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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良閣下運氣不好

由良閣下運氣不好

「……他好像很生氣。」
「喏,你瞧那個!」
小柳戴一副不顯眼的銀邊眼鏡,年紀大概和「Xíngtiān」差不多。平時總是唯唯諾諾的,站在教室黑板前面時也總是露出懦弱的笑容。他教得很用心,所以由良倒也不討厭他,不過女生裡頭也有人說他「噁心」。
「大概先回去了吧?真是個稀里糊塗的舅舅呢!」小優稍顯遺憾地說。
電池沒電了!昨晚就想著差不多快沒電了,明明插在充電器上了,看來是接觸不良。可是,乘電梯再回趟家又嫌麻煩。
「別客氣,由良閣下,你也多唱幾首!」
三個青年男子早已逃之夭夭。
為什麼我非得這麼倒霉啊!
由良也猜到他說的多半是「Xíngtiān」的右手小指。「Xíng-tiān」默默地把端杯子的右手若無其事地沿體側放下。站在由良身旁的多田也仍舊是一副硬邦邦的表情。
「喂,『Xíngtiān』,你看那個!」
他三下兩下換好衣服,趿上父親買給他的、他挺中意的室內拖鞋。這雙室內拖的頭上縫有怪獸的臉,毛茸茸、軟乎乎,穿著很舒服。他一邊感覺著包裹住腳的柔軟,一邊說著「早上好」打開了客廳的門。
「我的全部財產。」
這些建築物是怎麼回事?由良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可他卻那樣強壯,難以置信!
「種種原因吧!」「Xíngtiān」以成人化的口吻說著,哧溜哧溜哧溜,吸幹了最後一滴可樂。
「別瞎說八道了,快走!」
為什麼我能感受到「Xíngtiān」的心思?彷彿受到星星投射的微弱光芒的驅使一般,由良跑向了「Xíngtiān」。他從「Xíngtiān」的右手上拿過杯子,輕輕握住了那根小指。也許是冰啤酒造成的吧,小指有些凍僵的感覺。
「啊——啊!」「Xíngtiān」再次眼看著意氣消沉下來。「剛玩了一下,由良就嚷起來了。都說禁止突然大喊大叫啦!」
就在由良手指指向的前方,「Xíngtiān」正面對牆站著喝啤酒,始終把屁股對著會場內。
「哎——」「Xíngtiān」拉下眉毛,苦著臉問道,「手機呢?有沒有帶?」
「沒合謀。所以才叫半局嘛!」
那人說著深深地鞠了一躬。只見「Xíngtiān」扭轉身子,改變身體的朝向,求救似的環顧會場。「Xíngtiān」的視線從多田的臉上流向由良,隨即停住了。
怎麼開始說泄氣話啦!由良嘆了口氣,繼續藏在角落裡觀看事情的發展。就在這時,小柳從正規的大門口無精打采地出來了;他像是挨了打,臉頰紅腫,西裝凌亂。由良猶豫數秒之後便出聲叫住了他:「小柳老師!」
「這是什麼?」
「嗯。因為我從小皮卡上跳下來了。」
「這裡是三樓!」
由良嚇了一跳,趕緊阻止,但是「Xíngtiān」當然不聽他的。
后褲兜上有個破洞。是被帶刺鐵絲鉤住的時候掉的?一點都沒察覺呀!
「把事情講給我聽聽吧!進麥當勞吧!」
「嗯。不過,你就陪陪我嘛!跟由良閣下在一起的話,多田以後也不會多啰唆。」
「Xíngtiān」在卡拉OK廳門口站定,觀察了一會兒進店的人。有幾個男女組成的一群人,有情侶,也有一家人。就在各種各樣的客人進進出出期間,「Xíngtiān」叫住了三個大學生模樣花枝招展的女孩。
俗艷的霓虹燈亮了。活動的東西進入了悄然佇立著的由良的視野一角。是和小柳在一起的那個女人,探頭探腦地從奶油色旅館的後門出來了。接著是三個青年男子。
「那不是犯罪嗎?!」
「我不要『我也是』。找家店吧!好想吃拉麵啊!」
「這一帶,泡沫經濟的時候也沒被開發過哦!」「Xíngtiān」不知是憑藉天生的第六感,還是純粹碰運氣,他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前進的道路。「什麼叫泡沫經濟,知道嗎?」
那人滿臉詫異地看著突然殺出來的由良。
要是沒在這裏花掉一千塊就好了。他追悔莫及地走出「SCORPION」,卻看見「Xíngtiān」緊緊趴在店外的抓娃娃機前面。
由良懂得認命。他認為這是一門功夫,能使人不被空虛壓垮,是在寂寞中消磨時間必需的,也是活著必備的。
「我也就只知道一點呢!因為和我完全不相干。」「Xíngtiān」說著笑了。突然,他止住了腳步。由良的鼻子撞到了「Xíngtiān」的背上。
「才不去呢!獎金都沒有的,還說什麼解僱!我今天接到吩咐要保護由良閣下,不去啦!」
由良祈禱公交車快快前進,可惜天公不作美,擁堵仍在繼續,車開得像蝸牛爬。「Xíngtiān」輕輕鬆鬆趕超公交車,在公交車站站定,以活像遇難者似的勁頭揮舞著雙臂,沖司機打手勢。
「為什麼!」
由良正想這樣說,但聲音卻被堵住發不出來了。因為小柳以不可貌相的大力氣揪住了由良的前襟。
「去哪兒?」
見走廊盡頭有一扇消防門,他打開門看了看。卻見「Xíngtiān」正在外樓梯的樓梯平台上抽煙。他把書店的袋子夾在腋下,肚子靠在扶手上,看著就像要往前摔下去。
「那倒也是,可是……」想到在卡拉OK廳自己獨自吃了炒蕎麥麵,覺得對他有愧,所以由良也強硬不起來。「你什麼時候跟那個女人合謀的?」
「好可愛!」
由良有潔癖,他用紙巾擦了一遍桌子后,說聲「謝謝」,從「Xíngtiān」手裡接過了杯子。
「哎,知道一點。」
從後門傳來一個殺氣騰騰的男聲:「放馬過來!」還有「Xíng-tiān」滿不在乎地應對的聲音:「哎,別這樣啊,都說只要十塊就行了。」被他搞得都快暈過去了,還不如讓小柳給自己想辦法來得快呢!
