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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是的,毫無疑問。先生。」他說,「南方各州都是這樣,喬治亞州特別是如此,我們總是熱情歡迎客人,這種熱忱是最有名的。但是你也知道,現在我們正陷入最棘手的尷尬處境中。在這種情況之下,你最好能在亞特蘭大或馬坎市找一家汽車旅館投宿。我們當然會與你保持密切聯繫,而且等時間一到,也會全力幫你安葬令兄。馬格瑞夫警局上下恐怕都會忙翻了,你一定會覺得很無聊。蘿絲可警官有一堆事情要做呢!你不覺得此刻不該有事情讓她分心嗎?」
帝爾正看著我,於是我起身親吻蘿絲可的頭髮,走出去開賓利轎車。下午的太陽逐漸下沉,那股熱氣也不見了,陰影開始拉長,讓人感覺秋天即將悄悄降臨。我聽到身後有人叫我,原來帝爾鎮長跟著我走出了警局。他叫我回去,但我只是停在原地不動。他拄著拐杖一跛一跛走過來,臉上掛著微笑,伸手自我介紹,說他的名字是格羅佛·帝爾。他拿出政客的訣竅,光是靠眼神就把我留在原地,他的微笑像探照燈似的打量我,裝出一副只因為我願意跟他講話就感激涕零的樣子。
「你這個大傻瓜,傑克·李奇。」她說。
我走回門口,把門開了一道縫,盯著坐在警員辦公區的帝爾,他把貝克逼到了牆邊站著,好像在找他麻煩。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拜託你了。」她說。
查莉整個人愣住了,變得臉色慘白,雙手緊握到指關節都變白了。但是她並沒有崩潰。
「他現在有危險嗎?」她又問了一遍。
我點點頭。他的聲音跟體型很相稱,我想如果哪一頭棕熊可以說話,聲音也會像他那樣低沉宏亮。我猜不出他幾歲,有些像他這種健壯的大個兒,可以好幾十年都把身體維持在最佳狀態。他點點頭,走到廚房的長桌邊,把巨大的身軀靠在上面。
「後會有期了,帝爾鎮長。」我一邊開車一邊向他道別。
「沒問題,皮卡。」我說,「我不會為你帶來任何麻煩,而且我很感激你。」
芬雷一臉嚴肅地點點頭。他也想到這件事,他懂我在想些什麼。
他對我笑笑,伸手整理一下有刺繡的衣領。
我想了想,實在沒辦法拒絕她的請求。
「今天早上我慌了手腳,」她說,「那不是我應該有的表現,我恐怕已經在你心中留下很糟的第一印象。你離開后,我鎮定下來,把事情想過一遍,得到的結論跟你剛剛說的一樣。哈伯一定是不小心惹上麻煩,身陷其中而無法脫身。那麼接下來我該做些什麼?嗯,我不應該繼續慌亂,而是該好好想一想。從禮拜五開始,我的生活就是一團亂,真是丟人,這種表現一點也不像我,所以我做了一件事,希望你能原諒我。好嗎?」
「芬雷都跟我說了。」她說。
「我和妳關切的事情不一樣,」我說,「所以我或許不能幫妳把差事辦好。」
「他在哪裡工作?」我問她。
蘿絲可正從後面那間大辦公室走出來,她從摩里森家回來后就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雖然現在看起來還是不太好,但她還是向我揮揮手,勉強擠出一絲微笑,示意我過去,跟她一起進辦公室。我又很快瞥了帝爾鎮長一眼,向她走過去。
他把背靠回椅子里,對著天花板嘆了一口氣,搖搖頭。
「亞特蘭大,一間安全的屋子裡。」皮卡說,「局裡的地方,我們已經使用很多年了。他們在那裡很安全,但是我不會跟你透露確切的地點,而且我有一個請求,希望你接下來不要再向哈伯太太追問線索,好嗎?我必須保護我自己,如果我讓一間安全的房子曝光,那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啦。」
「真抱歉。」她說。
「妳必須離開這裏。」我說。
「不行。」我說,「查莉,我辦不到。」
「還有,車子你就留著用。」她說,「用多久都沒關係。」
