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根半。」尼古拉斯回答。

「那麼你應該清楚妖精的新規矩。不許把人類帶到這裏來。」

「沃多老伯！」托普老伯說，「多麼美妙的聖誕派對啊。你作為妖精委員會的會長，真是用心良苦，安排得這麼……」

「但是我還不能痛痛快快大幹一場。直到後來小奇普被綁架。在那之後，我做了一些變革，而且行動迅速。為了妖精們自身的利益，我立即試著讓他們的日子難過一些。我要求他們穿不同顏色的衣服，坐在不同的桌子旁。我取締了塞克舞，把最低工資降低到每星期三個巧克力幣，禁止了無監督地使用陀螺。我每天都絞盡腦汁，想給我的報紙《每日雪情》找到最駭人聽聞的標題。我甚至把艾薇大娘的口號改成了『嚴懲善良，嚴懲行善動機』。我為此感到驕傲。」他眼睛瞪著尼古拉斯，臉上的笑容扭曲成了一個貓尾巴，「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禁止外人進入，並且把迎賓塔變成了一所監獄……衛兵！」他喊道，「把這個人類押到塔里去！」

沃多老伯點點頭：「這我並不反對，托普老伯。我們確實必須用我們的法術去行善。所以我們必須明確宣布，以後任何外人都不得進入這裏。我們必須團結一致，目標明確。我們應該感到幸運的是，這裏沒有誰的意志比掌權人，也就是我，更強大。我是通過民主的形式當選，以我認為合適的方式來統治妖精堡的。」

沃多老伯似乎是用意志的力量，把可憐的托普老伯從窗口扔了出去。尼古拉斯聽見嘩啦啦一陣水花潑濺，跑過去一看，妖精落進了房子外面的湖裡。他想大喊一聲，看他的新朋友是不是沒有大礙，然而他的嘴巴仍然被鎖得死死的。

米佳看著尼古拉斯，滿臉驚恐。

「委員九九藏書會辦公室？」

沃多老伯的眼睛睜得更大了：「我出於好奇，想問問你爸爸有幾根手指？」

「滾！」沃多老伯說。

沃多老伯鬍子上面的皮膚越來越紅、越來越紅，就像荊棘叢上方的一輪落日。傢具在搖晃，似乎整個房間都感受到了沃多老伯的怒氣：「我們的法術不是為人類服務的。」

「別管什麼聖誕不聖誕了！」沃多老伯打斷了他的話。

尼古拉斯只能實話實說：「是的。」

「不，還沒有完全找到。我是出來尋找我爸爸的。」尼古拉斯說。

托普老伯點點頭。他轉過身，叫小奴熙在這裏等著，然後示意尼古拉斯跟上他。尼古拉斯照辦了，他必須彎下腰爬上大廳後面的樓梯，這使他不免感到有點滑稽可笑。二樓的天花板很低，橫樑更低。

「沒有。我不想把她嚇著。我希望她對人抱有最好的信念，甚至包括人類。她能看出善良……」

尼古拉斯想說話，但他的下巴仍然被鎖住，舌頭僵硬地躺在嘴巴里，像一條死魚。

「你沒有參加上次的會議嗎，托普老伯？」他問，指著刻有托普老伯名字的那把椅子。

妖精摸著自己的鬍子。「嗯。很有意思。」他的聲音變得溫和了。他從桌子中央的一座姜味餅住屋上掰下了一角房頂，吃了一口。他湊過來，臉上甚至露出了奇怪的笑容：「跟我說說你爸爸吧。他長的什麼模樣？」

「你見過他嗎？他還活著嗎？」尼古拉斯焦急地問道。

沃多老伯舉起了拿權杖的手。尼古拉斯看到桌子和那些椅子都離開了地面，隨即砰的一聲落在地上，砸穿了地板，掉到了下面的宴會大廳，嘩啦啦地落在了地板上。樓下那些妖精還在享用他們的聖誕盛宴，桌子和椅子險些砸中他們。九-九-藏-書

