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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1)

第九章(1)

"我喜歡從腐爛的驢子開始。這更緊迫。其他的隨後會順利地出現的。"
雖然初次乘地鐵成功了,可我仍然避免重複這同樣的危險經歷,而是乘坐到處等著我的出租汽車,為此我花掉了一大筆令人難以置信的小費錢。
一些天,我首次被一群超現實主義者包圍著,這些人剛發現一位個性奇特的人,他們受到該人的吸引,紛紛跑了來。他們確實是為我而來的,因為卡達凱斯無法提供任何一種鄉間度假地的舒適,而我則是住在父親家裡的。
我本人曾希望這樣,我深深希望這個最終的懲罰結束掉我放縱的生活。我想回費格拉斯努力干一年,然後再說服父親我應當去巴黎繼續學習。一旦到了巴黎,我就要奪取政權了!
"她很優雅嗎?"
"啊,不!她很樸素。"
我大笑的毛病讓大家感到吃驚。看到他們驚異的面容,我又爆發出一陣陣大笑。那些天晚上,在海灘上乘著涼,人們正極為嚴肅地談論著,我湧起想插一句的慾望,而當我剛開口的那一刻,一陣無法平息的大笑爆發了,我渾身亂顫,連眼淚都流了出來。我終於完全靜下來,不再想笑了。我那些超現實主義的朋友以容忍的態度接受了我的大笑,把它當成我所流露的天才中不可分割的眾多缺陷之一。
重返馬德里--永遠被美術學院開除--巴黎之旅--會見加拉--獨一無二愛情史的艱難牧歌的開端--被家庭驅逐
這一年內,我結識了好幾位優雅的女人,從她們身上,我在口頭上和情慾上滿足了我最充滿仇恨的慾望。我也開始躲避洛爾卡和團體,這個團體越來越變成"他的"了。這是他那無法抗拒的影響力的頂峰期,這是我一生中唯一隱約感到妒忌折磨的時期。有時,我們沿著拉卡斯特拉納林蔭道散步到一家常去的咖啡館。我知道洛爾卡在這兒會像一顆光芒四射的鑽石閃閃發光,於是我一下子就跑掉了,三天沒再露面。誰都無法從我口中探出這些躲避的奧秘,而我也不想再揭開它們。
"這些巴黎人,"他說,"比我們認為的還要合得多。你到巴黎后,就會發覺這一點的。事情並不像外表上那麼簡單啊!釣
參觀完這些窯子,我去胡安·米羅家拜訪他。我們一起吃午飯。他不講話,起碼也講得很少,到了晚上,他向我宣布他打算把我介紹給瑪格利特,我認為他指的是比利時畫家列耐·瑪格麗特,我把這位畫家看成是我們時代最複雜難解的一位藝術家。由於我一開始就把這位畫家想象為一個女人而不是一個男人,這使我不安起來,事先我就打算愛上她,哪怕她並不是很美、很美的。
《安達盧西亞的狗》把我從塵世的生涯引向胡安米羅希望傳授給我的那種生涯。我對他說:
有一天,我收到胡安·米羅柏來的一封電報。安·米羅在1926年左右就已成名,他通知我他要和他的畫商彼埃爾·羅柏一起到資格拉斯來。父親深受影響,開始相信更長久地呆在巴黎對我將是必要的。米羅喜愛我最近的畫,非常熱心地保護我。相反,羅柏面對我的作品直爽地持懷疑的態度。在羅柏與我妹妹談話的預定時刻,米羅把我拉切一邊
如果說窯子的內部裝飾迷住了我,那麼與此相反,我覺得那些窯姐同它極不相稱。她們的粗俗和平庸,並非我需要的,無法滿足我淫|盪的幻想。我不會去碰她們,只能指望看她們三三兩兩接著出現,無精打采,惶惑不安,就像有人剛在休息時突然抓住她們似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利用這個環境和氣氛,或者還能作為"幫助",得到那些照章納稅的"克里奧爾女人"中的一位。不過得去別處找這種女人和把她們帶走。無論如何,這次參觀還是有用的:在我整個一生中,我都能用看到的難以置信的小道具維持我那些色情的夢。
我的父親垮了。這次開除毀掉了他看到我從事官方職業的全部希望。我那時最成功的一幅石墨素描,是以他和妹妹為模特兒的,從他面部的表情上,能覺察到那些天來侵蝕他的悲愴的苦澀之情。在畫這些具有嚴格古典主義風格的素描同時,我越來越渴望把我的立體主義經驗與一種傳統結合起來。馬德里和巴塞羅那的大畫廊展出了我一些油畫c達爾茅(他的外貌像格列柯筆下的人物)在他那被認為是最前衛的店裡舉辦了我的個展。人們就這次展覽談得很多。出現了一些論戰,但我一直對此毫不關心,只在費格拉斯的畫室里發奮工作。但巴黎聽到了悄悄的傳言,說在西班牙剛剛發現一位新畫家。畢加索路過巴塞羅那,看到我的《背面的少女》,講了一些高度讚美它的話。就這個問題,我收到一封保爾·羅森堡的信,向我要一些照片。我湊巧投寄。我知道在我到達首都那天,把它們裝在袋子里了。
"我懂得這樣的一塊斑點長在臉上,有人會想消滅它,可就是那樣,觸動它也是荒唐的事!而長在後背上,這又能把你怎麼樣?"
