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他不會知道是你泄的底。」李奇說：「他們會搞得好像他留下什麼證據似的。」
萊頓點點頭。「一個不漏，全球各地都大有斬獲，不過其實也沒那麼多。是電腦幹的好事。」
「生意不太好。」李奇說。
「就是你到底有多蠢。」
「一百萬年前，我就是這個樣子。」李奇說。
「相當驚人。」萊頓說：「妳問的其實是這些女人到底看過多少，是吧？」
「沒有，我不是瞎子。」
出入口的角落有兩張高腳木凳，士官長把最近的那張搬過來，放在麥奎爾的牢房前面，接著走回去坐在另一張凳子上。李奇沒去坐椅子，雙手放在背後站著，透過鐵條靜靜地看著裏面。麥奎爾把毛毯推開，雙腳放到地上。他穿著一件橄欖色內衣、橄欖色短褲。身材高大，超過六呎，體重不止兩百磅，年齡超過三十五歲。他全身肌肉發達，脖子和手腳都很粗，稀疏的頭髮推成平頭，小小的眼睛，身上有些刺青。李奇文風不動地站著，看著他，一句話也不說。
「我不知道。」麥奎爾說。
「我應該替你們去跟麥奎爾聊聊。」李奇說。
於是麗莎從頭講起，做了大略摘要。總共花了七、八分鐘，萊頓聽得很認真，一路問東問西。
她點點頭。「大概就像那傢伙對你那樣。」
「你講得倒輕鬆。」他說：「站在鐵條外六呎遠的地方。」
李奇把車開到休息站，這裏跟拉瑪停下吃午餐的地方几乎一模一樣。同樣的配置、同樣的建築。他把車開到加油站停在專人服務區。李奇回來時油箱已經加滿，服務員正在擦玻璃。他淋著雨去買了一份大張的彩色地圖，攤開來還不太平整。
「錄像是個問題。」李奇說。
萊頓聳聳肩。「不樂觀，我們抓到他賣給我們的卧底兩把槍，不過也就只有這兩把，剩下的都只是推測，錢的數目不對也讓情況變得更糟。」
「好吧，你需要什麼協助？」萊頓問，問題是給李奇，但是他看著麗莎。
「士官長，麥奎爾有訪客。」萊頓說，這段聲音沒有記錄在影帶上。「不需要記錄。」
辦公室里一片沉默，接著麗莎開口說：「可惡，差一點。」
「他隸屬特種部隊。」麥奎爾說：「參加過沙漠風暴，很強捍。」
萊頓看著她，搖搖頭，靠向椅背，用指節揉揉眼睛，突然間看起來非常疲累。
「開錯路了。」他說：「一號公路比較快。」
李奇繼續背對著他，希望能感受到麥奎爾靠近他，可是沒有發生。
「數量可能相當龐大。」萊頓說。
光線從他的辦公室內往外透出，他帶著兩人往前走，站在門邊請兩人先進去。辦公室是五〇年代的標準設計，只在絕對必要的地方加以改裝：老舊的辦公桌、新的電腦、老的文件櫃、新的電話。書架塞得滿滿，每一層都擠滿文檔。
「很高興認識妳。」上尉說：「我是約翰·萊頓。」
萊頓打個呵欠，伸伸懶腰，然後再度挺直腰桿。
「一個不漏嗎？」
「他們派給你的事還真不少。」李奇說。
「有問題嗎？」李奇問。
「這種地方都一樣。」他說：「找最大的花圃就對了，將軍的辦公室就在那裡。」
「這些女人的事我知道。」他說：「聽說過。」
「現在換你做一次。」他說。
這個士官長是個巨人，閃亮的皮膚跟咖啡的顏色一樣。他的制服夾克大得如同帳篷，李奇跟麗莎可以一起套進去，可能連萊頓都可以一起塞進去。這樣的身材是絕佳的憲兵人選。
「所以呢？」
「都沒人透露隻字片語嗎？」
麥奎爾沒說話，李奇開始揮動手中的椅腳。
李奇轉過身，拿起木凳倒轉過來，用兩隻手抓住凳子腳提在胸前，反手施力，肩膀提高，穩穩地往外拉。他用力吸氣，手肘往後，凳子腳從橫木上脫離，同時橫木掉到地上。他把凳子倒轉過來，左手握住座位部分，右手把一支凳腳扯下。接著他把殘骸丟到地上，留下一支椅腳，長度大約一碼，重量或體積都跟球棒差不多。
