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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說話,只是打開置物箱把地圖放回去。他拿出手槍,退出彈匣,查看裏面的子彈數目。沒開過火,依然十發子彈滿膛。他把彈匣裝回去,第一發上膛,然後扳起擊鐵,上保險。他身體稍微往椅子前面挪動,把槍放進口袋。
她沒有回答,只是緊閉著嘴,左右搖搖頭。
他聳聳肩。「我很懷疑。」
她對著方向盤點點頭。「那種感覺真的很不賴。」
「你要不要說清楚點?」
「海克·沃克剛才指定我們為代理警長,整個回聲郡內都有效,你媽在哪裡?」
「正義之秤。」他說。
她露出微笑,沒說什麼。
「他們可以直接在屏幕上畫出一整間房子,一輛車,或任何東西,也可以上色、裝潢、觀賞。如果是房子,甚至還可以走進去,或是繞一圈,讓房子旋轉,看看前面,看看後面。如果是車子,可以看看白天看起來如何、晚上看起來如何。可以上下移動、旋轉,從每個角度檢查。也可以把車子拿去撞,測試撞擊安全性。一切都跟真的一樣,只差它不是實物而已,我想這大概是虛擬之類的東西。」
「她以為這是事實,某個佩科斯的珠寶商嘲笑她,告訴她那是個贗品,只值三十塊錢,卡門就信以為真。可是實際上是珠寶商想騙她,想用三十塊錢把戒指買下來,再用六萬塊賣出去,世上最老套的騙術。就跟文件里某些移民的遭遇一樣,這就是他們對美國的第一印象。」
他聳聳肩。「眼睛是很小的目標,而且在那種情境下,一定是迅速開槍。你把槍舉起來,開火,一、二。沒什麼道理要選這麼小的目標,但這是很有自信的表現,不算炫耀,比較像是展示自己的技巧跟準確度,有點像是自我陶醉,很享受這種感覺。」
「所以?」愛麗絲說。
「這對我們有利。」
「怎麼做?」
「我想妳的車應該有保險。」他說。「因為今晚車子可能會受損。」
「戒指的事不一樣。」他說。
她繼續往南開,車子又走了一英里路,電線杆來了又去,每一根都在大燈照耀下閃過一瞬光亮。
「當然沒有,愛麗絲,因為妳是精明能幹的白人律師,而我看起來是個不好惹的白人大塊頭。但她卻是個矮小的墨西哥裔女性,孤身一人,急著想賣,而且心裏很害怕。所以他看到卡門時看到的是只上門的肥羊,我們就不同了。」
每份文件都有個小標籤,裝在塑膠標牌裏面,以對角方式整齊地由左排到右排列。這些標籤都是B開頭的字,但都是最近的數據,最久的也只是四年前。他往旁邊跨了兩步,跳過隔壁的B櫃到下一個柜子。空氣沉悶炙熱,警鈴仍舊大聲響著,藍色閃燈的光芒不斷照進窗戶,跟李奇的心跳脈動幾乎同樣規律。
「用不了那麼多,我們只需要一把,只是不想把剩下的九把交給敵人而已。」
「你想讓我們被捕嗎?」
他打開置物箱,再次拿出地圖,找到佩科斯郡的大比例尺地圖,攤在膝蓋上,手往上把車內燈打開。
「引他們去沙漠里。」
「我還有些特別的子彈。」他邊說,邊拿出另一個盒子。
「我們現在在幹嘛?」她說。
「四小時,行嗎?」女人說。「把事情搞定。」
邊境巡警高層于某年八月進行全面徹查,這是第一次有謠言傳出的十一個月後,該月底還有最後一起攻擊事件,之後就沒再發生過了。因為沒有新的鑒識證據足供檢驗,所以調查無法持續下去,因此後來雖然採取了預防性措施,比方說嚴格控管彈藥數量、增加無線電通報次數,不過仍沒有具體結果。調查工作運行得很徹底,上級長官也確實盯緊,不過這種回顧式調查,加上以秘密方式在准軍事化的世界中進行,而僅有的目擊者又完全否認曾靠近邊界,所以註定要不了了之。於是這樁案子就這樣慢慢消退,時間拉長,謀殺事件不再,倖存者開始創建新生活,移民大赦也消弭了許多憤怒。調查節奏慢慢停止,四年後文件封存。
「你開槍殺過人嗎?當憲兵的時候?」
司機點點頭,把門關上,轉頭看著睡在床上的小孩。把事情搞定的意思就是不要留下任何證據,尤其是活的目擊者。
「應該會有警報器。」
