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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不喜歡這件事的發展，感覺完全不對。」
酒保很有智能地點點頭說：「進去吧，喝點東西，你們的三明治很快就好了。」
波琳說：「悉聽尊便，老大。」
八分鐘后，他們看到了遠方出現一道光芒，靠近之後，原來是探照燈打亮的招牌，掛在木架上，隨著夜裡的微風晃動。畢夏普的徽章。有個柏油停車場，裏面停了五輛車，後面則是一排點亮的窗戶。看起來既溫暖又吸引人。在建築物的黑色形體之外只剩虛無，廣大夜空下是無止境的平坦。
「東北邊。」李奇說：「走一條叫M11的高速公路。」
「都是些沒用的信息。」李奇說：「完全無法激發想像力。」
英格蘭是個小國家，可是東安吉利亞卻是這個小國家裡的大空地。從某些方面來看，就像開過美國一望無際的牧場州。車子不斷前進，但景觀卻沒什麼改變。小小的紅色Mini Cooper嗡嗡前行，李奇腦中的時鐘爬到晚上十點。最後一道晚霞消失，明亮的道路之外，一切變成漆黑。
「不可能有人殺了兩個人，拿了超過一千萬美金后，還直接回家去跟姊姊住在一起。」
「那是我還沒出生的年代。」
李奇把波琳的袋子放在樓梯口，穿過門走進大眾酒吧里。五個頭轉過來，坐在吧台的四個看起來像農夫，曬紅斑駁的臉，肥厚的手掌，表情獃滯不感興趣。
「對，今天晚上。」
「他剛殺了兩個無辜的人，這傢伙在良知發展上有點遲緩。」
「因為沒有好人出現，只有壞蛋跟大壞蛋。」
「他姊姊現在姓傑克森，不是泰勒，就像葛雷琪諾不姓侯巴特一樣。再加上葛蘭吉農場不是祖先留下的遺產，才剛搬過去，任何想找到他家人的人一定會困在倫敦。」
波琳問：「葛蘭吉農場會是什麼樣子？」
「旅社（public house）。」他說：「酒吧，或許是旅館。我們該找個房間住，明天天一亮馬上出發。」
然後他開口問酒保：「我們可以用餐嗎？」
租hｔtｐｓ://reaｄ.９９csｗ.ｃｏm車小弟把Mini Cooper從後面的車庫開出來，李奇將副駕駛座退到緊貼著後座，坐了進去。波琳坐進駕駛座，發動引擎。這是一部可愛的小車，紅色的看起來更加迷人。不過開起來很痛苦，手排、車道靠左、方向盤在右邊，又遇上傍晚時刻的大車陣，身陷世上最壅塞的大都市中。但他們還是順利回到旅社，車子並排暫停，波琳衝進去拿她的行李。李奇待在車裡，他的牙刷早已穩穩放在口袋裡。五分鐘后，波琳回到車上，說道：「這裏靠西，要去機場很容易，可是現在得從城市東邊離開。」
李奇走到空的櫃檯前，按下鈴鐺。過了很久，酒保從櫃檯後方的門內出現。年紀大約六十歲，有點胖，氣色很好，看起來有點疲倦，拿著毛巾在擦手。
「躲在姊姊家的風險實在太高。因為家人一定是別人首先下手的目標，我們不就是這樣追查侯巴特的？查電話簿里的每一個侯巴特。」
李奇點點頭：「至少要接近到足以偵察的距離。如果泰勒人在那裡，我們就撤退，等藍恩出現。如果不在，我們就直接進去，跟蘇珊談談。」
「三明治就行了。」李奇說。
「要四十鎊，不過有附早餐。」
聽得出她很累了，旅行、時差、不熟悉的道路，開車的疲倦。
說要往東北方走當然是很簡單，不過就像所有大城市一樣，倫敦有一大堆單行道跟複雜路口。而且每個紅綠燈前都有停滯不動的車輛大排長龍，他們就這樣走走停停，來到一個叫「溝岸」的行政區，才找到一條比較開闊的路，編號A10，朝正北方。他們太早轉向北方，不過還是先走這條路。打算稍後再往東轉，目前先甩開車陣再說。之後又找到M25，這條公路有點像外環道。他們以順時鐘方向走，兩個路口后，終於找到M11，往東北方前進，目標劍橋、紐馬克，最終到北福克。晚上九點，天漸漸暗了下來。
