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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跟我老爸吧!」
芙蘿莉絲說:「那地方到處是警察,聯邦調查局會跟他們一起行動,那是他們的工作。我們要把焦點擺在阿姆斯壯身上,說真的·我跟你也一樣不喜歡這樣。」
「是我逼他的嗎?」
班儂說·「有可能。他怕得要死,那是我們可以確定的。」
他說:「我是被炸彈炸傷了。我獲得勳章的理由,是因為他們想不到還能為我做什麼。部隊就是這樣,喬伊也了解。」
她沒有接話。
史拓桑在自己的辦公室里跟班儂簡報通話的情形,十點十分,他們一起回到會議室,班濃看起來還是比較像警察而不像聯邦探員。他仍舊穿著愛爾蘭花呢外套與灰色法蘭絨衣褲,腳蹬厚重的鞋子,臉色泛紅,活像個來自芝加哥、波士頓或紐約的老練警探。他拿著一個薄薄的檔案夾,臉色凝重。
班儂說:「還在努力中。我們還在追查那枚拇指指紋,世界各地只要我們知道的資料庫也都派上用場了,但情況並不樂觀。我們也拜訪了南迪克的鄰居,得知他們家沒什麼訪客,似乎他們以夫妻身分出現的場合僅限於距離他家大概十哩的一間酒吧,酒吧在前往杜勒斯地區的那條路上。那間酒吧的顧客大多是警察,南迪克似乎常拿他的工作出來炫耀,我們試著要找出最常跟他說話的人。」
李奇又說了一次:「好吧!」
「等一下就知道了,九點半他會再打來。」
「儘管我不知道他們的計劃,但你可能救了阿姆斯壯一命,也保住了我的腦袋。他們人在教堂,可是卻把槍擺在一百碼外?」
李奇說:「務實點吧!這樣不會有線索的。」
李奇看看手錶,時間是九點二十二分。
「但你逼他這麼做。」
「不,我們只是同樣的父母生出來的,那不一樣。」
「是傻事沒錯。你被挑釁了。我真希望當時你能保持清醒別插手這件事。」
班儂沒有發表意見,史拓桑則頓了一會兒。
他說:「我們接到來電。」
李奇在座位上動了一下,看著擋風玻璃上的一圈圈霧氣。
對方又說:「嘿!我在跟你說話!」
李奇聳聳肩說:「你想做什麼,你就自己做。你大可假裝成我,想說多久就說多久,你這是故意搞破壞!」
他坐在長桌盡頭,幾張傳真過來的報告就攤在他前面。報告內文排得密密麻麻,在傳送過程中還有點糊掉了。雖然字是顛倒的,但李奇看得出傳真左邊蓋了個小小的印戳,右邊寫著「美國司法部,聯邦調查局」幾個字。
芙蘿莉絲說:「誰打來的?」
「我可沒發誓要幫那些無恥政客擋子彈。」
芙蘿莉絲搖搖頭。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芙蘿莉絲說:「所以我們還是沒有任何收穫。」
他們在當地時間六點三十分于安德魯空軍基地降落。漫長的感恩節周末假期已經開始,下午過後就算是過了一半。車隊直驅分支大道,穿過華府中心地帶后,又來到了喬治城。阿姆斯壯在白色遮篷的掩護下,被護送進入他家后,幾輛車這才慢慢開回總部。史拓桑不在,李奇與法蘭西絲跟著芙蘿莉絲回到她的辦公室。查看了資料庫的搜尋結果后,發現一點用處也沒有——電腦螢幕上方有一排字,似乎以炫耀的口氣宣稱軟體花了五小時又二十三分鐘搜尋,結果找到二十四萬三千七百九十一筆資料,在她提供的四個關鍵字,也就是「拇指指紋」、「文件」、「信件」、「署名」裏面,只要提及其中兩者的資料,都被整齊地列出來。搜尋結果從剛好二十年前開始列起,過去七千三百零五個日子里,每天平均出現三十幾筆資料。芙蘿莉絲先看看前面十幾筆資料,然後往下隨機跳到中間的日子,但就連有一點點關連的資料也沒有。
「阿姆斯壯要幹活,我們也要。」
時間來到九點二十九分。
沒人回話。
「你們覺得會是什麼時間地點?」
「這樣是明智之舉嗎?」
她沒有回話,只是下車走開,他跟在後面。街上又濕又冷,夜裡風很大,他可以聞到河流的氣味,還有不知哪裡傳來的飛機燃料味。他們到家后,她把門打開,兩人一起走進去。