「噓!發現老師!」
現在沒工夫解釋。
由良從丁字路口悄悄探出頭,看著「Xíngtiān」手指的方向。不明白為什麼竟在如此狹小的範圍里規劃了三間便利店,而小柳就站在其中一間的門前。
「我怎麼可能還有錢呢?」小柳有氣無力地說,「被那些傢伙連錢包一塊兒搶走了。」
「Xíngtiān」還在喊。沒自信到底是不是我,就別喊了呀!由良固執地直視前方。路口的信號燈變成了綠燈,車隊終於移動了。
果然,一點也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由良決定不去追問「Xíng-tiān」的真實意圖。問了也白問。等公交車一到站前,甩開他混到人群中去就行了。
「要不下回我也委託吧!」
「這是什麼動物?!」
「不好意思,能請我們吃個飯嗎?飯錢就是我的歌聲。」
「啊啊啊啊啊!」
「那麼我問你,孩子是以下哪個原因造成的?一,鸛的托卵寄生;二,捲心菜的過度採摘;三,避孕失敗。」
是便利屋read.99csw.com的、那個怪叔叔……!
「乘這輛公交車,肯定是去站前嘍!」
「你小子跟那些傢伙是同夥吧?」被他揪住,由良又驚又痛,喘不上氣來。「想威脅我嗎,小鬼!敢耍我!」
「我肚子還不餓,要杯飲料就行了。要可樂吧!我去佔位子。」
由良急得咬牙切齒,「Xíngtiān」不理他,把袋子舉到頭上,自顧自往前走。不把好不容易買的新出版的漫畫書拿回來,就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到站前來了。雖然感到難為情得不行,可由良還是稍稍隔開一些距離,跟在左臂連袋子直指天空的「Xíngtiān」身後走著。
「你沒帶錢吧?我們送你回家。」
「跟個奇怪的陌生人回去可不行喲!」
「老師,你遇到仙人跳了吧?我的朋友正在那裡跟那些傢伙吵架呢!」
「要是不在的話,你就回來啊!」
「我去看看。」由良說著站了起來。
「順利的話,沒準能抓住威脅老師的把柄哩!」
他大聲地招呼由良。什麼嘛!什麼怪腔怪調的「由良閣下」!多田是叫由良「由良閣下」,可是「Xíngtiān」叫「由良閣下」的聲調很奇怪。跟「庫斯科壁畫」的「庫斯科」發同樣的音調,尾音拖得老長。見公交車上的乘客開始紛紛朝這邊看過來,由良縮起身子。讓人家認為站在車外的是我的熟人,我可絕對不樂意。
「哎呀哎呀,冷靜冷靜。」「Xíngtiān」把書店的袋子舉到由良的手夠不到的高度,滿不在乎地說道,「飯的話,我可以請你吃!」
小柳躺著點點頭。
「真抱歉啊!」多田似乎因為沒能阻止「Xíngtiān」的暴走而由衷感到對不住他。「對了,吃了飯再走。」
真幌市的商店集中在站前,建成一大繁華街,然而,從郊區通向中心城區的道路卻很少。這就必然導致交通堵塞。一到周末,中心城區周邊的道路可就不是一般的擁堵混亂了。由良乘坐的公交車動彈不得地堵在距離站前一公里多的地方。
「哦,誰家的孩子?」
「『Xíngtiān』他連午飯也沒吃。」
「就是跟女人合謀,當場捉住男人,敲詐錢財。」
「那邊那三個人怎麼樣了?」
「我也跟著去吧!」
「到站前幹嗎?」
「這倒也是。」「Xíngtiān」說著站起身,猛地轉身朝後門走去。由良慌忙跟上去。與其和小柳一道被撂在這裏,不如跟「Xíngtiān」在一起要好得多。
這天是星期六,所以田村由良睡懶覺睡到早上十點才醒。
「你好卑鄙!」
「哈?」由良嗤之以鼻。「我看你就想偷懶不工作。五點鐘以後還有什麼事,對吧?」
「撒謊不好。」
由良把心一橫,避開柵欄,憋著一口氣在扶手上移動。就在他感到「Xíngtiān」往手掌注入力道,以為自己要給強拉硬拽過去的那一瞬間,他平安無事地在樓梯上著陸了。雖然感到褲子被帶刺鐵絲鉤了,但是沒工夫察看。「Xíngtiān」已經跑下消防樓梯,在小路上飛奔。由良慌忙追上去。
多田迅速拿碟子替他夾取餐點,由良心無旁騖地將它們收入腹中。
說不清是主動跑的,還是被迫跑的,總之口渴了。想坐下來休息一會兒。由良說了句「行了,明白了」,甩開了「Xíngtiān」的手。
「又怎麼啦!」
三個人聽到有人喊自己,停下正要進店的腳步,戒備心表露無遺地回過頭來。
夜空中浮現著一輪圓圓的月亮。
要不下車走路吧!不過,等那個信號燈一變,說不定車就動起來了。由良坐著沒動,盯著前方的信號燈,這時,聽到臉旁邊的窗玻璃「咚咚」響起來,他一驚,看向窗外。
「真的假的?那就隨便點嘍!」
這時,正好有一個男人從一棟商住樓里走出來。由良「哎呀」一聲,探出身子去。
「別客氣。」多田輕輕推著由良的脊背,催他走到「孔雀間」門口。「另外,災難的元兇在哪裡?」
多田加上一句后止住了腳步。怎麼了?只見多田不自覺地綳起面孔,盯視著牆的方向。
地面上灑著黑漆漆的污斑,似乎是那三個人的鼻血。
希望能找到。可是,我屬於運氣不好的人。今天也是,整個雞飛狗跳的一天。就算提交了申請也白搭吧?
