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有那麼一下子，所有人都陷入沉默，只剩蟲鳴。
林肯車停在門廊邊，懸吊回復定位，引擎熄火。有一下子，車裡的人都沒有動靜，然後三道門一起打開，三人一起下車。巴比跟愛莉走下門廊階梯迎了上去，李奇往後退開，卡門慢慢起身向前跨出，取代了李奇的位置。
「沒關係。」李奇說。「警長什麼也不會做。」
「那就上車，我們會在大屋那邊停車。」
史路普·古瑞爾沒關車門，在太陽下伸了個懶腰，這對任何一個被關了一年半，又坐了六小時車程的人來說是很自然的動作。他的臉和手因為長期在監獄里而變得十分蒼白，他也因為吃了太多漿糊食物所以體重超重，不過十分確定的是他是巴比的哥哥，這點無庸置疑。相同的頭髮、相似的臉型、骨架差不多，姿勢也一樣。巴比走到他面前，雙手張開用力抱住他。史路普也回抱，兩人腳步搖擺，大聲呼喊，彼此拍著肩膀，場景似乎成了兄弟會的聚會所草皮，像是有人贏了場大學足球賽。
「別再讓他打妳了，卡門。只要有需要，馬上來求救，或是大叫，好嗎？要叫得驚天動地。」
「史路普·古瑞爾。」他邊說邊伸出手。
「史路普跟巴比。」她說。「講了很久的話。」
那傢伙點點頭，臉色很不好看。「她沒事。」他說。「至少外表上是這樣，不過她麻煩大了。」
「什麼時候？」
將軍！
「做什麼？」李奇叫道。
「就定位。」小隊長說。
可是警長做了一件事，他把問題丟給州警局。九十分鐘后李奇發現了這件事，因為德州州警的巡邏車從大門口轉進來，指明要找他。有人報了路，他們繞過馬廄，直接把車開到宿舍里。車子的引擎運轉著，還有輪胎壓過泥土的聲音。李奇下了床，爬下樓梯，到了一樓時，車子擋風玻璃上的探照燈直接對著他照來，燈光穿越停在樓下的牽引機，甜筒形光束突顯出他的身形。車門打開，兩個州警下了車。
有那麼一下子，愛莉的臉上滿是困惑，然後她拉起卡門的手，兩人一起走到史路普身後，慢慢朝馬廄大門而去。卡門把頭轉過來，邊走邊用嘴形對他說：你跟他講。史路普轉過身，看著她們離開，再轉過頭看著李奇，好像這才第一次看到他。
「傑克·李奇。」他說。「監獄還不錯吧？」
「她沒事吧？」李奇問。
「我得待在這裏，為了那女人。」
她暫停一下。「我現在得回去了，他以為我跟愛莉在一起。」
「是，是很體貼，可是今天這餐純粹是家人聚餐。」
「這算是州警的工作？」
「你們是指？」
李奇沒有回答，小隊長也轉過頭。
「我應該去打斷他的手。」
不過他們沒有機會到達目的地。在開上郡道一英里前，無線電調用聲響起，時間是上車后一小時又三十五分。調用者無精打采，用字簡潔，干擾聲很大，是個女性調度員。
「沒事。」
然後他轉身離開。
「她有危險。」
「好，我走。」他說。「我自己走到馬路上。」
她深深吸了口氣，勉強擠出微笑，跨步走下樓梯，拉起史路普的手，讓自己投入他懷裡，兩人親吻，時間長度足以讓人確定他們是夫妻
https://read.99csw.com，而不是兄妹，可是卻又不足以讓人感覺他們之間有真正的熱情存在。車子後方，巴比跟他媽媽離開了海克，繞過車頭，朝著門廊走來。巴比臉上露出擔心的神色，羅斯緹則把手當扇子搧風，目光集中在李奇的方向，一路走上階梯。「對，陸軍。」
小隊長跟州警一起坐進前座，把車開到大屋前方。除了愛莉之外，古瑞爾一家都站在門廊上看他走，所有人在欄杆後方排成一排，第一個是羅斯緹，然後是巴比，再來是史路普，最後是卡門。所有人臉上都掛著笑，只有卡門例外。小隊長把車停在門廊階梯下，搖下窗戶。