她又想了好一會兒,結果只是搖搖頭,聳聳肩,兩手一攤,好像這兩個問題對她而言都是沒有意義的。
「但這又是為了什麼?」她說,「你又不是公家單位的人。」
「那要看他的涉案程度。」我說,「開槍的人不是他。」
「不是read.99csw.com,」我說,「他是最不可能背叛我哥的人,因為他曾經靠我哥幫他脫身。一定是出了錯,如此而已。」
結果我看到賓利轎車旁邊停了一輛整潔的藍色轎車,有個高大的黑人站在門口的樓梯前。他的身高限我相仿,甚至可能比我高,但是體重可能比我多一百磅,一定有三百一、二十磅重。站在他身邊,我看來簡直像個瘦排骨。他靠上前來,輕鬆靈活的姿態活像個優雅的運動員。
「回家時帶幾付手銬,好嗎?」我說。
我腦海中閃過查莉跟她的孩子們,渾身打了一個冷顫。他們可能以為查莉已經快發現哈伯知道的事情,這是不可避免的。搞不好連孩子們都有事,小心謹慎的人會假設小孩可能不小心聽到什麼。現在已經四點,孩子們快下課了,馬上會有一堆人找上門——腳上穿著橡膠鞋套,身穿尼龍工作服,手上戴著手術用的手套,他們還帶著銳利的刀子、一袋釘子以及一把榔頭。
「還在等回電,」他說,「希望帝爾不要攔截我的電話。」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她說,「你提到我丈夫時為什麼用曾經這兩個字呢?」
如果真的找到他的屍體,那又怎樣?我開始擔心了。殘酷的事實會像一輛失控的卡車一樣,把她撞得粉身碎骨。
「那個公務員是我哥。」我告訴她,「我也知道,這真是個令人匪夷所思的巧合,但我現在已經無法撒手不管。」
「好。」她慢慢地說,「真不敢相信會發生這種事。」
芬雷直接抬頭看我,搖搖頭。
「是辦不到還是不願意?」她說。
她站起來倒咖啡,邊走邊跟我說話。
「我知道你只是個過客。」他說,「馬格瑞夫鎮上沒有旅館,所以我想你應該不會留下來過夜。」
「結果誰要來接手?」我說,「新局長是誰?」
「李奇嗎?」那高大的黑人說,「幸會幸會,我是聯邦調查局的皮卡。」
我又點點頭。我為此感到很高興,非常高興,我就是喜歡這種檯面下的幫手。這樣一來可以達成我的目的,但是又不會害我曝光。到禮拜天之前我還有整整五天的時間,本來今天早上我還以為五天的時間似乎很充裕,但是現在哈伯不見了,我又覺得時間不夠用,必須馬上著手調查,一點時間也不能浪費。
我看看信封里裝的東西,裏面是一疊厚厚的百元大鈔。我對她點點頭,表示這樣就夠了。
「沒關係,」我說,「現在妳必須做一件事。」
「我想大概六點。」她說。
「查莉,恐怕我無法得知他目前的下落。」我說。
「這聽起來非常合理。」她說。
「好的。」我說,「我會的,查莉。但正如我所說,不要期盼會有奇迹發生。我想結果會是壞消息。」
廚房裡陷入一陣長久的沉默,我坐在桌邊喝著她幫我煮的咖啡。
「不是的,」我說,「幕後黑手把摩里森幹掉,為的是警告繼任的局長。如果帝爾是幕後黑手,他何必警告自己?他一定是某人的手下,被派來這裏阻撓調查。」
我又點點頭。我想一下還有什麼該說的,並且強迫自己不要再用「曾經」這兩個字。
「什麼事?」她說。
「從來沒有。」她說。
「只是他們的手下而已嗎?我們怎麼確定?」她說,「或許他就是幕後黑手,整件事都是他的陰謀。」
「當然。」他說,「你趕快去貝克曼車道,馬上去,待在她家,我來聯繫皮卡。直到他出現才能離開,懂嗎?」
「那根本就是浪費時間。」芬雷對我說,「你想史白維會平白無故抖出什麼嗎?」
我點點頭。
我對她聳聳肩,沒有回話。
「這對我來講是個大問題。」他說,「除非地方司法機關的最高官員親自打電話,否則局裡不能批准行動。也就是說那個叫做帝爾的老傢伙要出面,對不對?而光聽芬雷講的,就知道他不可能打這通電話。我有可能為了這件事而被人吊起來毒打一頓,但是我願意為芬雷冒險,畢竟我們是老交情了。但是你要記得,這件事不能公開,好嗎?」