「神經!」
「不是不是,」多田流露的笑容裡帶著些許苦澀。「是以前通過工作認識的一個孩子。」
「不行!」多田厲聲說著穿過了MC大酒店的大堂。「大晚上的一個小鬼在街上瞎轉悠,你爸媽要擔心的。再說接下來還要上派出所一趟呢!」
「嗯!」「Xíngtiān」在小桌子對面坐下。「我猜可能是吧,但我已經下嘴了,要不換過來?」他說著噗噗噗地往杯里吹氣。
由良假裝沒發現,急忙把臉轉回前方。他姓什麼來著?對了,姓什麼「Xíngtiān」。
三個人自稱美紀、小文、小優,她們不僅訂了三小時歡唱加酒水暢飲,還給由良點了一份炒蕎麥麵。由良其實想要炸雞的,可惜來點單的服務員一進來就挫了他的銳氣:「很抱歉,今天雞肉脫銷了。」
由良無可奈何地從一個圈子走向另一個圈子,尋找著多田。
「由良閣下!」多田立刻發現了由良,走近前來。「怎麼了?」
「告訴你,五點鐘,MC大酒店『孔雀間』!不來就解僱你!」
這叫人怎麼個快法?!由良犯躊躇了。樓梯平台再往前,被和由良等身高的柵欄封鎖住了,沒法直接從樓梯下來。似乎是為了防止客人從消防樓梯逃走。而且柵欄上纏著帶刺鐵絲。
見「Xíngtiān」半閉著眼睛唱歌,三個女孩笑得前仰後合,熱烈地喝彩。唱完,「Xíngtiān」輕聲對由良說:「沒準星探要來找我哦!」說著笑了。
由良都出聲抗議了,他也不管不顧。背後傳來多田的吼聲:
用吸管吸了一口上來,忍不住咳嗽起來。
「你好像很累啊!」多田說。
穿過公寓的大門來到外面,涼爽的秋風輕拂他的面頰。位於高地、統稱「公園新城」的這片公寓群,今天依然整潔有序地聳立著。回頭仰望,無數面並排的窗玻璃反射著太陽光,十分耀眼。業主共用的庭園和形成緩坡的通道上,井然有序地栽種著經過精心修剪的樹木。透過還沒變紅的綠葉,能望見遠處真幌中心城區的大樓街。
「我都讓你跟著了,那麼點兒事總行吧?」
這個身穿綉龍茄克衫的男人的出現,頓時吸引了乘客的視線。但「Xíngtiān」顯得毫不在意。他也不整理一下全速飛奔時弄亂的頭髮,眾目睽睽之下悠然自得地沿過道來到由良身邊,理所當然似的坐下了。
「好啦好啦,別顯擺啦,快追吧!」
「太陽還沒下山,就急吼吼地開房。」「Xíngtiān」嘀咕著,「看著又不像認識的,進展得太快了!」
讓「九*九*藏*書Xíngtiān」拿了兩份糖漿和奶油過來,由良才總算滋潤了喉嚨。
「喂,你幹嗎呀!」
由良下定決心視而不見,「Xíngtiān」卻還在不依不饒地敲車窗,敲到現在。
一升上小學五年級,每天就相當忙碌了。不僅星期一、二、四、五每周四天去上真幌站前的補習學校,星期天還必須去位於橫濱的補習學校的總部校舍,每周挑戰全國模擬考。當然,平日里在學校照常上課,同時勤勤懇懇不放鬆與一眾小孩的社交。
「為什麼!」
這樣的話,三千塊錢就能全部用來玩了。由良首先去真幌大道的書店,買了三本最新出版的少年漫畫。「Xíngtiān」跟著去了。第二站去遊戲城「SCORPION」,把千元大鈔換成了遊戲幣。他擅長射擊遊戲,玩的時間格外長。而就在由良投入地連續擊打按鈕期間,「Xíngtiān」卻坐在沒人玩的遊戲機前面看由良買的漫畫。你憑什麼比我先看呀!由良心想。不過理他又讓人生氣,就隨他去了。
「不用了,馬上就回去了,沒關係的!」
原來一個男人正在朝站在牆邊的「Xíngtiān」走近。這人臉上的表情很溫和,他從背後看著頑固地面牆而站的「Xíngtiān」,有所顧慮地招呼道:
「都說是浣熊啦!」由良心想。
「我上小學五年級。」
真差勁!這就是我起碼不願成為的那種大人的樣本。明明不是自己撿了零錢,由良卻沒來由地感到臉紅,忿忿然在大馬路上邁開了步子。「Xíngtiān」也跟上來了。
回頭一看,只見多田把小皮卡強行停在路上,他自己站在人行道上揮舞著拳頭。
什麼叫「撒謊不好」?!明明打架厲害得嚇人,不是嗎?
