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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那裡被人搞得天翻地覆。」
「就我們兩個而已。」
狄克森問：「我們可以去哪裡談談？」
「嗯。」
「嗯。」
兩分鐘后她再度現身，腳步比之前更快，身子更直，肩膀也挺了起來，一副如釋重負的感覺，好像她不再孤身一人。她看起來雖然年輕，但很乾練，除了有雙清澈的棕色眼睛，皮膚很好，從那雙肌腱發達的手看來，這十年來她都在辛苦工作。
「荷黑也是？」
他說：「這看起來像在泄憤，而不是說明他們的效率。他們只想毀掉這裏而已，因為他們又氣又擔心。」
「嗯。」她繼續往下走，拒絕認命，也拒絕放棄希望。
李奇打開一扇門，走進主卧室。床架跟床墊也都被毀了，衣服到處亂丟在衣櫃里，裏面的架子都被卸下，層板也都被砸爛。荷黑·桑切斯本來就有把東西擺整齊的習慣，軍中的種種限制和規則使他對自己的要求變得更高。公寓里看不出有他的東西，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
因為在她肩膀後方，他看到一個絕對是米蕾娜無誤的女孩。她在五十碼外，行跡看來有點匆忙。她個子矮瘦、皮膚黝黑，身穿褪色低腰藍牛仔褲和白色短T恤，肚臍上穿了個閃閃發亮的珠寶環飾，一邊肩膀上掛著尼龍背包。她有一頭往前飄的烏黑長發，擋住那張看來只有十七歲的漂亮臉蛋。但從她疲累不堪與心事重重的腳步判斷，她應該比較接近三十歲。
米蕾娜在屋子裡走來走去，看來無精打采，只是把更多東西先暫時堆在一起，有時停下來翻翻書、看看照片。她用大腿把毀掉的沙發推回適當的位置，儘管不會有人再坐在上面。
法蘭西絲說：「我同意。」
他
https://read.99csw.com問她：「妳最後一次看到荷黑是什麼時候？」
這地方真的很亂。它的遭遇和喀爾文·法蘭茲的辦公室一樣，牆壁、地板和天花板都是混凝土材質，所以沒被毀損，但除此之外，手法非常類似。所有傢具都被分解拆毀，包括椅子、沙發、辦公桌和餐桌。到處都是被人亂丟的書籍和紙張，電視機和音響也被砸爛，CD被弄得到處都是。他們把地毯掀起來，丟在一旁，廚房幾乎整個毀了。
正要改建的人行道上有一大片幹掉的污漬，還有一點點快流光的水持續流進路邊的排水溝。看來的確一片狼藉，但有哪個工地是整齊的呢？不滿意，但可以接受。沒有什麼太明顯的東西會引人注意。
李奇兩次都說：「有可能。」
她把背包滑下肩膀，伸進去后拿出一個零錢包，打開拉鏈后從裏面拿出一把生鏽的黃銅鑰匙。
「冬天最低溫是華氏三十六度。」
「走路就到。」
米蕾娜進行的清理很有限，她也只是把各種殘骸堆在一起，把一些羽毛塞回椅墊里。她把一些書籍和紙張堆在原來的書架旁，那些架子都已經毀了。除此之外，她能做的不多，整理這裡是件不可能的任務。
她臉上突然出現警覺的表情——但任何女性在路上碰到陌生巨漢跟她們攀談時都會有同樣的反應。她看著前方酒吧的門邊，還有對面的人行道，好像在估算自己是不是有可能很快逃走。她踉蹌一下，似乎是因為無法決定要停下來，還是趕緊拔腿逃走。
她把鑰匙插|進去。
法蘭西絲看看手錶，她問：「開始擔心了嗎？」
「他總是這麼說。他說，如果他惹上麻煩，你們遲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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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蕾娜說：「我們該去荷黑家一趟，你們應該看看。」
她說：「到了，我有鑰匙。」
歐唐納說：「也許他們蓋到一半沒錢了。」
雖然她沒說話，但接下來從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很滿意的表情，好像在說：期待了那麼久，令人欣慰的奇迹終於發生了。
李奇腦袋裡的鍾不斷往下走，時間來到十一點五十九分。
「確定嗎？」
「但史溫還不確定？」
「我們這不就來了嗎？可以在哪裡跟妳談談？」
她說：「嗯。」
但此刻沒人在前面等他們，也沒人埋伏在他們後面。路上車流量很小，人行道上一片空蕩。拉斯維加斯的清晨可說是這城市最安靜的時刻。
他們經過一家家豪華飯店，這幾百碼路程的沿途所見，可說是全世界各大城市的縮影。然後他們看到一些公寓，米蕾娜帶著他們左轉，然後右轉到一條平行的街上。她在一道遮雨篷的陰影下停住腳步，往裡面走是公寓大廳，它在幾十年前重建時可能曾是全城最好的一棟建築。
米蕾娜點點頭。
李奇說：「我也很遺憾。」
「他在拉斯維加斯待的最後一晚。」
李奇說：「我們都是荷黑的朋友。」
「那湯尼·史溫跟喀爾文·法蘭茲呢？他們怎麼沒來？」
「他們覺得，不管來這裏的是誰，都是喬裝成施工人員的樣子，像有線電視公司或電話公司之類的。」
到了十一點五十一分，又有另一群人出現。李奇想通了，每當一班公車經過，就會有人群出現。三個年輕女子走來，看起來都很累，穿著平常的衣服，腳蹬白色運動鞋。她們也都不是米蕾娜。
