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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情景在大清早看起來很不一樣。閃爍的霓虹燈消失了,陽光從大樓間穿過,照射在街道上。晚上那幾群聚集的人也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邁著步伐前進的上班族,有些往南,有些向北,幾乎每個人都是一手拿著紙杯裝的咖啡,另一手拿著紙巾包著的鬆餅。計程車來來往往,遇到紅燈就按喇叭,彷彿這樣可以讓號誌燈加快變換。此時,窗外吹來一陣微風,他可以聞到河的味道。
「妳很行嗎?」
「好,」李奇說。「我也去準備一下。」
李奇走回房間,在浴室的褐色紙袋裡找到藥膏,然後拿到廚房。裘蒂從他手中接過藥膏,打開蓋子,用蓋子背面的尖端在藥膏開口上刺了個小洞,擠了一小滴在她的食指指尖。她看起來很認真地做這個動作,牙齒還輕咬著舌頭。接著她走到李奇面前,舉起手,輕輕用指尖在他的水泡上摩擦。他僵硬地盯著前方,目光越過她的頭頂。她就在他面前,襯衫下什麼也沒穿,用她的指尖摩擦著他的胸膛。他好想把她抱起來,緊緊擁住,然後從頸子開始,輕輕地吻她。他好想把她的臉抬起來面對他,親吻她的唇。她正用指尖輕輕在他胸膛上摩擦著。他聞得到裘蒂濕濕亮亮的頭髮,也聞得到她的肌膚。她正用指尖擦過燒傷的周圍,就在他面前,襯衫下什麼也沒穿。李奇倒抽一口氣,緊握住雙手,然後她後退了。
「你有預約嗎?」
「我準備好了!」裘蒂喊著。
李奇打開車門,進入駕駛座,發動引擎后把車開出來,倒車到階梯口停住,然後傾身到乘客座,打開另一邊的車門;裘蒂則快速下樓,直接上車,整個動作非常流暢。接著她關上車門,李奇往前開,車子右轉上斜坡開進街道。
電梯開始向下。
他們以前就像兄妹、像叔叔與姪女那樣相處,可是後來他變嚴肅了,就像個保鑣,而她對他來說只是個專業上的責任。他們在一起是很快樂,他也很關心她的安全,不過僅止於此,不會再進一步了。她什麼事也不能做,完全沒辦法。她也曾約人出去過,所有在她這個年紀的女人都會這樣,這是可被允許、可以接受,甚至稀鬆平常的事。但是,她能對他說什麼呢?到底能說什麼?一個妹妹或姪女怎麼能跟她的哥哥或叔叔說這種事,而不讓他感到憤怒、震驚甚至厭惡呢?所以,他們之間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裘蒂點點頭,說:「對不起,可是你得擦藥才行。」
手下很自信地笑了笑。「簡單。她會在百老匯街上往南走,只要在某個路口等她就好。我們到她公寓往南幾條街上等,看到她穿越馬路后,就往路口開,跟到她旁邊,然後動手。就這麼簡單,對吧?」
只要有機會,她就會和他待在一起,跟他說話,觸摸著他。她自己也有那張他們三人在馬尼拉照的相片,那時她的手抱著他的腰。她把相片夾在一本書里,收藏了十五年,翻開來看過無數次。
她的卧室跟其他房間一樣,都是白色的,她的床有白色木製框架,像個披了白袍的國王;床頭抵著牆壁,正對面就是窗戶。客房與她的卧室連在一起,布局一模一樣,不過兩間房是相對的,就像照鏡子。這就表示,他跟她只有十八英寸的距離,不過中間隔了道牆。
「什麼?」
早上,一反往常,裘蒂很早就起來了。通常她都一覺睡到鬧鐘響起,才拖著滿是睡意的身體,慢慢走到浴室梳洗。不過這個早晨,她比鬧鐘還早一小時起來,而且很清醒;她輕輕呼吸,心臟微微緊張地跳動著。
他開著黑色Tahoe休旅車,快速通過路旁送早報的派報員,然後停在大樓地下室,搭電梯到八十八樓。接待員東尼已經坐在櫃枱前,不過從室內的寂靜看得出來,這裏沒有其他人。他把紙袋舉起來給東尼看,像是在展示戰利品。
「去拿。」她說。
他再次點頭。裘蒂看見一輛計程車,揮手攔了下來。
李奇點頭。這個地方夠安全。接著他轉身走回車上。
這棟大樓在南百老匯的西邊,他面前這條街是車流方向往南的單行道,從窗戶看出去是從左向右行。裘蒂平常上班時,出了大廳後會先向右轉,順著車流走,而且待在右手邊的人行道,這樣才照得到太陽。接著,在過了六、七條街后,她會等紅綠燈穿過百老匯街口,在左側人行道走過幾條街,然後左轉,往東走向位在華爾街上的公司。