「那妳騎過腳踏車嗎?」
「想出她人在哪裡。」
「什麼意義?」
「他們不會馬上來,我們大概會有三、四分鐘時間。」
他把這包糖直立放在碗里,指針轉到剛好五磅的位置。他把糖放回櫥櫃,換另一包用玻璃紙包裝的碎堅果。指針指著兩磅。李奇看看標籤,包裝上寫著兩磅。
「就差那個鑽戒。」
「因為要是我,我會找三個。在部隊里,我們都是三人一組,基本上一個當司機,一個當槍手,另一個負責把風。」
他把四把槍從槍架上拿下來,跟著巴比到屋外。
她沒說話。
「不對,這不是人人都會。他們得先把他攔下,說服他上車,一路上要讓他安安靜靜。這是非常高明的技巧,愛麗絲,遠比妳想像的困難。然後他們又打穿他的眼睛,這也代表某種意義。」
「頭髮很漂亮,我想,兩個都一樣。便宜的西裝,女人穿裙子,眼睛應該是藍色,而男的那個很高。」
「直排輪?」
「在紐約市?」
他聳聳肩。「他們是好朋友。」
「磅秤在哪裡?」他問。
「不對,還有,巴比。像你們這種高傲的紅脖子絕對不可能只滿足於幾支點二二玩具槍,大傢伙在哪裡?」
她瞪著李奇。「殺了?艾爾死了?」
「那警察就會跑來。」
「材料都要秤重嗎?」
「總算開始了。」他說。「保證是你們見過的最大規模,聯邦調查局跟州警,到處布下路障,天上有直升機,地面總共一百五十名警力。可是暴風雨快來了,可能不太妙。」
「我們會沒命的。」
「而且快下雨了。」
「因為她身上沒錢。」
「或許不會,他們會擔心愛莉指認他們。她是個聰明的小孩,一向靜靜坐著,不斷觀察、思考。」
片刻沉默。
沃克嚴肅地點點頭。「如果是這樣,他們會找到人,以這種程度的搜索行動,他們一定會堅持到底。」
「所以或許明天他們就會放她走了?」愛麗絲說。
「這也是為了那孩子好。」羅斯緹說。「而且我也沒得選,他們手上有文檔。」
「不然呢?大人。」羅斯緹說。「你要逮捕我嗎?」 李奇拉了張椅子坐在她對面,瞪著她。
巴比垮著臉,好像他已經聽說了。「我朋友帶我出去,」他說,「處理喪葬事宜。」
「警察?你?」
「或許吧!」
「我們去找沃克吧!」他說。
他赤著腳穿過大廳,推開read.99csw.com一道門,通往一間小小的暗室,那原本可能是間書房。他把燈打開,李奇看到牆上有油井的黑白照片。一張書桌、一張椅子,還有另一個槍架上擺了四支30-30溫徹斯特步槍。七發槓桿式連發槍,漂亮的大傢伙,槍托塗油,二十吋槍管,保養得很好。懷特·厄普也不過爾爾。
「所有答案。」他說。
「告訴我。」
他把地圖折起來放在碗上,一磅三盎司。他拿下來再把堅果放上去,還是兩磅。他把堅果放回櫥櫃,放上快遞包裹,一磅一盎司,再加上地圖,指針變成兩磅四盎司,然後再加上裝了子彈的手槍,五磅三盎司。如果有必要,他也可以計運算元彈的重量。
但不會永遠這麼乾淨俐落。
「其他的都通了,可是戒指卻搞不懂。」
「妳以前有送走孫子過嗎?」
「我要把門給踢破。」他說。
「不對,我認為他們人數應該不止兩個。」
「我沒犯法。」她說。
他把偷來的文檔放在膝上,伸手打開車內燈,好看個清楚。
「那些人把他拖出車子之後,兩分鐘內就了結了他的性命。」
「把其他槍拿出來。」李奇說。「我要代表回聲郡警長,強行徵收你們的槍枝。我還是代理警長,記得嗎?」
他點點頭。「跟我說說妳做給我吃的那餐。」
「史路普也有張同樣的照片。」
「走了。」他說。
「要在腦袋裡找,從他們的觀點思考。想著如果是我們會怎麼做,那應該就是他們會用的方法。」
「所以我要讓警鈴大作。」
B代表邊境(Border)巡警,文檔里摘要了十二年前這些人犯下的罪狀,以及採取的對應措施。讀起來實在讓人不太愉快。
車子慢了下來,轉進大門,搖搖晃晃駛進院子里。
李奇從福斯的置物箱里拿出Heckler &Koch、德州地圖跟聯邦快遞包裹,走進愛麗絲家裡。他直接穿過客廳來到廚房區,房間里安靜涼爽,而且很乾燥。中央空調開得很強,有那麼一下子李奇在想,她的電費帳單不曉得一次要繳多少?