她說:「他會拿自己跟你比較。」
芙蘿莉絲說:「並列第一名。又該我了。」
班儂問大家:「你們覺得怎麼樣?」
「好,那妳想像有個律師,從法學院畢業二十年了,有過一堆實務經驗。有人問他:『你可以幫我寫份稍微複雜點的遺囑嗎?』他會說什麼,做什麼?他會緊張得全身顫抖嗎?他會覺得自己被質疑嗎?這件事跟男性荷爾蒙有關嗎?不會,他只會說:『當然,我可以幫你寫。』然後就著手草擬遺囑,因為這就是他的職責。就是那麼純粹簡單。」
李奇點頭說:「這點毫無爭議,誰都不會有意見。他只能怪自己,他應該更謹慎的。」
她說:「時間來不及。」
「你這個豬頭,我們必須知道他們人在哪裡。」
芙蘿莉絲直視著他說:「你怎麼知道她不愛你?」
「當然也沒有。」
「藏在草叢裡嗎?」
「你也是。」
「你一開始就在貝魯特獲得銀星勳章。」
李奇說:「是我嗎?」
芙蘿莉絲說:「是他們打的,他們在教堂看到你了。」
時間來到九點二十八分。
他說:「講清楚!」
芙蘿莉絲把頭轉開,一句話不說。
「我媽比他早死七年,當時我的工作才九_九_藏_書剛起步。」
他們開車到杜邦圓環,在一間亞美尼亞餐廳吃飯。李奇吃了羔羊肉,芙蘿莉絲跟法蘭西絲愛死了各種口味的雞豆泥。他們的甜點是巴克拉瓦甜餅(baklava),三人又各喝了一杯濃烈混濁的咖啡。他們聊了很多,但都是些不著邊際的話,沒人想提起阿姆斯壯或南迪克夫婦,也不想聊哪個人有辦法把人嚇得半死,然後又殺掉兩個無辜老百姓,只因為他們的姓名跟某人相似。芙蘿莉絲不想在李奇面前提起喬伊,法蘭西絲則不想在芙蘿莉絲面前聊李奇,所以他們拿政治當話題——在餐廳里誰不談政治?更何況這裡是華府。但如果要在十一月底討論政治,免不了要提到新政府,當然也免不了提到阿姆斯壯,所以他們又用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帶過,然後開始討論自己的一些想法和觀念。因為需要先交代一些個人背景,所以沒多久芙蘿莉絲就問起法蘭西絲的身世與工作。
李奇說:「他們夠像了,那兩個傢伙已經提出有效警告。」
他問她:「怎麼啦?」
班儂說:「我們的結論是,不會再有威脅信了。他們會選個時間跟地點下手,而且顯然不會事先警告你們。相反的,如果他們試過但失敗了他們也不願讓你們太早知道,這樣會顯得他們很無能。」
「喬伊的基因跟你一樣。」
「他不是那塊料,卻要強出頭放手去干。因為他忍不住要跟你比較。」
「她對我從來沒興趣。」
史拓桑還是沒講話。
「我希望你能用行動證明這種自信。」
「受不了什麼?」
「總好過讓他們追殺阿姆斯壯。」
李奇說:「我來試試。」她起來后換他坐下,他輸入以下幾個字:「上面有枚大號拇指指紋的簡訊」。
「除了你還有誰?他是你哥,他對你可是有樣學樣。」
接著大家都沒說話。
「你想讓這兩個傢伙追殺你?」
她說:「零點零六秒,世界紀錄又刷新了。」
芙蘿莉絲在飯店讓法蘭西絲下車,然後開車跟李奇一起回家。她沿路一語不發,看得出來她一點也不想開口。他一直忍著,直到他們要過橋渡河時才放棄。
她說:「現在更快跑出沒有搜尋結果的畫面了。」
他說:「芙蘿莉絲,我要講的有兩點。首先,不管是誰,挑選工作時都不該把自己兄弟的工作考慮進去。其次,我最後一次真正跟喬伊算是有交集的時候,我才十六歲,還是個孩子,他十八歲,正要上西點軍校讀書。他最不想做的事,就是模仿我。難道妳瘋了嗎?而且我後來也不算真的跟他見過面,基本上葬禮是我們唯一能夠重逢的場合。而且妳說我不是個好弟弟,那他又是個好哥哥嗎?他沒把我放在心上,那麼多年來也沒跟我聯絡過。」
「是我的職責,沒錯,幾乎沒有差別了。美國政府用你們的稅金付錢給我做這種事,我做了整整十三年。而且美國政府也一定不希望我碰到這種事卻臨陣脫逃,然後忍受內心的煎熬與衝突。」
「律師?你在開玩笑嗎?在這地方?這裏律師滿街走。」
「我們需要線索。」
「活動地點也查得到嗎?」