她愛李奇,這點她非常肯定,無庸置疑,從認識他以來就是如此。可是,這樣好嗎?她這麼愛著他對嗎?許多年前,她就曾夜不成眠,為這問題掙扎過。她對自己有這種感覺而感到羞愧,因為他們之間有著九歲的年齡差距。她知道這是不道德的,一個十五歲的女孩不該愛上父親的下屬。從軍隊約定俗成的不成文規定來看,這已經算是亂|倫了。這就像愛上自己的叔叔,幾乎跟愛自己的爸爸一樣。然而,她還是愛他,無庸置疑。
「我們應該開Suburban那輛,」手下說。「比較大台。」
他走出拉法葉街·裘蒂站在路邊看有沒有計程車經過。
「早安,裘蒂。」他回應。
「我是幫柯斯特洛工作的,」李奇說。「他們要我馬上上去。」
他點頭。「對,跟我一起去見那對老夫婦。他們會把事實告訴妳,因為妳是里昂的女兒。」
「答錯了,李奇。」她說。
「別自責了。」她說。
「好。」東尼說。他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打手則坐進旁邊的乘客座,接著轉頭看了看現在還空著的後車廂。東尼發動引擎,開上停車場斜坡。
「那是謊報。」她說。
「你在幹什麼?」裘蒂尖叫著。
李奇點頭。「還有,抱歉把妳的車撞成那樣。我應該要注意到那輛車的。」
「我也是。」她說。
「辦公室?妳不能去上班了。」
「林肯。」李奇說。
「你真棒,」她說。「你反應太快了。」
「妳要我一起去,只因為我是里昂的女兒?」
「那個水泡,」她說。「看起來九_九_藏_書愈來愈嚴重了。」
「不對,我是個蹩腳貨,」他說。「蠢到極點了。我犯了一個又一個的錯。他們換人了,是我沒見過的面孔,可是我從沒想到這點,我還以為是原來那兩個混帳,沒想過對方會換個更聰明的傢伙。不管那傢伙是誰,他真的很聰明,他的計劃很好,差點就成功了。我根本沒注意到那輛車,而且撞到以後,我還浪費一堆該死的時間對妳說安全氣囊很有效。」
「財金的哪個方面?」
首先,她打電話給清潔公司。他們的房子其實已經非常乾淨,不過她要搬走一些傢具。她覺得屋裡的傢具少一些,看起來比較有空間感,感覺也會比原來大。另外,這樣也可以避免給買家先入為主的觀念,覺得哪些傢具適合,哪些不適合。比方說義大利櫥櫃擺在玄關雖然非常搭配,但她不想讓有意願的買家覺得玄關只能擺這個柜子,不能放別的東西。最好的方式,就是這裏什麼都不要擺,讓買家自己發揮想像力,或許對方會想把別的傢具移過來放也不一定。
電梯停在一樓。
「妳的工作跟哪種法律有關?」李奇問。
李奇聳聳肩。「史賓先生吧,通常我都跟他見面。」那位保全看起來不太高興,把筆記本放回原位。
「不對,」東尼說。「我們要換個方式。」
「今天的目標是雅各太太,」東尼站在廚房門口對他說。「我們知道她的住址了,就在南百老匯,市政廳北邊。從這裏過去大概八條街,鄰居說她早上都是七點半走路去上班。」
「趴下!」李奇喊。
「太好了。」他酸酸地說。
「不對,那是明智之舉。妳也知道我不方便讓警察問這些問題,而且,我連駕照都沒有。」
「為什麼不行?」她驚訝地問。
他用力踩下油門,吉普車推著前面那個女人的轎車費力地前進。他們前進了大概一碼,車子往左扭轉,發出尖銳的金屬摩擦聲。
「我們要怎麼做?」東尼問。
「史賓·古曼事務所的人要我上去。」他邊看著手錶邊說。
李奇點點頭,然後把門桿轉開拉起來,裘蒂從他身邊過去,把門鎖打開。他聞到同樣的香水味,很細微也很有女人味。她的肩膀很纖細,幾乎可說是瘦得過頭了;因為要拿好大公事包,她的左手臂隆起一塊肌肉。