「這樣好嗎?你自己也說了,他們是很厲害的槍手。」
「舌頭?那是什麼?」
身後的座位上。巴比彎進車裡,把子彈放在槍旁。李奇把溫徹斯特步槍直立放在副駕駛座後方,然後轉頭面對巴比。
「白人?」
「我有經驗。」李奇說。「我追過逃兵跟擅離職守的人很多年,要先訓練自己和他們用同樣方式思考,這樣基本上就都能找到。」
「講得跟真的一樣。」
他掛斷電話,轉頭對著身後的愛麗絲說:「妳找到沃克了嗎?」他問。
「這個就是我的看家本領。」他說。「我的專長,追逐的快|感。我是個調查員,愛麗絲,以前是,將來也會是。我是個獵人,沃克給我那枚徽章時,我的腦袋又再次開始運作了。」
「是另一種層次的謊話,就像蘋果跟橘子不一樣。」
「沒有。」
她回頭看著從北方來的路,然後搖搖頭,把檔位排入一檔,腳踩離合器。李奇探頭進車子里,捏捏她的肩膀。
「他們厲害的是走到人前,開槍打爆他們的頭,但一旦到了空曠區域,四周一片漆黑,面對步槍的火力會怎麼樣還是未知數。」
「頭髮?眼睛?衣服?」
「我要借你的吉普車。」他說。
「妳廚房裡有內臟做的派嗎?」
「應該夠多了。」
「她說那個贗品只值三十塊錢。」
「我想我們也是。」他說。「我們會待在愛麗絲住的地方,如果有什麼需要,或有消息的時候就打電話給我們,好嗎?」
快速飛馳的車內很安靜。
「你跟你媽現在開始待在屋裡。」李奇說。「要是有任何人出來亂晃,視同不懷善意,懂嗎?」
「這麼簡單?」
李奇搖搖頭。「事實上,妳做的每一件事都犯了法。」
「不對,我認為他們應該住在汽車旅館里。」李奇說。
「車子呢?」
「一次,滿慘的。」
「任何衝著我們來的東西。」
「剛才有人跟他們講了。」
「用手槍的時候是,而對付手槍最好的方法就是躲得遠遠的,然後用你所能找到的最大支步槍還擊。」
「因為她其實沒說謊,她講的是實話。」
「我會再回電話給你。」李奇說。
「所以?」
她臉色慘白,想要張嘴。她說那麼,然後停下再說那麼,後面的愛莉兩個字卻接不下去。
「我不久前跟卡門一起騎過,這輩子第一次。」
「所以我們需要妳的詳細描述。」他說。「有幾個人?」
「所以?」愛麗絲說。
「為什麼?」
「為什麼?」
「很可能是明天。大陪審團基本上是常設單位,大概會花個十到十五分鐘。」
「妳會躲得遠遠的。」
「我不懂。」
「想愛莉在哪裡。」
「做什麼?」
「警察。」李奇說。「我們要找你媽。」
「我不懂這有什麼重要的。」
女人頓了一下,她自己也得去,因為她是槍手。如果必須把人力分成二比一,她希望高個子跟她一組,而不是司機。
「她問過我同樣的問題,我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
愛麗絲把車停在事務所後方的停車場,她身上有後門鑰匙。四周都是陰影,李奇一路保持高度警戒,不過他們還是安全地走了進來。這間老舊的辦公室里空無一人,灰塵很多,安靜無聲,但非常炎熱。冷氣機下班時已經關掉了,李奇靜靜站著,傾聽著某種無聲無息。埋伏之人會發出特有顫抖,那是種原始的感覺,由大腦深處負責接受與解譯,不過這裏不存在這種東西。
「為什麼戒指的謊話不一樣?」
「為什麼你這麼相信她?」
李奇後退兩步,往前沖,鞋底踹在門把上。木頭裂開,往後陷了半吋,不過還是撐住了。他再踹一下,門往後爆開,撞到走廊的牆壁又彈回來。外面高處有個藍色閃燈開始閃爍,電子鈴聲大作,聲音跟他預期得差不多大。
「你實在瘋了。」
「已經沒有了。」
「這是什麼?」
「你媽在哪裡,巴比?」
「到了。」他說。「待會再跟妳講。」
「李奇認為他們應該躲在汽車旅館里。」愛麗絲說。
「你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對吧?」她又問一次。
「那就是你會沒命。你自己說了,他們很厲害的。」
「妳有核對嗎?」
「車頭對著停車庫。」他說。「大燈別關,我要看看那輛老貨車。」
「別跟我耍把戲,巴比。」李奇說。「現在想這些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我不希望正面衝突,一來對方非同小可,二來有小孩交火也不方便。」
「我只不過記得自己讀過的九*九*藏*書東西,而且我也記得巴比·古瑞爾說過關於犰狳的事。」
「准嗎?」他問。
「珠寶商說謊?」
她又聳聳肩。「大概只有模糊的概念。」
「有幾個人,古瑞爾太太?」
「我可以在腦中看到整件事的全貌,就像電腦設計一樣。裏面、外面、上面、下面、每個角度。只差那個戒指,這個戒指把所有東西都搞砸了。」
「開始吧!」她說。
「妳騎過馬嗎?」
「那我們該怎麼辦?」
「把槍放到車裡。」他說。
他沒說話。