他說:「妳沒有完全忘了他吧!對嗎?妳自己大概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但這實在太明顯了。」
李奇說:「你說對了,我是不能確定。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是今天的結果讓他們感到挫折,甚至懊惱。而且他們從網站知道明天這裏又有個機會,接下來還要等好一陣子。所以他們可能把武器丟了,然後今晚坐飛機過來。如果是這樣,他們目前可能在奧海爾國際機場等待轉機。本來是可以叫些警察去查查有誰正在用公共電話,但我只有八分鐘時間。如果你之前有想到這點就可以試試,因為你有整整半小時。我的天啊!他們提醒了你,你本來可以輕鬆安排反制措施的。如果是這樣,你要我跟他們講到明天早上也可以,這樣警察才有時間四處查看。但你沒想到,因此沒有安排,什麼事也沒做。所以不要說是我在搞破壞!也不要說是我把事情搞砸了!」
「星期天晚上他們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鎖門,那是六十小時前的事了。」
飛機在跑道盡頭轉彎后立刻加速,離地后急速攀升。引擎噪音在五分鐘后消退,李奇聽到記者又開始聊起國際關係,卻沒問為何會提早回來。
「但如果你是要進去裏面下手暗殺呢?」
「你自己很清楚。」
她又輸入「單獨一枚不明的拇指指紋」,然後按下搜尋。
「那你相信她?」
她聳聳肩說:「我不知道。」
「這個周末呢?」
她叫他讓出座位,輸入「一枚不明的拇指指紋」,按下搜尋后,這次才花零點零六秒就跑出沒有結果的畫面。她臉上露出了微笑。
「那我們早該換個地點辦活動。」
法蘭西絲說:「不過這點他們沒有得逞。」
李奇說:「但我不想跟你講,混蛋!」說完就把電話掛掉了。
「我們要待在這裏,他們可能會再打來。」
李奇又說了一次:「我們去吃飯吧!」
「所以我猜是那兩個弄開的。那是老舊粗糙的鎖頭,鑰匙孔大到幾乎可以把手插|進去了。」
「他們用的是不會顯示發話號碼的付費電話,發話地點可能是中西部某處。想想看吧。史拓桑!他們今天拿著重型武器在俾斯麥市出現,因此他們是自己開車。這時候他們可能待在俾斯麥市方圓四百哩範圍內的任何地方,可能在附近六個大州里的任何一州,可能在酒吧或鄉下的商店裡使用付費電話。如果他們聰明到會使用自來水黏信封,絕對知道一通電話要控制在多久之內才不會被追查到九九藏書。」
李奇說:「不是都錄下來了嗎?但我認不出有什麼腔調。不是外國腔,不是南方腔,也不是東岸腔。他們可能來自其他比較沒有腔調的地方。」
這一次李奇挑座位時動作比較快,他挑了個面向前方的前排座位,位子就在芙蘿莉絲身旁,隔著走道則是法蘭西絲。芙蘿莉絲用飛機滑行的時間在飛機里繞了一圈,輕聲稱讚下屬的表現傑出。她一一與他們講話,身體和他們靠得很近,不只發言,也傾聽他們說話,最後輕輕與他們用拳頭互擊,像是棒球員在關鍵安打后互相激勵。李奇看著她,心想:真是個好組長。她回到座位上,把安全帶系好,順了順頭髮,用指尖壓壓太陽穴,好像正在把剛才的事情清埋掉,準備專心對未來。
班儂說:「他的情況沒有改善也沒惡化,醫生還是很擔心他。」
「我們什麼都沒得到。」
李奇說:「我才沒搞砸,我們已經得到該有的線索了。」
她改用「威脅信上的拇指指紋」去試,結果一樣,花的秒數也一樣。深感挫折的她嘆了一大口氣。
芙蘿莉絲說:「可以。」
「你不喜歡他嗎?」
他把「鮫鯊烯」(squalene)的倒數第二個「e」改成「a」(squalane),也是零點零八秒就跑出沒有結果的畫面。
「等我們知道來福槍的型號,也許就能了解他們想做什麼了。」
「我有什麼錯?遲早不是我們輸就是他們被幹掉。這種事就是這樣,從沒變過為什麼要裝不知道?」
李奇搖搖頭,睜開雙眼說:「比較根本沒有意義。不管怎麼樣,我在他身邊永遠像個癟三,但這件事對全世界來說好像也沒什麼壞處。」