我喜愛的遊戲之一,是把鈔票投入威士忌中等待它們解體。我喜歡當著那些半上流社會的女人面干這件事,我往往懷著精明的吝嗇跟她們講價錢。放縱了一年後,有人通知我被學院永遠開除了。國王在1926年10月20日簽署的決定正式登在公報上。我在我軼事性自畫像中報道了造成這次開除的偶然事件。我能補充評論的,就是我對此既不驚奇也不憤怒。不論什麼評審團都可能有理由這麼乾的。
除了影片,我還能做什麼?我的某些粗話證明是無用的。我的羞怯妨礙我出風頭,使我對自己不滿。卡米爾·戈曼答應跟我訂份合同,坦簽約一直拖延著。
到了夏末,我只剩下副骨架了,彷彿是菲力二世十分喜愛的傑羅姆·博施筆下的怪物,一個沒有身軀、僅有一手一眼一腦的怪物。
我很快站了起來,又虛弱又沮喪,彷彿再不會恢復以往的健康了。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安達盧西亞的狗》還沒路公眾見面,我覺得它全搞砸了。如果我做得到的話,我就會把它毀掉。還缺半打腐爛的驢子,演員們很糟糕,腳本不少地方也缺乏足夠的詩意。
"先生,請上車吧,請上車吧,別擔心,我認識所有的窯子。"
於是戈曼打了電報,來到我這裏。他對遠沒完工的《以郁的遊戲》國滿懷熱情。幾天後,列耐·瑪格麗特及其妻子也來了,接下來是路易斯·布努埃爾。保爾艾呂雅寫信通知我他要來。
影片獲得了我所預期的結果。一個晚上,它就搞垮了戰後的裝成有知識的先鋒主義的十年。被稱為抽象藝術或非具象藝術的這read.99csw.com種卑鄙的東西,倒在我們腳下,奄奄一息了,而在我們影片一開始時,它看到被剃刀割裂的少女的一隻眼睛后,就再也無法恢復過來了。在歐洲,再也沒有蒙德里安先生那些古怪的小小菱形的立足之地了。電影製片廠的製片主任們一般是感覺麻木的人,什麼都不會讓他們吃驚。我們的製片主人承認,看到我們為這麼短的影片向他提出所需物品的清單時,他認為這是在做夢,這份清單包括:一位兩臂下各夾著一塊熊皮的裸體女人;巴切夫用的一個無嘴面具和另一個嘴部用毛來替代的面具,這些毛要使人想到腋窩的毛;四頭腐爛著的驢,要把它們陳列在四架三角鋼琴上;一隻真的切下來的手,母牛的一隻眼睛和三個螞蟻窩。
我來了!我來了!是時候了。布努埃爾開始拍攝《安達盧西亞的狗》。彼埃爾·巴切夫恰好具備符合我的男主角的理想體貌。他已經在服用麻醉劑,不斷嗅著乙醚。我們的影片剛剛完成,巴切夫就自殺了。《達盧西亞的狗》是部青春和死亡的影片,找打算把它當作匕首,刺入優雅的、有教養的、富於才智的巴黎的心臟。歐仁尼奧·蒙代斯在1929年就此題目寫道:"市努埃爾和達利剛剛堅決地站在了被稱為趣味高尚的、漂亮的、令人愉快的、風行的、法國式的那種東西之外。伴隨著這部影片的一台同步留聲機放送著特利斯坦。但應當放送的是《波里卡扎的霍塔舞曲》國,這是不願成為法國式的,而想成為阿拉貢西班牙的、塊布羅河的、伊比利亞半島尼羅河的(阿拉貢,你是個埃及,你在死亡之上樹起了霍諾舞的金字塔)阿拉貢式的東西。月亮野蠻的本原之美,血比蜜甜的荒原之鄉,終於重現在世界上。不,別去尋找法國的著毅。西班牙不是花園,西班牙人也不是園丁。西班牙是顆行星,這兒的昔鍵是腐爛的驢子。那麼也就不存在風趣,不存在裝飾;西班牙,這就埃斯庫里阿,而非精緻,因為無法篡改它。西班牙不能塗抹烏龜,也不能用水晶薄膜打扮驢子。在西班牙,十字架上的基督流著血,人們把它們抬到街上遊行時,兩排國民衛隊護送著它們。"
一天晚上,我不得不聽一位真誠讚美我作品的藝術家講心裡話。他悲傷地訴說著自己精神和物質上的困境。他認為我會同情他,然後就跟我借錢嗎?我毫不清楚,儘管最後他滿眼含淚,難以忍受我無動於衷的長久沉默,對我說:
一天下午,我獲釋離開赫羅納監獄,晚餐時回到費格拉斯。當晚我去看電影。我自由的消息已傳遍全城,我進入放映廳時,受到熱烈的鼓掌歡迎。幾天後,父母帶我到卡達凱斯,我重又在這兒過起了苦行的生活,完全投入繪畫和讀書中。憶起在馬德里的大吃大喝,更增強了這種狂熱的學習之情,因為我現在知道,用手抓住一種心醉神迷的新經驗的氣喘吁吁的鳥兒后,我再回到首都時,我還能重過那種生活。在此期間,重要的是變老;要在這場征服我靈魂的十字軍運動中獲得勝利,我就得集聚所有的智力和體力,得工作、得鬥爭,從而也就變老起來。
"這是一個咬著我的臭由!"