「因為有人打電話給他？」
李奇問：「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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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屍體還沒被發現。」
這是個男人住的地方，充滿簡約、樸素的風格，未經設計。
那裡沒有警察，也沒有警方拉起的犯罪現場封鎖線，沒有大隊人馬進行調查，什麼都沒有。李奇可以看到前一晚被他扳來弄去的那片圍籬，後面的泥土與沙礫因為法蘭西絲的沖刷而變得泥濘不堪。
「嗯，我們親眼看到了。」
「有時候會下一吋雪。」
「法蘭茲的部分。」
「他們有沒有說些什麼？」
她說：「我們在這裏一起吃晚餐，叫中國餐廳外賣。」
李奇說：「怪了。」
「很遠嗎？」
她說：「我猜猜，」然後轉身對著法蘭西絲說：「妳一定是法蘭西絲，」然後又轉身面對卡拉說：「所以妳是卡拉，」接著再轉身對李奇和歐唐納說：「李奇和歐唐納，對吧？塊頭大的那個跟帥的那個，」歐唐納對她報以微笑，她又轉身對李奇說：「他們說你昨晚就在找我。」
他們五人又走回拉斯維加斯大道，並肩前進。那處工地還是沒有人影，沒有人來工作，但也沒有騷亂的跡象，看不到任何警察。米蕾娜又問了兩次桑切斯是不是已經死了，好像重複這問題可以讓她聽見想要的答案。
「喀爾文·法蘭茲。」
她說：「沒有。」
歐唐納說：「夏天最高溫是華氏一百零六度。」
她看看他，再看看其他人，然後又看著他，臉上慢慢出現恍然大悟的表情。一開始是困惑，接著是懷抱希望，然後是不敢置信，最後終於接受了。李奇心想：如果第四張王牌出現在自己手裡，任何一個賭客都會有這種表情變化。
她帶著大家走進大廳，櫃檯後有個門房，從打招呼的方式可以看出他和米蕾娜很
九*九*藏*書熟。她帶他們走向電梯，坐到十樓后在一道褪色的走廊上右轉，在一扇漆成綠色的門前停下。
他們繼續往下走，這次的目的地非常明確，而且光天化日下，他們在那條彎曲街道上的建築間找到捷徑。他們這次從不同方向走到「火坑」酒吧，發現還沒開門，於是坐在一排矮牆上等待，在陽光下每個人都瞇著眼。天氣非常暖，幾乎可說是炎熱。
「我幫他稍微收拾乾淨了。」
李奇說：「他在紙巾上寫了些東西。」
「但我想他們賄賂了門房，那樣比較省事。」
她看起來很不快樂。
等到李奇腦袋裡的時鐘告訴他時間是十一點四十分時，開始出現上班的人。他們零零落落從街上走來，有些自己一個，有些兩人結伴，有男有女，每個人臉上都缺少愉悅的感覺。他們經過時，李奇問每個女孩是不是米蕾娜，但沒一個說是。接著人行道再次沒有動靜。
李奇問她：「條子來過嗎？」
拉斯維加斯大道中間那座工地也安靜無聲。
卡拉說：「拉斯維加斯一年有兩百一十一天是好天氣。」
「可惜了，那傢伙很快會開始發臭。」
她說：「我們是幾年前認識的。」
「年降雨量四吋。」
「什麼時候？」
她頓了好一會兒，好像又想到桑切斯是否還活著，然後試著用種不太確定的方式回答。
她說：「你們是他部隊里的朋友，他說你們會出現的。」
李奇點點頭，拉斯維加斯，充滿詐騙勾當的城市，他說：「條子有說為什麼會有人來嗎？」
李奇問：「妳跟他認識多久了？」
法蘭西絲說：「我還是沒看我的旅遊指南。」
沒有人。
「不是。」
「法蘭茲死了，史溫可能也是。」
「但是歐洛茲科的屍https://read.99csw.com體被發現了？」
「那時妳也在這裏？」
全無動靜。
曝晒在沙漠的烈陽下，早上的拉斯維加斯看來既平凡又渺小。陽光是無情的，它會照出每一個有缺點以及不夠好的地方。在夜間看來像「印象主義」畫作般充滿靈感的景緻，到了白天讓人覺得既愚蠢又做作。像是拉斯維加斯大道，美國哪個地方沒有這種老舊的四線道？這次他們用類似方陣的隊伍，兩前兩後走在路上。這樣一來目標較小，而且也總是清楚誰在前面、誰在後面。
「但你們不確定？」
李奇說：「還沒。」
米蕾娜說：「天啊。」
李奇問：「今天是星期天嗎？」
這間公寓內部還說不上讓人嘆為觀止，但也不算小。它有兩個卧室、一個客廳和廚房。裝潢很簡單，大多是白色，亮色系的地方很少，給人一點老派的感覺。裏面窗戶很多，顯示這裏曾經可以看到很棒的沙漠景緻，但現在一眼望去卻只看到隔壁街區一棟後來才重建的大樓。
李奇看到廚房的垃圾——柯提斯·墨尼說那張揉成一團的紙巾就是在那裡發現的。洗手台下的垃圾桶被人從底座拆下來，踢到廚房另一邊。有些東西似乎掉了出來，有些還在裏面。
李奇說：「我們想跟妳談談荷黑的事。」米蕾娜倒抽一口氣，她說：「他死了，對不對？」李奇說：「有可能，我們已經確定曼威·歐洛茲科死了。」
等到她走到十呎外，李奇從牆上站起來，對她說：「米蕾娜？」
「是假日？」
「什麼時候？」
她害羞地微笑說：「我去跟他們說今天會晚點上班。」然後繞過他們，走進酒吧。
「那為什麼沒人工作？」
「不確定，但有可能。」
歐唐納說：「不是。」
米蕾娜又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