芙蘿莉絲在椅子上動了一下,說道:「所以這真的是在比賽誰尿得比較遠?天啊!你知道嗎?你跟喬伊還真像。」
法蘭西絲說:「你豬頭啊!」
李奇說:「我想喝杯咖啡。我們還沒喝完就被你叫回來了。」
換她坐在鍵盤前,她想了好一會兒,然後說:「好,就這麼辦!這次要是我不能贏得金牌,我們就在這裏耗上整晚!」
外面有人敲敲門,執勤警官從門外探頭進來說道:「特別探員班儂來了,準備好開晚間會議了。」
「我叫你儘可能拖延時間!」
「我感覺裏面有人。」
結果一進門就看到走廊地板上擺著一張紙。
她還是凝視著擋風玻璃外的前方。因為他們的氣息,玻璃上很快地起了霧。
李奇說:「但這速度倒是刷新了紀錄。」說完后臉上露出微笑。
會議室里陷入一陣長久的沉默。
接著電話在一片寂靜中大聲響起。
「他在工作上跟著你的腳步,你媽會寄資料給他,他拿自己跟你比較。」
他說:「這是布魯斯·阿姆斯壯與布萊恩·阿姆斯壯的照片,不久前分別從明尼蘇達與科羅拉多傳來的。」
「我已經很謹慎了。就像我加入的是憲兵,不是海軍陸戰隊。我也不像喬伊,非得逼自己試著設計出新款百元大鈔。我只做自己知道的事。」
史拓桑把桌上的傳真攤平,然後說:「你猜呢?」
她說:「史拓桑回來了。調查局對那把來福槍的初步鑒識報告在他手上,他要我們去會議室。」
李奇搖頭說:「但是他們看到我了。他們跟我都在裏面,他們看到我把鑰匙藏在哪裡,後來自己開門出去。」
李奇問:「感恩節活動的資料在交接小組網站上查得到嗎?」
「傻蛋也沒辦法完成任務。你以為自己還是個衝動的小夥子?」
她又用「訊息上的拇指指紋」試一次,結果還是一樣,零點零八秒就跑出沒有結果相符的畫面。
「你聽起來很臭屁。」
他又問了:「怎麼啦?」
她輸入「拇指」,然後按下搜尋,輸入框消失后螢幕停頓了整整一秒,結果只有一個搜尋結果。有段短短的文字是加州沙加緬度市的警察報告,表示市立醫院有個急診室醫生五周前告知當地警局,說他當時幫個做木工出意外的男人進行治療,他的大拇指被砍掉了。但醫生堅信,那傷口不是意外,而是用外行的手術方式截斷的。警察追查這個案子,但傷者跟他們保證,那是使用電鋸時意外造成的,警察因而結案,把案情回報。
他說:「前幾天我才剛跟她討論這件事,她說她對我從來沒興趣,她親口對我說的清清楚楚。」
「他幹嘛跟我講話?」
李奇說:「幹得好!」
「媽的!誰在跟你下棋啊?」
「這樣一來,下手后才可以儘快離開現場。」
也是零點零六秒就跑出沒有結果的畫面。
「但這不是你的職責,李奇。」
「可是你為什麼要給自己找麻煩?」
「喬伊才不是被我害死的。」
法蘭西絲說:「前提是,他能活到那時候。」
「那我會讓門開著,尤其當我沒有鑰匙的時候。」
他按下滑鼠,很快跳出一個螢幕表示,軟體花了零點零七秒就發現沒有相符結果。
他說:「又怎麼了?」
「我說什麼你很清楚。」
「你這根本就是自殺,喬伊也是被你害到自殺的。」
「只是個穿著大衣的傢伙,州警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他可能只是出來散步的平民,不值得一提。我猜當時我們要抓的傢伙已經在教堂里了。」
「你是這麼想的嗎?你老爸有什麼事迹?」
他說:「妳心裏一定有事。」
史拓桑說:「沒有預算可以加派人手,這點要到他就職后才能改善。」
她說:「秘勤局的金融犯罪部門有好幾百人,詳細數字我不知道,但他們都很傑出。我們不是調查犯罪的人才,他們才是,那是他們唯一會做的事,也是他們的職責。喬伊大可從裏面任意挑選十個,派他們下去喬治亞州辦案,但他沒有。他甚至可以動員五十個人,但他非得自己去不可,因為他覺得應該單槍匹馬,因為他也被質疑了,他不能退卻。因為他總是拿自己來跟你比較。」
「沒有。」
「明天是read.99csw.com感恩節。」
「那妳會幫他擋子彈嗎?」
「他還好啦!不過是個怪胎。我沒看過跟他一樣的人。」