不過距這次動身還有兩個月呢,我利用這段時間,忙著做各種準備工作,並藉助圍繞著《藝術之友》雜誌組織起來的一個巴塞羅那小小的智力核心來磨練我的戰鬥方法。我隨心所欲地控制了這個團體,從我花費格拉斯的洞穴,我就使巴塞羅那的藝術界發生了重大變化。在著手征服巴黎之前,這種經驗證明是有用的,在檢驗我那些極不同和極矛盾的"手段"的效能方面,它特別有用。這些積累起來的"手段"與一歷史"混合在一起了,我總是具有輕鬆地控制我周圍人反應的天賦。感到所有那些就要墮入煉獄而對此並無覺察的人,畢恭畢敬地站在自己周圍,這是一種真正的快樂。
第二天,我們在波埃爾·羅柏家吃飯,陪客是他培養的半打新手。他們全受著合同的支配,享受著令人快慰的小小光榮,這種光榮剛一出現,就要消失了。這群從找記憶中被抹去的人中,唯一有個性的人就是畫家巴維爾·柴里切夫。我出來后,他是世上第一位把我帶到地鐵的人。我無論如何也不想擠進地鐵里,柴里切夫看到我害怕的神情,開心得笑出了眼淚。他告訴我他要在我頭一站下車,我抓住他求他別丟下我。
經過在巴黎的疾病後,我體驗到"最透明的"健康時期,它就像暴風雨過後的純凈天空一樣。我說"透明的",因為這恰似我透過自己的身體"看到"重又興盛起來的我解剖學的所有粘稠小機械的完美功能。一種股勝的預感在我心中漸趨明顯了。這隻能是在某一位女人軀體中復活的加露棋卡。
他喊著:"再見離開了我。一瞬間,我在想象中看到那面血跡斑斑的牆。這是與我的血相同的血。米羅的作品在這時已開始成為我所想的一切和我會祟拜的東西的對立面了。沒關係,反正血在那兒!
"薩爾瓦多,你現在不再需要生病了,既然你不再非要把巴黎放在袋子里了。"
他拿一塊乾淨得令人生疑的手帕捂住臉,輕聲哭了。我剛剛為自己的紈絝作風犧牲了一位新受害者。一瞬間,找突然湧起一股憐憫之情。我應當用力頂住,不做退讓。我親切地把一隻手放在他肩頭,補充道:
"這是超現實主義詩人保爾·艾呂雅,他在巴黎舉足輕重,而且他也買畫。他的夫人在瑞士。跟他在一起的這位女人是他的朋友。"
我沒看所有的窯子,但我參觀了不少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窯子,我特別喜歡其中的一些。我覺得沙巴耐是最歡樂的地方。我欣賞它這兒的色情的安樂椅(這是法朗梭瓦一約瑟夫讓人製作以滿足他各種慾望的)、雕成天鵝形的浴缸和裝飾著第二帝國鑲境和金銀邊飾的、好像是用浮石製造的頗為奇特的樓梯。要是我得在世界上選擇三處給我留下最深的神秘印象的地方,我就會說沙巴耐的樓梯是最神秘最醜陋的"色情"場所,維琴察的帕拉第奧劇院是最神秘最神聖的美學場所,埃斯庫里阿的西班牙國王陵墓人口是最神秘最美麗的墓地。因為照我的看法,色情應當總是醜陋的,美學是神聖的,而死亡是美麗的。
大量例子中的另一個例子是,我喜歡想象跟我談話的人或我認識的任何一個人的頭上立著一隻小貓頭鷹。而在這隻貓頭鷹的頭上,醒目地擺著一灘糞便。貓頭鷹是雕刻出來的,而糞便則是我https://read.99csw.com拉出來的。這隻托著屎的鳥兒並沒有在這些人身上產生我所設想的那種效能。在某些人看來,它的喜劇效果達到了頂點;而在另一些人看來,這根本沒有喜劇效果。我必須更換貓頭鷹所呆的人頭,但經常我找不到恰好能配合我想法的人頭。當我找到它時,我注視著那位並沒注意到我剛在其頭頂上放了東西的人的面孔,注視著這隻鳥兒的凝固的眼光,我的快樂達到了頂峰,什麼都無法與之相比。我的陣陣大笑是那麼強烈,伴隨著它們而來的便是一陣陣痙攣。人們從樓下的花園聽到我的笑聲,父親停止了一會兒手頭的活計,他正在澆灌曬得枯萎的光禿禿的薔額。
"這對你將是嚴峻的,但你不要泄氣。別說得太多(於是我理解到他的沉默或許是種策略),要鍛煉身體。我有位老師,每天晚上我都練拳擊。明天我們去拜訪特利斯坦查拉,他是達達主義者的頭。他有威望,可能會請我們去聽音樂會。要拒絕。我們得把音樂當鼠疫來提防…··生活中重要的,就是要固執。我想表現的東西沒體現在我的畫上,我就把頭在牆上使得流出血來…·"
一旦我回到卡達凱斯,我立刻就被童年的記憶包圍了起來。在我的青春期和我兩次居留巴黎期間所發生的一切,全被我總是無法確定它們出現的明確時間,可卻堅信我在童年時期確實見過的那些形象掩沒了。我看到一些遍體是綠色的幼鹿在我狂喜的眼前經過。只有它們的角是儲石色的。這或許是些拓印畫,但它們的輪廓似乎是那麼明確,我很容易重新畫出它們來。另一些形象大批湧來,它們時常更為複雜難解:一個兔子頭,上面的眼睛就像疊印的鸚鵡眼睛;一條魚的嘴上長著只殊標。如果我划船盪槳的話,那麼我就能看到在我周圍突然湧現大量五顏六色的小小女式陽傘,這使我一天的其餘時間都有種無法形容的喜悅之感。
次日清晨醒來時,已是在卡塔盧尼亞了。我們穿過我親愛的益浦當平原,從"塔樓磨坊"前經過。機車呼嘯著、鳴響汽笛,很快就進入了費格拉斯車站。