「我想似乎是這樣沒錯,」我說,「但事實證明帝九_九_藏_書爾也有份,因為他是他們的替代人選,所以一定是他們的手下。」
「好的,帝爾鎮長。」我說,「但是你怎麼會以為我要離開這裏了?」
「芬雷,馬上打電話給你的老朋友皮卡。」我說,「我們需要他的幫助,我們要把查莉和她的小孩送到安全地點。就是現在。」
「日升國際,」她說,「是家銀行。」
「你們家沒有請女傭嗎?」我問她。
「這樣夠嗎?」她問我。
「妳丈夫也很煩惱,妳知道嗎?」我說,「他找上一位調查員,一個公家單位的人,他們試著要解決問題。但是那個公務員被人殺了,而恐怕我比較關切的是那位公務員,而不是妳丈夫。」
接著我聽到一輛車子從西邊往鎮上開進來的聲音,車速在抵達斜坡的頂端之前就慢了下來,速度一邊放慢,自排變速箱也一邊發出換檔的聲音,通過頂端之後我就看到車子了。那是一輛純棕色的別克轎車,裏面坐了兩個人,他們的膚色比較暗,看來是穿著騷包襯衫的拉丁美洲裔小個子。他們把速度放慢,慢慢靠在路的左邊,正在找哈伯家的郵箱是哪一個。我靠在郵箱上瞪著他們,兩方目光交會之後,車子突然加速,往前方那一片桃樹林逃逸,我走出來看著他們離開。他們驅車離開馬格瑞夫鎮潔凈的柏油路,經過鄉間道路時還揚起了一陣塵土,我則是快步沖回屋裡,想要叫查莉加快收拾行李的動作。
她在屋裡喋喋不休,像個要去度假的孩子一樣緊張慌亂,大聲念出要帶哪些東西。那慌張的情緒像是在她體內燃燒似的——禮拜五她還是銀行家的老婆,一個閑適優雅的貴婦,如今才禮拜一,不但有個陌生人說她丈夫已經死掉,而且還要她趕快逃命。
學校的放學時間一到,總算讓我見識到鎮上最熱鬧的時刻。我在鬧區里先遇到兩個人,然後又看到教堂旁邊聚在一起的四個人。或許是某種下午的聚會吧。或許是聚在一起讀讀《聖經》,又或者是把冬天要吃的水蜜桃裝罐。我開著車經過他們,加速經過貝克曼車道兩旁的豪宅,在哈伯家前面的白色郵箱減速,轉動方向盤,駛進蜿蜒的車道。
「有個聯邦調查局幹員會來接妳。」我說。
她表現得很鎮定。她自己一定也猜到了,各種可能的答案在腦袋裡不知道已經轉過幾百次了,而我的答案是最合理的解釋,所以她看起來一點也不驚訝或憤怒,她只是點點頭,看來鬆了一口氣。雖然她早就心知肚明,但是從別人嘴裏聽到這說法,似乎讓她覺得比較好過,好像這個問題既然已經公開了,那就一定有人知道,也就一定有辦法解決。
「妳幾點可以弄完?」我說。
「今天真的很糟糕。」她說。
她沒有回話,一片沉寂中充滿了焦慮的氣氛。屋裡到處是腳步聲,而且不斷傳出衣櫃被砰砰關上的聲音,我則在廚房裡喝剩下的咖啡,坐了將近一個小時。然後我聽到外面傳來汽車喇叭的聲響,還有踩在礫石路上發出的沉重腳步聲,有人用力敲著前門。我把手伸進口袋裡,隨時準備抽出摩里森那把帶有黑檀木刀把的彈簧刀。我走到玄關把門打開。
她陷入一陣沉默,她看出我們關切的地方確實不同。
「豈只是死胡同?」芬雷說,「根本就是暗示我們不要管這件事。文件里沒有半個看來像是會用暴力手段復讎的人,這鎮上還沒出過這種罪犯,大家都知道,而且帝爾也知道我們都心知肚明。但是我們總不能戳破他的陰謀吧,是不是?」
「不行。」他說,「我們就在敵人的手下做事。到目前為止,帝爾還沒有理由認為我們知道些什麼,而且我們最好讓他一直這樣認為。我們必須裝聾作啞,所以行動將會受到限制。然而授權將會是個問題。如果我需要搜索令或者什麼的,就需要他的簽名,但我要怎樣才能拿到他的簽名?」
他和我握握手。這傢伙真是個龐然大物,那一副輕鬆的姿態讓人更覺得他是厲害的角色——幸好他跟我是站在同一邊的。他看起來跟我是同一種人,那種可以在危急時刻派上用場的人,我突然感到士九*九*藏*書氣大振。我靠到一邊讓他走進屋裡。
我又聳聳肩。
我不確定是否該拿她的錢,但是她遞了一個厚厚的信封給我。
他瞪著我,注視我的時候面無表情。他想要直視我,但實際上卻不夠高——那老傢伙枯瘦的脖子好像抽筋似的,如果他繼續這樣瞪我,肯定會把脖子給扭斷。我對他報以冷笑,走向車子,開門坐進去,發動轟隆隆的引擎后,搖下了車窗。