接連兩次撞擊,使得他的手放開了方向盤;他前面的安全氣囊也慢慢地泄了下去。他慢慢抬起眼睛,從後照鏡看到有輛很大的黑色車子撞進他們車子的後半部,那輛車的前方撞得都變形了。那是輛很大的四輪傳動車,從貼著隔熱紙的擋風玻璃看進去,裡頭只有一個人,不是他認識的那兩個傢伙其中之一。後面被擋住的車子不斷按喇叭,然後慢慢從左方繞過這塊障礙區。大家都轉過頭來看事故現場。他聽到某處傳來很大的嘶嘶聲,可能是他們車子水箱冒出的蒸汽,或者是剛剛撞擊的聲音太大造成他耳鳴。後面那輛四輪傳動車的司機下來了,比著抱歉的手勢,臉上充滿擔憂與驚恐。由於旁邊是緩慢行進的車陣,所以他縮著身子沿著自己的車門往前移動,走向李奇的窗戶,一邊還看著撞成一團的車頭和車尾。一個女人從他們前面那輛轎車上出來,看起來有點暈眩,而且非常生氣。後方的車流到了他們這裏便糾結成一團;過熱的引擎冒出一堆熱氣,不耐煩的駕駛則一直猛按喇叭。裘蒂在位子上坐直,用手摸了摸後頸。
他開過十字路口,頭轉向旁邊,一邊注意前方,一邊看著側面。路旁什麼都沒有,也沒有停著的四門車。剛剛造成車流緩慢的障礙物,原來是放在下水道孔前方的警示標誌,而再往下十碼處,停了一輛電力公司的卡車;旁邊的人行道上有一群工人喝著罐裝汽水在休息。他們的車子繼續前進,然後在第二個路口又停下來等紅燈,這次他們前面排了四輛車。
「對不起,我只是還不能接受他已經走了的事實。」
契斯特·史東下班后開車回家,和往常一樣的時間到達,而他什麼都沒跟瑪莉蓮說,因為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公司瓦解的速度太快了,他還完全手足無措。他的世界在二十四小時內整個天翻地覆,而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應付。他打算先什麼都不管,等明天早上再去找荷比談談。他心裏還一直覺得自己可以挽回局勢,畢竟這公司有九十年的歷史,歷經三代的契斯特·史東家族,有太多太多因素,不可能在一夕之間化為泡影的。所以,他回家后什麼也沒說,一整夜茫茫然。
她聳聳肩。「那只是租來的。我會請他們再派一部一樣的過來,我可以說發生車禍了,對吧?而且撞得還滿嚴重的。」
今天他用了第三種方式——淋浴,刮鬍子,再淋浴。他覺得很棒。裘蒂的客房浴室又大又高,他可以完全站在蓮蓬頭下方而不用彎腰——很少有地方可以讓他這樣子。浴室里有幾瓶排得很整齊的洗髮精,他猜這些可能是她用過但不喜歡的牌子,所以放到客房來,不過他一點都不在意。他看到一瓶可以修護晒傷的乾性發質的牌子,心想這正是他需要的,於是拿起來倒在手掌上搓出泡沫。接著他用了某種黃色的香皂擦洗身體,最後再沖洗乾淨。他沒擦乾身子直接走出淋浴間,到洗手台前刮鬍子,很仔細地從鎖骨刮到嘴唇上方,再刮側臉;刀片往後,然後又向前。刮完以後,他走回淋浴間,再洗一次。
「妳應該跟我一起去。」他說。
「上頭沒你的名字,」他說。「除非這裡有寫你的名字,不然我不能讓你進去。」
他看到裘蒂露出憂鬱的神情,才發現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
他花了五分鐘用新買的牙刷來刷牙;刷毛很硬,他覺得用起來似乎滿有效的。接著他擦乾身體,穿上褲子但沒穿襯衫,走到廚房找東西吃。
「你怎麼知道……」她喘著氣說。「那不是意外?」
她看著他,眼神掃過他全身,臉上露出某種表情。
昨天本來應該是裘蒂生命中最糟的一天九九藏書,她埋葬了父親——她世上唯一的親人——接著又被兩個拿槍的傢伙攻擊。很多經歷沒這麼糟的人,早就去看精神科醫生了。經過這麼多事,她應該已經身心俱疲,備受震驚,但她卻沒有。昨天是她此生中最美好的一天。他像個幻影,出現在車庫后|庭院的階梯上,正午的驕陽就在他正上方照射著他。她的心開始怦怦跳,所有的舊感覺又重新回到她生命的中心,而且比以前更激烈,就像注射了興奮劑一樣。
「跟總統的名字一樣。」李奇說。
「他今天不在。」東尼說。
他在大樓外那塊鋪設的區域等了一分鐘,然後快步通過旋轉門進入大樓,走向櫃枱,看起來就像來過無數次的樣子。接著他找了一位年紀最大的保全——通常年紀最大的人也最懶散,年輕點的因為還有陞官的希望,會比較認真。
電梯到了,門慢慢滑開。
「妳還好嗎?」李奇問裘蒂。
「這東西還真的有效,對吧?」
「你怎麼知道?」