如果沒人下車呢?找終於到了站,登上台階,走了出去。經過地鐵壓迫人的恐懼感之後,我覺得一切都很容易。柴里切夫剛給我指出了地下的道路和我成功的正確公式。後來,我總在生活中利用外人難解的精神的隱藏地鐵。我那些最親密的朋友多次尋思我在三四個月里變成了什麼樣子。
"發生了什麼事?還是這孩子在笑。"他高興而又有點兒擔心的說道,不過仍繼續干起活兒來。
可這時我還不知道怎麼用法語講壁虱這個詞。經理慈父般地用眼神鼓勵我。他顯得極為有人情味,極為想了解一切…··,
好幾天,我都聽任自己完全沉迷在追隨這些形象的樂趣之中,此後我決定依照它們出現的時間順序,用盡量忠實再現它們的方式完成一幅畫。我決不把個人的好惡摻入其中。它將成為一幅超現實主義能靠它壯大聲勢的最真實作品之一。它首先將是不尋常的,遠遠不同於達達主義者"憑經驗"擺布成的詩意的拼貼作品,而且同契里柯的形而上繪畫是對立的。人們將不得不承認它的原生物特色。這與抽象畫家們詩意的軟弱也是對立的。我會是超現實主義僅有的獨一無二的畫家,無論如何恰如這一運動的首領和教宗安德烈·布列東聲稱他希望的那樣。然而他看到我的畫時,在某些粗俗的因素前躊躇了許久,因為前景上,能看到一個背影,其短褲上沾滿糞便。這種因素中不自覺的方面,在全部精神病理學的圖像志里是如此有特色,應當能使他滿足。可我不得不為自己辯解,說這隻不過是模擬糞便的東西。從我的觀點看,這種自身如此理想主義的狹隘精神,正是超現實主義第一階段的基本"智力缺陷"。人們在並不需要等級制的地方建立了一些等級制。一處糞便和一塊水晶石,兩者都是從潛意識中產生的,它們的價值相等。相反,這些超現實主義者卻都否定了傳統的等級制!
"我?我讓自己付出了更昂貴的代價。"
事實是,一周后我收到彼埃爾·羅柏的一封信,他並沒向我提出一份輝煌的合同,而是逐字逐句對我說了如下的話:一別忘記讓我了解你活動的情況,不過你目前所做的太混亂了,而且也缺乏個性。工作,再工作吧!要等待你不可否認的才能的發展。我希望能有照顧你的那一天。"
"你應當做件無尾長禮服,我們需要在社會上露面。"
"這就是我的情況,你的怎樣?"
我沒搞錯。一天晚上,我在圓頂酒吧碰到了羅貝爾·德斯諾斯。他帶我到他家裡去。我像平時一樣,臂下夾著一幅給人看的畫。德斯諾斯想買它,可他沒錢。他當然明白我放在這幅題為《春之初》的油畫中獨創的東西。我在這幅畫中,用驚人的客觀態度描繪了各種淫|盪的樂趣。
她在我之前就醒了;太陽升起時,我才睜開眼睛,我發現她站在畫旁,在守護著。我請大家諒解我在動手證明這個"靈魂"是一個寓意時會有的粗略。不過這是在我當時的幻想中佔據著相當明確位置的一個熟悉的寓意。我之所以向大家指出這一點,這是因為下述故事本身就是一個真正的幻覺,我一生中體驗過的唯一真正的幻覺。我要最準確地敘述它,以便不使它同我其他的從沒達到這種視覺強度的幻覺混淆起來。
"別這樣,"他說,"這很簡單,下一站你下去后,會看到出口兩個大字的。你只要登上幾級台階,就會到外面了。此外,你只要跟著那些同你一起下車的人走就行了。"
我經常去盧森堡公園,坐在長凳上,我哭了。一天晚上,我未來的畫商戈曼帶我去塔巴林舞廳,他讓我注意由一位穿綴著閃光金屬片連衣裙的女人陪伴著進來的某個男人。
這時,路易斯·布努埃爾向我闡明了他想導演的一部由他母親提供經費的影片的觀念,我覺得他的觀念平庸,有種膚淺的先鋒派意味:一份包含著從各種社會新聞到喜劇片段的熱鬧的報紙。最後一名咖啡店侍者把這份報紙從人行道上掃掉了。我感到這是廉價的感傷主義的東西,於是回答他這個腳本一無價值。我可有個好得多的腳本,又簡短又才氣橫溢,與當代的電影完全不同。這是真的,這個腳本甚至已經寫好了。有努埃爾極其興奮,打電報告訴我他要到費格拉斯來。我們共同動手修改影片的微小細節,這部影片題目是《安達盧西亞的構人布努埃九_九_藏_書爾帶著我們的作品到巴黎去了。他負責導演、分鏡頭和剪輯。再晚些時候,我也來到了巴黎,我能在旁邊注視這部影片的進程,每天晚上,我同布努埃爾不停地談論著,他自然地接受了我說的一切,就這樣,我參与了導演工作。
我沒能成功地找到一位優雅女人,也沒有人會接受聽從我色情奇想的擺布。我像頭髮情的狗跑到街上,可什麼也沒找到。奇迹偶然出現時,我的羞怯又妨礙我接觸它。多少個下午,我跑遍大道,坐在街頭的咖啡座上向異性使眼色,我覺得街頭散步的所有女人理所當然地具有與我相同的慾望。可並非如此!滿懷沮喪,我開始虐待一位醜陋的女人,我一分鐘也不放過她,用熱情的目光盯著她。每當她上了公共汽車,我就坐在她對面,用膝蓋輕輕觸碰她。她站起來,換了個座位。我不得不下車,在這充滿敵意的、忽略我的大道的人流中,重又混入女人堆里(我只看見了女人)。然後呢?你想把整個巴黎放進去的袋子在哪兒?你真是大蠢貨!就連醜女人也吸引不了。
"達利呢?他在哪兒?他在幹什麼?"