「哦，我做了一件事，」他說，「我信任了他。那是我作為妖精委員會的首領犯下的最大錯誤。我聽從了住在這裏的妖精們的善良願望。其實我一直就知道，善良只是軟弱的另一種說法。善良來源於快樂，因此，在過去幾個星期里，我盡了種種努力製造不快樂。不快樂被嚴重低估了，特別是對妖精來說。一千年來，妖精們一直是快樂、高興的。他們為永遠不會光臨的遊客做禮物，甚至還建造了一座迎賓塔。我們是多麼愚蠢啊！每個星期二，不管委員會的首領是誰，都會坐下來商討迎賓計劃。其實根本沒有一個客人需要歡迎！」

「把門關上！」沃多老伯吩咐，然後對托普老伯說道：

「好了，人類，跟我說說你為什麼上這兒來吧。」沃多老伯說。

「可是，我沒有把他帶來。我是偶然發現他的，他和他那隻虛脫了的馴鹿，差點就沒命了，所以我……所以我……」托普老伯越來越緊張，沃多老伯用眼睛專註地盯著他的木屐。一秒鐘后，這個白頭髮的妖精就雙腳離地，懸空飄了起來。

沃多老伯大聲笑了起來：「不錯。《每日雪情》以前確實登滿了好消息。但是光靠好消息，報紙賣不掉啊。」

他頓了頓，指著牆上幾幅妖精肖像中的一幅。畫上的妖精頭頂上盤著一個金黃色的大圓髻，臉上帶著非常燦爛而可愛的笑容。

妖精舉起手杖，指了指樓梯：「馬上就來，托普老伯。刻不容緩。動作要像馴鹿一樣快。」

「米佳，你沒事吧？」

懸空顛倒的妖精點點頭：「是的，沃多老伯。對不起。但我只有那樣才能救他。而且，夢芯只在好人身上才起作用，所以我認為是安全的。我當時跟小奴熙在一起。如果我坐視不管，就hｔｔps://ｒeａｄ.９9ｃｓw•ｃom讓他在小奴熙的面前死去，會樹立一個什麼樣的榜樣呢？」

「這話是什麼意思？那些人中的一個？你們把他怎麼樣了？」

「求求你，」托普老伯懇求道，「我們別忘了以前的情形是怎樣的。早在……我們是妖精啊。我們要用自己的法術行善。你肯定記得。那時候你的報紙上滿滿的都是好消息。」

「但好的就是好的！」

「拜託，」尼古拉斯說，「這不是他的錯。他只是想……」尼古拉斯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的嘴被突然關閉了，嘴唇和下巴都動彈不得。沃多老伯個頭雖然不高，但他的魔法著實厲害。

「別擔心，老鼠在這裡是受歡迎的。老鼠從沒有給我們帶來任何傷害……」

「因為他要去遙遠的北方。他總是跟我說，你們都是真的。我指的是妖精。我爸爸相信你們的存在，我也想相信你們的存在。反正，他是往這兒來了，跟另外幾個人，想找到你們存在的證據……」尼古拉斯聽見自己的嗓音哽咽了，他可能會像姜味餅一樣變得支離破碎，「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到了這裏。」

「他爸爸是伐木工喬耳！」

「我要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你爸爸是伐木工喬耳嗎？」

一時間，尼古拉斯忘記了他可能會遇到怎樣的麻煩：「我爸爸到過這兒？他真的到了遙遠的北方？到了妖精堡？你見過他嗎？他……他還在這兒嗎？」

「什麼？」沃多老伯把手伸進口袋，掏出了一隻老鼠，「是想找到這隻老鼠嗎？」

沃多老伯氣得腦門更紅了：「一個夢芯？用在一個人類身上？」

沃多老伯深深吸了口氣，閉上了眼睛，他的額頭像風吹過的水面一樣泛起波瀾和漣漪。然後，他做了自己最喜歡的一件事情，發表了一番高談闊論。他的九*九*藏*書講話是這樣的：