然而,他並沒有這麼做。專註于手中的工作是他的準則,而現在他手中的工作就是讓裘蒂毫髮無傷地進辦公室。保鑣的工作就是防守,如果還要攻擊,那麼兩件事都不會圓滿成功。正如他告訴過裘蒂的,他以前常保護重要人物,而且他受過訓練並且訓練得很好,也非常有經驗。因此,他要保持防守姿態,只要她毫髮無傷走進辦公室,那麼他就成功了。另外,他也不想讓她知道事情到底有多麻煩;他不想讓她過於擔心。不管里昂做了什麼事,都不該讓她來承受痛苦。如果里昂還在,也絕不會希望這種事發生,而且里昂會要他處理好所有的事。所以他就是要這麼做:把裘蒂送進辦公室,不用解釋太多,也不用過度警告讓她擔心。
他們向左轉,往東朝拉法葉街前進。兩人正對著陽光,帶著河水氣味的微風吹到他們臉上,後面則是百老匯街上緩慢的車流。走了五十碼后,他們才停住腳步,喘口氣平靜下來。
裘蒂點頭,輕輕地微笑,然後抬頭挺胸,恢復得很快,完全看不出受過驚嚇,當然了,她可是蓋伯將軍的女兒。
「華爾街和百老匯街口。」東尼說。「我來開車,你負責抓她。」
「為什麼?去幫忙嗎?」
她戳了戳前方已經癟掉的安全氣囊,覺得很特別。
「你擦藥了嗎?」她問。
他換到倒車檔,往後倒退了剛剛擠出來的一碼距離,撞上後面那輛四輪傳動車。這次撞擊大概又讓他多了一英尺的距離。緊接著他再換檔前進,把方向盤向左打到底,讓車子往左前進,又撞上前面那輛車,玻璃碎了一地。後面原本要繞過他們這塊區域的車子突然緊急改變方向。他向右瞥,看到他在西嶼和蓋里森見過的一個傢伙,那人正要打開裘蒂的車門。李奇換上倒車檔,緊踩油門並旋轉方向盤。那傢伙本來要用力拉開車門,但李奇一倒車使他的手突然拉空,整個人失去重心。李奇讓車繼續倒退,撞上後面那輛車后又馬上往前開,踩緊油門並把方向盤打到底。那個人又起身了,手還緊握著車門把,用力拉扯,另一隻手和腳則不斷搥踢著車門,他看起來就像個牛仔,而吉普車就是只不斷掙扎想脫離套索的小牛。李奇將油門踩到底,把車子向外移動,這時他們的前方已經靠近那女人後保險桿的外側,而且這麼一轉,後車廂剛好也把那傢伙撞開了——擋泥板撞到他的膝蓋,使他往前倒,一頭撞上後車廂的玻璃。李奇從後照鏡看見那傢伙被撞得手腳亂擺一通,然後就消失了,躺在人行道上。
手下轉頭看著東尼。「為什麼?」他們的車子正好出了停車場,來到陽光下。
她知道牆壁的材質,因為她在公寓還沒改建好前就買下來了。她在這裏進進出出好幾個月,看著公寓慢慢成形。把她和李奇房間隔開的那一道牆是本來就有的,大概有一百年歷史了。公寓內部地板上有交叉排列的梁木,上頭再用磚頭覆蓋,一直連接到天花板。整建公寓的建築商在磚頭脆弱的地方補強,然後學歐洲人在牆壁塗上灰泥,粉刷成一道堅硬的表面。這是當初的建築師設計的,因為房子的骨架會更堅固,防火及隔音效果也會更好,不過這也讓她和李奇中間隔了道一英尺厚的牆壁夾層——灰泥,磚頭,又是灰泥——就像三明治一樣。
車子到街上后,東方的晨光刺進他的眼睛,接著他便往南開。第一個街口離他們還有三十碼遠。車流很慢——沒有停頓,只是前進得很慢。他們在路口前遇到紅燈,前方還停著三輛車。他們的車子在右線,所以從李奇的角度完全看不到對街口的情況。他往前看,三輛車前方的那條橫街上,車流是由右向左行駛。他看到遠處的車流變慢,好像要繞過路邊某個障礙似的——也許是輛停在路邊的車,一輛四門的車,在那裡等著什麼。過了不久,橫向的車流停了,而百老匯街上的號誌則變為綠燈。
「我長大了。」裘蒂看著他說。
她試著回想自己讀過的其他東西,還有別人告訴過她的事。她想到要在房子里到處擺花瓶,插些花,所以她又打給花店。她也想起有人說過,在屋內用小碟子裝些窗戶清潔劑擺在四周,可以中和屋裡產生的任何異味,尤其是類似氨水的氣味。她還記得讀過一篇文章,說在烤箱里放些咖啡豆,產生的氣味會讓人有種愉悅感,所以她也放了一小袋豆子在廚房抽屜里備用,她心想,以後每次雪瑞兒打電話說要帶人來看房子,就是這些豆子派上用場的時候。
李奇看著她,很想告訴她,一切都變了。不管蓋伯將軍在心臟科門診與那對老夫婦開始了什麼事,現在已經有半職業的內行人介入了,而且這些人今天早上差點就成功了。他很想告訴裘蒂:我愛妳,妳現在有危險,所以我不能讓妳去我照顧不到的地方。但是,他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因為他早就決定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把她牽扯進來——不管是他對https://read•99csw.com她的愛,或是蓋伯將軍那件事造成的危險。他只能無奈地聳聳肩。