「摔過嗎?」
「放棄的臨界點?」司機問。
「可是他沒騙我們。」
「我知道為什麼她連戒指都要說謊了。」他說。
「為什麼?那裡有什麼?」
「大概吧!」
「為什麼?」
羅德里奎茲停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他回答了,只有一個字。
「為什麼我們需要用到十把來福槍?」
她慢慢滑行一、兩碼,轉動方向盤,讓頭燈光束照亮車庫右邊。光線照亮半台新貨車,半台新吉普車,還有停在中間的整輛舊貨車。
「那場調查是漂白嗎?」
巴比點點頭,轉過身,走到階梯下,回頭看了一眼,然後進屋。李奇靠向福斯旁邊準備跟愛麗絲說話。
「馬很高,感覺就像人在半空中。」
那些人叫她洗澡,可是弄得很糟,因為其中一個男的看著她洗。他很矮,頭上長著黑頭髮,手臂上也有。他站在浴室門裡面,從頭到尾看著她坐在浴缸里洗澡。媽媽跟她說過,絕對不要讓人看到妳沒穿衣服,尤其是男的更不可以,可是他卻站在那裡看著她。而且洗完后她也沒有睡衣可穿,她沒有帶,什麼都沒帶出來。
有時真的會有輛車在等著,不過開車的司機會要求他們另付一筆可觀費用。由於已身無分文,他們只能交出一、兩樣隨身貴重物品。新的司機會哈哈大笑,說這些東西根本不值錢,不過他還是會收下,說要去前面看看能換多少錢,於是車子開走,一陣熱沙捲起,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這些移民最終會了解他們被騙了,於是開始徒步往北走,接下來就是簡單的耐力問題。天氣是關鍵因素,如果是炙熱的夏天,死亡率就非常高,這就是為什麼邊界巡警的隨機任務常會變成慈悲之舉。
「那妳怎麼知道那些文檔是真的?」
「當然。」她說。
李奇張開手,把鍍鉻星形徽章拿出來炫耀。徽章快|感,感覺很棒,雖然比不上美國陸軍犯罪調查部的證件爽快,不過對還是對巴比產生了效果,讓他沒有把門關上。
「我想應該是。」
羅斯緹又聳聳肩。「很普通。」她說。「沒什麼特別,就像你預期中的樣子,就像社工人員。城裡來的,開輛大車。」
「子彈呢?」李奇問。
巴比沉默不語。
「妳不能怕。」他說。「我需要妳幫忙。」
她迅速開離現場,五十碼后,後面遠方有紅色燈光閃動,佩科斯警局抵達法院,但晚了一分鐘。他在黑暗中露出微笑,轉頭時剛好看到一輛大房車,在前方兩百碼處左轉,沿著通往愛麗絲家那條路而去。那輛車快速穿過黃色街燈的照耀,消失無蹤,看來是警用規格的維多利亞皇冠,沒有裝飾鋼圈,四根VHF天線架在後面。李奇瞪著車子消失在黑暗中,福斯經過時還轉過頭看。
「不行,我們現在要回妳辦公室。」
她把車子開出大門,往北轉進黑暗中,把風扇開到最大好把夜間的熱氣吹走。
她頓了一下。「我們現在很危險嗎?」
愛麗絲聳聳肩,她正努力壓榨出這輛小車的最大性能。
「你到底在幹什麼?」他說。
「十七年。」
倖存下來的家屬沒人提出申訴,因為他們都有非法者共同的恐懼感,不敢跟官僚打交道。可是這些故事開始在法律界和法律支持團體間流傳,有律師和人權團體整理相關文件,最後議題終於得到應有的重視,開始進行初步調查。證據開始以不具名方式搜集,十七個可證實的謀殺案確立,再加上八個推估的案子,用來代表屍體未尋獲、或已由家屬收埋的案子。年輕的羅爾·蓋西亞就包括在第二個數字裏面。
文件里有份地圖,大部分埋伏地點集中在一個梨形區塊,涵蓋土地大約一百平方英里,地圖上的記號看起來就像污點。這塊區域順著一條南北軸線,南方凸出的大部分都落在回聲郡境內,這表示受難者已經徒步走過五十英里,到了那時候,他們會非常虛弱疲累,完全沒有抵抗能力。
他點點頭。「而且他們會一直換地方,我幾乎可以確定就是這樣。每天換一間,基本安全措施。」
「一點點,天氣好的時候。」
「行嗎?」她問。
「我不懂她為什麼連鑽戒都要說謊。」他說。
「我會回來扭斷妳的脊椎。我會叫妳站著,然後像枯枝一樣把妳折斷。」
李奇帶頭走到門口,用力敲門,但沒有回應。試試門把,沒鎖。為什麼要上鎖?最近的十字路口離這裏也有六十英里遠。李奇把門推開,兩人直接走進紅色大廳。
「那是妳的看家本領,對吧?」
她安靜了好久一段時間,李奇看得出她的心裏正掙扎著要不要離他遠一點,不過最後還是決定待在原地不動。
「那這一趟為什麼會對愛莉有幫助?」
他點點頭:「不過只是理論,需要經過證實,但應該辦得到。」
對方陷入沉默。
「意料之中。」
「當然有警報器,我看過了。」
「李奇,你到底在講什麼?」
愛麗絲點點頭。
「而現在他們抓了小孩。」愛麗絲說。
「顏色?」
「沒錯。」
「妳會怕?」他問道。
他們穿過高熱走向法院大樓。又起風了,從南方吹來,感覺潮濕而且來勢洶洶。沃克獨自在辦公室里,看來很疲倦,桌上擺了一大堆電話簿跟便條紙。
