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或者不是。」

他們把新玻璃上的條碼撕掉后，沃恩去廚房拿了紙巾和清潔劑過來，和李奇一起清掉玻璃上的蠟和手印。他們在正午過後沒多久就出發了，開車的人是沃恩。車子在希望鎮的馬路上往西跑了五英里，接著又冒險在絕望鎮的馬路上跑了九英里。空氣澄澈，群山在眼前清晰可見，起初近得誘人，後來又退到不可能觸及的遠方。他們在絕望鎮第一片空地的三英里前放慢車速，駛離馬路，進入灌木叢中，開始繞遠路往北方去。他們開在城鎮的右方，盡量保持三英里的距離。從他們的位置望過去，絕望鎮只是一片模糊，根本看不出負責警衛工作的是暴徒、哨兵，或整個小鎮根本就已經凈空了。

李奇說：「我去過幾次總部讓人電。大部分的時間我都是在路上。」

有兩個士兵立刻從警衛室出來了，他們正是李奇先前見過的那兩位。戴眼鏡、有斜視的是摩根，另一位是他沉默的一等兵弟兄。李奇把手擺在他們清楚可見的地方，跨出車外。沃恩也用同樣的方式從她那側下車，她報上姓名，然後說自己是希望鎮警局的警官。摩根向她敬禮，李奇看他那個樣子就知道，憲兵第一次發現她的車時就查了她的車牌，儘管那是當初李奇千方百計想避免的。他們也已經查出她丈夫的過去，和現在。

「長官，如果你能再給多一點細節，對我會很有幫助的。」

「那工廠的人跑哪去了？」

「在維吉尼亞州的岩溪。」摩根說。那是個肯定句，不是問句。

「那你們應該要和國防部談談。」

「給你一百萬美金再讓你和美國小姐約會也會對你有很大的幫助，問題是那可能嗎？士兵？」

「第一次運出去九_九_藏_書是多久之前的事？」

「我們有些細節想要確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拚成那樣，非得要把人擋在外頭。我闖進機密作業區半裡外的地方，他們就停止機密作業區的運作整整一天。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可以那麼快就找到拉米瑞茲的遺體，然後效率十足地處理掉。他們面對這些狀況一點也不意外。他們似乎總是處在警戒狀態，預防外人入侵。根本可說是『等待』外人入侵了。他們事先就擬定好應對入侵者的方法，而且鎮上的每個人都參与行動。我第一天來的時候，就連餐廳里的女服務生都知道要怎麼應付我。他們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

在野地上的行進速度很慢。他們繞過石頭、樹木，壓過任何小得不構成障礙的物體。雜草刮過車底盤，矮木叢的樹枝甩到車子的側面。摺梯、拔釘器在載貨區一震一震、鏗鏘作響，手電筒滾來滾去。他們偶爾看到乾枯的溪床就會開上去，順著溪流畫出的迂迴路徑高速行駛。開了一小段后又回到野地上，繞過一顆顆比雪佛蘭皮卡車還要大的巨石，同時確保太陽照在擋風玻璃上緣的正中央，以此定位。他們四度開進自然形成的死路中，只能倒車，重新出發。一個小時后，絕望鎮落在他們的後方了，而金屬工廠出現在他們的左前方，它的外牆反射日光，白亮耀眼。停車場看起來是空的，沒有車。工廠也沒有排放出廢煙，沒有焊槍的閃光，沒有噪音。根本沒有任何活動在進行。

「不是。」

「你們都是警察？」

「他們目前保存多少了？」

李奇說：「長話短說吧。我們知道索曼的金屬工廠在回收貧httｐｓ://reaｄ•99ｃsw.ｃｏm鈾。」

康諾說：「它哪裡也不去。」

「不是假日？」

「長官，那聽起來還滿有趣的，但我得請你們把車移開了。」

「放輕鬆點嘛，下士。我和你們中尉聊過後就會走了。」

「這和失蹤的海軍士兵有關嗎？」

「我們認為我們有權知道回收的貧鈾會在何時運送出去、用什麼運、走什麼路線。」

康諾點點頭。「回收的金屬運出去，貧鈾留下來。」

「現在有什麼你無法解釋的狀況嗎？」

「也許是索曼自己要鎮民幫忙的。」

他們往左切，靠得離工廠更近一點。雪佛蘭皮卡車後方揚起一大片沙塵，如果有人漫不經心地往這個方向看肯定會注意到。然而，並沒有人在看。他們放慢速度，最後在距離兩英里處停車，等著看工廠內會有什麼動靜。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過去了。Tahoe車並沒有來來去去。

「你去過的地方我都去過，我還去過上百個你沒去過的地方呢。」

沃恩說：「是的。」

「是更有趣的事。」

沃恩說：「我們還要再次開車穿越絕望鎮嗎？」

「還沒運過。兩年後才會首度展開護送那玩意兒離開小鎮的任務。」

「那是當然的啰。」

「會往西邊走？」

「你覺得他用信件回報是個好方法？」

「那是他和我們之間的事。」李奇說。

李奇和沃恩走回小餐館。自從前天在霄堡吃完軍中的伙食漢堡后，李奇就沒再吃東西了。他用餐的同時還配了四杯咖啡，讓體內的咖啡因含量飆到頂點。東西都吃下肚后，他說：「我們得去見見那些憲兵。既然妳和他們聯繫過了，我們夠幸運的話就能爭取到和他們面對面談談的機會。」