李奇把目光轉回來，看著史路普穿過院子，右手拉著愛莉，左手拉著卡門。他的眼睛在強光下瞇成一線，看著卡門不發一語，愛莉則是嘰哩咕嚕說個不停。一家三口從他身邊直直走過，肩並著肩爬上階梯，然後他們在門口停下腳步，史路普往左讓開，讓愛莉先進去，然後跟著她跨過門檻，再轉動左肩把卡門拉進去。門關上時很用力，揚起了門廊上的炙熱灰塵。
「很可惜你這麼早就認輸，提早出獄了。」
「還不要，讓我先跟他說。」
「走到引擎蓋這邊來。」小隊長回叫道。
「實在夠熱的，對吧？」他問道。臉上掛著政客式的笑容。
李奇點點頭。「如果你沒本事服完刑期，那就別幹壞事。」
李奇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點點頭。「好。」他說。「那我還是不打擾的好。」
李奇沒說話。
「我聽巴比說要邀你一起吃午餐。」她靜靜說道，人已經站在門廊上。
「他打電話給警長了。」
他們往回開了六十英里，同樣的路程先前他是坐白色凱迪拉克過來的。他們經過十字路口的小聚落，有愛莉的學校、加油站跟老餐廳。小隊長一路上都將車速定在緩慢的五十五英里，耗了一小時又五分鐘。到達路口時，所有店家大門緊閉，兩戶人家的燈開著，除此之外一片漆黑。車子繼續前進，開上卡門追校車的那段路，沒人講話。李奇側躺在塑膠椅面上，看著外面的黑夜。再往北前進二十分鐘，李奇看到卡門從山上轉下來的那個彎，不過他們不走那條路，而是繼續筆直往前，朝主要公路前進，目的地是再過去的佩科斯。
十二分鐘后，州警自己一人走出來，慢慢回到他那邊的車門，打開，彎下腰，伸手拿麥克風。
「我沒得挑。」他說。「事實上，是他們趕我出來。」
李奇往前靠在鐵窗上。
李奇換另一邊看著州警，他則是聳聳肩。
州警把麥克風從挂鉤上取下，把電線拉開，按下按鈕。
「是嗎？」
「你得離開這個郡，我們會在佩科斯讓你下車。」
「那你打算怎麼辦？」小隊長問。「關於你的錢？」
「即刻前往紅屋農場，回聲郡北方十字路口往南六十英里，據報有家庭事故，完畢。」
「只要接到電話，我們馬上會來救人。」
「我也犯了法。」
李奇把手掌放在散熱器隔板上，彎下腰。車子鋼板傳來引擎的高熱。州警官拿槍指著他，小隊長上下搜身。
「你剛才對他們大叫什麼？」他問。
李奇往左九*九*藏*書看著那個州警跟他手裡的獵槍，他的人跟槍看起來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他往左看，那個小隊長的手放在他的槍托上。李奇腦中出現那兩個古瑞爾兄弟的形象，同一張臉的兩個版本，都在奸笑，沾沾自喜、得意洋洋。不過真正對他喊出將軍的，卻是羅斯緹。
「那叫他來告我們啊！」巴比叫道。
「不是，星期天回聲鎮警長休假。」
「喔，是嗎？為什麼？」
他把手壓在李奇的頭上，讓他坐進車裡。車裡很涼，後座前方有道厚重的鐵絲網。兩邊的車門開關及窗戶開關都不見了，有許多小小的鋁塊把車門上的洞補了起來。座椅是塑膠皮，有消毒水跟濃濃的臭味，臭味是從空氣芳香劑里飄出來的，形狀長得像棵松樹，掛在前面的後視鏡上。儀錶板上有個雷達設備，下面傳來小小聲的無線電波對話。
「連海克也不會留下來。」她補充道，好像這是關鍵證據一樣。
「很糟。」史路普說。「你待過嗎？」
「農場所有人說你擅闖民宅。」
沒半個人出現，州警打開車門，小隊長熄掉引擎也下了車。
他的眼神又閃了一次，但很快就消失了。不易激怒。李奇想。不過在監獄待久了的人，都會習慣把所有情緒壓下來。
