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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惡作劇故事 3

小小的惡作劇故事

3

午休時間里,我到對面校舍三樓的高三一班的教室去了一趟。藤尾正坐在窗邊的座位上看書。
「阿達他為什麼不再踢球了呢?」她忽然問,「念初中的時候,他不是還經常和阿良你一塊兒踢球嗎?」
我把刑警認為達也可能是自殺的事告訴洋子,問她是怎麼看的。她想了一會兒,回答說不知道。這回答讓我感覺有些意外。
下了第一節課,我立刻爬上了通往樓頂的樓梯。我想看看當時達也是從什麼地方、怎樣掉下去的。但樓梯盡頭的門已牢牢地上了鎖。倒也算是亡羊補牢吧。對學校的這種馬虎勁兒,我只覺得很可笑,卻再也生不起氣來。
「沒錯。當時我看到行原就在那上邊。」
本彷彿是在詢問我的看法一般,盯著我。我什麼也沒說。
聽她說完,我只回答了一句:「僥倖罷了。」
「不清楚啊……」
第五六節課上,我一直在發獃。說是發獃,心裏卻也並非什麼都沒想。達也的死因令我想破了腦袋,但還是找不出半點頭緒來,最後等於在發獃。
這時候,有人從身後拍了拍我的肩膀。轉身一看,只見藤尾一臉乖巧地站在我身後。
再次詳細地詢問了一遍達也墜樓時的狀況之後,我離開了教室。
藤尾輕輕點頭,充滿自信地答道:「按說倒也的確如此,可如果當時有人和他在一起,不是應該會露出頭來嗎?既然沒人出現,那就說明當時周圍沒人。」
翌日清晨,一早醒來,我便搶在所有人的前頭去拿報紙。從報箱里拿早報這種事,對我而言,其頻率大致也只是一年裡有那麼一兩次。
他微微一笑:「也算得上是緣分吧。對了,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和洋子一道並肩前行,我回想起了小學時代的事。當時,與洋子並肩而行的人肯定是達也。晴天的時候兩人手牽著手,下雨的日子里,兩把傘也會相互靠攏。他們兩人之間就連像頭髮絲那麼細的縫隙都沒有,更別提能夠容得下我的餘地了。但此刻,與她並肩而行的人卻是我。把我們兩人聯繫到一起的人已經不在了。而明天,就是那人的葬禮。
沒有任何的感應。
「我還以為你九九藏書會說,他是絕對不會這麼做的。」
「藤尾你也來了啊?」
聽我這麼一說,她一臉複雜的表情,點頭說了句「是啊」。
來到學校,正如預料中的一樣,昨天的事已經被吵得沸沸揚揚。老師們召開了緊急教員會議,因而第一節課改成了自習。
聽到我從樓上說話,低著頭的她就像是痙攣似的身子一震,原地站住。抬頭看到我,她的嘴微微半張了開來。
我想問達也的只有一件事——你怎麼會死了?然而即便將兩手合在一起,我的心裏也沒有半點的感應。果然,人死魂在這類的話,純粹是瞎扯。儘管效率已經算得上很不錯了,但等全班所有人都上過香之後,也已經過去近一個小時。之後由達也高中一二年級時的友人代表上香,其中也有洋子的身影。洋子看起來鎮定自若,淡淡地上完香之後便離開了。她似乎和大叔們交談了幾句,表情很平靜。
「嗯,肯定是笠井同學。」
「嗯,的確如此……」
「你就是從這裏看到的吧?」
找找我的名字,發現正好排在第十。相隔兩名之後,是洋子的名字。達也則排在第十九。
——如果有機會的話,最好能到對面去看看。
「這種葬禮,真是一點兒意義都沒有。」
其後,洋子又說了些她所在的體操部的事,問了我一些有關足球部的情況。我感覺她似乎是在有意尋找話題。
話說回來,達也為何會跑到那地方去呢——目光從報上挪開,遊盪在半空中,我陷入了深思。
四樓並沒有一般的教室,而是服裝裁剪室、音樂室、階梯教室和放映室。藤尾所在的高三一班教室的正上方是服裝裁剪室。這是一間女生上家庭課時使用的房間,學習西式和和式的服裝裁剪……估計如此。
他為何會獨自一人呢——藤尾提出的問題,確實令人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這種事本來應該是可以杜絕的。既然校規已經禁止學生到樓頂上去,那就應該把事情做徹底,找個人來巡視一下什麼的。別人肯定會這麼說的。」
「送我回家吧,阿良。」