「所以?」
「有時候是這樣。」他說。
「你還好嗎?」她問。
巴比又頓了一下。「裏面。」他說。
「這樣做不對。」她又說一次。「應該讓警察來處理,或是聯邦調查局,你不能對著別人開槍。」
「你在幹什麼?」愛麗絲問。
沃克搖搖頭。「我們應該把剩下的事情交給專業人士,現在我要回家了,好好睡個幾小時。」 李奇環視辦公室一圈,大門、地板、窗戶、辦公桌、文件櫃。
他們的一舉一動跟解決艾爾·尤金時一模一樣,唯一的差異就是速度快了許多,因為維多利亞皇冠停在汽車旅館的車庫裡,而不是藏在僻處荒郊的避車道。車庫裡光線昏暗,大部分位置都是空的,四周無人,可是感覺上仍舊不安全。他們把輪圈蓋拔下,丟到後車廂里,在後車窗跟後車廂蓋掛上通信天線九_九_藏_書,襯衫外穿了件藍色夾克,拉鏈拉上,裏面藏滿備用彈匣。他們拿出紀念棒球帽戴在頭上,檢查九厘米手槍子彈存量,拉下槍機,關上保險,塞進口袋。高個男子坐進駕駛座,女人在汽車旅館的房門外停了一下。
「你準備好給我直截了當的答案了嗎?對、錯,沒有猶豫?」
「會講話的敵方囚犯。」
李奇在往南的路上自顧自想著事情,前面一個半小時內他不發一語。天黑得很快,他一直開著福斯的車內燈,看著置物箱里拿出的地圖。重點放在一張大範圍地形圖上,上面顯示的是回聲郡南部地區,郡界是條完全筆直的線,東西走向。最接近格蘭德河之處要五十英里,找不出合理解釋。
「或許跟你就行,你在巡邏隊多久了?」
這是標準操作進程,只要團隊必須分開,女人就會訂出放棄臨界點。意思就是等到時間超過,如果團隊無法重新集結,那就拍拍屁股走人,各自解散。
兩人轉身離開,愛麗絲回到車上,把大燈關掉。李奇帶著她走向門廊階梯,來到大門口。他敲敲門,等著,巴比·古瑞爾把門打開,很驚訝地站在那裡。
空氣中瀰漫著暴風雨的氣味,又起風了,他聞得到氣壓跟伏特數在沖高。
李奇沒有回答,只是低頭看著地圖,注視著淡淡的紅線,那些代表道路的記號蔓延過幾千英里的空曠大地。他閉上眼,努力想像他們真正的樣貌。
「跟誰?」
愛麗絲聳聳肩。
「所以?」她又說一次。
「四小時。」她又說了一次。「把事情搞定。」
「我還以為德州的正義都來得比較慢。」
「好了,回法院去。」他說。「我要去處理一點事情。」
兩人下了車,夜晚的空氣突然變得又熱又濕。跟先前不同,今晚天空有雲,不安的昆蟲四處亂飛。院子里靜悄悄地,四下無聲。他們一起向前走,好看清這輛棄置的貨車。這是輛雪佛蘭,大概有二十年了,不過看得出是隔壁新貨車的前代車款。它有個肥大的擋泥板,暗沉的油漆,後車鬥上有個防撞桿。車子里程數想必超過一百萬英里,可能十年沒再發動過了,懸吊已經塌陷,輪胎也是扁的,橡膠更因為無盡的高熱而完全腐爛。
「去哪?」愛麗絲問。
「我們要再扮一次聯邦調查局。」女人說。「因為這樣最簡單。」
「那要怎麼做?」
「為什麼?」
李奇叫她坐在另一個人的位置上,背對著他,這樣可以同時讓他看著前面,而愛麗絲看著後面。他把槍放在大腿上,保險打開,撥了亞柏林的電話號碼找羅德里奎茲警官。羅德里奎茲警官還在值勤,而且聽起來相當不高興。
「對我來說卡車都一個樣。」她說。
「當然。」
「要想什麼?」愛麗絲問。
「要分化,然後掌控,先把其中兩個引出來,或許就有機會可以抓到舌頭。」
他沒說話。
「沒必要。」他說。「除非我能想出來。」
「他們不就是對他開槍,那有什麼難?」
「妳知道它的內容嗎?」
「所以?」她又說了一次。
李奇用掌根把文檔拍拍對齊,闔上文件,丟到後座。
他聳聳肩。「有時候。妳也知道,某些狀況不適合上法庭。」
「戒指是唯一想不通的地方。」
「接戰守則,愛麗絲。」他說。「我會等到他們有明顯敵視舉動后再採取行動,就跟部隊作戰一樣,好嗎?」
「這要多久才會發生?」
「遲早。」他說。「妳的皮包里還有子彈嗎?」 她搖搖頭。「我從來沒想過真的會用到。」
愛麗絲沉默了一下。「所以這代表什麼?」她問。
他彎下腰,找到一個顏色鮮艷的工具箱,就放在碗櫥里。塑膠材質,看起來像有提把的午餐盒。李奇把蓋子打開,選了支不大不小的螺絲起子,黃色透明握柄。一分鐘后,愛麗絲下樓,穿著一件寬鬆的卡其工人褲,一件黑色無袖T恤。
「那我們要怎麼辦?」
「在水槽下面。」她回叫道。
「灰色或藍色,應該,不是黑的。」
「我們來這裏辦公務,古瑞爾太太。」李奇邊說,邊拿出手裡的徽章給她看。「我們需要一些答案。」
「還需要我們幫忙嗎?」李奇問。