「卡門！」他大叫：「Si hay un problema, Ilama directamente a estos hombres！」
「為什麼？」
「擅闖民宅是重大犯罪？」
「她沒辦法打電話，就算她打了，警長也不會通知你們。」
「讓我先觀察看看。」她說。
「收到。事故性質？完畢。」
而且反應很快。
「我今天早上看過了，媽咪。」愛莉說。
「別忘了十一月要去投票。」海克回答道。「投給我就更好。」
李奇沒開口，州警替他回答。
「你們不需要這樣。」
「那真是相當體貼。」李奇說。
「好，上車。」他說。
沃克點點頭。「你叫李奇，對嗎？」
「聽好，老兄，有人通知我們說你擅闖，所以我們在意的只是人家到底歡不歡迎你，顯然你不受歡迎。」
「看開點，朋友。」他說。「至少現在我們可以幫上忙了。」
「他們欠我錢，我都還沒領過薪水。」
「藍色五號、藍色五號。」她說。
「因為我嗎？」
「這麼小的社區，如果警長放假，或遇到重大犯罪，我們就得出動。」
三小時內，除了女傭外李奇什麼人也沒看見。他留在宿舍里，女慵把午餐送來給他，一小時后再回來收盤子。每隔一段時間，李奇會從浴室上方的窗戶看看屋子那邊的情況，可是門都緊閉著，什麼動靜也沒有。到了接近黃昏時，他聽到馬廄後方有交談聲，於是走向那邊，結果發現史路普、卡門跟愛莉在外面散步。這時氣溫仍然很高，搞不好比之前都還熱。史路普看來局促不安、滿身大汗，他的腳在地上來回摩擦，卡門看來也很緊張，臉有點紅，可能是緊張、可能是費力，也可能是嚇人的高溫，不過，也並非不可能是她已經挨了幾巴掌。
「愛莉，跟我一起來看妳的小馬。」她說。
「這個嘛，聽說你逃漏稅。」
「有個混蛋陸軍上九九藏書校打老婆，一個年輕的好女人。他是那種鬼鬼祟祟的狡猾小人，都在私底下打老婆，不敢公開，所以我找不到證據，但我不打算就這麼讓他逍遙法外，因為這樣太沒天理，而且我不喜歡打老婆的男人。所以有天晚上，他剛好被我逮到獨自一人，沒有任何目擊者，如今他坐著輪椅，吃東西要用吸管，還得穿圍兜，口水流個不停。」
卡門伸出手。「可是我沒看過，所以我們再去看一次。」
「所以很抱歉。」她說。「不過女傭會把東西送到宿舍給你，就跟平常一樣，你們這些男孩明天就可以聚在一起了。」
「沒門，老兄。」小隊長答道。「你得待在這裏。」
「沒有申訴我們就愛莫能助。」
李奇聳聳肩。「多少算是。」
從離開時算起，到他們回到農場時總共過了兩小時又三十分，九十五分鐘往北，五十五分鐘往南。映入眼中的第一樣東西是警長的二手巡邏車，斜插在院子里，門打開，警燈閃爍。小隊長轉彎開進泥土路，停在這輛車的後方。
「有，不過是在鐵條另一邊。」李奇說。
「不，不是。」
「王八蛋。」小隊長說。
史路普頓了一下。「你是軍人對吧？陸軍？」
羅斯緹露出微笑，巴比刻意躲開他的目光，跟母親一起走進屋裡。李奇步下階梯走到院子里，承受著中午如火爐般的高溫。海克·沃克走回到林肯車旁準備離開。
「收到。立刻出發。通話完畢。」州警說完把麥克風掛回去，轉過頭又說：「所以她還是聽懂了你說的西班牙語，你的口音還不算太離譜。」
「就像他講的。」他說。「如果沒有通報，我們什麼忙也幫不上。」
史路普點點頭。「巴比跟我說你是個警察，現在是四處流動的工作者。」
她的手伸向臉頰。「沒有。」她說。
「就跟機械發條一樣。」海克說。「不過我可累壞了，德州真是個很大、很大的地方，有時候你會忘了它的威力，然後一直不斷開車。我打算讓他們好好慶祝一下，回去好好睡個覺，真是謝天謝地。」
