪著戴維,雙手插在臀部的褲子口袋中。戴維現在目瞪口呆,原本的氣焰一掃而空。沒錯,後備軍官儲訓團就是這麼教他的,而他也全盤照收,不只吞下魚鉤,連釣絲和鉛錘都一併吞下肚。你不禁好奇那些參加後備軍官儲訓團的孩子還吞下了什麼東西。
「他怎麼了?」戴維問。劇本上原本沒有這句話——不管是他自己寫的劇本或是艾柏索和他一起準備的劇本里,都沒有這句話——戴維皺起眉頭。他把講桌抓得更緊了,彷彿害怕講桌會飛走似的。
艦長告訴戴維和他的新朋友,我們怎麼樣從三樓交誼廳窗口看到斯托克利往曠野上的宮殿走去,他怎麼樣在水中跌倒,我們怎麼樣把他救起來並帶他去醫務室,而醫生又是怎麼說斯托克利的病。醫生其實什麼也沒說,但是他不需要說什麼,碰觸到斯托克利的每一個人都曉得他在發高燒,而且我們全都聽到他沉重而可怕的咳嗽聲。艦長沒有提到當時斯托克利走得有多快,彷彿斯托克利想要毀掉整個世界,然後自己也死掉;他也沒有提到我們當時都在笑他,馬克甚至還因為笑得太厲害而尿濕了褲子。
「別再這樣叫那個標誌!」艦長說,他聲音中的怒氣把我嚇了一大跳,「那不是什麼斷裂的東西!而是和平標誌!」
「他在醫務室里。」我說,很高興看到戴維臉上驚訝的表情。艾柏索也很驚訝,蓋瑞森則只是繼續和氣地看著前方。
「噓,迪爾波先生,」蓋瑞森說,他沉靜的聲音不知怎麼的比戴維的吼叫還要大聲,「這裏不是辯論美國外交政策的好地方,現在也不是談論個人抱負的好時機。恰好相反。」
蓋瑞森仍然對著我的室友展露和善的微笑,艾柏索揚揚眉毛,禮貌性地表示興趣,戴維則顯得很錯愕,我猜他完全沒料到奈特會找他麻煩。
奈特昂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上帝保佑他的牙齒不要被打掉,雙手仍然插在後褲袋中,眼神堅定而毫不遲疑,更不會閃避艾柏索的目光。「你有什麼建議嗎?」
比利的外套也有這個圖案。
他的目光告訴我們,不要對我撒謊,彼特,不要撒謊。因為如果你撒謊,然後一定會發現,我就會要你好看。
艦長也笑了,那是電力超強、會讓少女心頭小鹿亂撞的微笑。「沒錯,」他說,「我正是這個意思。」
「賴利先生,你是什麼時候把和平標誌畫在外套上的?」艾柏索問。他的語氣仍然很客氣,但是眼裡有一種醜陋的神情。我想,那時候他已經知道,斯托克利將可以躲過這次懲罰,他因此覺得很九_九_藏_書不開心。和斯托克利比起來,戴維根本微不足道,斯托克利代表的是一九六六年在美國大學校園中出現的新人類。不同的時代需要不同的人,而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就需要艾柏索這樣的人。他不是教育家,而是輔修公共關係的執法者。
「噢,我不會太相信老瓊斯說的任何事情。」艦長說。
「我想大家都有責任指認做這件事的人,並讓他受到嚴厲處罰。」艾柏索繼續說。他大半時間都盯著奈特瞧,當時我感到很驚訝,因為他把奈特當做他在屋內感受到的反抗運動核心人物。
「是啊,也可以順便檢查一下我的外套,」我說,站到奈特旁邊,「我的舊高中外套。你絕對不會看漏的,外套背後也畫著和平標誌。」
戴維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看著我們。「我們認為,斯托克利應該為今早不知道幾點鐘在張伯倫舍北面惡意破壞公物的下流行為負責。」