「一定存在。」麗莎說。
「由她來說。」李奇說。
「沒錯。」萊頓說：「我們的卧底從他後車箱買了兩把M9，一把要兩百塊錢，大概只有陸軍採購價格的三分之一，這雖然不頂重要，不過還是讓你們知道。接下來我們把麥奎爾抓起來，開始訊問。經過電腦庫存分析，我們已經知道他這幾年大概偷了多少槍，我們訂下一個平均價格，追蹤錢的流向，可是只找到一半，他不是存在銀行里，就是花掉了。」
李奇轉身走到士官長坐的地方，彎下腰在他耳邊低語。巨人的眉毛上揚——你確定？李奇又輕輕說了幾句話，士官長點點頭站起來，把鑰匙串交給李奇，接著便從門口走出去，關上了門。李奇把鑰匙掛在門鎖上，走回麥奎爾的牢房前，麥奎爾透過鐵條瞪著他。
「眼睛瞎了嗎？」
萊頓的辦公室內一片安靜，只有雨聲輕輕拍打在玻璃上。
「不對，如果他都在這鬼地方出沒，那就表示他的單位也在這附近。像他這種低級軍人，應該是地區性的憲兵辦公室在處理。算兩個月的話，還沒上軍事法庭，所以他一定是暫時關在這區的憲兵總隊，而這裏的總隊在川頓市外圍的阿姆斯壯堡，離這裏不到兩小時。」
「那這些數字加起來正確嗎？」
車子沒有地圖，而麗莎完全不知道她身在何處。李奇對紐澤九*九*藏*書西的地理環境也一知半解。他知道如何從甲地到乙地、從乙地到丙地，再從丙地到丁地，可是他也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從甲地到丁地的最短距離，所以車子離開停車場后，就朝著高速公路交流道而去。依他的推估，往南一小時應該是個好的開始，一分鐘后他就發現，這條路就是幾天前拉瑪載他經過的道路。稍微下了點雨，這輛日產車比她的大別克跑起來更快，車身也較低。感覺上像是在水霧的隧道中賓士，擋風玻璃上沾滿了城市的油膜，雨刷每掃過一次，視線就模糊一次——塗抹、清晰、塗抹、清晰。油表上的指針剩下不到四分之一。
「坐吧！」他叫道：「那張凳子是留給你的。」
所以你挑選的女人是屬於非商務型的，背著小小的尼龍背包當作登機包。尤其要針對那些準備出門的，而不是要回家的。她們會在機場打最後幾通電話，把手機塞到包包里，然後完全忘了它的存在。因為只要飛離本地基地台的範圍，用手機就得支付漫遊費。她們有可能要到國外度假，這樣一來手機就像家裡的鑰匙一樣毫無用處，雖然必須帶著走，可是在路途中絕對不會想起它的存在。
「什麼東西的證據？」
「所以呢？」
「所以呢？」
「這位是麗莎·哈柏。」李奇說：「聯邦調查局的人。」
李奇沒回答。麗莎微笑著打開包包，拿出一支香煙盒大小的摺疊式手機說：「用我的手機。」
「不過常會故障。」萊頓說。
大家都在用手機，一天到晚拿著不放。這是現代社會的奇觀。所有人都在講、講、講，小小的黑色話機貼在臉上，怎麼會有這麼多話好講？手機沒發明前，這些話都到哪去了？憋住了嗎？這樣的話豈不是全都要得胃潰瘍？還是說這些話純粹因為科技的進步就自然產生了？
萊頓又揉揉眼睛。「還不知道，我們甚至不能確定是不是真有這樣的人，目前他的存在只是猜測，只是理論。」
「你退伍多久了？」萊頓閉著眼反問道。
「所以不會有報應、沒有懲戒條款、不用擔心退休金，什麼都沒有。」
「真輕鬆。」麗莎說。
萊頓笑了笑。「我猜這句話遲早會說出口。本來我已經下定決心要拒絕你了，因為這麼做不太合適。可是你猜怎麼著？我剛剛改變心意了，我決定答應你，請吧！」
「一開始時沒什麼異狀，可是當我們搜集的信息愈來愈多，就發現每個例子情況都一樣：所有人都有一半的錢不見了，不管哪一個，比例都差不多。而這些人也不是什麼腦袋靈光的傢伙，對吧？所以他們不可能把錢藏在我們找不到的地方；而就算他們真的可以藏得很隱密，那為什麼剛好都藏一半？為什麼沒有人統統藏起來？或者三分之二，或者四分之三？為什麼大家都一樣？」