離午飯時間還有些早,座位相當空。他在靠里的牆邊坐下等著,就看見「Xíngtiān」一手拿一隻中號的紙杯從樓梯上走下來;迫不及待地叼著吸管在喝他自己的那杯飲料。
「Xíngtiān」老也不見回來。
這傢伙說的話,真的聽不懂是什麼意思。由良忍不住想搔頭髮。真幌車站背後是個不道德的地方這種事情,由良早就有所耳聞了。
但是,「Xíngtiān」毫不畏懼地抓住樓梯平台的支柱就爬上了扶手。
由良的母親以前曾經委託一個在真幌站前經營便利屋的、姓多田的男人,把由良從補習學校接回家。其間雖然也有過這樣那樣的事,不過多田完成了委託,連不包含在委託內容里的麻煩事也幫著解決了。由良認為,多田雖然過於熱心,不過總算是個好大叔。
「喂,快跑!」
「說吧,怎麼回事?我可沒叫你保護我呀!」
「『Xíngtiān』!『Xíngtiān』!」
就算晚回去一點,父母都不會太在意吧?習以為常了。
「我給你托著,沒問題。」
「喂!行天!給我站住!」
「我送你回公園新城。我喝了酒,車是不能開了,陪你一起乘公交吧!」
「不行!」
「那麼,由良閣下的舅舅,你唱什麼?」
由良咂咂舌,決定不約朋友了,徑直朝公交車站走去。他期待著在公園新城的範圍內或公交車站能遇上認識的面孔,沒想到眼前走來走去的凈是帶著比由良小的孩子的年輕夫婦們。
由良嘆了口氣,又調整了心情,心想:白搭就白搭吧,有什麼辦法呢?
「不過,要是你敢做什麼奇怪的事情,我們馬上喊服務員哦!」
一想到是在探索大人的秘密,由良的興緻就慢慢高漲起來。小柳和那女人也沒怎麼交談,就穿過JR真幌站的站廳,消失在車站背後了。
由良嚇了一跳,出聲喊他,隨即後悔了:應該視而不見的!
由良猶豫不決,可是,讓「Xíngtiān」認為自己沒種,那將是一種屈辱。於是他抓住支柱站到了扶手上。快要眼冒金星了!「Xíngtiān」伸長胳膊抓住了他的褲腰。
此時此刻,走在小路上的小柳完全不見了平時的謹小慎微,他似乎難以抑制興奮之情,腳步輕快地拐過了彎。
大人真是事情多多啊!
從由良和多田站立的地方到牆邊,相距不足兩米。即使站在嘈雜的會場內,也能聽清這男人的聲音。
「Xíngtiān」沖多田一擺手,在最後面的座位上坐定了;由良也跟著坐正了身子。
「田村君?」小柳怯懦的眼睛藏在眼鏡後面游移不定。「你怎麼在這種地方?」
「順便說一句,我很能唱歌的。」「Xíngtiān」又加了把勁,她們終於說聲「好啊」,點頭同意了。
「嗯,算是吧。」
由良這樣一叫喚,就被「Xíngtiān」攔腰拖進了旁邊一家旅館的牆根。門口的自動門速度緩慢地開啟,錄好的電子音說了一句「歡迎光臨」。沒有一個人進門,片刻之後,門再次速度緩慢地關閉了。
為什麼我要微笑著朝你點頭致意呢,有這必要嗎?由良心想。
「直接告訴他跟我在一起不就行了?」
穿過馬路,渡過河,是一條情人旅館街。小柳和那女人站在牆壁呈奶油色的旅館門前,看著價目表。
「是啊!便秘的時候除外。」
「現在還講這些?不威脅老師,晚飯就沒得吃。」
誰都不在。桌子上放著玉米片的巨大盒子,盒子底下露出一張便條。「由良,事出突然,爸爸因為系統發生故障要去公司,媽媽要代替感冒的人招待客戶打高爾夫。對不起了!公園下周再去吧!我們可能要晚回家,飯你喜歡吃什麼就吃什麼。錢在抽屜里。」
真是個傻瓜!由良心想,冷不丁有人跟你說一件這麼離譜的事,更何況還是一個衣著打扮實在很可疑的一個男人說的,有人點頭同意才怪呢!