戴維慢慢抬起頭來,臉上的紅潮全消退了,只剩左眼附近還紅彤彤的,看起來好像水腫一樣。
「你們為什麼要替他撒謊?」他問,等了一下,但是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感恩假期之前,我敢發誓,你們根本沒有一個人有任何東西上面畫了和平標誌。而且我敢打賭,在今天晚上之前,你們大多數人也沒有任何東西上面有和平標誌;你們為什麼要為他撒謊?」
這一回奈特撒了謊。我當時已經很了解他了,知道他這樣做一定很痛苦……但是他仍然像個勇士般說:「九月。」
尼克逐漸意識到艾柏索和蓋瑞森正看著他,艾柏索的眼神中帶著輕蔑,蓋瑞森則頗感興趣,就好像透過顯微鏡發現了新細菌一樣。
「戴維,你根本在放屁!」奈特站起來說。他臉色蒼白,而且還在顫抖,但他顫抖是因為憤怒,而不是出於恐懼。我以前聽過他在公開場合說出「放屁」二字嗎?我想沒有。
東尼說他的一件運動衣背後也有這個圖案。
「是啊,他就好像茅坑裡的老鼠一樣瘋狂。」
周圍響起一陣慈愛的笑聲。「茅坑裡的老鼠!」尼克嚷著,眼睛發亮,他就好像終於找到合適字眼的詩人一樣開心。「茅坑裡的老鼠!是啊,那就是老瓊斯!」然後尼克惟妙惟肖地模仿卡通人物來亨雞的聲音胡言亂語,那可能是當天最後一次瘋言瘋語壓制了理性的討論。
「你看吧,」當大家都自首完畢以後,艦長說,「我們中間隨便一個人都可能是嫌疑犯。」
「我想說的是,他可能會聲稱一大堆事情都是他做的,」艦長說,「他甚至可能真的相信是他做的,但是他和這件事情無關。」
艾柏索似乎很訝異,但還是趕緊跟著走了出去,只留下戴維和受他管轄的三樓住宿生彼此大眼瞪小眼,眼神中混雜了不信任和譴責。
戴維仍然低頭盯著地板,滿臉通紅,一直紅到髮根,而他的頭一直單調地前後晃動。
「你叫什麼名字?」
當真相快速揭露時,我相信戴維預期我們會像梅森探案最後一幕法庭戲中的臨時演員一樣議論紛紛,但我們卻很安靜。艦長仔細觀察戴維的表情,當他看到戴維深深吸了一口氣、預備發表下一個聲明時,他說:「你怎麼知道是他,小親親?」九九藏書
對戴維來說,他真是受夠了。今天如果我的孩子碰到這種情形,可能會形容說他核爆了,只不過這麼說還不夠貼切。戴維簡直變成氣炸的唐老鴨,他並沒有真的暴跳如雷,像唐老鴨生氣的時候那樣揮舞著手臂、呱呱亂叫,但是他真的高聲怒吼,用手掌猛拍滿是斑點的前額。艾柏索抓住他的手臂,要他冷靜下來。
「斯托克利不見了。」他終於說。他的語氣中有一種嚴肅傷感的意味,好像查爾斯·布朗森電影里的台詞。
尼克說,他把和平標誌畫在他最喜歡的《遇見披頭四》和《韋恩·方塔那與迷|幻|葯》這兩張唱片的封套上。「你根本沒有腦子可以迷,笨蛋。」龍尼咕噥著,後面有人掩嘴偷笑。
「我有好幾件運動衫上也有這個圖案,」龍尼說,「我不是和平主義者,但是這個標誌很酷,我很喜歡。」
「我們明天早上會和瓊斯先生談一談,」艾柏索說,「也許等我們和他談過以後,你們之中有幾位會想稍微改改你們說的故事。」
「他媽的!」龍尼大吼,對空揮拳。一年後,黑豹黨員——就我所知,羅素的和平標誌對他們從來沒什麼用處——在他們的集會中,也做了同樣的動作。當然,二十年後,我們所有洗心革面的六十年代寶寶也在搖滾演唱會中做同樣的動作。布魯——斯!布魯——斯!