「是誰？」
他點點頭。「妳有點上道了。」
門柱上的兩盞燈亮起，李奇把車停在階梯下方，說：「接著門會打開。」
李奇看著她。「麗莎，我當了十三年憲兵，如果我找不到，誰找得到？」
沒有回答。
「沒錯。」萊頓說。
「幹得好。」李奇說：「恭喜了。」
「預算有限。」他說：「所以不能浪費公帑。」
他們把啤酒留在吧台上，碰都沒碰就走回停車場。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他很不好惹。」麥奎爾說。
她指著前面。「這裏應該就是。」
「我要證據。」
「比較大條的魚？」
麥奎爾的右手伸了出來，握成拳頭，整隻手臂像活塞一樣沖了出來，拳頭瞄準李奇的喉嚨。李奇抓住他的手腕撥向旁邊，讓拳頭從頭側穿過，然後重心往後移，把麥奎爾往前拉，讓他緊緊靠在鐵條內側，扭轉他的手腕讓手心向外，接著往左跨步，把他的手臂往後折，頂在手肘上。
「左邊還是右邊？」他問。
他是個高大的黑人，聲音低沉，濃重的南方口音，在這雨夜遠離老家。李奇點點頭，哨兵笑了開來。
她用手指順著一號公路往下，在川頓的黃色|區塊旁找到了阿姆斯壯堡，說：「跟我們去過的狄克司堡很近。」
「你想幹嘛？」麥奎爾再問一次。
「有人在干包庇的勾當，」麗莎說：「好像陰謀之外還有陰謀。」
「你要我先打斷哪只手？」
「全抓到了嗎？」哈柏問。
李奇沒有說話，服務生擦完玻璃，麗莎從車窗付錢給他。李奇用袖子擦擦臉上的雨水，發動引擎。他們重新回到高速公路上，注意通往九十五號公路的交流道。
「現在我離鐵條一呎，跟你一樣。」他說：「你一樣蠢得可以。」
「請坐。」萊頓說。
「所以我們盡量不佔用你太多時間。」
「把假設中的大魚放進來，就能得到解答。」李奇說。
「我看到有個人。」麥奎爾說。
「所以上法庭前先把目擊者除掉就很合理了。」
「你確定？」
「你有認識這樣的人嗎？」
「所以如果我讓你下半輩子走路都得用拐杖、喝東西得用吸管，也沒人管得著，而且這裏沒有目擊者。」
「值班室。」李奇說：「我們進來時，警衛馬上打電話給上尉，所以他現在正從走廊走向大門，注意看燈。」
他聳聳肩。「除非情況在三年內完全變了。」
「美國軍隊。」李奇說：「當時我們是世界的主宰。」
「什麼大人物？」
「什麼名字？什麼人？」
九_九_藏_書李奇往右轉、再往右轉，然後左轉。
車燈掃過一片玫瑰花床，大小跟奧運標準游泳池差不多。玫瑰只有花梗，直挺挺地從泥土裡突出，表面覆著馬糞與碎樹皮。玫瑰花圃後方是一棟低矮的對稱建築，漆成白色的階梯通往中央的雙扇門，左翼中間的窗內點著一盞燈。
「這已經是之前的事了。」萊頓說：「你們落伍了。」
「他從來就不在局內。」李奇說：「不過我們還是要找他談談。」
「如果這個人存在的話。」萊頓說。
「我們剛去過那裡。」麗莎說：「麥克史蒂芬酒吧，在紐澤西高速公路附近。」
李奇轉身走開，從門把上拿下鑰匙串，從中找到正確的那把。他曾經摸過無數牢房鑰匙，所以即使蒙住眼睛也可以挑出正確的鑰匙。他走回來，把門打開。麥奎爾靜靜地站著。接著李奇轉身走開，再把鑰匙串放回門把上，臉朝著門，背對著牢房。
「情況已經變了。」他說：「時代在變，對吧？」
桌前有兩張直挺挺的椅子，由金屬管跟帆布組成，很像市區小教堂丟棄的上個世代的東西。
麥奎爾拚命地試了一次，他把凳子倒轉過來，抓住椅腳，肌肉緊繃、刺青變大，但椅子卻文風不動。於是他獃獃站著，手裡抓著倒轉的椅子。