稍稍猶豫了一下,我把手扶在了門上。門沒鎖。我向九九藏書屋裡窺視了一下,緩步踏進屋中。自從念了高中之後,我就再也沒有進過這間屋子,心中不免有些緊張。
翌日的葬禮上,大雨滂沱。四十多名學生撐著傘聚集在一起,狹窄的道路立刻變得擁擠不堪。
「這事兒有點兒意思吧?」
「不會的。因為學校禁止上樓頂,而她們卻在那裡打球。」
路上,我們從教員室門前走過。教員室門旁有塊告示欄,周圍聚集著二三十名學生。似乎是貼出了上次期中考試的成績。雖然我對這事並沒有多大的興趣,但因為個頭兒較高,就瞄了一眼。從第一到第五,只是那些經常出現的傢伙稍稍調換了一下位置。其中就有藤尾,不愧是優等生。
沉默了一陣,我提起了今天去服裝裁剪室的事。
達也墜樓的那棟校舍的對面,還有一棟三層高的校舍。也就是說,從這裏可以看到兩棟校舍的樓頂。
洋子說,總之當時達也拒絕了笠本。
「行……」
拉開窗帘,刺眼的陽光照進屋裡。我不由得皺起眉頭,眯起了眼睛。
走出教室,我繼續上樓。這棟校舍是四層建築,所以從四樓望去的話,相鄰那棟三層校舍的樓頂應該就在側面。
洋子興趣頗濃地問:「裁剪室里有什麼問題嗎?」
屋裡感覺要比普通教室寬敞一些,牆上掛著各式各樣的西服和和服的畫,並排擺放著幾張很大的桌子。桌子配有大小適合的抽屜。
還有藤尾所說的話。
洋子在我身旁喃喃低語。
上香歸來,一看到我,洋子便開口說道。
同班的萬事通本說。
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我看到她的右手握著束花。潔白樸素。但我卻不知道那花叫什麼名字。
藤尾回答說不認識。
佛壇上,照片里達也那張就像接受過整容手術一樣白皙的臉龐上洋溢著笑容。我照之前老媽教我的步驟上過香,把雙手合在一起。
你們不是戀人嗎——話說了一半,我便再沒往下說了。因為這樣說的話,感覺自己似乎挺凄慘的。
她把花束藏到身後,站在原地一言不發。我心想,這女孩的眼睛真是又黑又大。
「那達也當時是怎麼處理的呢?」
洋子說話的https://read•99csw.com時候面帶寂寥,幸好並不悲戚。
高中生墜樓身亡
「但從這位置的話……」我望著藤尾所指的方向,說道,「倒也確實可以看到護欄上的達也,但除此之外即便還有其他人,也會被護欄擋住,沒法兒看到啊。」
除此之外,他還通知,上次期中考試的成績已經貼出來了,而大伙兒對這件事的興趣似乎更濃一些。
「情書?」
聽我這麼一問,藤尾故意壓低嗓門,說是幾個高一的女生。「高一?」
「門鎖著。」
我仔細審視了頂樓的每一個角落,並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它依舊是往日那片沒有半點長處的混凝土空地。
之後,我又和她講了我在第一節課後的休息時間里跑去樓頂,在那裡遇到了一個高二女生的事。我剛說出對方似乎和達也同在英語小組,洋子便知道是誰了。
「說的也是。」
洋子說:「阿良你可真厲害,最終還是擠進了前十啊。」
「這是阿達的名字最後一次出現吧。」
說完,我便邁開了腳步。我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該說些什麼。洋子毫不猶豫地緊跟在我身後。
「那人是誰?」
達也向來行事慎重,連看到我跑上樓頂都會板起臉來厲聲訓斥。這樣一個人,怎麼會……
「什麼事?」
她往後退開,靠在牆邊。
「這事會牽扯到學校一方的責任問題,所以那些傢伙拼了。」
從達也母親面前路過時,她輕聲對我說。那聲音聽起來比蚊子的叫聲還小。
「哦……」
我說完,洋子簡短地應了一聲。
「笠井?」
如果達也沒死的話,或許這事將會成為一件令人開心的話題。我會逗她說感覺她身上有股子醋味兒,而她也會努力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然而今天,我們兩人的臉上卻看不到一絲笑容,再怎樣幽默滑稽的事,聽起來都跟安魂曲一樣。
「不過我覺得要找到她們不難。放學后,她們肯定會另找地方打球。高一的女生就是這樣的。」