李奇把注意力轉移開來,因為他知道她不願提起自己的身世。她從未提過——儘管他已認識她很多年,對她的背景卻還是一無所知。他猜想她的過去應該不太快樂,軍中很多人都是這麼一回事。有些人從軍是需要工作或想學會一技之長,有些人則是想藉由重型武器與炸彈尋求快|感,有些人像李奇一樣,大概一生下來就註定會是個軍人。但大多數從軍的人都是因為想要有個團體可以依靠與信賴,需要有人忠心耿耿地對待自己,需要被人當成志同道合的夥伴。簡單講,這些人沒有兄弟姊妹或父母,想把軍中同袍當成親人的替身。
法蘭西絲也笑出來,大家的挫折感也沒那麼強烈了。他輸入「拇指指紋+鮫鯊烯」,然後又按下搜尋,結果零點一秒后就出現毫無結果的畫面。
她點頭說:「嗯,藏在圍欄下方草長得較長的地方。」
史拓桑與芙蘿莉絲都睜大眼睛看著他。
史拓桑說:「我道歉。你做的可能是對的。」
他說:「他或許會跟人比較,但不是跟我。」
「你拿武裝戰技來跟織毛衣相提並論?」
他搖頭說「我跟妳說,沒有人需要證明自己有什麼本事,這實在太荒謬了。妳認識妳的鄰居嗎?」
他改用「鮫鯊烯」去試,零點零八秒就跑出沒有結果的畫面。
他穩穩坐在法蘭西絲對面的椅子里,打開檔案夾后取出薄薄一疊彩色照片。他發給每個人兩張照片,像是在發撲克牌一樣。
「你自己會跟他比較嗎?」
史拓桑說:「鄉下地方的教堂里有很多地方可躲。你有查看地窖嗎?」
「指紋呢?」
一片寂靜聲中,李奇開口問:「是哪種來福槍?」
「不是你還會有誰?」
「所以你覺得他們打電話來美國秘勤局總部時,會讓人追蹤到發話地點嗎?拜託!那只有百萬分之一的機會。他們會主動縮短通話時間,而我不想讓他們得逞。他們想知道要對付的人是不是我,我故意不理他們,所以佔上風的是我,不是他們。」
史拓桑搖頭說:「現場一片混亂。警察四處狂奔,人群也跟鳥獸一樣四散,到現場恢復秩序時至少已經有二十人離開了,這是可以理解的。如果你置身在空地上的一群人裏面,當有人發現槍的時候,難道你不會沒命地逃?」
李奇點頭,說:「我想那兩個傢伙懂得一點殘酷的心機,這也是為什麼有些威脅信會直接送來這裏,像這種事如果是本來該保護阿姆斯壯的人來告訴他,他心裏的感受會是最糟的。」
當他們打算叫第四杯咖啡時,芙蘿莉絲的電話鈴聲響起。那時候剛過九點,餐廳里的人聲讓他們沒聽到第一通電話,但最後還是發現她的皮包不斷發出低頻顫動聲。芙蘿莉絲把電話拿出來接,李奇觀察她的臉色,發現她有點困惑,然後面帶憂慮。
她說:「還真有趣。」
史拓桑說:「門沒上鎖剛好可以說明這點。你進去之後做了什麼?」
「去要就是了,好嗎?」
「為什麼?」
「你怎麼知道他們自己開車?」
李奇微笑說:「我想他們動不了我的。」
史拓桑聳聳肩。
他把玻璃上的霧氣擦掉,用拇指比著她那邊的車窗外說:「假設妳有個鄰居是個會織毛衣的老太太,難道妳會去她家對她說:『我的天啊!這是怎麼回事?我不相信妳這麼厲害,居然會織毛衣。』」
法蘭西絲說:「妳該派個幹員在屋頂上的。」
史拓桑說:「最主要的是那道沒上鎖的門。調查局推測鎖頭是今天一早被打開的,他們說就算小孩隨便拿根彎曲的縫衣針也打得開。應該暫時用我們自己的鎖頭鎖起來的。」
「你不是拿到聲紋了嗎?那傢伙說了十六個字,母音講得很清楚,大部分子音也聽得出來。你也錄到了他發ㄙ這個音的特色,還有些摩擦音。」
「我第一次去那邊就找過了,但其他地方都比它糟糕。」
李奇不管對方說些什麼,只是仔細聽著撥號地點傳來的聲音。
「你瘋啦!他有秘勤局保護,你有什麼?」
芙蘿莉絲輕聲問道:「他們講話有腔調嗎?你讓他們講了十六個字,聽出了什麼端倪嗎?」
史拓桑問他:「還有其他東西嗎?」
班儂說:「我們也同意。還留下兩個寡婦及五個喪父的小孩。這真有趣,不是嗎?」
話筒另一頭傳來的聲音說:「你不會再那麼幸運了。」
「你確定你沒看到他們?」
「我沒有。幫他擋子彈只是種說法,況且也不是每個政客都很無恥。」