波琳問：「你對我們要去的地區ｈｔtｐs://rｅaｄ.９9ｃｓw•com熟悉嗎？」
「經歷過才知道。」波琳說：「有時候事情不是只有黑白。」
李奇張開食指跟拇指。
「在下班尖峰時刻穿過倫敦市中心？」
英國是個燈火通明的國家，這點無庸置疑。公路上的每一吋都有明亮的光線籠罩，而且大家都開得很快。速限是每小時七十哩，但基本上僅供參考。八十好幾、九十齣頭似乎是常態。車道駕駛習慣優良，沒有人從內側超車。交流道的規劃整齊畫一，有清楚的指針，大量警告標語，很長的減速車道。李奇曾經看過報導，英國的公路死亡率相當低，安全是透過良好的基礎建設達成的。
「你們要有浴室的嗎？」
「也許是家馬車旅館。」波琳說。
「我從來沒去過巴黎或羅馬。」
「不會比巴黎或羅馬糟糕。」
「依照本能，他會躲在一個沒有其他人的地方，某個孤立場所。而且他是個軍人，根深柢固的訓練驅使他去找個可供防衛的地方。根據我剛才看過的地圖，那個地方就跟撞球桌一樣平坦，所以要是有人走來，五哩之外就看得見。如果他手上有把步槍，那就天下無敵了。如果再加上一輛四輪驅動車，那他就擁有三百六十度的逃脫路線，可以朝任何方向穿越原野，逃離現場。」
「儀錶板上有個時鐘，從我這個角度就看得到，基本上我幾乎是坐在妳的大腿上。」
「今天晚上？」他回說。
「這樣根本沒用。」他說：「外面太黑了，我們連房子都看不見，何況是住在裏面的人。」他低頭看地圖，上面顯示前方大約四哩處有建築，其中一個標示為PH。他參照地圖角落的圖例說明。
「大概還有九哩。」他說，駕駛地圖上什麼也沒有，只顯現出一片三角形空白，從諾維奇為頂點往南呈扇形展開的兩條路，形成三角形的兩邊。等高線地圖上顯示這個三角形區域有許多次要道路，其間偶爾散布著小型聚落。他把手指放在畢夏普·巴蓋特的十字路口，然後看看窗外景觀。
「你好像覺九*九*藏*書得他很可憐。」
「不熟。」李奇說：「這是個空軍的國家，而不是陸軍強權。到處都是轟炸機的基地，平坦、空曠、靠近歐洲，地點十分理想。」
「如果有機會去，妳就知道是什麼情況了。」
「不好意思，我們用餐時間已經過了。」酒保說：「不過還有三明治，如果你們想要的話。」
車子經過劍橋，穿過一個小鎮叫泛教堂·聖瑪麗。道路變小，路上的燈光消失。有個標誌說距離諾維奇還有四十哩。李奇換了地圖，開始尋找轉進畢夏普·巴蓋特的路。路標指示很清楚，很有幫助。不過字體大小一直沒有改變，而路標長度似乎有上限，因此較長的名字都變成縮寫。李奇看到畢普·巴特閃過，等他想起剛剛看到什麼時，車子已經在兩百碼外了。於是波琳立刻在黑暗荒涼中把車停下，迴轉后往回走，稍停一下，從主要道路轉進一條小得多的次要道路。這條路又窄又彎，路況很差，大燈照射範圍之外一片漆黑。
他說：「我認為泰勒就在那裡，跟他姊姊住在一起。」
「不會，這樣很好。」她說：「我們剛好趕上明天大清早，不過還有多遠？」
「我不知道。」李奇說：「技術上來說，在古英文中，葛蘭吉（grange）的意思是存放糧食的大穀倉，後來變成大農場里的主要建築。所以我猜應該會有一棟大建築跟一群比較小的建築，旁邊圍繞著田地，可能有一百英畝，有點像封建時代。」
「你推薦哪間？」
他微微笑：「十點四十七分。」
她拿出四張十鎊鈔票給他，他交給波琳一把黃銅鑰匙，上面有個流蘇吊飾。然後遞了枝原子筆給李奇，在他面前擺了本登記簿。李奇在姓名欄上寫：J＆L ·貝斯瓦特，然後填寫公司行號而非住址欄，在下方的在線填寫洋基球場的地址：美國紐約市布隆克斯區東一六一街。他希望自己真的在這裏上班，這一直都是他的願望。在車輛廠牌的空格，他寫上勞斯萊斯。他猜想，註冊號碼應該是指車牌號碼，所以九_九_藏_書他寫道R34CHR。
「你懂得真多。」