「你九*九*藏*書們要聊什麼，長官？」

警衛室裏面有四個人，看來他們平時白天的部署就是這樣。李奇認為這實在做得太過火了，可見這裏很可能是由尉官坐鎮指揮，而非士官。士官的話，應該會安排兩個人駐守警衛室，叫另外兩個人和其他士兵待命，或開悍馬車巡邏。究竟要待命還是巡邏，就看他如何評估基地所處局勢了。不過呢，要讓悍馬車巡邏的話，要先填寫申請燃料的相關文檔，軍官們往往會打退堂鼓。另一方面，軍官們也不喜歡有屬下閑閑沒事做，所以警衛室裏面才會擠滿人。不過李奇不認為士兵會因此不爽。他們很少會為任何事情感到不開心的，因為他們去過伊拉克，現在回來了。李奇掛心的問題只剩一個：他們的長官有沒有和他們一起去過伊拉克？如果有的話，他可能會比較講理。如果沒有的話，他可能會是個對軍隊忠心耿耿的混帳。

「李奇先生是我的顧問，是一般公民。」

「我確定是他要求的，百分之百肯定。但為什麼？是為了國防部，還是出於私人理由？」

「一一〇特調組。」

康諾說：「你想知道什麼細節？」

「哎，不會的啦。」

「長官，請問是哪個單位？」

「你親眼確認過嗎？」

「或許吧，但我不敢肯定。國防部絕對不會要求他們做到這個地步的。絕望鎮原本就是個四周鳥不生蛋的小鎮了，金屬工廠還離它三英里遠呢。不該被人知道的事情在工廠內的機密作業區進行，四周有牆護著。這對國防部來說已經夠好了，他們不會叫當地鎮民也參一腳的。他們相信的是牆壁、距離、地理位置，不是人。」

李奇說：「所以目前為止他們把東西堆在金屬工廠內？」

五分鐘后，李奇和沃https://read.99csw.com恩就來到金屬網圍牆的另一頭，走進六棟綠色金屬建築的其中一棟，坐在名叫康諾的少尉對面了。他不高，身材精瘦，大約二十六歲。他去過伊拉克，肯定去過。他的軍服破舊、表面有沙子磨蝕的痕迹，頰骨的位置曬得黝亮了。看上去很有才幹，實際上應該也有兩把刷子。他還活著，軍方也沒對他失去信心，說不定已經要升上尉了，只是在等公文跑完。可能也會領到勳章。他問：「你們是代表希望鎮警局正式來訪嗎？」

這對我們會有幫助的，他想。

「鎮中心距離那裡正好二十英里。」李奇說：「邊緣地帶距離那只有十五英里。」

「就去吧，士兵。我也讀過標準作業守則，你就跳過幾頁，從『認定為重要事項后』那裡開始按表操課吧。」

「配合國防部，守住該守的秘密？」

「什麼話？」

車子駛過基地門口后，沃恩U字迴轉，剛剛好停在靠基地那側的路肩，距離大門很近，但沒有擋住出入口，彷彿是停在消防局外頭似的，真是令人敬佩。若是非跳不可的舞，她一個步伐都不願踏錯。

「擔心它掉到第一街上？」

李奇搖搖頭。「這次我們開妳的皮卡車，從野外繞過去。」

「有什麼不好的？」

「你們距離金屬工廠不只二十英里遠啊。」

摩根轉頭過來，直盯著李奇看。

李奇答：「我喜歡『放眼望去每件事情都找得到背後原因』的感覺。」

康諾搖搖頭。「索曼每個月會以信件回報。」

「只有一種合乎邏輯的可能性。事實上，應該說『不合邏輯的可能性』或是『合乎邏輯的不可能性』才對。我們只要從憲兵那裡問出一句話，就能確定我的假設正不正確了。前提是要憲兵願意回答啰。」

「那九*九*藏*書傢伙坐擁危險化學物質堆起來的山耶。」

「目前為止，大約有二十噸。」

「那麼，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

李奇點點頭。「我們了解，但還是應該要有人在私下知會我們啊。」

「我的屬下不會泄漏出去的。」

「內褲卡在股溝、坐立不安的人可不只有你們，州政府也很焦慮。他們想封閉州際公路，以武裝部隊護送。這在一般狀況下是沒辦法運行的，所以他們打算每五年來一次。」

「但你好像已經知道了。」

沃恩說：「今天是平常日。」

「這是機密。」康諾說：「你們不能登記。」

李奇說：「今天是什麼日子？」

「長官，光憑你這句話，我恐怕沒辦法向他報告。」

「所以呢？他能拿那些東西搞出什麼名堂？」

沃恩問：「什麼意思？」

「哪裡的路上？」

「最好不要。他們會想不透消息是怎麼傳到我們這邊的，接著就先猜是你們泄漏的。」

李奇說：「這也讓我們有點困擾。國土安全部要求我們登記、追蹤方圓二十英里內儲放危險性化學物質的地點。」他說得像真的一樣。況且，說不定還真有這條規定，只要扯到國土安全部，什麼都是有可能的。「應該要有人知會我們才對。」

沃恩問：「你到底是在懷疑什麼？」

「比方說什麼私人理由？」

康諾說：「這讓我有點困擾。」

「先生？」他說。

「我相信你，但你要賭國防部會不會相信你嗎？」

「我當過憲兵。」李奇說：「大概一百萬年前就干到中尉了。」

他們再度上路，儘可能往正西方開。車子在金屬工廠西方兩英里處切過卡車用路，橫越沙地路肩，駛上柏油路。沃恩打直車子，加速前進。兩分鐘后他們看到憲兵基地出現在遠方，一分鐘后他們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