史拓桑點頭說:「那根本不能算來福槍。那是把點二二口徑的老舊獵槍,根本沒有好好保養,而且生鏽了,可能有十幾二十年沒用了。槍里沒有子彈,提箱里也沒彈藥。」
李奇說:「這兩個傢伙懂得沾自來水來黏信封。」
「他要做什麼?」
李奇看著法蘭西絲,她看看手錶后搖搖頭。
他搖頭說:「我沒逼他。」
芙蘿莉絲問他:「你為什麼需要氣象報告?」
她說:「我覺得我應該受不了。」
法蘭西絲說:「等等。讓我再試試,這就像奧運比賽。」
李奇搖搖頭,吐了一大口氣說:「別擔心,我只是死馬當活馬醫。我們只有百萬分之一的機會可以查出地點,而且必須當機立斷,全憑直覺。如果我讓他們感到困擾,我會讓他們一直困擾下去,而且我要他們生我的氣,這樣他們就不會把全部焦點擺在阿姆斯壯身上。讓他們注意我一陣子會比較好。」
她說:「沒什麼。」
芙蘿莉絲沉默不語,李奇慢慢露出微笑。
「沒有。」
她說:「你們這些男人,這些干軍人的,為什麼老是一頭栽進一些傻事?」
李奇把話筒拿起來,說道:「喂?」
史拓桑說:「所以呢?」
史拓桑說:「我猜是這樣沒錯。這是我們第一次正面接觸·read•99csw.com錄音機已經裝好了,我們可以取得聲紋,也裝了電話追蹤器。儘可能拖延時間。」
李奇銳:「唯一的差別是我還活著。」
他說:「算了,我們去吃飯吧!」
「這不是找麻煩又是什麼?」
芙蘿莉絲站在寒風中,與阿姆斯壯在登機台階旁對話。對話時間很短,她跟他說他們發現有人藏了來福槍,因此她有非常充分的理由下令撤退。他沒有和她爭執,也沒有責備她指揮不當,他似乎完全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也似乎完全不擔憂自己的安全,讓他比較焦慮的是,他得好好計算他的接班人會受到多少影響。他把頭轉開,跟其他政客一樣心算似地評估得失,把頭轉回來時臉上已經掛著微笑——結果是不會有損失。然後他從階梯跑進溫暖的機艙準備好與等待的記者繼續專訪。
芙蘿莉絲說:「這資料庫裏面的怪事還真多。」
班儂搖頭說:「那條街上白天人很多,到處都是陪兒子去踢足球的家庭主婦。但問不出任何東西,因為沒人記起什麼線索。當然,那件事也可能是夜裡發生的。」
「就像清潔工知道怎麼清理垃圾。這又不是叫我去設計火箭!」
「我說什麼妳很清楚。」
「最近只有你這個新來的大塊頭參与行動。」
她回答他:「你的微笑跟喬伊好像,有點害羞,左臉與右臉表情不太一樣,是我見過最美、最美的微笑。」
法蘭西絲說:「現在問問看他為什麼需要氣象報告。」
李奇說:「我們應該留下的。」
「我做的是傻事?」
史拓桑聳聳肩說:「妳也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當秘勤局在身旁時,北達科塔的州警會有什麼反應?不管他們是過度反應,或者沒有反應,上頭都會怪罪他們。如果有人看來可疑,就算他們事後說不出什麼可疑之處,也一定要回報。我們也不能因而抱怨,因為我寧願他們因為太小心而搞錯,也不想讓他們因為害怕被罵而不願小心點。」
史拓桑說:「我們今天差點輸了。」
李奇說:「我不想跟他說廢話。」
「那我做的也不算傻事。」
「明天下午稍晚他會回北達科塔州跟他老婆團聚。」
他問她:「怎麼?難道妳覺得她現在對我有興趣?」
她聳聳肩說:「他可沒提過他。」
他說:「妳說什麼?」
法蘭西絲說:「我們必須縮小範圍。」她蹲在芙蘿莉絲身旁,然後把鍵盤拿近,清除螢幕上的搜尋結果后又叫出輸入框,在上面打了「拇指指紋+被當成+署名」,然後用滑鼠按下搜尋鍵,硬碟發出運轉聲,輸入框也隨之從畫面消失。電話鈴響後,芙蘿莉絲接了起來,聽了一會兒后又掛掉。
她到別的地方去打電話,空軍氣象人員四分鐘后才跟她說芝加哥很冷,但天氣晴朗會繼續保持下去。李奇又看看手錶,已經九點二十七分了。
「這就像在下棋。」
班儂說:「好,那就明早談吧!或者你們可以勸他改變心意,或是提出憲法修正案。」接著他站起來,繞著桌子把照片收好,好像那是什麼寶貝似的。