裏面的磚牆鋪了一層白色瓷釉，天花板和地板用水泥刀抹平后漆上了鮮艷的綠色，日光燈管外罩粗大的格狀金屬燈罩。門是鐵做的，上面有許多正方形開口，用鐵條擋住。右邊有個小小的辦公隔間，木架上有一排鑰匙掛在小小鐵環上，裏面有張大辦公桌。錄像機堆得高高的，錄製十二個屏幕上的灰階波動影像。屏幕上顯示出十二間牢房，其中十一間是空的。只有一間出現躺在床上的人影，蜷縮在毛毯下。
李奇點點頭。「他在那裡，我保證。」
李奇很快笑了笑。「是啊，當少校時，我是努力想讓自己可靠一點。那個朋友是誰？」
萊頓短促地咧嘴一笑。「現在當然是，過去一年半來沒人從美國陸軍偷走半支貝瑞塔M9。」
「一句話也沒有，我們一直問，整整兩個月了。我們抓到了二十幾個人，所有人的口風都很緊，我想那個首腦一定威脅過這些人。」
「沒有這個人。」
上尉再次微笑，說：「別擔心，那些犯人每天早上都要粉刷一次。」
「他不是很活躍。」萊頓說：「沒偷東西。就像我剛講的，我們找出了所有漏洞，然後把它們統統補起來。有幾十個人等著上法庭，每個偷竊地點都有，可是我們抓人的方法是偽裝成客戶去買東西，設下圈套。比方說，鮑伯·麥奎爾就賣了幾把槍給酒吧里的少尉。」
監獄在地下室，跟所有地區司令部的配置一樣。另一棟低矮的磚砌建築地下室有道鐵做的門，在玫瑰花圃的另一邊孤獨地矗立著。萊頓帶著他們淋雨走過去，三人把領口豎起來擋雨，下巴壓低抵著胸口。萊頓拉拉門外的老舊繩鍾，過了一會兒門打開來，眼前出現的是明亮的大廳，裏面站著一個高大的士官長。士官長往旁邊站，萊頓帶著他們走進去。
「很可惜。」李奇說：「我本來想弄得公平一點。」
「什麼變了？」
「能先確定一下嗎？」她問。
「到目前為止，他的存在只是個假設。」
「知道你有多蠢了吧？」他說：「我只要繼續走，你的手就斷了。」
「時間點對你們來講也很好。」萊頓說：「如果我們找的是同一個人，他兩、三個月前又開始蠢動了，因為他已經聽說他的客戶開始減少了。」
「妳怎麼對待他們？」
「那值得跑一趙嗎？」
警衛室的窗戶就在路障旁，透出微微燈光。有個哨兵，燈光照出他的影子，因為穿著雨衣斗篷、帶著鋼盔，所以身形看起來很粗壯。他透過窗戶往外看，走到門口，打開門，接著靠近車旁。李奇搖下了車窗。
李奇把大衣與外套脫掉，折起來放在士官長的椅子上。士官長從木架上拿下一串鑰匙，走向內門，打開門后把門推開。李奇先進去，士官長跟了進去，把門關上並轉身上鎖，然後指指樓梯說：「先請。」
「還有兩個因素。」李奇說：「你現在跟我說，我就去跟上面的講好話，他們會聽我的，因為我以前也是他們的一分子。憲兵都會團結起來，不是嗎？我可以讓你過得輕鬆一點。」
他操東岸城市口音，口齒清晰靈活，臉上掛著友善的笑容，像個老實人。李奇先走上階梯，麗莎看到他的鞋在白色階梯上留下濕濕的鞋印，轉個頭，發現自己的鞋也一樣。
「進來躲雨吧！」上尉叫道。
「要我把牢門打開嗎？」
萊頓點點頭。「我們也這麼認為。」
「好，下個出口。」麗莎探過頭來說：「走九十五號接過去。」
「我會跟她說。」
麥奎爾暫停了一下，眼睛變小，縮進了眉頭的皺褶中。
麥奎爾沉默了，他努力思考，不過速度有點慢。
「精實化。」萊頓說：「所以時間就多了。」
「還有人記得里昂？」
「所以呢？」李奇說。
「你想怎樣？」他又問一次。
「我跟里昂的女兒在交往。」李奇說。
「什麼也沒有。」麥奎爾說。
「你他媽的是誰？」麥奎爾問，聲音跟他的體積一樣渾厚，低沉的嗓音讓說出來的字有一半吞在厚實的胸腔里。李奇沒有回答，這個技巧他在半輩子前就已非https://read.99csw.com常熟練。他直挺挺地站著不動，不眨眼睛，不發一語，讓對方猜測所有可能，不是朋友、不是律師，那到底是誰？讓他們開始擔心。