裘蒂伸著懶腰,手掌抵著牆壁時,李奇正在淋浴。他有三種不同的淋浴方式,而他每天早上都會選擇其中一種。第一種是直接淋浴,就這樣而已,要花十一分鐘。第二種則是刮鬍子和淋浴,要二十二分鐘。第三種則是在特殊情況下才會使用:先淋浴一次,接著出來刮鬍子,然後再淋浴一次。這種方式要花超過半小時的時間,不過好處是可以讓皮膚先濕潤一次。有個女孩曾告訴他,如果皮膚先經過濕潤,刮鬍子的效果會比較好,而且她還說,多洗一次澡也沒什麼壞處。
「我帶了這個給虎克,」他說。
他們穿過走廊,按下電梯按鈕。
「要我幫忙提嗎?」李奇問。
「我去換衣服,」她說。「我們該出發了。」
「這麼晚?」
「早安,李奇。」她說。
裘蒂手裡正拿著一大串鑰匙。
「不要離開這棟大樓,知道嗎?」
電梯門慢慢滑開,大廳沒人,他們看到正門剛關起來,一個胖女人正慢慢下台階要到人行道。
「車鑰匙呢?」李奇問。
瑪莉蓮·史東看著丈夫的賓士消失在轉角后,馬上跑回屋裡開始工作。她是個認真的女人,因此她知道在等待房子賣出的這六周內,要做些什麼事情。
他不知道。他從來沒欠過債——這與道德約束無關,而是因為他從來沒機會欠債。軍隊提供他需要的一切,讓他有得住有得吃,而他從來不會想要其他東西。但他知道有些人不是這樣,他們會借款或抵押車子來買房子,再償還債務。有些時候,他們會來不及趕上償還的進度,於是借款的公司會查出來,然後跟銀行談好,直接從他們的薪水扣掉需要償還的部分。不過,和她的業務比起來,這種償還的金額應該算是小規模的。
瑪莉蓮也什麼都沒對丈夫說。她已經開始收拾殘局,但現在告訴他還太早,所以要等到時機成熟后再與他討論,畢竟這事關他的自尊。晚上她只是照常忙著家務,然後在他盯著天花板無法成眠時·試著入睡。
接著,裘蒂走回房間,李奇吃完香蕉、喝完水后也回到客房,穿上襯衫並扎進褲子里,再穿上襪子、鞋子和夾克,著裝完畢后就到客廳等裘蒂。他把百葉窗拉到最高,打開窗戶,傾身向外,掃視樓下的街道。
「痛嗎?」她問。
「我很好。」他說。
李奇把小手提包遞給她,自己提大公事包,帶著她往巷口走回街上。他喘著氣,體內分泌出大量腎上腺素。
他看著裘蒂的指尖,因為沾了藥膏而有點油亮。
他也對她點點頭,說:「我想也是。」
裘蒂想了一下,然後笑了笑。就像個小妹妹原諒她大哥某種任性的舉動,他心想。
「我可以打去問問看,」保全說。「哪位要你過來的?」
號誌變成綠燈,第一輛車開始前進,第二輛與第三輛也往前走。他慢慢向前開,與前車保持距離,然後把頭轉向右邊。他們在那裡嗎?這個十字路口比較窄,有兩個線道的車停住等紅綠燈,右邊路旁沒有停車,也沒有人在等。他們不在那裡。他慢慢開過十字路口,掃視右半邊,一個人也沒有。他鬆了口氣,把臉轉向正前方,這時突然有很大的金屬碰撞聲——有一輛很大的車從後面撞上他們。他們聽到金屬扭曲聲,整部車子也突然往前沖,撞上前面那輛車后就完全停住。安全氣囊爆了出來。他看見裘蒂從座位上彈起來,然後被安全帶拉住,身體突然停下,但頭部還是繼續往前,碰到安全氣囊后又往後彈,撞到座位上靠頭的那塊墊子。他注意到雖然車子突然往前沖又急停下來,但是看起來她的臉卻像固定在半空中——這是因為他的頭部也做了一樣的動作。
「有一點。」他說。
裘蒂點點頭,簡短回答:「對,而且是華爾街最棒的,不用懷疑。」
這時,李奇的窗戶傳來叩叩聲。後面那輛車的駕駛就站在外面,緊張地敲著車窗,李奇轉過頭看他。那人看起來很著急,比著手勢要李奇開門,好像在擔心什麼事。
不是這條街,因為車流的模式不對。這是由東往西行的單行道,從他的方向往前看是從左向右走。他往左看,可以看到五十碼遠處,一樣沒有那輛車。所以,不是這條街。他們一定會在下條街行動。
「史賓先生十年前就死了,」他說。「如果你要進去,就得先預約,懂嗎?」