「好主意。」他說,「這件事要偷偷進行。不然乾脆叫帝爾向聯邦調查局提出申請算了,是不是?今晚我再從家裡打電話,我那老朋友叫做皮卡,是個好人,你會喜歡他的。他是從紐奧良舊法國區來的,幾百年前曾在波士頓幹了一段時間,好樣的大個兒,又精明又強焊。」
「如果我不付錢的話,你肯幫我做這件事嗎?」她說,「或許你可以一邊追查你哥的死因,一邊幫我留意他的下落。」
「先把遊戲規則交代清楚。」他說,「這一切都是不公開的,對不對?」
她搖搖頭。
「可不可以不理他?」我說,「做我們該做的事就好。」
「帶著手機。」我大聲跟她說。
「我很遺憾。」她說,「你是說哈伯背叛了你哥嗎?」
我帶他走進廚房,他在我身邊大步向前走,才幾步路就走到了。他看看四周,幫自己把剩下在保溫的一點咖啡倒進杯子,接著他走到我身邊,把手放在我肩上,我覺得好像被人用一袋水泥壓在肩膀上。
蘿絲可又坐回她的座位,帝爾鎮長正拿著一疊厚厚的文件夾給她。我走向她,拉了一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
她點點頭。
我離開廚房,走到那間可以欣賞花園的房間,昨天我們就是在那兒喝冰茶的。我穿過法式格子玻璃門,慢慢繞出屋外,經過他們家車道上一簇一簇的綠色植物,來到貝克曼車道上,肩膀倚著白色郵箱。四周一片沉寂,我只聽得到腳邊的清爽綠草發出窸窣的摩擦聲。
「那你要怎麼對付帝爾?」蘿絲可問我,「他可是殺死你哥那些人的手下。」
「那麼這個禮拜天呢?」我問她,「他提過這個禮拜天嗎?會不會發生什麼事?」
「我想我就是閑不下來吧。」她說。
但我只是對她緩緩搖頭。
我直視著她。
我想警告查莉,但問題是:我到底該跟她說多少?我當然不會把細節都告訴她,也覺得不該跟她透露哈伯的死訊。我們目前被困在一知半解的窘境里,但我總不能永遠瞞著她吧?我必須向她說明部分案情,否則她不會接受我的警告。
她遞了一大杯咖啡給我,又在廚房的長桌旁坐下。
我對他聳聳肩。
在涼爽的警局辦公室里,有個一頭銀髮的高個兒老頭正把大家指揮得團團轉。他身上穿著一襲老式西裝,脖子上套著牛仔專用的領結,領結尾端還套著銀扣,一看就知道是貨真價實的渾球,百分之百的政客架式,凱迪拉克是他開來的。他一定有七十五歲了,一跛一跛地在辦公室里四處漫步,手裡拄的拐杖很粗,還有銀色手把。我猜這就是帝爾鎮長了。
「那怎麼處理史白維?」她說,「瓦伯頓監獄那傢伙。是他派人攻擊哈伯的,不是嗎?所以他一定知道下令的人是誰,你應該問他,搞不好可以問出一些什麼。」
「好的,查莉。」我說,「現在讓我問妳一件事,非常重要。曾經聽妳丈夫說過Pluribus這個字嗎?」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的行為。」她說,「那他現在有危險嗎?」
我無法回答,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離開長桌,走到窗邊的桌子旁,又在我對面坐下來,雙手把杯子托在面前。她是個好看的女人,一個金髮美女,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完美的骨架,從苗條的身形可以看出她時常運動,充滿活力。我曾覺得她像活在南方莊園里的貴婦,外形就像人們所說的「佳麗」,就像我之前說的,如果是在一百五十年以前,我敢說她一定是個家裡蓄了黑奴的貴婦。但是現在我的想法已經改變了,我可以感覺到她全身充滿一種韌性。她確實很享受富裕悠閑的生活,也喜歡去亞特蘭大上美容院,找女性朋友吃飯,九_九_藏_書出入也少不了賓利轎車跟信用卡,而且這間大廚房裡面的行頭,我花一年的收入也買不起。但是面對現在的局面,她並不害怕蹚渾水,而是願意挺身而戰。也許在一百五十年前,她會是那種搭乘馬車去西部墾荒的女人,她有足夠的活力。她隔著桌子,用一種堅定的眼神看我。