史拓桑說:「至少阿姆斯壯還活著。去吃個晚餐,晚上十點回來跟調查局開會。」
她又說一次:「可以。」
「妳到底希望我撒手不管,還是完成這個任務?」
沒人回話。
法蘭西絲確實直接跳過她早年的生活,跟芙蘿莉絲述說自己的工作經驗,李奇沒注意聽,他環顧人聲鼎沸的餐廳,發現很多來用餐的是夫妻或整個家庭。因為明天得準備感恩節大餐,他猜今晚沒人願意做飯。有幾張臉孔似曾相識,可能是政治人物或電視台記者,當法蘭西絲的話題換成她在芝加哥的工作時,他又把注意力轉回來。聽來真是不錯,她跟一群執法人員與軍方人士合作,成立了一家大事務所,他們提供的服務包括電腦安全等等,甚至也為海外出差的高階經理人提供反綁架保護計劃。如果想在一個地方定居並每天工作,法蘭西絲的作法也挺不錯的,而且聽起來她對自己的生活很滿意。
他立刻頂回去:「哪些人?怎麼樣?」
「明天一早我們再討論這點,現在我們還在研究一種假設。明天你們會在這兒吧?」
李奇沒有回話。
他們在接待櫃檯旁等了五分鐘,後來決定放棄,帶著幾個塑膠杯裝的咖啡一起到會議室。法蘭西絲沒說什麼,芙蘿莉絲很安靜,史拓桑則一肚子氣。
照片是用大型噴墨印表機印在光面相紙上,而不是傳真。一定是跟他們的家人借來照片,掃描後用電子郵件寄過來的。兩張照片基本上都是快照,都經過放大后又裁剪成肩膀以上的大頭照格式,可能是當地調查局實驗室的手筆,照片看來像是經過加工的。兩人看來都一臉真誠,露出無邪的微笑,從畫面中可以看出眼前有值得他們高興的事物。照片下方有人用鋼珠筆整齊地寫著他們的名字,可能是班儂親自寫上去的:布魯斯·阿姆斯壯,布萊恩·阿姆斯壯。
芙蘿莉絲說:「十天後有個在華爾街的活動,就這樣。」
芙蘿莉絲說:「我可以打電話給安德魯空軍基地。但是,你要做什麼?」
她搖頭說:「有人向我報告。他們說槍裝在某種塑膠提箱里。」
「我先把門鎖起來。」
他說:「好吧!」
「因為我們還是有可能查出一點頭緒。如果芝加哥在感恩節前天候太惡劣,機場會航班大亂,他們一定會被耽擱好幾小時。如果是這樣,我可能會引誘他們再打電話過來,因為到時警察都已就位。但天氣很好,班機沒有誤點,所以我們沒有時間做安排。」
李奇問:「感恩節后還有什麼活動?」
「啊?」
她說:「你們這些人為什麼非得這樣不可?」
史拓桑說:「兩周前他老婆被抓走的時候呢?一定有一陣騷動吧?」
史拓桑說:「你在搞什麼鬼?」
李奇說:「我也同意他不該這樣,就像遺囑不該由醫生來寫,手術不該由律師來做。」
九九藏書李奇獨坐在長桌的一邊,法蘭西絲坐在另一邊的中間,態度顯得比較中立,而芙蘿莉絲與史拓桑一起坐在比較遠的另一頭。
史拓桑不發一語。
「為什麼?」
她說:「喬伊不該去喬治亞州的。」
李奇說:「我?為什麼?」
「這樣一來,裏面如果有人,一開門我就知道了。」
「那你覺得自己知道要怎麼幹掉這兩個傢伙?」
李奇說:「應該是用過就可丟掉的槍,那槍他們本來就沒打算用。根據我的經驗,能夠那麼容易被找到的槍,本來就是要讓人找到的。」
「沒有。」
史拓桑說:「儘可能拖延時間。利用他們的好奇心,講久一點。」
「槍上有記號嗎?」
她沒回答,只是繼續開車,找到離家最近的地方停車,但那也有兩條街的距離。街頭一片寂靜,那是個假期前的深夜,大家都待在家裡享受舒適放鬆的氣氛。她關掉引擎,但沒下車,只是坐著凝視擋風玻璃外的前方,還是不說一句話。
「我沒有找麻煩,這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麻煩。」
史拓桑說:「切記,儘可能拖延時間。他們搞不懂你怎麼會在這裏,不知道你是誰,你讓他們開始擔心了。」
「他沒說。」
芙蘿莉絲說:「那辦不到。那是當地的地標我們不能碰它。」
芙蘿莉絲搖頭說:「這純粹是私人行程,是不公開的。」
李奇說:「聽來很合理,但我沒有親眼見到裏面有人。」
「我會的,特別是現在有法蘭西絲的幫忙。在她身邊,我也像個癟三。」