日出時分,我醒了,沒洗臉也沒穿衣,就坐在房間中面對床的畫架前。早晨最初的形象就是我畫布上的形象,同樣它也將是我人睡前看到的最後形象。為了能在睡眠期間保持住它的圖形,我用眼睛凝視著它,通過這種方式,我儘力使自己人睡,好幾次,我深夜起來,在月光中注視它一陣子。有時,在兩次打誠期間,我打開電燈,凝視這件纏住我不放的作品。整個白天,我坐在兩架前,目不轉睛地盯著它,好像一位通靈者那樣,要從中看到我自己想象的各種因素突然湧現出來。那些形象恰當地出現在這格面上時,我立即抓住時機把它們畫下來。可有時看不到任何東西出現,我就得等待幾個小時,閑著無事可干,握在手中的畫筆一動不動。我也有些虛假的形象,它們在消失前,令我氣急敗壞,猶疑不決,我思忖著:"那麼,她是在洗澡嗎我攀登在岩礁間,躲開一陣陣微風,讓自已被曬熱,然後一下子縱身跳入湛藍的海水中,這深深的海水比我從塔樓磨坊高處隱約看到的那些海水更加深不可測。我裸|露的身體抱住了我的靈魂,一邊撫摸她一邊向她重複:"等一等,她就會來的!"可我的靈魂不喜歡這一類的擁抱,以青春的過於激烈的衝動方式試圖掙脫掉。"別這麼抱緊我,"她說,"你很清楚她是來找你的廣這麼說過後,我的靈魂不再洗澡了,她坐在陰影下,完全就像我童年時的奶媽那樣跟我說:"去,去玩吧!你累了時,再回來找我,我們一起回家。
經驗告訴我,每次人們想把某個東西放在袋子里,但又無法做到這一點時,人們就會生病。那些掌握局勢的人,決不會是病人,哪怕他們的機體越來越弱並出現故障。於是我把我的疾病掛在奧塞站的衣帽架上,彷彿它是件在我將開創的夏天裡無用的舊大衣。如果下個冬天需要大衣,我就去弄件新的。再見吧!
那是個星期天,平常這天我總是起得很遲,大約在十二點半左右。由於要大小便,我才醒了過來,走出房間到二樓上廁所。在樓梯的平台處,我碰到父親,跟他講了會話,似乎有一刻鐘光景。由於這件事,排除了我上廁所是個夢的可能性。我清醒了。我回到房間,打開門,我看到在窗前坐著一位非常高大的女人,她穿了件類似長睡衣的服裝,以側四分之三的方式坐在那兒。儘管這位女人從肉體上說是絕對真實的,但是我還是立即就明白我產生了一個幻覺,而出乎我的預料,我對此竟然毫無印象。我重又回到床上,以便最舒服地審視這個驚人的現象。為了更好地看到她,我始終坐在床上,可我想整理下背後的兩個枕頭,還不到一秒鐘,在我轉過頭來時,她就不見了。她並不是慢慢地融化的,而是突然消失的。
"你做得對。"他答道。
我帶給他一幅細心包裝的小畫《資格拉斯少女》。他打量它有一刻鐘的光景,但沒做任何評論。此後,我們登上頂層,畢加索讓我看了大批的油畫。他來來去去,拖著靠在畫架上的一幅幅大畫,他在亂糟糟的畫室里尋找著想給我看的那一切,為我一人全心全意地忙碌著。面對每一幅畫,他都向我投來非常聰明和活潑的一瞥,使我激動地微微顫抖。我沒發表什麼評論就離開了。在門口,我們交換了一下眼神,這意味著如下的含義:"懂嗎?""懂!"