他把鎖撬開,拉開抽屜,檢查標籤。還是不對,這裡是六、七年前的東西。他已經進來兩分三十秒了,警鈴之外,遠方還傳來警笛聲。他再跨向旁邊,試試下一個B櫃,看看標籤日期,手指倒著順回去,兩分五十秒。警鈴似乎變大聲了,藍燈變得更亮,警車也越來越近,最後他在抽屜後方四分之一處找到了他要的東西。那是份兩吋厚的文檔,用細繩串起來。他把整份文檔拿出來夾在腋下,留著這個抽屜沒關,把其他的都踢進去。他跑出去穿過秘書室,下了樓梯,從大廳看看外面街道,確定安全無虞后,繞到巷子里,直接鑽進福斯。
「怎麼會不一樣?」
「這點再想辦法。」
愛麗絲從他身邊擦過,蹲下打開一個碗櫥,用兩隻手把一個廚房用磅秤拿出來放在櫃檯上。這東西還不小,很新,可是看起來是老舊款式,像是仿古設計。秤上有個豎直的白色刻度面,大小跟瓷盤一樣,就像舊式房車上的速度表。刻面上蓋了個碩大的塑膠透明罩,鍍鉻盤座,塑膠罩後有根紅色指針,四周圍著大大的數字,還有廠商名字跟印刷警示:非營業用。
「沒有。」她說。
「重要性在於我現在心裏有個很瘋狂的理論,可是戒指的謊話讓這個理論跛了腳。」
「回佩科斯。」李奇說。「我要保持行動狀態,今晚還有很多事要忙,但開慢點,好嗎?我需要時間想事情。」
羅斯緹聳聳肩,沒說話。
「往南。」他說。「到紅屋去。」
「部署問題。」他說。「我不認為有人會先聘個暗殺團隊,然後再另外聘個綁架團隊。不會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這麼做,所以我認為只有一組人,不是殺人團隊兼差綁架,就是綁架團隊兼差殺人。應該是前者,因為那些人做掉尤金的手法非常專業,如果殺人是兼差的話,那我不敢料想他們真正擅長的會是什麼。」
「你覺得我們會要用到那玩意兒?」她問。
部分受難者先被毆傷,再拖到某個地方凌虐。有個年輕男孩的屍體跟仙人掌枝幹綁在一起,還纏著帶刺鐵絲,身上甚至有一部分的皮消失無蹤。有人被活活燒死,有的被砍頭,有的四肢殘缺不全。三個年輕女孩被俘虜時間超過四個月,解剖時慘不忍睹。
「自己做的,對嗎?」
「所以?」
「她對每件事都撒謊。」
「怎麼找?」愛麗絲問。「我是說,要從哪裡找起?」
「我應該把它塞進妳read.99csw.com喉嚨噎死你,那些頭髮漂亮、藍眼睛的白人就是殺死艾爾·尤金的人,而妳竟然把自己的孫女交給她們。」
「有螺絲起子嗎?」他在她身後叫道。
「去開車。」他說。「不要熄火,在巷子里等我。」
「我想是吧!」她說。「烤點心的時候沒出什麼問題。」
「他們在我們後面十分鐘路程。」
她又安靜了一下,車子又前進一英里。
她再次快速穿越沉睡的十字路口聚落,在四十三分內把剩下的六十英里跑完。李奇認為對一輛黃色四缸進口車來說,這種表現已經相當不錯,更何況方向盤旁邊還掛了個花瓶。她把車子轉進大門,用力踩下煞車,停在門廊的階梯下。門廊上的燈亮著,福斯揚起的灰塵在燈的四周籠罩成一片卡其色煙霧,此時時間已近凌晨兩點。
「他們是冒牌的,」李奇說,「目的是為了綁架小孩,古瑞爾太太。他們綁架妳孫女是為了威脅妳媳婦。」
「妳有做過電腦輔助設計嗎?」他問。
刻度盤上方有個鍍鉻的碗,放在托架上面。李奇用手壓下去,將指針轉到一磅,然後回歸原位。他把彈匣退出手槍,把空槍放在碗里。手槍發出輕輕的金屬聲,指針轉到兩磅六盎司。不算特別輕的武器。他心想,應該差不多。印象中目錄上的重量大概四十三盎司,含空彈匣。
巴比愣了一下,然後聳聳肩。「好吧!」他說。
「打電話給沃克,告訴他最新狀況。」他說。「說我們在這裏。」
「比方說,我奶奶寧死也不會讓別人把自己的孫子帶走。她會說除非踏過她的屍體,否則別想,而且這一字一句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他們會來這裏?」
「不用穿睡衣。」那個男的說。「天氣太熱不需要。」
「那我們現在要開始了嗎?」
「好,走吧!」他說。「不過我們要先加油,路途很遠。或許妳該把那件衣服脫下,妳有比較輕便的服裝嗎?」
「或許是,或許不是。」
「我和茱蒂絲,」他說,「有很多共通點。」
「布下誘餌。他們已經知道我們曉得他們的存在,所以會自己送上門,想做損害控制。」
「但是他們有可能在任何地方。」愛麗絲說。「我是說,可以躲的地方數都數不清,棄置的農場、破舊的廢墟。」
她沒說什麼,只把車子掉頭朝東而去。到達法院后,他們把車停在大樓後方的停車場,兩人繞過建築想從大門進去,不過門鎖起來了。
「所以你回家了。」李奇說。
她看著他:「你一定瘋了。」她說。
李奇帶著愛麗絲繞過巴比,走進有來福槍跟鏡子的紅色大廳,室溫大概比屋外降了一、兩度,老舊的冷氣機拚命運轉,在樓上某處耐心地轟轟作響。兩人穿過大廳,進入后廳,看見羅斯緹·古瑞爾正坐在桌邊,跟李奇第一次看到她時一樣坐在同一張椅子上。她的衣服樣式沒變,緊身牛仔褲,流蘇襯衫,頭髮往上梳成一圈,弄得跟安全帽一樣硬挺。