「你看到什麼？」
「所以之後槍枝就不再失竊？」
「什麼？」
萊頓也點點頭，小心翼翼地說：「從理論上來講，是可能有這樣的人存在。」
你的步伐正常，停下來靠在柱子上，翻開電話，放在耳朵旁，假裝在打電話。這樣一來你就成了隱形人，方圓二十呎內就有一打靠在柱子上講電話的人。你轉頭回去看看，她回到自己的桌邊，喝著咖啡。你等著，對著電話喃喃自語。她繼續喝咖啡，三分鐘，四分鐘、五分鐘。你隨便按了按電話，又繼續說起話來。你又撥了通電話，你很忙，你是人群的一部分。她站起來，用力拉起背包繩索把它闔起來，抓住繩子拉起袋子，甩一甩，利用袋子的重量讓袋口收得更緊。她把扣子扣起，袋子往後一甩掛在肩上，然後拿起錢包，打開檢查一下機票，再把錢包闔上。轉頭四處看看，朝著目標邁開步伐離開美食區。她直直朝著你來，在距離五呎處經過，朝登機門而去。你把電話闔上，放進西裝口袋，從另一邊離開。邊走邊得意地笑。現在這通關鍵電話最後會出現在別人的帳單上，再安全不過。
「有人來看你。」士官長說。
「他一定很恐怖，一定是。」麗莎說：「就我們的了解。」
她最後用李奇的煙幕彈理論做結：陸軍內部的潛在偷竊，還有牽著他們從紐約市派崔遜的手下找到紐澤西鮑伯的線索。
「這不重要。」李奇說：「如果他抵抗，調查局會把他射殺，所有問題就解決了。」
「你是那個打電話給上尉的人嗎？」哨兵問。
「所以沒什麼，只是要你先記在腦子裡，待會兒會用到。」
「你以前的部屬，當時你的老長官是里昂·蓋伯。他說你是個仗義執言的傢伙，而里昂永遠支持你。光憑這段過去，只要這一代人還在部隊里，就足夠讓你吃得開了。」
門朝里開，一個穿制服的人走了出來。
「假設？」
「什麼？」
三人沉默了好一段時間。
他感覺到麥奎爾從牢房裡走出來，聽見他赤腳踩在地板上的聲音，直到腳步聲停止。
「拉塞爾·古路傑，」麥奎爾說：「補給連隊，他是個上校。」
「你以前來過這裏嗎？」哈柏問。
「接下來這部分就有點複雜。」李奇說：「你要認真聽：第三個因素，如果你說出他的名字，他會永遠離開這裏。你說出他的名字，他不可能來找你，永遠都不可能，了解嗎？」
「他在那裡。」他說。
「你說呢？」
「這樣可以減少時間的浪費。」她說。
「你他媽的到底是誰？」麥奎爾又問一次。
萊頓點點頭。「沒錯。」
萊頓點點頭。「星期六晚上會更冷清，不過目前麥奎爾是我們唯一的客人。」
「所有機構都一樣。」他說：「在憲兵單位這種現象或許更明顯，因為其他陸軍部隊都恨你，於是其他人自然就會團結起來。」
她看著地面。萊頓謹慎地搖搖頭，說：「不見得是這樣，我們也有一套自己的理論。」
「別擔心，跟你通過電話后，我已經四處打聽過消息，朋友的朋友說我應該好好招待你，聽說你當少校時是個很可靠的人。」
萊頓點點頭。「我覺得再合理不過。」
「等一下你就知道。」李奇說。
「他幹了什麼？」麥奎爾問。
李奇搖搖頭。「我們已經過了那個階段了，行嗎？我們已經知道有這個人了，所以不要逼我先把你修理一番，再開始談正經事。」
「最後一個因素。」李奇輕聲說：「你要了解，你遲早還是會講，只是時間問題，你自己決定。你可以現在跟我講，也可以等半小時后我把你的手、腳和脊椎打斷了再說。」
「所以仔細聽好。」李奇說：「你以為把他抖出來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可是你錯了。你需要了解的是，如果你把他抖出來，你剩下的人生會很安全。因為現在很多人要找他，而且他犯的案子絕對不僅僅是讓他滾回家而已。」