尼古拉斯轉過身，面對著那個怒氣沖沖的黑鬍子妖精。他感到自己的下巴變暖、變軟，鎖解開了，舌頭又恢復了活力：「我想去遙遠的北方。我想找到……」

沃多老伯疼得輕輕尖叫了一聲，因為米佳咬了他一口。

「艾薇大娘，」沃多老伯說，「是在我之前的妖精委員會首領。她做了一百零七年的首領。她的口號是『用喜悅和善良面對一切』！這讓我感到噁心。不僅僅是我……這麼多年來，妖精們越來越意識到為別人活著是不對的。所以，我挺身而出，參加競選。『妖精只為妖精。』這是我的座右銘。我當選了。易如反掌。當然啦，艾薇大娘祝我一切順利，給了我一塊水果蛋糕，還給我做了幾雙羊毛長襪。我派她擔任『森林巨怪和平特使』，不出一個星期，她就被吃掉了。巨怪們把她整個兒吃了個精光，只留下一隻左腳，因為上面有幾個很嚴重的囊腫。事後想來，我認為她也許不大適合擔任這份工作，性情有點太友善了。」

他抬頭凝望著那幅肖像，長長地嘆了口氣。

「他爸爸是伐木工喬耳！」

「所以你就怎麼樣了呢？」沃多老伯問。尼古拉斯注意到托普老伯在拚命地喘氣，雖然沃多老伯並沒有靠近他身邊。突然，托普老伯頭朝下顛倒過來，懸空地升向了天花板。餅乾紛紛從他口袋裡掉出來。他的鬍子垂在鼻子旁邊。

妖精的眼睛瞪大了。「你憑什麼認為他在這兒？」他陰沉著臉問道。

「他爸爸是伐木工喬耳！」

「我就念了個小小的希望咒。」托普老伯結結巴巴地說。

「好了，你得到了你來尋找的東西。現在走吧，從我的視線中離開。」

「可憐的艾薇大娘。問題在於，她不明白其他生物並不跟我們一樣。其實九九藏書，妖精們心裏知道他們是所有物種中最優秀的，只是需要某個人站出來告訴他們。

托普老伯仍然在半空中掙扎，呼呼地喘著粗氣：「公正地說，沃多老伯，你當選其實多虧了你是《每日雪情》的老闆，有那份報紙支持你的選舉。」

然後米佳跳出沃多老伯的手心，匆匆朝尼古拉斯爬來。尼古拉斯把米佳撈起來，安全地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沃多老伯氣得渾身發抖：「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你肯定知道，你給予這個人類的禮物，是他根本不配得到的。我猜想你已經把小奇普的遭遇告訴了小奴熙吧！」

大廳里鴉雀無聲。然後，沃多老伯又說話了，他不怒自威，令人膽寒：「托普老伯，我需要跟你談談，還有這個人類。在委員會辦公室。現在。」

妖精們都驚訝地抽了口冷氣，看見了仍然站在委員會辦公室里的尼古拉斯和沃多老伯。沃多老伯此刻提高嗓門，為了讓大家都能聽見：

尼古拉斯跟著兩個妖精，經過另外兩個穿黑衣服的妖精。這兩個是男妖精，但沒有留鬍子。他們把守著一道門，門上標著「委員會辦公室」。接著，尼古拉斯發現自己進了一個對他來說有點太矮的房間。每把椅子上都刻著一個名字。

「參加了，參加了。」

樓下的妖精們又抽了口冷氣，比剛才還響，接著就開始交頭接耳。

「他個子很高，身高差不多是我的兩倍；身體很結實，因為他是個伐木工；他穿著有點破舊的彩色衣服，拉著雪橇，拿著斧子，還有……」

沃多老伯笑了。

沃多老伯繞過他在地板上砸出的大洞走過來，離得近了，尼古拉斯能聞到他呼吸里的甘草味兒，看見他鬍子下面的一道細細長長的傷疤。沃多老伯說：「不錯，他確實上這兒來了，是那些人中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