「越快越好。」他對愛麗絲說。
她搖搖頭。「我不能參与這件事,李奇,這樣做不對,而且我連來福槍都沒拿過。」
「因為外表對他們來說非常重要,這是技巧之一。他們瞞過艾爾·尤金,也騙過羅斯緹·古瑞爾,雖說羅斯緹並沒有花心思特別注意,但他們一定需要自來水、淋浴間、衣櫃跟插座,好使用吹風機跟刮鬍刀。」
「目的是?」
人行道上很熱,大概還有九十幾度,很潮濕。風又消失了,天上的雲積聚著。
她沒說什麼,只是鎖上門,跟著他來到福斯旁邊。愛麗絲負責開車,李奇伸長脖子四處張望,注意陰影籠罩處。她在往厄爾巴索路上的一家二十四小時加油站加油,招牌霓虹燈閃耀奪目,最後李奇付了油錢。
車內陷入沉默,只有引擎運轉跟輪胎摩擦發出的聲音。
「告訴我。」她又說一次。
「把手伸出來。」他說。
「你是什麼?會走路的百科全書?」
「你辯稱無罪的時候才會。」
「做準備。」
「我想這應該是照片里的那輛貨車,」李奇說,「沃克辦公室里那張照片。他跟史路普和尤金靠在擋泥板上那張,妳覺得呢?」
「我要怎麼看?那裡不是烏漆抹黑的?」
她沒說話。
「他們已經曉得我們知道了,怎麼會?」
「我也沒有。」
巴比聳聳肩,赤腳站在溫熱的土地上。「鑰匙在車上。」他說。
「已經跟他說了。」她說。「他要我們在這裏等他,他跟調查局處理完後會過來。」
「我不懂車,是輛大型轎車,不過很普通,不是凱迪拉克。」
她多瞪了他一秒鐘,眉頭上揚,確定他明白暗示。然後她蹲下來,把大手提箱的拉鏈拉開。
「記得十二年前的邊界巡警調查案嗎?」
「比方說?」
「你已經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了嗎?」她說。
一夕之間事情有了轉變。
「還沒。」李奇說。「這是我的推測,也是我的希望,應該也要是妳的希望,因為要是愛莉有個三長兩短,妳知道我會怎麼對付妳嗎?」
「小孩你負責。」她說。
李奇搖搖頭。「不能在這裏等,太明顯了,我們得保持移動狀態。去找他,這樣就可以回到路上。」
「緊緊跟著我。」他說。
「什麼樣子?」
他點點頭。「我早該想出來了,因為事實很明顯。搞不好就是我們找的那傢伙,當時我就覺得他不是什麼優良店家代表。」
「會讓他們很不安,因為這是兼差。以前他們只習慣有自己人,習慣自己的標準進程,帶著一個活生生的小孩會讓他們擔心影響行動力,也會擔心曝光。」
再度沉默后,這次前進很多英里路。他們穿過學校、加油站跟餐廳的十字路口,景物瞬間消失在大燈光束後方,從頭到尾,不過短短三秒鐘。前方天空依然清澈,還看得見星星,不過車后南方的雲朵已開始快速累積。
「什麼問題?」
「沒有。」她說。「我是個都市小孩,我看過最大的空地就是公園大道的中央分隔島。」
「秤東西。」他說。
「應該有。」她朝樓梯走去。
「還記得巴爾札克的名言嗎?還有馬庫塞?」
「我想做個交易。」李奇說。「用名字換對話。」
「我們跟律師協會查過了,」他說,「德州執業律師里沒有卻斯特·A ·亞瑟這個人。」
「那我們今晚要怎麼找到正確的那家?」
他跑進車庫,坐上古瑞爾家的吉普車,座椅往後調,發動引擎,打開大燈。倒車到院子里,回正,繞過車庫,沿著泥土小徑往空曠地開去。他看看後視鏡,福斯緊緊跟在後面;再看看前面,第一滴雨水落在他的擋風玻璃上,大小如同銀幣。
「七read.99csw•com分鐘。」他說。
「那你對邊境巡警了解多少?」
巴比拉開槍架底座的抽屜,拿出一個硬紙盒裝的溫徹斯特彈藥包。
「感覺還不錯。」他說。「大概就像妳上次贏了那場官司的感覺,不過是指他拒絕付錢之前。」
有一整年的時間,巡邏車除了正常的逮捕、救援,也可能殺人毫不留情。有時候,通常是晚上,來福槍開火、卡車轟隆賓士、突襲衝刺,直到有人從群體中孤立落單。他們會追著這個孤獨的逃亡者,持續一、兩英里,再開槍打死目標。之後卡車消失在黑暗中,引擎怒吼、大燈跳動、灰塵亂舞,令人震驚的寂靜再度覆蓋一切。
「你的理論是什麼?」
「看起來就像一家人,一個男的、一個女的,跟個小孩。」
「唯一?」
「我自己做的,威力比較大。」
他把槍重新組合,打開櫥櫃,找到一堆食物。他拿出一包未拆封的細砂糖,便宜的黃色包裝,旁邊註明五磅。
「我還有另一個。」李奇說。「班傑明·富蘭克林曾經寫過的一句話。」
墨西哥與德州之間的邊境非常長,而這段邊境間的美國境內,有一半以上有道路與村莊聚集,所以這些地區必須嚴密防衛。以當時的認知,如果非法移民穿越這些防線,就能簡單迅速地逃到內地,而剩下的其他防區,就只有綿延五十或一百英里的炙熱沙漠,一片空曠,什麼也沒有,因此這些區域基本上沒有任何駐守。標準作法是,乾脆不管這些地區的邊境防衛,直接派車或白天、或晚上在境內掃蕩,等偷渡客冒死行進三、四天往北逃竄后,再加以攔截。這種作法效果非常好,因為在高熱中走了三十幾英里后,偷渡客會完全任人宰割,通常會很願意投降,掃蕩任務也常變成急救行動,因為很多人缺水、缺食物,開始生病、脫水、虛脫。