「我想星期天會有大事發生,」芬雷說,「他們將在星期天解決一個大問題。你們知道的,感覺起來帝爾在這裏只會待一會兒。這個七十五歲的老傢伙又沒有實務經驗,所以這隻是一種暫時的安排,只是為了讓他們安然度過星期天。」
「所以我想要聘請你。」她說,「我想要私底下聘你幫我丈夫解決問題。你可以考慮一下嗎?」
她對我露出微笑,把椅子往前向我挪動。
「好。」皮卡跟我說,「芬雷把案情都告訴我了,我的朋友,你哥的事情讓我感到很遺憾,真的很遺憾。可以借一步跟你說話嗎?」
「妳已經跟上我們的進度了嗎?」我問她,「芬雷有沒有向妳透露案情?」
「真高興遇見你。」他說,「貝克警官跟我報告了倉庫凶殺案的進度,現在我似乎都一清二楚了。逮捕你真是個愚蠢的錯誤,還有令兄的死也讓我們感到很遺憾,一旦案子偵結,就會讓你知道。在你離開前,希望你大人有大量,接受我的道歉,本警局上下都會感激你的。我不希望本鎮在你心中留下惡劣的印象,就當作是一場誤會吧?」
「妳還好吧?」我說。
「Pluribus?」她說,「那不是個跟政治有關的字眼?總統演講的講台上不是都可以看到這個字?我從來沒聽哈伯說過,他念的是銀行系。」
我試著想清楚可以跟她說些什麼,她等著我的回復,一整間安靜的廚房裡,只有咖啡在機器里煮沸翻騰的聲音。
「也許吧。」我說。在她身後把門關上。
她依然雙手緊握,指關節還是毫無血色,但是表情看來很鎮定。
「我不會讓她分心的,」我淡淡地說,「我知道她正忙得不可開交。」
她了解我說的話,對我點點頭。
「這是確定的。」芬雷說,「他已經開始介入了,叫我們把喬伊跟史托勒的案子擺著,所有的人力都用來調查誰殺了摩里森。他叫我們自己來,不要讓外人插手,不要找聯邦調查局,不要找任何人。他說我們警局的面子都快丟光了。而且他企圖誤導我們的辦案方向,還說顯然是剛剛出獄的人乾的,很久以前被摩里森抓進監獄的人,出來之後向他報仇。」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她說。
「你需要另一個辦案地點。」我說,「你那個在亞特蘭大當聯邦調查局幹員的老朋友怎樣?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你有辦法借他的辦公室當作秘密據點嗎?」
「跟他說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說,「直到我們準備好以前,最好不要有其他幹員來插手。」
「這間房子可真大。」我說。
「不是嗎?」蘿絲可說,「你怎麼知道?」
他拿起話筒,沒有翻電話簿就打了一通電話到亞特蘭大。
「沒有任命新局長,」他說,「帝爾鎮長要到警局來親自坐鎮。」
「我的行動不需要靠搜索令背書。」我說,「你打電話到華盛頓去了嗎?」
「聯邦調查局?」她說,臉色顯得更慘白了,「這件事真的有這麼嚴重?」
「繼續說下去。」我說。
他的回答非常流暢,如果有猶豫的話,也只是一閃即逝。
我們走進紫檀木大辦公室,芬雷就坐在老時鐘下方的桌子后,時鐘正指著三點四十五分,蘿絲可把門關上,我看看她,又看看芬雷。
芬雷想了一會兒,對我點點頭。
「非常嚴重。」我說,「現在妳必須去打包準備離開。」
「我想他應該還沒死……」她低聲呢喃,「我知道的。如果他死了,我應該可以感覺到,我想他只是找地方躲起來而已……我希望你把他找出來,給你多少錢都沒關係。」
她順口念了一串亞特蘭大的地址。
他一臉嚴肅地點點頭,好像很為難似的。接著查莉跟孩子們沖了進來,身上揹了胡亂收拾的包包。皮卡向他們自我介紹,我看得出查莉的https://read.99csw.com女兒被眼前這個龐然大物給嚇到了,而當皮卡掏出那枚聯邦調查局幹員的證件時,那小男孩像是大開眼界一樣,看得瞠目結舌。我們五個人把包包拿到外面,丟進藍色轎車的後車廂里,我跟皮卡還有查莉一一握手后,他們全都上了車,皮卡把車開走,我向他們揮手道別。