「因為你不太聰明,」他說。「如果這是你會用的方法,那一定還有其他更好的方法,對吧?你在蓋里森就搞砸過,到這裏也一樣會搞砸的。她身邊應該還有那個叫李奇的傢伙。他在那裡打敗你,到了這裏也是一樣。所以,不管你想出什麼好方法,我們都要用另一種方式做。」
然而,這隻是浪費時間,裘蒂很清楚,也該面對事實——李奇只把她當成姪女或是小妹,彷彿九歲的差距還是很大,儘管現在已經不是這樣了。一對十五歲和二十四歲的戀人可能不適合,但一對三十歲與三十九歲的戀人則完全不會有問題。上千對情侶的年齡差距都比九歲還大——不只,可能有上百萬對的人都是如此。有些六十歲的老先生甚至還娶了二十歲的太太。可是,對他來說,這樣的差距似乎還是有問題。或者,他只是把她當成里昂的孩子,一個指揮官的女兒,就像個姪女。也許是軍隊的規矩,讓他完全沒想到用其他方式來對待她。她一直都對這點忿恨不平,到現在還是如此。里昂喜愛他,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這等於從她手中奪走了他,讓他們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在一起。
荷比的手下獨自把船開回碼頭停好,穿過城中回家休息,只睡不到三小時就起床了。他六點起來,六點二十分就到了街上,中間只簡單沖了個澡,而且沒吃早餐。砍下來的手就裝在塑膠袋裡,再用昨天的《紐約郵報》包起來,放在上次去超市買晚餐食材時用的紙袋裡。
李奇邊走邊搖頭。
李奇下車,九_九_藏_書站在人行道上看著她進去。在大樓前面有塊特別鋪過的區域,他看著裘蒂穿過那個區域,雙腳靈活地前進像是在跳舞。她轉過身對他微笑揮手,然後側身從旋轉門進去,手裡還提著大公事包。這棟大樓很高,差不多有六十層,裡頭可能租給好幾十間、甚至幾百間不同的公司當辦公室,不過從外面看起來,應該是個夠安全的地方。旋轉門後方有個很寬的接待櫃枱,後面坐著一排保全人員,而他們後方是道堅固的玻璃牆,底下只有一個入口,要按櫃枱下方的按鈕才進得去,玻璃牆後有幾部電梯。除非保全人員同意,不然沒人進得去。他點點頭,覺得這裏也許夠安全——也許,這還要看保全人員的警覺性夠不夠。他看見她向其中一位保全講話,她稍微低著頭,有些髮絲往前垂了下來。接著她走到玻璃門前等了一會,再把門推開,走到電梯前按了按鈕,一道門打開,然後她用兩隻手提著大公事包跨過門檻,倒著走了進去,接著電梯門就關上了。
「幾百萬元嗎?」他問。
那麼,他們會怎麼做呢?他得從敵人的角度思考,以那兩個傢伙的方式思考。他們行事粗心,不懂得細微的計劃,偏好使用最直接的方式;他們什麼都敢做,是危險人物,不過沒有受過良好訓練,應該只有業餘水準。他清楚知道他們會怎麼做:他們會開一輛四門汽車,也許在往南三條街的路邊等著,停在靠右側的路邊,面向東方,隨時準備突襲,抓到人後就在百老匯街口右轉離去。他們兩人都會安靜地坐在前座等,掃描著擋風玻璃外的情況,盯著前方的行人穿越道。他們預料她會快步通過路口,或者停下來等號誌燈;他們會等一下子,慢慢開上車道,接著右轉。他們開得很慢,就跟在她後面,然後跟她平行,再超過她。坐在乘客座那個傢伙會下車,抓住她,打開後門把她推進車裡,自己也跟著擠進去。這是項流暢的行動,雖然手法粗糙,但運行起來不難。一點都不難。這種行動大致上都會成功,不過要視目標的體型與警覺度而定。李奇自己就做過很多次,不少目標的體型比裘蒂大,而且比她強壯,更有警覺性。有一次,里昂還親自開車載過他。
「財金方面的。」裘蒂說。
「邊走邊講。」他說。
他們搭電梯往下九十層樓,到了地下停車場,走到荷比辦公室租的那塊區域。
這些年來,她全靠著這張照片,回想著當初她觸摸著他,為了照相而故意緊緊抱住他的感覺——她清楚記得這些感覺,還有他寬闊結實的身材,以及他的氣味。
「我弄痛你了嗎?」
在接待區外有間小廚房,裡頭又擠又亂,就像一般辦公大樓的小廚房一樣。廚房的枱子上有幾滴咖啡印,還有幾個臟掉的馬克杯。他打開枱子下方的小型冰箱,移開牛奶和半打裝的啤酒,然後把袋子擠進剩餘的空間里。
他笑了。當然,因為她是里昂的女兒。