「那你會變成馬路上的無業游民，在這裏也是違法的，尤其是天黑以後。」
李奇微微笑。感謝你替我開場。他想。
「你可以明天再回來。」他小聲說道。「法律沒有規定國民不能尋求再次受雇的機會。」
「那女人希望我待在這裏，當她的保鑣。」
「因為這通電話報的不是他攻擊她，而是反過來，她開槍把他打死了，所以我們剛才逮捕了她。」
「這是幹什麼？」他問。
「她有提出申訴嗎？」
「他在這裏做什麼？」他說。「不是休假？」
這時候他聽到宿舍樓梯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他坐起身來，剛好看到卡門爬上二樓。她一手平貼胸口，好像喘不過氣，也可能是陷入恐慌，或者兩者都有。
「他有打妳嗎？」李奇問。
近看時，李奇更能確定他是哥哥，是聰明版的巴比。雖然年長一點點，可是聰明很多。他的眼睛透露出他是個聰明人，不過未必是正向的聰明才智，不難想像其中隱藏著一些惡毒。李奇跟他握手，他骨架很大，可是肌肉鬆軟。是恃強欺弱的那種，而不是鬥士。
她點點頭。「他想把你趕走。」
李奇沒九_九_藏_書說話。
李奇再看了獵槍一眼，這是一把大口徑的伊薩卡，槍口大到可以讓李奇把拇指伸進去。他也再看一次小隊長的手槍，這是一把葛拉克，安放在上油的皮槍套里，扣了條皮帶，如果要掏出槍來得多花半秒鐘。
「當然不妥。」史路普說。
「聽你這麼說，倒讓我舒服多了。」他說。「至少我不繳稅是對的，因為稅金可能進了你們口袋。」
小隊長沒多說什麼，用力踩下煞車，在路上做了個慢速大迴轉，從這邊路肩到另一邊路肩。車頭再次對著南方，重踩油門。遇到直路時，他把車速提高到一百英里，轉彎時也不低於九十。警燈跟警笛都沒打開，經過十字路口時也完全沒有減速。因為沒必要，在這條路上遇到另一輛車的機會比中樂透還難。
「她不敢，因為警長是個白人鄉巴佬，而她是加州來的西班牙裔女子。」
「喔，怎麼回事？」
「你們兩個。」史路普說。「你，或另外那個。」
「她有付你錢嗎？你有契約可以給我們看嗎？」
「我們一定得這樣。」
「算了。」李奇說。
李奇沒說話。
飛蛾發現了探照燈的位置，一大群飛了過來，擠在玻璃燈片前，但承受不住高溫時就飛起來，然後再落下。飛蛾在李奇的右手上拍打，感覺起來乾乾的、粉粉的，出奇地重。
「可是現在，你得上車。」
史路普放下愛莉，抬頭看著門廊，露出勝利的微笑。在他身後，巴比和他媽媽及海克·沃克聊天，三人在車后聚成一團。史路普伸出手，向他太太示意，但卡門後退離開欄杆，退到陰影深處。「我想還是由你跟他說好了。」她輕聲說。
「你離開了部隊，所以或許你也沒本事待下去？」
「上車。」小隊長說。
李奇再次點頭。「那麼後會有期啰！」
「我現在就在跟你通報啊！」李奇說。「我正在跟你講啊！」
他倆下了車，一起走到門廊階梯前走了上去，走過木板地，推門。沒上鎖，兩人進去，門關上。李奇等著，五分鐘、七分鐘、十分鐘。車內漸漸暖和起來，然後變得燠熱。一切都靜悄悄地，只有無線電偶爾發出一、兩聲干擾噪音跟昆蟲鳴叫。
「我們的乘客很少有高興的。」小隊長回道。
「你認為這樣不妥？」
「目前不明，研判相當嚴重。完畢。」
他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驚訝，之後立即換成冷靜沉著。李奇想，自制力挺優秀。
「我想也是。」
「我沒有擅闖，我在這裏工作。」
「是嗎？為什麼？」
「那你受雇於她嗎？正式的？」
「我會的，」她說，「我答應你。警長的事沒問題嗎？」