由良先一步向前走。下了站廳的台階,馬上就看見一條蓋滿木結構老平房的街道。哪間房子都靜悄悄的,不像有人住的樣子,可又沒有一種被廢棄了的棄置屋的感覺,而是殘留著某種東西的氣息,彷彿一到晚上便理所當然地點亮燈火。
「不想去。」
朝小柳拐彎的方向一拐彎,一個由良此前從未踏足的、嘈雜的街區展現在他面前。道路雖然窄,但是開著小小的蔬果鋪、文具店、居酒屋,生機勃勃。沒想到跟真幌大道一街之隔,居然有這樣的所在。
三個人漸漸解除了戒備心理。「哎呀?」「好可憐!」「不對,好可愛!幾歲了?」她們說著沖由良露出笑臉。好像是做給「Xíngtiān」看的,表明她們「特別喜歡小孩」。別小瞧我!由良心想。不過,感覺到「Xíngtiān」在戳他的背,加上女孩們身上好聞的香氣逗得他鼻尖痒痒的,所以他也就回答她們說:
「喂——由良閣下!叫你下車呢!」
「對啊,你說你在做便利屋的。」
花光遊戲幣后,在觀看高手對戰的時候,他感到肚子餓了。一看鍾,一點多了。環顧室內想看「Xíngtiāhttps://read.99csw.comn」在哪裡,卻沒找到。難道他改變主意,不再纏著我了?真是個任性的傢伙!由良很是窩火。剩下的錢只有七百七十日元了。要是「Xíngtiān」不請客的話,就只能買好兩頓吃的,然後回家。計劃就得做大幅度更改了。
「果然受歡迎!」
由良忐忑不安地朝炒麵下了筷子。面感覺有點糊了,味道不正宗,不過也不至於咽不下去。
公園新城始發的公交車,載著大約十名乘客,向真幌站進發。由良獨自坐在後面的兩人座上。其餘乘客幾乎都是全家出動,有的在談論將要觀看的那部電影,有的在商量該按照怎樣的順序去逛站前的百貨公司……看著挺開心的。由良扭頭望著車窗外。公交車中間停了兩三站,接了幾個老人。
「啊,沒問題沒問題。我吧,打架跟下半身都很弱的。」
他吃著巧克力味的玉米片,又讀了一遍母親寫的便條。怎麼感覺像一個童話故事呀!這樣一想,他的心情好了一些。老爺爺上山砍柴,老奶奶下河洗衣服。習以為常了。老爸老媽都很忙,沒辦法。
「行天,是你吧?」
「這傢伙是誰?」
「剛才我拿了宣傳單。」
「想知道為什麼?」「Xíngtiān」微笑著說。才不想知道呢!由良心裏這樣想著,卻被「Xíngtiān」抓住胳膊朝最後面的座位移動。在那個長度和公交車的寬度一樣的橫長型座位上,坐著一個懷抱嬰兒的女人跟一個像是她丈夫的男人。「Xíngtiān」說著「抱歉抱歉」,讓那對夫妻騰出地方后,就跪在座位的正中間,透過公交車的後車窗俯瞰著來時的道路。
「不幹嗎。」
有好幾個人朝他打招呼,由良曖昧地笑著殺出重圍。
「你被行天東拖西拽到現在?」
因為心裏不是這樣打算的,所以由良搖搖頭。
「由良閣下,你也來挑呀!」
「我也是。」「Xíngtiān」說。
月光在地面上描畫出三道人影。望著「Xíngtiān」、多田和自己的又黑又長的影子,走在真幌大道上的由良不覺感到心滿意足。
他想的是挺好,可惜一到真幌站前,說時遲,那時快,「Xíng-tiān」便抓住由良的胳膊下了公交車,在人潮擁擠的路上奔跑起來。
「喂,由良閣下,你也過來!老師快要跟丟嘍!」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美紀、小文、小優和「Xíngtiān」依次把所有歌唱了個遍。「Xíngtiān」似乎只要是電視上常常能聽到的曲子,哪怕最近才出來的,基本上都能唱。沒想到大叔還真行啊!由良心想。
「我,肚子餓了。」他催促走在身邊的「Xíngtiān」道。
多田說著從兜里掏出手機遞給他。
「什麼都行。」
「我說!」
果然是小柳老師。今天老師難道不用給哪個班級上課嗎?可是他穿著和平時一樣的灰色西裝。那不是成套的西服,感覺就是搭配的西裝。也不是優雅的灰,是鉛灰。啊,不過不過,領帶和平時的不一樣。還是頭一回見老師戴那種紅色的時髦領帶。
「你在幹嗎?!」
由良說完,馬上朝地下的就餐區走去。他拽著我在真幌大道上跑了一路,讓他請我喝杯可樂總行吧?
真的是個怪人。
「是由良閣下吧?哎呀,認錯人啦?很像由良閣下啊,你!」
多田說。於是由良和有氣無力地咀嚼著雞蛋三明治的「Xíngtiān」一起跟在多田身後,由良手裡珍惜地抱著「Xíngtiān」終於還給他的那隻書店的袋子。
在等「Xíngtiān」把煙抽完的時間里,由良也默默地倚靠在扶手上,從三樓的樓梯平台眺望四周。眼裡看到的只有建在後街的商住樓、電話俱樂部的招牌,以及彎彎曲曲的一段小路。
「不行的話,給十塊電話費也行。」
「是啊,都已經到了有這麼大個孩子也不奇怪的年紀呀!」
「對不起!」由良決定這回也老老實實地道歉。
「為什麼關鍵時刻不說話呢?平時倒一天到晚凈說些不著邊際的話。」由良責問道。
轉瞬間,小柳的臉頰吃了「Xíngtiān」一記右直拳,被打趴在地。
隨著越來越靠近真幌站,道路越來越擁擠了。
「由良閣下,上!」「Xíngtiān」也混進了會場,他把由良往那些圈子一推。「多田肯定在哪堆人里。」
真親切。他向屋內的三個人鞠了一躬,關上了門。