李奇關上窗戶並鎖好,再把百葉窗放下。裘蒂就站在門口,頭髮還濕濕的,顏色比平常深;她穿了件簡單的無袖亞麻上衣,搭配一件裙子,還有一雙樣式樸素的鞋子。她的上衣顏色與她現在的發色一樣,不過等頭髮幹了之後,發色就會變得淺一些。她帶了個小手提包,還有一隻很大的皮製公事包,尺寸與他看過一些飛機駕駛員拿的差不多,看起來就很重。她把公事包放下,彎下腰去翻李奇昨天放在牆邊的那個衣物袋,從袋子里拿出里昂的遺囑,打開大公事包塞進去。
他彎腰往前傾,整個上半身露出窗外,伸長脖子往右看著街道,仔細看著往南的第二、第三和第四條街。其中一段,將是他們行動的地點。
老保全點點頭,在筆記本的一長串名字里查找。
這個保全已經頭髮斑白,不過他還是做了該做的事:拿起筆記本開始翻查。
如果要搬走一些傢具,她就得找清潔公司來打掃空出的區域,要注意的是,少擺些傢具會帶來空間感,但太多空位又可能造成冷清的感覺。她除了打給清潔公司,也打給搬家及貯藏公司——搬出去的傢具得有地方放才行。她也找了泳池服務跟花匠,要他們每天上午來整理一小時,因為她要讓庭院隨時保持在最美的狀態。她知道無論房地產市場如何變化,房子的外貌始終是買家決定購買的關鍵。
他往西邊對著百老匯街揮揮手。「發生了那件事,妳還要去上班?我要妳待在我看得見的地方,裘蒂。」
「他們剛剛才打給我,」李奇說。「可能臨時有急事吧。」
她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把手舉過頭上,手掌輕輕抵著隔在他們中間的那道牆。至少,他在她的公寓里;至少,她還可以保有夢想。
「大部分是債務重新安排,」她說。「我做的大多是協商工作,律師方面的反而不多。就像法律顧問或調解者,你知道嗎?」
他一直想說服裘蒂,可是沒辦法,她已經下定決心,不會再改變了。他能做的,只有讓裘蒂解決他現在最大的問題——她用金卡和駕照幫他租了一輛車。他們搭計程車到中城,找了家租車公司。李奇在外面等了十五分鐘,就看見她從街角開著一輛新的福特金牛座來接他。她直接開回百老匯街的下城區,經過她的公寓大樓,還有往南三條街他們遭人埋伏的事故現場。那幾輛車已經不見了,只剩水溝蓋上的一些碎玻璃與柏油路面上的一些油漬。她往南開,停在她辦公室大樓對街的一根消防栓旁;她沒有熄火,不過先把椅子調到最後面讓李奇等會直接坐過來。
「至少,」她說。「通常都是幾千萬,偶爾還會有幾億的案子。」電梯是空的,他們一起走進去。
「妳應該說車子被偷了,」他說。「去報警,然後對他們說今天早上妳去車庫就發現不見了。」
「很有成就感吧?」他問。
「我很自責。里昂只有一個標準:把事情做對。還好他沒看到我搞砸,不然他一定為我覺得慚愧。」
「你叫什麼名字?」那個老保全九九藏書問。
「糟了!」李奇喊道。
從後面那輛車上下來的人還在李奇的窗邊。他們的車子已經脫離陷阱,進入車陣中,可是車流很慢,而他跑得很快,就跟在李奇的車窗外,正準備從口袋裡拿出某樣東西·李奇突然向左轉,車子與隔壁車道的一輛小貨車平行前進。他還繼續跑著,身體側向一邊,一手握住門把,另一手從口袋裡拿出某樣東西。李奇猛向左開,把他推向小貨車,他的頭撞到金屬,發出低沉的撞擊聲,然後人就消失了。小貨車緊急煞車后,李奇便往左開到小貨車前方。百老匯街的交通實在太擁擠了。李奇往前看,看到五顏六色的車子,轎車的車頂反射著陽光;前面的車有的開到左線,有的則往右線開,全部還是只能緩慢前進;汽車排氣管冒出的煙慢慢升高,駕駛不耐煩地按著喇叭。李奇又向左開,然後闖紅燈在十字路口左轉,正在過馬路的人嚇得趕快躲開。車子震動著、彈跳著,最後突然停在右側路邊。水箱的溫度早就破表了,蒸汽從前車蓋的縫隙冒出來,泄了氣的安全氣囊垂在李奇的膝蓋上。他再往前開了一段,然後左轉開進一條巷子,裡頭擺滿了餐廳的廢棄物——箱子、空的食用油桶,還有上頭堆著腐爛蔬菜的木盤。他把車頭撞進一堆紙箱,紙箱全倒下來壓在車頂和前車蓋上。接著他熄火,拔出鑰匙。
「好吧,」她說。「我到辦公室再打個電話。」
「所以我們到底要怎麼做?」