波琳將車鑰匙放在手指上轉圈，來來回回，想著事情。
想當然耳，他們住的旅館沒有所謂的櫃檯服務，於是李奇跟波琳必須走到大理石拱門站才能找到租車公司。李奇身上沒有駕照，也沒有信用卡，所以就讓波琳去填表格，自己繼續往牛津街走下去，想找家書店。他找到一家大書店，後面有區旅遊書籍，一整櫃英國駕駛地圖。但前三份根本連畢夏普·巴蓋特在那裡都沒標示出來，索引里也都沒出現。太小了，他想著，連地圖上的一個點都不夠格。地圖上有倫敦、北福克跟諾維奇，這些都沒問題，集市城鎮跟大村莊都還找得到，可是再小一點的就沒辦法了。這時候，他看到一個不起眼的小地方，有地形測量圖。四個書架，在很下面，靠著牆角。一整個系列，很大張的摺疊地圖，畫得一絲不苟，由政府出資贊助。應該是給登山者用的，他猜想。不然就是給瘋狂地理迷看的。有好幾種比例尺可選，比例尺最大的地圖很大張，連每一棟建築物都畫得一清二楚。他把北福克地區的地圖都從架上抽出來一張張看，到了第四張，終於找到畢夏普·巴蓋特，位在十字路口的小村子，由諾維奇外圍往西南方三十哩處，兩條次要道路交會。駕駛地圖上連這兩條路都看不到。
波琳說：「對，要有浴室，這樣比較好。」
波琳在停車場入口轉彎，將車停在一輛骯髒的路華跟一輛品牌及車齡不詳的破車旁邊。引擎熄火，嘆了口氣，手從方向盤上放下。寧靜瀰漫開來，隨之而來的是潮濕的泥土味，夜裡空氣冷冽，有點潮濕。李奇提著波琳的行李走到旅社門口，裏面有個門廳，右邊一道老舊凹陷的樓梯。大樑露出的低矮天花板、花紋地毯，還有大概上萬個黃銅飾品。筆直往前是旅館櫃檯，黑色的老木頭外用亮光漆塗得晶亮。櫃檯沒人。左邊一道門上標示著：沙龍酒吧，門內有個房間，似乎是空的。右邊樓梯再過去，有另一道門標示著：大眾酒吧，從這read.99csw.com道門往裡看，酒保在工作，四個酒客只見背影，坐在高腳凳上彎著背。遙遠的角落裡，有個人背對門口，獨自坐在桌前。全部五個客人都喝著一品脫的杯裝啤酒。
他買下這份地圖，加上一本最便宜的駕駛地圖集當作基本方向指針，然後走回租車行。波琳拿著一輛Mini Cooper的鑰匙等著。
獨自坐在角落的那個是泰勒。
「泰勒跟了藍恩三年。」李奇說：「所以他沒看過妳，當然也沒見過我。基本上沒差，他總不可能對每個進屋的陌生人開槍。實際上，他也不可能承擔這種後果，只要我們心裏有個底就好。」
「他不必老實說出一切，事實上，他根本可以什麼都不說。而且很可能跟她住在一起只是暫時之計，他需要休息一下，畢竟經歷了很多壓力。」
「所以你不滿意？」
「確實可能如此。」她說：「那我們要怎麼做？」
「要直接到他家去？」
「為什麼？」
「你們要哪間房？」
「不可能。」李奇說：「因為這裏哪兒也不能去，純粹是給農夫來的地方。」
「什麼時候？」
「對不起。」他說：「我們太趕了，我應該把事情規劃得更好一點。」
李奇說：「我一直甩不掉一種感覺，覺得我目前的作為是個嚴重的錯誤。」
「我只是試著用他的邏輯思考，他計劃了好一段時間，而上個星期鐵定就像活在地獄里，所以他現在必定疲憊不堪，需要躲起來好好睡一覺。」
「現在幾點？」
「離旅社還有四哩，明天再開五哩路到畢夏普·巴蓋特。」
「所以你的自動時鐘還會調整時區。」
「兩種一樣糟糕。」
「那裡還有個小孩，他的外甥女。他會不會讓無辜者陷入險境？」
「現在。」
「聽起來很划算。」
「你們是美國人，對吧？我們這裏常有美國人來，都是來看老機場的，當年他們駐紮在這裏。」
「好吧，那就給你們有浴室的房間。」
「還有多遠？」波琳問。
「紅色車身。」她說：「白色車頂，酷到不行。」
「我們需要一個房間。」李奇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