「那個人是從電話俱樂部出來的呀!什麼叫電話俱樂部,懂嗎?」
一個男人站在熄火的公交車旁邊,正笑嘻嘻地仰頭望著由良。
真像他說的那樣,從真幌大道那邊,一個年輕女人快步走過來。這個女人,除了裙子稍微短點以外,服裝和五官都不起眼。這女人在便利店門前來回走了一趟,然後豁出去了似的對小柳打了個招呼,小柳點點頭,兩人交談了兩三句后,手挽手同行了。
「啊,這傢伙是我外甥,由良閣下。今天早上,姐姐突然叫我照顧他,可我玩老虎機輸光了……」
「只要聽過一遍,我就能記住個大概了。」「Xíngtiān」說,「不過,也會走音,唱成別的曲子。」
「哎,知道一點。」
「那麼,你要跟著也行,不過,」由良無奈之下做出讓步。「飯要『Xíngtiān』你請客。」
「見到你太好了!一直惦記著你呢。那個……手指情況如何?」
只見「Xíngtiān」以屁股撅到半空中的姿勢,從最外側避開纏著帶刺鐵絲的柵欄,落到樓梯上。
「不用管他。行天一貫不怎麼吃東西。」
「Xíngtiān」已經過了馬路,他沖多田吼了回去:
票夾有可能找到嗎?月票的期限還剩四個月,再說那個票夾也很好用,自己很中意。如果丟了,媽媽肯定會大發雷霆吧,說:「這孩子,真是沒救了!」
「行了,如假包換的仙人跳!」哪容得由良阻止,「Xíngtiān」早已朝青年男子飛奔過去了。「從老師那兒拿的錢,給我一點!」
「唔——」離得遠,不敢斷定,不過根據那微微駝背的姿態,還有單薄的身板,那人多半就是。「我覺得是在補習學校教我們數學的小柳老師。」
由良也被「Xíngtiān」催著跪在他身旁,透過車窗往外看。只見一輛白色小皮卡儼然緊緊跟在公交車后。坐在駕駛座上的是便利屋多田。發現「Xíngtiān」,多田衝著這邊怒目而視。
「剛才,我們等著左拐的時候,這輛公交車正好從我們面前經過。我就發現了,啊,由良閣下坐在車上!等開到公交車後面的時候,正好堵車,我就想,機不可失!」
「什麼?你認識?」
「哇!當心點,別吐到我!」「Xíngtiān」蹲著弓起背,把耳朵貼近小柳的臉。「你說什麼?」
「對不起!」由良老老實實地道歉。「可是,我好像把票夾給丟了。」
然而,當「Xí九_九_藏_書ngtiān」沖她們微微一笑,女孩子們就面面相覷,商量開了。「哎呀——!」「怎麼辦?」這傢伙,還真懂得自個兒的臉能派什麼用場嘛!真是個討厭的傢伙!由良抬頭看著「Xíngtiān」,暗自在心裏罵他。這時,「Xíngtiān」扯出此前從沒見過的和藹可親的笑容,把由良的肩膀摟向自己。
全是不認識的大人,由良惴惴不安地回頭看了看「Xíngtiān」。這個時候,「Xíngtiān」已經在角落裡面牆而立。通常來說,如果在派對會場面對牆站著,會格外顯眼,但是「Xíngtiān」卻彷彿一根柱子投下的影子般巧妙地隱匿了氣息。
「這個,不是咖啡嗎?!那杯才是可樂,對吧?」
問題是多田的助手「Xíngtiān」。「Xíngtiān」在工作期間,還有後來,都以一些奇怪的言行讓由良做這做那。而且,他對待由良特別粗魯。他不僅滿不在乎地當著小孩的面抽煙,說的話也讓人聽不太懂,所以由良不知道怎樣應付這個「Xíngtiān」。
「是多田的兒子?」
「啊——」
趁「Xíngtiān」去上廁所的間隙,美紀擦了擦笑出來的淚,說道。美紀的嘴唇在喝過烏龍茶之後仍然好像紅腫著似的很有光澤。她用的是什麼樣的口紅啊?由良一面注視著她的嘴唇,一面「嗯」地點點頭。
「那是因為你不吃飯!」多田追上來,把手裡的一塊雞蛋三明治強行塞到「Xíngtiān」嘴裏。「由良閣下,用這個給家裡打個電話!」
「你在反省嗎?」「Xíngtiān」在小柳身旁蹲下。「這樣啊。好,作為反省的證明,能不能借點錢給我?十塊就行。」
話是這麼說,可實在苦得喝不下去。由良接過來的那杯的蓋子,為了便於區分裏面的飲料,突起部分確實給壓癟進去了。店員照例應該告訴過他「癟進去的這杯是冰咖啡」,估計「Xíngtiān」沒聽人家說吧。
「沒事吧?」
「什麼嘛!」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話題,由良感到血液衝上自己的臉頰。「上過了。」
不記得吩咐過他這種事呀!由良一路被「Xíngtiān」拖著走,他只能沖多田拚命地搖頭。
三個女孩再次一驚一乍地商量開了。「哎呀?」「怎麼辦好呢!」「我們的時間又快到了!」
軍費是有了,可沒同伴,快樂也就減半了。由良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算叫同樣住在公園新城的朋友出來。
「派出所?為什麼?」
什麼嘛!由良大失所望,把玉米片盛在一隻深碟子里,澆上了牛奶。好不容易盼來星期六,你倒是系統別發生故障,別感冒呀!害得我沒事幹了。媽媽也是,至少跟我打聲招呼再走也行呀!
在MC大酒店的「孔雀間」里,聚集了男男女女大約八十人。立餐形式的同學會,此時氛圍好像也正巧變輕鬆了,開始在場子里形成一個個敘舊的故交群。
「Xíngtiān」不在那層樓的廁所里。由良嘆了口氣,摸摸后褲兜,確認票夾還在。漫畫書就不要了,回家吧!