李奇輕輕打開門,探頭出去,走廊上沒有人,電梯的指示燈顯示有人從三樓搭到一樓。
裘蒂就在廚房裡,而且她也剛淋過浴。她的頭髮又濕又直,顏色顯得比平常更深。她穿著一件大號的白襯衫,下擺大概到她膝上一英寸處。她很瘦,腳看起來又長又光滑,而且沒穿鞋子。她非常苗條,但該有的地方還是有。李奇屏住了呼吸。
「放到冰箱里吧。」東尼說。
「我可是第一次看到它爆開。」他說。
「我已經晚到了,」她說。「所以要晚點走。」
「當然,」她說。「每個人都要工作,這是我能找到最好的了。」
她想了好一會兒,然後才點點頭。
危機到此解除。裘蒂把藥膏蓋子轉上,而他也離開原處,走到冰箱前打開門,拿了瓶水,然後在廚房櫃枱上的一個碗里拿了根香蕉。她把藥膏放在桌子上。
「我會仔細解釋給你聽,」東尼說。「盡量講得簡單點讓你聽懂。」
「嗯,他走了,」她輕輕地說。「我想我們會慢慢習慣的。」
「根據統計吧。我們知道那些傢伙今天早上會來找我們,而就在同一個早上我們又剛好被車撞,這種事發生的機率有多少?最多也不過百萬分之一吧。」
裘蒂對他微笑,搖搖頭說:「不用了,保鑣的工作不包括搬東西吧。」
在理想狀況下,他應該不是只開車經過那兩個傢伙的視線範圍。他可以先找出他們,從他們後方接近——把裘蒂的車停在一百碼遠,然後走到他們車后。那兩個傢伙會注意盯著前方看,而他則在後面盯著他們看,要多久都行。他甚至還可以直接上車,因為他們後門的車門一定沒鎖。他們只會看著前面,然後他可以從後方接近,兩隻手各抓一個人的頭互撞,動作就像樂團里敲鈸的樂手一樣。接著,他可以敲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直到他們回答他的問題。
「可是那看起來很重。」他說。
「小心!」裘蒂尖叫。
他搖搖頭,說:「忘了。」
「好了,」她說。「你大概七點來這裏載我?」
儘管她想努力忘掉,但這些感覺從未真正消失。她希望這隻是青春期作祟,只是少女的迷戀情結,但事實卻不是如此。她知道自己真的愛他,因為她對他的感覺一直都在。後來,他消失了,她也漸漸長大,面臨人生各個階段,但她對他的感覺一直都在,從未減少,只是慢慢轉移到與她生活平行的軌道上——這種感覺還是一樣真實,一樣強烈,卻不再與她的日常生活有什麼關聯。這就跟她認識的某些律師或銀行業者一樣:他們以前也曾夢想當個舞者或球員,這種夢想一直都在,與現實不太有關聯,但卻是確定他們存在的必要因素;某個律師夢想當個舞者,另一個銀行業者則希望當位球員;而她這個離過婚的三十歲女性,一直想跟傑克·李奇在一起。
李奇斜眼往下看,燒傷的地方還是又紅又刺痛,而且慢慢擴散,愈來愈腫。
從大廳通往車庫的門可以直接推門桿打開。他走下金屬階梯,看著前方昏暗的空間。這裏空無一人,不過對方有可能躲起來了。他故意走到一輛深色的克萊斯勒車子前面,這輛車與裘蒂的車之間還隔著兩個車位,然後趴到地上,從車底看過去。附近沒有人,至少沒有人躲在地上。他起身,貼著克萊斯勒走向下一輛車,然後又趴到地上看,接著擠到裘蒂那輛奧斯摩比的車尾和牆壁中間,伸長脖子往下檢查周圍有沒有不該出現的電線。一切安全,沒有詭雷設備。
「沒事。」她說。「你呢?」
「你叫林肯,跟車子的名字一樣?」
他把車停得太靠牆邊,所以裘蒂沒辦法開門。他拿了裘蒂的公事包還有小手提包,從自己那邊的車門丟出去,然後下車,轉身面對裘蒂,她正從乘客座要擠過來。等她的頭快到他肩膀處時,他抱住她的腰,直接把她抱了過來,她緊緊抓著他,腳差不多就在他腰部。他抱著裘蒂轉身跑了六英尺遠,對他來說,她幾乎沒什麼重量。把裘蒂放到地上后,他馬上蹲低回去撿她的包包,而她則待在原地整理身上的衣服,呼吸很急促,還沒幹的頭髮也散落下來。
「在這裏等,」李奇說。「我去開車。妳等一下。」
「我一定得去,李奇。」她說。「你想想看,辦公室不會因為那裡發生了事故就變得不安全。兩件事是完全不相干的,對吧?我上班的地方還是很安全,就跟以前一樣。你之前也很放心讓我去上班,一切都沒變,不是嗎?」
「去哪裡上班?」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