「暴風雨要來了。」他說。「已經在路上,從南邊過來。」
李奇點點頭。「全部拿到外面的車上,行嗎?」
「所以妳的廚房裡有個磅秤?」
「他們為什麼要劫持愛莉?」她說。「我是說,還要繼續劫持她?他們已經強迫卡門自白了,那她還有什麼利用價值?」
李奇從牆上的槍架把六把點二二來福槍全都拿下來,放在愛麗絲的手臂上,槍口、槍託交錯以取得平衡。愛麗絲在槍枝的重量下腳步有點不穩。
「妳不用開槍。」他說。「可是妳必須當目擊證人,妳必須看清楚到底是誰攻擊我們。這要靠妳完成,而且非常重要。」
他跑上樓梯,一次兩階。他踢開辦公室外門,這次不需特別用力,接著快速穿過秘書室,就像奔跑中的足球後衛。他穩住步伐,踢開沃克的門,門往後甩開,百葉窗斷向一旁,後方的玻璃碎裂,碎片像冬天的雪花般片片墜落。李奇目標直取文件櫃,但燈關了,辦公室里又熱又黑,他得靠得很近才能看清標籤。柜子的編排方式很怪,一部分照日期,一部分照字母順序,不過這不構成困擾。他找到一個B開頭的柜子,把螺絲起子尖端插|進鑰匙孔,用掌根將螺絲起子敲進去,用力轉動,接著鎖被撬開。他拉開抽屜,用手指翻閱文件。
「你覺得她奶奶會幫我們嗎?」
「兩個,一男一女。」
「會有槍戰嗎?」
「怎麼辦?」她問。
「妳是律師。」他說。「妳要負責把答案想出來。什麼時候才算塵埃落定?完全沒有翻盤機會?」
「這重要嗎?」
巴比愣了一下,然後靠上前看著夜晚的天空,聞聞空氣。
「一定的。」
「希望如此,所以我們才會再來一次。」
「永遠都有機會,自白隨時可以撤銷。不過從實務上來說,如果她對大陪審團的起訴做不爭執之答辯,那應該就算某種終結吧!」
「那我們怎麼辦?」
她沒接話。
「愛莉會沒事嗎?」
「全部嗎?」開車的問。「那小孩怎麼辦?」
「緊跟著我,好嗎?」他說。
沃克點點頭。「我會。」他說。「保證。」
李奇把車內燈關掉,在黑暗中微笑,伸伸懶腰,手掌放在前方置物箱上,伸展著肩膀肌肉。「代表我們可以開始了。」他說。「代表我們已經準備就緒,代表妳應該開快一點,因為此時此刻我們大概領先壞蛋二十分鐘,而我希望這種優勢能保持越久越好。」
「有點。」她說。「事實上,很怕。」
「只要等等看誰來找我們就知道了。」
他就站在門邊,看著她。愛莉用一條白色小毛巾把身體擦乾。她想尿尿,可是她不要讓他看自己做這件事。愛莉必須很靠近他,才能勉強擠出浴室,然後另外兩個一路看著她上床,另外那個男的跟那個女人。他們很可怕,他們全都很可怕。愛莉爬上床,把被子拉起來蓋住頭,拚命忍住不要哭。
他往左邊看了一眼,紅色籬笆快速後退,消失在頭燈的光芒外。
「我是佛蒙特州來的。」李奇說。「來這裏為弱勢民眾提供免費服務。」
「為什麼你認為殺尤金的是同一批人?」
「夠准了。」他說。
他有點喘不過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現在呢?」愛麗絲問。
「那你為什麼不幫卡門動手?」她問。「如果你以前做過的話?」
「因為其他的都是傳言,可是我親自確認了戒指不是假的,這是直接發現,不是道聽塗說,感覺不一樣。」
上面傳來腳步聲,樓梯咯吱咯吱,巴比·古瑞爾從客廳的門內走出,手還揉著眼睛。他沒穿鞋,穿著內褲,T恤,看著已被搬空的槍架。
他抓住地圖照向燈光。
「好。」她說。
「我怎麼核對?」羅斯緹說。「而且人看起來沒問題,滿口行話,上述提及、以下稱為、德州州政府。」
「車子不要熄火。」李奇說。
「這裡有幾百家汽車旅館。」她說。「搞不好有幾千家。」
「沒什麼不能應付的。」李奇說。
他看著她的臉,恍然大悟,罪惡感與羞恥、恐懼與悔恨,統統都有。李奇也不確定到底是什麼。
「有什麼問題嗎?」
之所以會缺水、缺食物,是因為他們被騙了。這些非法移民都把畢生積蓄付給墨西哥那邊的人蛇集團,他們號稱會全程陪伴他們到天堂樂園,於是用貨車、小巴士把他們從村裡載到邊界,嚮導會蹲在旁邊,指著一座無人看守的陸橋,後方還有座沙丘,信誓旦旦地說有更多貨車和小巴士會在沙丘後方等著他們,車上裝滿補給品,正準備出發。於是這些移民會深吸一口氣往前沖,等到沙丘後方才發現什麼也沒有,而由於先前懷抱太大的希望,也太過恐懼,所以不敢回頭,只好盲目地往前走,直到精疲力盡。
片刻沉默,只有風扇不停運轉。
「這可是豪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