交談到此結束,但我的心裏不禁為自己最近成績的提升感到驚訝。考高中時發奮努力才趕上末班車,所以剛入學的時候read.99csw.com成績處在相當靠後的位置,而到了高二的後半學年,我的成績開始飛速地提升。其原因卻不甚明了。另一方面,達也和洋子則從高一時起就一直保持著較為靠前的排名。只不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連他們倆也很難躋身前十。因此,這次我能排到第十,或許確實擔當得起「厲害」這兩個字。
幾乎每份報紙的社會版上都以這樣的標題報道了昨天的事。內容與我從田村和藤尾那裡聽到的大致相仿。究竟是事故還是自殺,報上並沒有公開這方面的觀點,與達也父母的談話也刊登到了報上,說讓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是最大的不孝什麼的——我最怕聽到的就是這類話。
「既然如此,她們應該會出面作證啊?」
曖昧地回答過之後,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絕對……我怎麼可能說得出這種話來?」
我兩眼望著相鄰的校舍,說道。因為達也墜樓的那棟校舍是三層建築,所以從這裏向上仰望一層樓高的角度,就能看到樓頂。
下了第六節課,班主任井本通知達也的葬禮將在明天舉行,預計應該是全員出席。雖然這麼做是為了顯示同班同學與達也之間的友情,但他似乎並沒有考慮到班上有些人與達也基本沒有什麼交往。
我是第五個上香的。前往靈前的路旁,我看到了達也的父母。小時候,他們曾經關照過我。幾天沒見,他們彷彿已老了十歲。
剛走出教室,我就遇上了洋子。或者「遇上」這個詞用得並不貼切。她似乎是在有意等我。
「是來祭奠達也的嗎?」
洋子並沒有看我,而是盯著腳下說道。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我點了點頭。
說完,她便轉身衝下了樓梯。空氣中殘留著白色花朵的淡淡幽香。
與昨天一樣,我和洋子兩人推著自行車回家。一開始,我們討論了一下有關期中考試的事。
「笠井美代子。好像是高二八班的吧。」
從第二節課起,課堂恢復了之前的安排,但是卻沒有哪位老師提起昨天的事。或許是因為教員會議上已經特別叮囑過,讓他們別說廢話。
「對了。」
心裏這樣想著,我拉上了窗帘。
「知道得可真夠詳九九藏書細啊。」
上完香之後,大部分同學都回去了,而我和洋子則一直留到了出殯。大雨之中,達也的身體被人抬出了家門。背景也好,眾人的衣著和表情也好,都只剩下黑白灰三種顏色,我感覺自己彷彿是在看一場老電影,而且電影的膠片上划痕累累。
聊著聊著,話題扯到了洋子身上。女生們說這件事給她的打擊估計挺大的,男生們則說行原這傢伙可真是幹了件蠢事。大家的反應各有不同。
看到洋子,達也的父母似乎再次悲從心來。之前或許他們還打算讓洋子做兒媳婦呢。
「其實,當時還有其他人看到了達也墜樓的瞬間,而且那人看到的角度跟我有些不同。」
我的回答有些曖昧。
「我……我還是不去了。」
「的確如此。」
「再見。」
藤尾走到我身旁,用手一指。
「我去找老師商量商量,讓他們放我上樓頂去。要不,你陪我一塊兒去吧。」
「沒錯。我聽傳聞說,與行原墜樓的那棟樓相鄰的頂樓上,總有一群人在那裡打排球。如果出事那天她們也在的話,很可能會看到。」
我重複了一遍。這話聽起來總有種過時的感覺。
我大跨步地橫穿過教室,走到窗旁。窗邊放著縫紉機和穿衣鏡,但這些東西都與我無關。
「不清楚……也不知道他當時是怎麼拒絕的。」
「不,沒啥,我只是到那屋裡去看看相鄰的樓頂而已,不過沒什麼收穫。」
「對死者而言的確如此,但葬禮其實是辦給活人看的。」
我狠狠地踹了大門一腳,剛開始下樓,就聽有人正從樓下往上爬。是一個我曾經見過的女生。記得她應該是高二的學生,和達也同是英語俱樂部的成員。
「謝謝。」
用手掌遮擋住陽光,往窗外一看,果不出所料,相鄰校舍的樓頂就在眼前。如果當時這裡有人,那麼應該沒有誰能比站在這裏的人看得更清楚了。
「這個嘛……」洋子稍稍猶豫了一下,「因為我是聽阿達說的。聽說她還曾經給阿達寫過情書。」
「可是……」
確實有這種可能。或許她們覺得要是因此遭到呵斥的話,那就虧大了。
「你認識她們嗎?還是說,只知道是些念高一的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