"我向你們發誓我認為已整理了箱子,不過我必定把它同兩年前動身那次弄混淆了。"
拍攝腐爛驢子場面的那天,我要說那景象真值得這麼花力氣。我把大瓶的粘糊糊膠水倒在它們身上,來替它們的腐爛化裝。我掏空它們的眼球,再用剪刀把它們擴大。我同樣地剪開它們的唇,讓牙齒更好地露出來。我還在上面加了個額外的頜骨,以便加強效果。這些驢子似乎要在另一些頜骨上方嘔吐出它們自身的滅亡,這另一些頜骨不過是一些鋼琴鍵盤,一些有五十個棺材的最凄慘的黑色鋼琴。
這個幻覺使我希望還有別的幻覺。可幻覺不再重複出現了。然而每當我打開門,我就感到有可能看見某個不正常的東西,不過在那時,我實際上也並非"正常"的。有各種可能從心理學的角度來確定"正常"與"非正常"的界限再也不是基於活的生命。如果我說1929年在卡達凱斯我不正常,這隻是同我寫這本書的今天比較而言的。無可爭辯,通過適應現實,我在這方面取得了幾乎無法置信的進展。在我有最初的幻覺時,我熱衷於我身體中種種不正常癥狀,竟然達到要去激發它們的地步。每天早上,我都要澆灌一下我瘋狂的植物,這隻是因為在它長出將吞噬我自己生命的花與果之際,我了解到應當用腳踢踏碎這個植物,讓它回到地下並重新征服我的"生命空間"。聽到"為荒謬而荒謬"的口號,我應當在年底換上已經成為天主教精華的"征服荒謬"的口號。荒謬給我留下了它的各種秘密,我通過奮力進行我的毀滅性的征服,通過試圖把整個超現實主義團體拖向我,從而小心地保護了這些秘密。
"你認識上等的窯子嗎?"
我解釋我分心了,把一半酒倒回瓶中。父親會因安睡而變得溫和起來……可我究竟在想什麼?但恰似我的"帕西發爾"九*九*藏*書的情況,最好我保持著一些秘密!這會對本書以後的一些版本有很大好處。要是為了滿足同時代人的好奇心,我提供自己撕碎的身心是正常的話,那麼我為自己的未來利益著想,利用這次機會,有分寸地開始替以後的書做廣告,當然也是正常的。
第二天,我去一家裁縫店為自己定製了一件無尾長禮服。我住在維維埃納街的維維埃納旅館。我後來了解到這條街勞特亞蒙居住過。我有了無尾常禮服,米羅帶我到達托公爵夫人家吃飯,她是在馬德里街頭被暗殺的保守派部長的未亡人。大批來客中,我差不多隻記得庫埃瓦斯·德·維拉伯爵夫人,幾年後她成為我的好朋友。她很熟悉馬德里所有精神運動的情況,我們談到一些問題,這些問題顯然使大家發憤。米羅穿了件像盔甲一樣凸起的上漿襯衫,他變成這件襯衫的囚徒;他仍然保持著沉默,但他觀察著一切並像他那馬賽人故事中的貓頭鷹一樣思索著。飯後,我們去醉舟喝香檳酒。在這兒,我發現了一個名叫雅各比的人,這是個幽靈般的、閃著磷光的、絕無僅有的、夜間活動的生命,我在隨後的生活中必定會看到他,在所有新夜總會的半明半暗的光線中碰到他。我在巴黎擺脫不掉的東西之一,就是雅各比蒼白的面孔,可我從來無法弄清其中的原因。這絕妙的雅各比,真是只螢火蟲啊!
幾乎在同時,父親收到米羅的一封信,對他解釋到巴黎去的好處,最後他說;"我絕對相信您兒子的未來是光輝燦爛的。"
醫生終於來了,我已經明白根本沒有壁虱或臭蟲叮在找背上,那不過是一個我完全了解的"痔"。醫生對我說,自己做這樣的手術太危險了。我向他解釋把這個德當成一個寄生蟲了,但白費勁,他並不相信我。
達利在他的地鐵里旅行,並在最意外的時刻突然從那裡出現:"找到了、找上去了、我出來了。"地鐵把半窒息的我留在上面,重又瘋狂地呼嘯而去,它不倦地單調重複著:"我來了、看了、征服了…我來了、看了、征服了"…我來了、看了、征服了…
回到旅館乏味的房間里,雙腿疲勞不堪,心中滿含苦澀的悲哀。所有那些刺痛我眼睛的無法接近的女人佔據了我的想象。面對帶鏡衣櫃,我試著盡量延長時間,回憶一個又一個白天見到的形象,迫使她們向我顯露她們身上我極為渴望的東西,從而實現了我孤獨的祭獻。令人疲憊不堪而又致命的長長一刻鐘過後,我用緊握的手的全部野性力量,奪得了同灼|熱的辛酸淚水混合在一起的無上快|感。巴黎有那麼多的女人大腿,而在我不知不覺獨自躺倒的床上,卻沒有一個來找我的。入睡前,我從不會忘記與天主教的簡短交談。
"這是一個……這是一個……"
我到了巴黎,憶起一本在西班牙讀過的小說的題目:《不做凱撒,就成糞土》。我叫住一輛出租汽車,問司機:
這次旅行之後,我在達爾茅畫廊舉辦了第二次展覽,並向馬德里的伊比利亞美術家沙龍送去了一些油畫。我的名聲最終確立了。