她說:「好。」然後把電話關掉,看著李奇說:「史拓桑要你現在就回辦公室,立刻出發。」
李奇說:「唉,妳又來了。妳總是逃避,不願面對。」
進了大門后,他們看到史拓桑在接待櫃檯一邊等著他們,值班警官則在另一邊忙。一切看來都很正常,只是史拓桑的身前擺了一具電話。電話從原來的位置被拉過來櫃檯前頭,面對著外面,後面拖著長長的電話線。史拓桑正瞪著電話看。
他們兩個長得其實不像,兩人也都不像布魯克·阿姆斯壯,只要光線充足,有足夠時間,每個人都可以毫不猶豫地分辨這三人的長相。三人的共通點只在於,他們都是有一頭金黃頭髮與湛藍眼珠的美國男性,年約四十五、六歲左右,僅止於此。但也因為這樣,他們就某方面而言確實相似——如果要從全球人口中把這三人區分開來,在許多標準下就沒辦法把他們分開,例如「男/女」、「白人/黑人」、「亞洲人/高加索種白人/蒙古利亞種人」、「高/矮」、「瘦子/胖子/中等身材」、「年輕人/老人/中年人」、「黑髮/金髮」以及「藍眼/褐眼」……等等。如果要說他們三個不像,那得舉出其他的區分標準。
李奇說:「他們不會的。」
「去遊民庇護所裝好人。」
李奇說:「不,我覺得南迪克是被逼著親自把她送去某處的。這是種折磨人的手段,讓他了解自己的責任,同時也把人推向恐懼的深淵。」
李奇點頭說:「可以弄得到芝加哥的天氣報告嗎?」
「你以為這是小時候在比誰能尿得遠嗎?你搞砸了。」
史拓桑說:「可以躲的地方太多了。」
李奇把頭轉向一旁,閉上雙眼說:「他是個參加過韓戰與越戰的海軍陸戰隊老兵,私底下與工作上根本就是兩個人。他溫柔、害羞、可愛,很貼心,但也是個心狠手辣的殺手,沒人敢跟他硬碰硬。我在他身邊根本就算是個癟三。」
「旁邊社區路上那傢伙呢?」
「廂房呢?」
「她愛上你了。」
「那是哪種來福槍?妳看到了嗎?」
法蘭西絲說:「一定有什麼事引起州警的懷疑。」
他說:「速度變慢了。」
「教堂什麼時候上鎖的?」
芙蘿莉絲說:「沒得選擇。憲法規定這些政客得在感恩節到城裡最髒的貧民窟去分發火雞晚餐。」
「我的意思是,每個人都有專長,我也是,而且那也許是我唯一的專長,那沒什麼值得驕傲,但我也不引以為恥。那是我本來就有的專長,我也無法控制,就像我們家幾代都遺傳著贏家的基因一樣。」
法蘭西絲說:「這報告讓人吃不下飯,我們改吃素食好了。」
史拓桑依舊沉默。
「不然會在哪裡?」
「難道我不該相信嗎?」
他頓了一會兒后,問她:「妳有認識的律師嗎?」
她說:「不算認識。」
芙蘿莉絲問:「有不明人士在場嗎?」
「沒說名字,也沒有來電顯示。是個男人的聲音,沒有特定腔調。他打給總機,要求跟老大講話。執勤警官覺得那口氣不像是開玩笑,所以接過來給我,因為他覺得老大就是我,指局裡的大老闆。但不是我,打電話的人不想跟我講,他的意思是,他要跟他最近一直看到的那個大塊頭說話。」
李奇點頭說:「那是誘餌。」
史拓桑說:「對。他們在那裡面,這是一定的。」
「這消息有列在網站上嗎?」
他說:「還有其他東西嗎?」
「我沒有!我只是下了一步棋而已。」
他說:「南迪克還是沒清醒。」
「鬼扯!」
史拓桑點頭說:「門沒上鎖,表示他們要在裏面開槍。我猜他們拿著MP5衝鋒槍或貝姆MK2型狙擊來福槍在裏面等著,也可能兩把槍都帶著。他們盤算著那把爛槍會在圍欄邊被發現,所有警力會往那邊移動,我們則會把阿姆斯壯帶到車隊旁,這樣他們就可以輕易瞄準他。」
他們先回芙蘿莉絲的辦公室查看法蘭西絲的搜尋結果。搜尋已完成——事實上,甚至在他們離開辦公桌時就完成了。螢幕上方又出現一排字,表示電腦花了零點零九秒就完成了搜尋,結果沒有資料與關鍵字相符。芙蘿莉絲又把輸入框叫出來,然後打上「信件上的拇指指紋」,按下搜尋后看著螢幕。結果也是花了零點零八秒就跑出沒有結果相符的畫面。
史拓桑低頭不語。
李奇說:「提早了一點,他們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