「確實是真的,」艦長說,「不過發明標誌的人是羅素,而不是斯大林。五年前英國年輕人遊行抗議美國核子潛艇在英國港口附近出沒時,衣服上就已經出現這個圖案了。」
然後蓋瑞森訓導長往講桌走去,戴維甚至似乎還沒看到他,就挪動身子讓開。蓋瑞森的臉上帶著開心的笑容望著我們。「愚蠢,」他說,「瓊斯先生寫在牆上的東西很愚蠢,而你們的謊話更愚蠢。說實話吧,坦白招認。」
但是管他呢。反正到了一月十五日的時候,我可能已經離開學校了。到了一九六七年聖誕節的時候,我可能已經身在越南,先替戴維把地方暖一暖。
戴維以前都獨自召開一樓住宿生大會,但是這回他有後援。男生訓導長坐在綠色空心磚牆前面,雙手拘謹地放在大腿上。他在會議中幾乎沒有說什麼話,即使討論變得愈來愈激烈時,仍然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訓導處的艾柏索則站在戴維旁邊,灰色西裝外面披著黑色外套,一副積極任事的模樣。
「你知道,腦袋瓜有點毛病。」尼克最後說。當他逐漸恢復自我意識(所有偉大藝術家的致命傷)時,他不再模仿,趕緊坐下來。
「我相信有關斷裂十字架的信息非常有趣,」艾柏索這時候平穩地插話,「如果九-九-藏-書真是如此,這當然是很有價值的信息。」
戴維沒有回答,甚至連艦長叫他的綽號這件事都沒有反應。他一定是累壞了。
戴維還來不及多說——顯然他有很多話想說——艾柏索就把手一伸,制止他開口。戴維好像泄了氣一樣,他原本有機會的,但自己把它搞砸了。之後他可能安慰自己,全是因為他太累了;當我們整天都在暖和舒服的交誼廳里玩牌和耽誤自己的前途時,他一直在外面鏟雪和在人行道上鋪沙子,免得老教授跌倒而摔破屁股。他累了,反應比較慢,討厭的艾柏索又不肯給他公平的機會證明他是對的。不過這些想法此時完全無濟於事:他已經被拋在一邊了,成年人重新掌控全局,爸爸會解決掉所有的問題。
「好好想想吧!」戴維突然高聲嚷著。他的臉頰現在幾乎變成紫色,前額彷彿烙印般滿是紅點,兩眼間青筋猛烈跳動。
他站在小小的講台後面,講台上攤著一個薄薄的檔案夾,我想裏面是他的筆記。他身上還穿著又濕又髒的後備軍官儲訓團的制服,一天勞動下來,他的樣子很疲憊,但也很興奮……一兩年後,我們都說他當時好像「開關被開啟了」一樣。
「加油,寶貝!」休邊笑邊唱和,「加油,艦長!加油,奈特!」
布拉德的新人扁帽上也畫了這個標誌。扁帽放在他衣櫃里的某處,也許放在他忘記帶回家給媽媽洗的臟內衣褲下面。
「你是誰?」艾柏索問我,語氣不像先前那麼客氣了。
等到我們都坐定、抽煙的人也把煙點燃之後,戴維首先回頭看看蓋瑞森,然後又看看艾柏索,艾柏索對他微微一笑。「請你開始吧,戴維,這些都是你的孩子。」
「這和我說的病不太一樣,」艦長說,「我指的也不是他跛腳這件事,而是自從他來這裏以後就一直打噴嚏、咳嗽和流鼻水,戴維小親親,連你都應該注意到這件事吧。」
「訓導長在這裏,注意你的用語!」戴維對龍尼吼著。
艾柏索嘴巴張大,沒有真的張得很大,不過已經足以破壞他臉上同情的笑容和彷彿雜誌廣告明星般的堂堂相貌。蓋瑞森訓導長皺著眉頭,彷彿被搞糊塗了。很少見到聰明的政客或大學行政主管像他這樣大吃一驚,這真是值得紀念的一刻,我從那時候起就一直把那一刻珍藏在心底,直到今天還沒有忘記。
「十月,」我說,「我大約是在哥倫布日那會兒把它畫在外套上的。」
「呃,奈特,我想這個案子究竟是誰做的,我們已經掌握特定人選了,對不對?」艾柏索以教師的語氣很有耐心地說,「或者我們可以說這個人自己已經露餡了。就我所知,這個不幸的傢伙斯托克利簡直是斷裂十字架標誌的活廣告,從——」
其他好幾個人也報告他們的書本或衣服上有和平標誌。所有人都聲稱早在張伯倫舍牆壁上的塗鴉出現之前很久,他們的衣物上就已經有這個標誌了。最後由休極其超現實地畫下神來之筆,他起身站到走道上,拉起褲腳讓我們看到他毛茸茸小腿上發黃的運動襪,他用馬克筆在媽媽給寶貝兒子準備的衣物上畫了一個和平標誌——這很可能是他整學期第一次用這支馬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