這麼說過後,他就懷著惡夢般的激動情緒,以不自然的無窮無盡的抒情口吻談論起羅伯斯庇爾,他不停地談著,使我不由想睡覺了。正如每次聽人長談法國大革命那樣,第二天我就犯了咽喉炎,而且還挺厲害。以往,我一旦略有發燒,便會看到有人圍繞在找身邊,給我無數過於庭重的關懷和照顧,可找現在渾身無力,不得不躺在床上,孤零一人呆在旅館的房間里。突然之間,我感到這家旅館太可憐了,它的整潔更成問題。當天夜裡,我不得不起來,我發現天花板上貼著三個山子,是蟑螂還是臭蟲?我把枕頭朝它們扔去,可我很虛弱,打不到它們。我又沉重地倒在床上。耗盡了氣力,找睡了個仍然焦躁不安的覺。醒來時,找注視著上方,缺少一個,它一定是落到我床上了。我感到噁心,開始抖床單和被子,可沒找到它。突然,找嚇得喊出聲來,我把手伸向後背時,在只能用指尖碰到的地方,我覺得這個由於葉在我皮膚上。我無法弄下它來,越想弄下來,它就盯得越緊。我跳下床,站在鏡子前。扭動身體,我能看見貼在我皮肉上的蟲子,它圓圓的,吸足了我的血。這準是壁虱。我憤怒地用兩個手指捏它,可無法把它弄下來。這隻壁虱那麼深地嵌入了皮膚,彷彿與我本人合為一體了。我始終不能弄掉它,好像它變成了連體雙胞胎嚇人的胚胎原基。我的害怕和厭惡太強烈了,找不得不做出一個野蠻的決定;我用剃刀片著手割皮膚上的壁虱,四面八方都割破了,才終於把它挑了出來,一股血流從背上湧出。我剛造成的這樣一場失血,便找陷入半昏厥的狀態中,我勉強挪動到門口,向公佣呼救。地板上留下了長長一串鮮紅的血跡。我用一條床單纏繞在上半身,試圖扎住傷口,防止大量出血。布上滲出了一大塊血跡,我得轉向盥洗室,但水流只是增加著大量的出血。女傭並沒來。我發狂地撤著鈴。我的房間彷彿變成了屠戶的肉案子,床上、地毯上、牆上、衣櫃的鏡子上都是血。女傭終於出現在門口,地發出一聲尖叫,接著就跑掉了。樓道里一遭嘈雜聲向我宣告有人來了,這回同時出現了好幾個人,為首的是旅館經理,他問找出了什麼事。
我獨自一人在馬德里度過我最後的一天,整個下午走遍了百來條我忽略的街道,這些街道深刻地體現著平民和貴族把他們的命運融會在同一歷史中的這座城市的本質,在十月明亮的光線下,馬德里像一塊脫離肉體的大骨頭,微染著血的各種粉紅色調。夜晚來臨了,我去了雷克脫爾俱樂部,坐在我心愛的角落裡,與平時的習慣不同,我只清醒地喝了兩杯威士忌。我獨自在這兒呆到黎明,在出口處,受到一位衣衫襤褸的矮小老婦人的糾纏,她渾身發抖,不停地向我乞求。我全不顧她,繼續走我的路,一直來到了西班牙銀行,這兒有位很美的姑娘在賣槍子花。我給了她一百比塞塔,買下整整一大束花,隨後我突然轉向跟在我身後的那位矮小老婦人,把它當禮物送給了她。我走了幾步,轉過身來看她,在黎明的漫射光線中,她茫然失措地站在人行道邊上。她手臂里的一籃柜子花形成了一團白色塊。
我家裡習慣在午飯後喝咖啡、飲半杯查爾特勒紅酒。我尊重這個傳統,只有一天例外,我心不在焉地倒了滿滿一杯酒,飲料甚至溢出一點在桌布上。父親驚慌地喊道:
"你為什麼不試試上弔,…··或從塔樓上面跳下去呢?"
受的處分一取消,我當即重返馬德里,團體的成員在這兒焦急地等待著我。他們說,少九_九_藏_書了我,就再不是"同一回事"了。他們飢餓的想象需要一些念頭,而這隻有我能帶給他們。大家歡迎我,照顧我,疼愛我。我成為他們的神。他們為我做各種事,給我買鞋、為我定製特殊的領帶、替我在劇院里定座位、幫我整理箱子、關心我的健康、服從我所有的怪僻、像騎兵隊一樣沖向馬德里去戰勝妨礙實現我最荒唐奇想的種種實際困難。有了上一年的經驗,父親每月只給我很少一點錢,這雖足夠我維持生活,但卻遠遠無法應付我打算過的那種狂歡式的生活。與此相反,他一如既往,繼續為我支付發票,這不是一回事晚!另外,團體的全部成員在這時也給我經濟援助。我每一位朋友都有辦法在預定場合得到一筆我們需要的錢:一位把家庭的禮物、一枚鑲名貴鑽石的戒指送到了蒙一德一皮埃特;另一位奇迹似地成功抵押了一處尚未屬於他的大產業;第三位買掉了他的汽車,用來在二三天內支付我們驚人的花銷。我們也利用我們富家子弟的聲譽,向最不可靠的人借錢。列出了有關人士的表冊后,我們就抽籤,隨後我們中的兩個人便跳上出租汽車,或是直接到這些人的家裡去,或是到咖啡館去,跟他們借錢。白天過去之際,我們就這樣成功地聚集起一筆可觀的款子,它們往往超過我們的設想,滿足了我們那難以滿足的貪慾。不時,我們還錢給那些借給我們錢最多的人,而這不過是為了再向他們借錢。信任重又建立起來。它消失的那天,我們的父母就收到了一大堆他們難以應付的帳單。我們行為的真正受害者是借錢給我們的那些最老實的朋友,他們不僅相信我們富有,而且欽佩我們,我們卻以卑鄙的態度可憎地利用了這一點。我們向他們施捨了幾分鐘的談話,他們卻為此付出了昂貴的代價。這麼干過之後,我厚顏無恥地說:"我們被偷竊了!僅僅是我向他們說的關於寫實主義和天主教的話,就值五倍多的價錢。"而我真就大胆地相信是這麼回事。