「為什麼?」
「他在那種地方幹嗎呢?」
頭一回近距離看見這麼多旅館,由良被那種氣勢壓倒。有的是城堡;有的是洋樓;有的外牆裝飾著大獅子,獅子嘴裏噴著水;有的屋頂上立著自由女神。無論哪一棟建築都體現出各自的趣味,活像主題公園似的。他感到手心冒汗,就在褲子的屁股部位擦了擦。
小文說著把冊子遞給他。由良這時已經弄懂了機器的構造,於是點了《小浣熊》的主題歌。因為晚上基本上都在補習學校,沒機會看電視里的唱歌節目,所以由良對最近的歌手不了解。他好歹總算會唱的,也就是經常用DVD機看的「世界名作劇場」的動漫歌曲之類了。三個女大學生表示很喜歡,津津有味地望著屏幕上播放的動漫一驚一乍地發表評論。
「你是?」
「你說幹嗎?」「Xíngtiān」點著了煙。「在等約好的女人嘍!」
拉開房間的窗帘一看,淡藍色的天空一望無際。哎呀,不是晴天嗎?由良心生疑惑,決定先換好衣服。十月過半了,這氣溫,他可不樂意光著身子瞎轉悠。他挑好要穿的衣服擺在床上后,脫掉了睡衣。
「絕對不行!」「Xíngtiān」堅持。
「就我一個人?」
「憑什麼你叫我站住我就得站住啊!」
明明是他自個兒突然走出包廂的,聽他這說法,倒好像是由良沒及時趕來會合似的。什麼跟什麼嘛!儘管由良感覺到已不知是第幾次的憤怒,但是,一發現「Xíngtiān」的身影,知道沒被他扔下不管,事實上也有點兒高興。
「嗯——」「Xíngtiān」抬起穿旅遊鞋的腳踩滅扔在樓梯平台上的煙蒂。「跟蹤他!」
「Xíngtiān」的右手伸到他眼前。由良首先看了看「Xíngtiān」小指根部的舊傷痕,然後把視線轉向放在掌心的八日元。
見「Xíngtiān」沒反應,那人都快哭了,側臉都變形了。
由良不要命地扯開喉嚨大喊。才聽到一個腳步聲拐過屋角走近,就有一隻強有力的胳膊把由良的腰摟了過去。跟剛才被拽到牆根時是同樣的觸感。是「Xíngtiān」!
「由良閣下的舅舅,超好玩呢!」
有了三千塊,午飯和晚飯就可以在外面想吃什麼吃什麼,還可以出去玩。由良把三張千元大鈔折好,塞進了放公交月票的票夾里。吃什麼好呢?要一份麥當勞的培根蔬萃堡套餐吧!他興高采烈地把票夾和手機塞進口袋裡。平常只有五百塊,所以只能湊合著吃芝士堡。鎖好門,乘電梯下一樓。哎呀,等等,飯就在便利店買個杯麵解決,這樣還可以用多出來的錢大玩特玩!可以買漫畫,還可以上遊戲城呀!
更何況去了用月票絕對去不了的地方,見了平時見不到的東西,還能像這樣有人護送著回家呢!
「真的?」
「沒必要威脅,我的成績已經夠好的了。」
「你找我有事嗎?」
反正朋友們不是早就上哪兒玩去了,就是在家放鬆。無論哪一種,都跟家長在一起。就算打電話過去,或者上門去叫,也肯定是個叫人失望的結果。所以,就這樣也挺好的!在公交車站等車的時間里,由良調整了心情。
小柳像是嚇壞了,停住腳步回過頭來。由良急忙跑上前去。
「被老師發現了怎麼辦!」「Xíngtiān」躲在牆根小聲說,「禁止突然大喊大叫!」
「果然是由良閣下嘛,怎麼對我視而不見呢?」
「我無所謂。」
一周一次的休息天,睡過頭也沒關係吧?由良神清氣爽地從床上踩到地板九-九-藏-書上。可是,怎麼爸爸和媽媽都沒叫我起床呢?說好今天一家人到「真幌天然森林公園」去玩,中午就在站前吃飯順便購物的呀!說不定天氣不好,取消了一早的外出吧?