麗莎點點頭。「事業夠大，大到得殺人。」
「沒錯。」
「鑰匙就在那裡。你想把牢門打開，讓情勢公平一點嗎？」
萊頓點點頭。「我在基地遇過她。」
「你想幹嘛？」他說。
「不過我想得先有名字吧！」李奇說。
上尉在樓梯上方等著，站的位置剛好在建築內外交界，裏面的燈光照得到他，外面的雨水不會濺到他。他比李奇矮了一個頭，可是身材比較寬闊，看起來很紮實。他的黑色頭髮整齊地梳過，戴著樸素的金屬框眼鏡，制服外套扣了起來，樣子看起來還算親切。李奇下車，繞過車頭，麗莎跟了上來，兩人一起走到白色階梯下緣。
現在你特別注意觀察的女人，年紀大概二十三、四歲，約在四十呎外。看她穿著輕鬆，好像準備作長途飛行。她現在靠在椅背上，頭往左傾，手機夾在肩膀跟臉之間。講話時笑容空泛，玩弄著指甲，摳一摳，在光線下翻轉著手，東看西看。看樣子就知道這通電話的對象是女性朋友，談話也沒什麼重點。臉上看不出慎重其事的樣子。只是為了講話而講話。
「意料之內。」麗莎說：「不過他應該可以抖出些名字，或許能讓我們找到比較可能的人。」
麗莎一直在旁邊聽，ｒead•９9cｓｗ.coｍ不過她不太相信地問：「他們有明確地跟你說嗎？」
「再買份地圖。」李奇說。
「待會怎樣？」
「他的名字是鮑伯·麥奎爾。」萊頓說：「軍需中士，但他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們已經關了他兩個月，蠢得要命。」
你很確定男人用手機跟自我需求的關係比較密切，所以必然依賴更深，需求更迫切。因此要是偷了男人的手機，他很快就會發現，不悅的程度也比較高。這是你的判斷，所以你坐在機場美食區注意著女人。
「所以我們對每樣東西都有紀錄，比以前要好很多。比方說，我們知道送出了多少貝瑞塔M9，知道合法配發量有多少，也知道有多少在倉庫里。而如果這些數目加起來不對，我們就有得擔心了。」
麥奎爾因為手痛而氣喘吁吁，李奇微微一笑，然後把手放開。麥奎爾看著他，手縮回鐵條后，轉轉肩膀，檢查傷勢。
「所以呢？」
「什麼因素？」麥奎爾毫無頭緒地問道。
這是你很感興趣的問題——人的衝動。你的推論是，只有一小部分的對話屬於真正有效的消息交換。可是剩下的大部分必定落在兩種類別上：其一是純粹好玩，單純是因為你可以這樣做，於是你就開開心心地做了。另一種則是誇大自我，自以為重要的狗屁行為。根據你的觀察，性別在這件事上有很大的關係，但這種看法還不到需要公開陳述，不過私底下你很確定，女人講手機是因為愛講，而男人講手機則是虛榮。「嗨！老婆，我剛下飛機。」他們這樣講，可是這有什麼了不起？誰管你下不下飛機？
「想修好得花好幾個小時。」士官長說：「至少。」
「可是我們又不知道他在哪裡。」
「那鮑伯·麥奎爾兩個月前在做什麼？」李奇問。
他陷入沉默，心裏想著裘蒂跟里昂。他打算把里昂留給他的房子賣掉，而裘蒂很擔心。
麗莎往前坐。「如果是兩、三年前，量有多大？」
「你想怎樣？」
「當然，一、兩次，幾個老人。」
「那就表示你說謊。」李奇說：「你不可能什麼都沒看到。」
他回到警衛室，路障升起，李奇慢慢開過輪胎尖鐵，向左轉。
她的手提袋放在腳邊，小小的名家設計背包，上面有一大堆圈圈、勾勾、拉鏈。光看就知道要關起來不容易，所以她的包包直接打開放在地上。她端起咖啡杯，再把咖啡杯放下。咖啡喝完了。她繼續講話，看看手錶，抬起頭看看飲料櫃檯。她把對話做個結束，闔上手機，放回包包里，從裏面拿了個搭配的錢包，站起身來，離開位子去續杯。