"我先到你家裡來,以後再參觀盧孚爾宮。"我對他說。
"你在那兒幹什麼?你很清楚這酒勁很大戶。
我由姑姑和妹妹陪同,首次在巴黎呆了一周。它以三次重要的參觀訪問為標誌:凡爾賽、格雷萬蠟像館、畢加索。曼努埃爾·盎格羅·奧蒂茲把我介紹給畢加索,奧蒂茲是格拉納達的一位立體主義畫家,我是通過洛爾卡認識他的。我到達拉鮑埃蒂街畢加索住所時,我極為激動,心中充滿敬仰,彷彿在受教皇本人接見。
下午,重新面對畫布,我一直畫到黃昏時分。滿月使我靈魂中母性的潮汐漲了起來,並用它平淡的光照耀著我那穿著夏天連衣裙的加露棋卡非現實的身體,從我童年的虛假記憶以來,她跟我一樣,也長大了。我的整個靈魂鎖在渴望她。她走過來,但隨著她越來越接近我,我儘力使那給人極大快|感的期待多延長華時間。我對自己說:"享受吧,享受這一美妙的時刻吧!她還沒來到這兒呢。"於是,我把枕頭套都咬透了,這對我再一次從我的身體中得到了那比蜜還甜的孤獨快樂。哎喀,哎喀!我的靈魂扶叫起來,地喊過之後,我就經營了,沒敢碰一不伸直身子躺在我旁邊的、贏默無聲的、無知無黨的加思改卡。
我試圖根據他們令人困惑的作品來重構他們所想的事,他們的怪簡,正如他們內心和意識形態的流露一樣,對我來說似乎全是深不可測的謎。我離開他們時,米羅對我說:
第二天,我帶著那些懶得裝滿的空箱子離開了馬德里。我回到費格拉斯,使我的家庭感到沮喪。被開除了,而且連件換的襯衫都沒有!我的未來將會怎樣啊!為了安慰他們,我不斷重複著:
第二天晚上,我到奧塞站乘火車回西班牙。天空中的所有天使似乎都相約到車站餐廳陪伴我。我在餐廳僅僅吃了一盤細麵條。從上回犯咽峽炎以來,我首次感到餓。
蒙代斯以下列話語結束:"在電影史上,這是一個時期,一個以血為標誌的時期,就像尼采希望的那樣,就像西班牙總在做的那樣!
在1929年,這時已因此成了男子漢的我,住在用石灰刷白的卡達凱斯,住在這個我度過童年和青春期的小村莊。我是個男子漢,我每天都儘力變得更瘋一點兒。就在這時,我開始染上大笑的毛病,它發作的太劇烈了,我隨後不得不躺在床上休息。我為什麼笑?幾乎沒什麼理由。例如,我想象著三位很矮小的神父一個接一個地走過一座像皇村中日本式花園裡的羅鍋橋,他們之中最後一位也是最矮小的一位神父剛要走過橋的那一瞬間,我死命從後面踢了他一腳。他像只遭圍捕老鼠似的停了下來,調轉方向飛奔著逃掉了。我從後面踢他時,這位矮小的神父臉上流露出的驚恐表情,讓我覺得是世界上最可笑的。我只要回憶一下這個場面,就會捧腹大笑,根本無法停住和忍住,而且我在任何場合下,都會因想到這件事而大笑不止。
他對我說:"這與大家在巴黎做的完全不同。"
這時,我收到我的畫商卡米爾·戈曼的一份電報,我跟他剛簽訂了一個協議,根據該協議,他付三千法郎后將獨家擁有我夏季的作品。下一展覽季節,他要在他的畫廊里展出我的繪畫作品,我將得到自己那份提成費。不管怎麼說,他用三千法郎,成了我三幅由他挑選的油畫的所有著。父親覺得這條件很公道。至於我,我還沒能對錢有確切的概念呢。我確信五百法郎的硬幣應當比一千法郎的鈔票更耐花。對讀者來說,這似乎太不像真事了,不過當時了解我的那些朋友的證言或許能打消他們的懷疑。
米羅以令找羡慕的隨便態度付了帳單。我們倆單獨走回去,他終於下決心講話了。每說一句,他都用力收緊嘴唇:
我焦急得不得了。管她樸素不樸素,我要把她帶到沙巴耐去。在發頭上插了幾根黑白相間的羽飾,我終於打扮好了。晚間,瑪格麗特來到圖爾拉克街米羅畫室接我們。她是位高大瘦弱的少女,不大的面孔上神情變幻不定,彷彿是個神經質的死人頭。我立刻拋開全部色情的計劃,讓這個比米羅還不愛講話的人迷住了。我們在畢加爾廣場的一家餐館吃了份肥肝、喝了一種相當不壞的酒。無疑,面對著這兩位啞巴賓客,這是我一生中最安靜、最令人困惑的一餐飯。米羅唯一的一句話就是問我有沒有無尾常利服。我覺得他的聲調顯得非常擔心似的。
我們走過去同他們見面,喝過好幾瓶香檳酒後,我們就熟識了。我覺得艾呂雅是位傳說中的人物,他靜靜地飲酒,出神地凝視著我們周圍的那些漂亮女人。我們離開前,他答應來年夏天到卡達凱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