回到警局后,看到出口正對面停了一輛白色的凱迪拉克大轎車。一輛騷包的全新轎車,車身到處充滿了臭屁的黑色皮革以及仿木裝飾,就好像把查莉的賓利轎車套上核桃木車尾和老舊的獸皮,怎麼看都像一間拉斯維加斯妓院。它的車身有多長?在走到警局門口之前,我居然跨了五步才繞過它。
「我辦不到,查莉。」我說,「我不會為了這件事而拿妳的錢,那根本就是在跟妳敲竹杠。因為我知道他已經死了,所以我不能拿妳的錢。我很遺憾,但事實就是這樣。」
我對他微笑。
「李奇,你可得好好保重,」他說,「千萬別讓他們發現你就快查出哈伯知道些什麼。既然他們能殺死哈伯,一樣也可以幹掉你。」
「我不想請,」她說,「我喜歡自己做家事。」
「你的開銷由我來支付。」查莉說。
「不一樣?」她說,「怎麼說呢?」
「妳沒聽他講過這個字?」我又問了一次,「沒有在講電話時提到,或者是說夢話時或其他場合里講到?」
「而且這辦案方向就像一條死胡同。」蘿絲可說,「我們被活埋在這二十年來的老槍案里,用文件里的每個名字來交叉比對全國的假釋紀錄,光是這工作就要花上好幾個月的工夫。他叫史帝文生不要出去查案了,到破案之前都得坐在辦公桌前查數據,我也一樣。」
「我聽說摩里森夫婦的遭遇了。」她終於開口跟我說話,「我的丈夫是不是有涉案?」
我把車停在她家門前,按下門鈴。查莉開門讓我進去時,孩子們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她看來又疲累又緊張,孩子們則是很高興,他們沒有感受到母親的憂慮。她把孩子們趕走,我跟著她走入廚房。那是一間充滿現代設備的大廚房,我要她幫我泡咖啡。我看得出來她急著想跟我說話,但卻不知從何說起。她在我面前笨手笨腳地操作著咖啡機。
「他的動作不夠快。」我說,「像他那樣拄著拐杖的跛子,掏槍的動作不夠快,這種速度也沒辦法堵住喬伊。他也不是踹屍體的人,太老了,沒那種力道,而且掩藏屍體的人也不是他,是摩里森。但如果他開始找我麻煩,他就死定了。管他的,這種人死一個少一個。」
「我打電話給杜懷特·史帝文生。」她說,「他提到國防部五角大廈傳來你擔任憲兵時的服役紀錄,我請他把傳真內容念給我聽,我覺得你的表現非常出色。」
「我不知道。」我說,「這就是我要追查的。」
「因為他已經死了。」我說,「我很遺憾。」
她慌張地瞪著我。
她想一想,對我聳聳肩。
「是的,查莉。」我說,「恐怕是的。但他也是身不由己,妳要了解這點。他是被脅迫的。」
「你們有什麼看法?」我問他們。
「你要把他們安置在哪裡?」我問他。
「我會留下來。」我說,「有好客的好心人邀我留下來。南方的特色不就是好客嗎?」
「我覺得他還活著。」她說,「我要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警局裡每個人都是清白的。」蘿絲可說。
接著我們陷入一陣沉默中,查莉啟動咖啡機,機器發出一陣陣低沉的嘶響。我挑了一個靠窗的角落坐在桌前,往外望去是一片種滿絨毛草的草坪,她走過來坐在我對面,雙手交疊放在身上。
「我必須逃跑,找地方躲起來?」她說,「但要我往哪裡躲呢?」
桌上的對講機響了,史帝文生叫蘿絲可出去,有文件要查核,我為她開門。她走到一半又停了下來,想起了某件事。
「如果他知道,他會說的。」我對他說,「問這種問題是需要技巧的,不是嗎?」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努力想出該怎麼跟她解釋。
「這個禮拜天?」她重複我說的話,「我想他應該沒有提過。你為什麼要問?這個禮拜天會發生什麼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