「接著是外面的燈。」李奇說。
「你付出半數獲利的那個人。」
李奇笑了起來，真希望錄像機沒有關掉。那個傢伙真的存在。萊頓要是聽到了一定會在辦公室跳舞。
麥奎爾沒說話。
大門扇形窗上的燈亮了起來，黃色的光。
「聯邦調查局認定他殺了四個女人，你跟我講他的名字，他們就會把他抓走，沒人會問他其他的事。」
「你看到有個人塊頭比你大，受過各種專業訓練，而你大半輩子卻在狗屎軍需庫房裡整理文件。」
「洋基迷會忘了喬伊·狄馬喬嗎？」
「他猜到你可能會親自來一趟。」他說：「進去吧！」
麥奎爾也往前跨了一步，站在鐵條后一呎，雙手抓著鐵條，雙眼直視。李奇再次往前跨。
「現在我離鐵條只有兩呎。」他說：「你還是個蠢蛋。」
「從我們的觀點來看似乎挺樂觀的。」麗莎說：「這種傢伙一定是聰明絕頂、精明能幹，而且還得四處奔波處理不同地點發生的問題。也能解釋為什麼他會對這麼多不同的女人感興趣。不是因為所有女人都認識他，而是因為或許每個女人都認識他的某一個客戶。」
可是你不會對那些拿著筆記型電腦袋子的女人下手，因為那些昂貴的皮袋暗示著主人有要事待辦。或許她們一小時內就會回到家，想要檢查一下電子郵件，完成什麼圓餅圖之類的，於是她們會打開袋子，發現手機不見了。然後她會通知警方，門號會終止，通話會遭到追蹤，全都在一小時內發生，這樣就辦不了事。
「已經幾個月的話就不太妙。」麗莎說：「這樣他就等於出局了。」
「你認識她？」
你馬上起身，手裡拿著車鑰匙，快速跨過美食區，十呎、二十呎、三十呎。你晃著鑰匙，假裝忙碌，她在排隊，快輪到她了。你把鑰匙丟在地上，滑過地磚。你彎下腰去撿，手掃過她的包包，起身的同時把鑰匙跟手機一起拿起來。繼續往前走，鑰匙放回口袋，手機繼續拿在手上。一個人走過機場大廳，拿著手機，再沒有比這更平凡的景象。
她又抬起頭。「大魚嗎？」
「不用確定。」
「或多或少。」他說。
「什麼意思？」
一片沉默。
「大概三年了吧！」李奇說。
萊頓點點頭。「這是當然。」
「你什麼也不會做。」麥奎爾說。
「妳遇過退休的聯邦探員嗎？」李奇問。
「我要你看著我。」李奇答道。
樓梯是磚砌的，每一階的邊緣都被抹圓，兩邊牆壁一樣是白色瓷釉。沿著牆邊裝設有每截https://read.99csw.com長十二吋的金屬扶手，樓梯底部有另一道鎖著的門。然後又是一道走廊、又一道上鎖的門。接著是一個大廳，三個鎖上的門后各有三間牢房。士官長開啟中間的門，打開開關後日光燈閃動，照亮一個長四十呎、寬二十呎的區域。這是個緩衝區，長度跟這區的面積一樣，但寬度只有三分之一。剩下的區域劃分成四間牢房，牢房中都有粗大的鐵條隔開，鐵條擦上厚厚的閃亮白釉。牢房大約十呎寬、十二呎深，每間都有一部攝影機架在對面，高掛在牆上。有三間是空的，牢門往後開。第四間的門鎖上了，麥奎爾在裏面，努力讓自己清醒著。此時他坐了起來，被燈光嚇了一跳。
「我們應該停一下。」麗莎說：「加滿油、擦擦玻璃。」
「那這個人到底是誰？」
電話打到阿姆斯壯堡值班辦公室，接電話的人支支吾吾，表面上什麼都沒透露。但十三年的憲兵經歷讓李奇聽來再確定不過，就像白紙黑字寫在宣誓書上一樣，而且還當著證人面前發誓。
「怎麼找？不知道他在陸軍的哪個地方。」
「賣他最後一批存貨，他大概已經連續偷了十年。稍微做個電腦分析就清楚了。鮑伯，再加上另外幾個不同地方的人，我們經過一番圍堵，讓他們偷不到東西，然後把那些壞蛋一網打盡，讓他們不能再賣先前偷的東西。」
李奇刻意往前跨了一大步。
「第二個因素，不管大人物說他會對你怎樣，我保證會讓你更凄慘。」
「第一個因素是，我不是官方派來的，能接受嗎？」李奇說。