「這片子還是頭一回見呢!」
「什麼叫仙人跳?」
「發生了很多事情!」由良學著大人的腔調說,「我的公交月票和錢都丟了。」
然而,小柳和那女人的身影,在剛才的那番騷亂期間已經消失了,到處都找不到,不知是進了奶油色的旅館,還是選了別的旅館,又或者已經走出了旅館街。
「什麼怎麼辦?」「Xíngtiān」從牆后探出頭,朝奶油色旅館那邊張望。「只能管老師借一點嘍!」
「啊——玩了一下。」「Xíngtiān」若無其事地說著,拿旅遊鞋的鞋尖輕輕踢了踢小柳的腹部。「老師,對學生動用暴力可不行。快反省!」
由良心想,凡是大人,基本上都是為孩子著想的。比如,去吃壽司的時候,大人會另外給我點一份不加山葵的飯糰。然而說到「Xíngtiān」,這可是個會往由良的嘴裏擠芥末,他自己卻津津有味地大嚼特嚼金槍魚飯糰的傢伙。說到底,這隻是打個比方,實際上「Xíngtiān」從來沒有請由良吃過壽司,他也沒這個氣魄。總之就是個披著大人皮的小孩。由良總是禁不住著慌,不知道該怎樣應付「Xíngtiān」才好。
「你好慢啊!」由良一來到他身邊,「Xíngtiān」就說,「我,嗓子啞了。我們差不多該走了。」
一個看著挺快活的女人尖聲驚叫起來,由良轉瞬間被多田的同學團團圍住。
流淌出來的是《幽靈公主》的主題曲。「Xíngtiān」抄起麥克風,筆直地站著開唱了。始料不及的大音量響徹包廂,由良一驚,把炒麵噴了出來。他的假聲讓人覺得怪怪的,不過歌聲確實完全沒走調。
由良指著人影說,「Xíngtiān」似乎也察覺到了事態,像復活的小馬駒似的一蹦三尺高。
「不是工作,是同學會。」
「怎麼看都未滿十八歲呢!」「Xíngtiān」興奮地開始尾隨。「半局仙人跳,啟動!」
請趕快用手機叫警察!順便再借我二百三十日元充當回家的公交車費,就幫了我大忙了。
小柳張口想說話,把嘴裏礙事的血和打碎的牙齒吐到了地上。
「由良閣下!」「Xíngtiān」一本正經地看著由良說,「性教育的課上過沒?」
「能量耗盡。」「Xíngtiān」嗓音嘶啞地說,「大唱特唱的後果到現在終於顯現出來了。」
「是嗎。」那人這才似乎放心了,說著微微一笑。「謝謝!」
「小意思啦!」
「他外甥。」由良說,「我這舅舅是個怪人,不怎麼說話,不過他內心已經說了,『別放在心上!』對吧,舅舅?」
美紀、小文、小優她們三個大概是為了以防萬一,在靠近門口和呼叫機的位置坐下了,翻看著一本厚厚的冊子。
「沒事啊!就覺得今天跟多田待一塊兒不太好。」
「好啊!」「Xíngtiān」說著抬頭看著黃色的M字母招牌,「吃什麼?」
理應還沒到五點鐘,太陽卻早早地開始西沉了。想到冬天臨近,由良不覺心生傷感。
「你呢?」
「沒關係。」由良代替「Xíngtiān」說道,「今天還用這隻右手打倒了四個男人呢!」
「唱得好!」
像是被這句話當頭一棒敲醒,那女人反應過來,朝車站逃去。
眨眼間閃過這樣那樣的念頭,可是,從嘴裏出來的卻是一個疑問:
三個男人緊張地擺好了架勢。
「就因為由良閣下關鍵時刻吼了一嗓子!」「Xíngtiān」在旅館街轉了一圈,眼看著意氣消沉下來。「本來打算趁老師走進旅館的那一刻叫住他的。」
「只要去了MC大酒店,五點鐘就肯定能見到便利屋大叔吧?我要問大叔借錢。」
同學們紛紛老於世故地回應著,多田把由良帶出了圈子。
「Xíngtiān」坐在沙發上,指著稍後端上來的炒蕎麥麵勸由良吃,儼然是他自個兒付的錢似的。
「零錢跟公交月票都在裏面,這下子真的回不去了。」
「不要。」
「沒關係。再說同學會還沒結束吧?你只要借我二百三十日元就行。」
「還問為什麼?你不是丟了月票和錢嗎?提交個申請,說不定能找到呢。好了,走吧!」
「我只要晚飯的飯錢就行。」「Xíngtiān」看也不看那女人一眼,開始跟這三個男人交涉。當然,三個男人拉開距離,一聲不吭地瞪著「Xíngtiān」。
「帶了,不過沒電了,怎麼辦?!」
由良好歹總算踩穩顫抖的雙腳,假裝「這麼點事算不了什麼」。「Xíngtiān」若無其事地搖晃著右手腕,左手上依然掛著書店的袋子。
「都怪我不小心,害你受了那麼嚴重的傷……實在對不起!」
她們仨雖然叫他了,可由良還是頭一回進卡拉OK廳,不大了解情況。他想還是先觀察一下操作方式吧,於是推辭說:「我待會兒再說。」
「Xíngtiān」看看由良,又看看那人,清楚明白地點點頭。
由良拉著「Xíngtiān」的小指,徑直走出了「孔雀間」。
有關禮節這種東西,他到底是怎麼想的?恐怕什麼都不想吧?
這下總該死心了吧!由良想著偷偷往車外一瞧,發現「Xíng-tiān」居然正在沿著和公交車平行的人行道飛奔。前方是抵達真幌站前的途中最後一個公交車站。他該不會打算從那裡上車吧!為什麼!
小柳和那女人走到真幌大道,接著往JR真幌站方向走去。「Xíngtiān」把煙頭扔進了自動販賣機邊上的煙灰缸里。星期六的大馬路上熙熙攘攘地充斥著購物客。由良和「Xíngtiān」一路小心翼翼地前進,既不能把兩人跟丟,又不能讓兩人發現。
「去參加不就行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Xíngtiān」說試試看,就唱了類似念經的Mr.Children樂隊的歌,還有說唱調民謠搖滾風的矢澤永吉的歌,把三個女大學生和由良笑得差點背過氣去。
洗好碟子,他拉開廚房的抽屜。很難得地放著三千日元。母親說給孩子錢是使孩子變壞的開端,所以平時只給五百日元飯錢。這回看樣子是覺得實在對不起由良。
「我說,」由良說,「只能到MC大酒店去了。」
「嗯。」
「啊,完啦?」「Xíngtiān」起身撣去書店的袋子上沾的灰塵。「有時候會有一些零錢掉在這裏,不過今天沒有。」
「你到底窮到什麼程度啊!」由良吃驚得嚷叫起來,「算了,回家!」
就在這時,他意識到發生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