「那就上車吧！」
小隊長再次關上窗戶，開出農場大門。李奇伸長脖子，古瑞爾家的每個人都目送著他離開，只有卡門例外。她一動不動站在原地，眼睛直直地瞪著剛才車子停過的地方。小隊長右轉開上馬路，李奇頭轉到另一邊，他們一一回到屋裡。車子用力加速，所有人消失在車后。
「藍色五號，收到。完畢。」他說。
「沒辦法，我又沒個有錢的爹。」
小隊長轉問頭。「什麼？」
「想清楚。」李奇輕聲回答。
他們跟警長完全不同，而且差很多，等級完全不能比。年輕、壯九_九_藏_書碩、專業架式十足。兩人都是中等身高，雖瘦但肌肉結實，都剪成軍人式的短髮，身上穿著乾淨整齊的制服。其中一個是小隊長，另一個是州警官。州警官是西班牙裔，手上拿著把獵槍。
「讓我出去。」李奇說。
「誰？」
「大家都這麼說。」
「你這麼認為？」
他臉上不好意思的表情跟昨天晚上一模一樣。他在車門邊稍作停留，隔著車頂對史路普揮手。史路普比出手槍手勢，對著海克，嘟起嘴彷彿自己加上了子彈音效。海克坐進車裡，發動引擎，倒車轉彎，朝著大門開出去。車子在門口稍作停留，然後右轉加速離去，過了一會兒，遠處又出現了一道新的卷形煙霧，沿著馬路往北飄去。
李奇沒有移動。
「是這樣嗎？」李奇說。
「我警告過你們。」李奇說。「剛才就該把我的話聽進去，要是她受重傷的話，這筆帳都算在你們頭上，朋友。」
「那我們就愛莫能助了，現在上車吧！」
李奇沒說話，小隊長把車門打開，然後暫停一下。
李奇點點頭。「我之前已經搞定他了。」
「這傢伙說你們欠他工資。」他叫道。
「不用擔心。」他說：「他什麼也不會做。」
「史路普。」
「好。」李奇說。「可是我不高興。」
李奇回到宿舍后，女傭送晚餐來給他，之後再回來收盤子。外面的天空已經全黑，夜晚的昆蟲又開始瘋狂唱歌。他在床上躺下，全身是汗。溫度一直定在華氏一百度左右，看來絲毫沒有變化的打算。孤獨的土狼又開始號叫，美洲獅在怒吼，還有看不見的蝙蝠拍打著翅膀。
李奇點點頭。「所以我想亞柏林那邊一切都沒問題。」
「剛剛，他跟巴比講完話后就打了。」
「西班牙語，」他說，「講給那女人聽的。意思是：『卡門，如果遇到麻煩，直接打電話給這些傢伙。』他口音很重。」
她把頭轉開。「嗯，一次。」她說。「不是很用力。」
「還挺得住。」李奇說。
「沒有嗎？」
「她是農場主人嗎？」
「風暴快來了。」
「有個問題。」他說。「他們家媳婦遭到她老公家暴，已經持續很長一段時間了，而她老公今天出獄。」
「那我們要到哪裡去？」
「要不要我陪妳一起去？」
州警搖搖頭。「必須受害人自己講。」
愛莉定住不動，站在巴比身後，對這陣聲音騷動感到困惑。史路普放開巴比，蹲了下來，對愛莉伸出手。李奇轉過頭，看著卡門的臉，她的神色緊繃。愛莉站在地上，很害羞，一動不動，不知該怎麼辦，但腦中隨即產生了鏈接，於是投向史路普的懷抱。史路普把她抱向空中，摟住她，親她的臉頰，拉著手不斷繞圈圈。卡門的喉嚨發出一些聲響，把頭轉開。
「我想，他們剛剛把你開除了，所以你現在是擅闖民宅，我們得把你驅離。」
卡門走下樓梯。
「我對軍隊一向沒什麼好感。」
史路普沒說話，氣都不吐一口，連內眼角附近的皮膚都變成深紫色，李奇想：你要是轉頭離開，就等於承認了，不過史路普一動不動，定在原地，看著空氣，眼神沒有聚焦，然後他回過神，眼神重新聚焦，不快、也不慢，很聰明。
李奇的雙手離身體遠遠的，慢慢走向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