「什麼？」麥奎爾說。
李奇轉過身。「意思是說我不是憲兵、也不是警察，事實上，我什麼都不是。」
李奇笑笑。麥奎爾的拳頭握了起來，顯露出渾厚的二頭肌和寬闊的肩膀。
「一切。」萊頓說：「這樣說吧！主要是這個。」他身子往前，用指甲彈彈電腦屏幕，發出瓶子般的玻璃響聲。「陸軍精實化，容易編整，時間就多了。於是他們把一切徹底電腦化。通信變得更容易，對彼此的業務也一清二楚，庫存容易管理。如果你想知道我們還有多少淘汰的威力吉普車輪胎庫存，給我十分鐘，馬上就能告訴你。」
「或者是一半的槍枝。」李奇說。
麥奎爾的眼睛縮得更小了，他點點頭。「好，把該死的門打開。」
「你想怎樣？」
三人在門口互相握手，接著萊頓領著他們進去。他把門柱上的燈關掉——開關在門后，然後把走廊燈也關掉。
麥奎爾沒說話。
「電腦上是這樣說的。之前槍枝不斷遭竊，什麼理由都有；大概在幾十個不同的地點，所以我們逮捕了幾十個人，之後失竊情況就不再發生了。麥奎爾應該是最後一個，也可能是倒數第二，我不太確定。」
「我知道。」萊頓說：「消息會到處傳。你很幸運，以我的印象，裘蒂是個很好的女人。」
李奇點點頭。「我想也是，不過你要權衡輕重，不管他威脅什麼都只存在於理論上，還是未知數。而且就像我講的，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但我要做的現在就會發生，而且就在這裏。」
「你們的情況樂不樂觀？」她問：「比方說從鮑伯·麥奎爾的狀況來看？」
萊頓點點頭。「沒錯，不然還能有什麼解釋？這就像少了最後一塊的拼圖。於是我們開始假設有個教父級人物存在，有個躲在陰影中的大人物，或許他負責策劃，或許提供包庇，代價就是利潤的一半。」
「你看吧！」他說：「很不穩定的系統。」
他彎下腰去仔細檢查屏幕上的影像，手撐在桌上，右手不斷往下彎，直到指關節碰到開關。錄像機的嗡嗡聲停住，錄像字樣從屏幕角落消失不見。
麥奎爾開始緊張，呼吸變得粗重，然後他靜了下來，身體稍微放鬆，眼睛又瞇起來。
「不好意思。」她說。
「沒錯。」萊頓又說了一次。
「有點複雜。」他說：「你可能得同時考慮幾個因素。」
挑選女人的另一個主要優點是她們的口袋比較小，有時甚至完全沒口袋。所以得拿包包，裏面裝著所有東西：錢包、鑰匙、化妝品，還有手機。女人會從包包里把手機拿出來用，可能會擺在桌子上一會兒，然後再放回包包里。如果她們起身去裝咖啡續杯，當然就會連包包一起拿走。這是當然，包包要隨身帶好。可是有些人還會帶別的包包，如筆記型電腦的袋子，這年頭notebook的袋子都分成很多區，讓你放光碟、刻錄機、電源線。有些還附手機袋，袋子外側的長方形小皮袋，形狀跟以前抽煙女子會帶的香煙打火機盒一樣。這些多出來的袋子，就不會時時帶在身邊。如果只是要去飲料區，通常會把這些留在桌上，一方面用來佔位子，另一方面是因為，誰能拿著包包、手提袋，同時還端著一杯咖啡？
九十五號公路塞得亂七八糟，一號公路就好得多。這條路穿過高地公園，此後的二十哩連個彎也沒有，直通川頓。李奇還記得阿姆斯壯堡是在川頓北方的左邊，所以南下過去要右轉，轉進一條同樣筆直的路，直接通往路障，旁邊是一間兩層樓警衛室。警衛室再過去，出現許多道路與建築物，路面平整，路緣石都塗上了白漆，磚砌建築，邊角呈圓弧狀。屋外階梯用管狀鋼材焊接，漆成綠色。金屬窗框，這是五〇年代的軍方標準建築，那時預算無上限、規模無限大，樂觀也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