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斯擠進那個小小的家，來到一間黃色的屋子裡，牆上掛滿了各種漂亮的精靈掛盤。他在一張木頭小板凳上坐下，盡量讓自己的腦袋一直低著。屋裡暖融融的，氣味很好聞，糖、肉桂，似乎還有一股淡淡的乳酪味兒。

米佳扔下乳酪，隨即又用小小的爪子把乳酪撿了起來。

不過，托普老伯說得沒錯，山上已經不再生長著修理草了。還有幾塊粗糙的泥土地上沒有改種其他東西，但別處都種滿了黃莓和李子樹。

「你設定了紀念艾薇大娘的行善日。你允許大家跳塞克舞。你給所有的妖精增加了巧克力幣。你開辦了新的妖精託兒所，還有遊樂場和木屐展覽館，你還把監獄重新變成了迎賓塔。你的書一直賣得不錯。不過說實在的，我並不喜歡那些用來幫助妖精的胡言亂語。你通過了雪橇工藝考試。你還教小妖精們駕著雪橇在天上飛。」

「我知道他們尊敬我。其實不應該這樣。他們需要一個目標，一個真正的目標。這我還沒有給予他們。」

「我想，我仍然有一點點愛你。自從上次你救了我的命之後。」精靈的臉紅了。她本來不想說這些的，然而，如果你是一個真話精靈，這就由不得你自己了。「我的意思是，我知道我們倆之間不可能有結果。一個精靈和一個人類。你的個頭太高，而且你那奇怪的、圓熘熘的耳朵肯定會讓我做噩夢的。」精靈嘆了口氣，低頭看著黃磚地面，「我真後悔不該說這些的。」

「乳酪，」米佳說，「乳酪是真的，我有乳酪。」

尼古拉斯笑了，他揉著自己的下巴：「給予，是的。給予……謝謝你read.99csw.com，真話精靈。我欠你整個世界。」

精靈咯咯地笑了：「哦，那只是精靈們給你起的一個名字，直譯過來就是『大肚子怪男人』。」

「我不明白。」真話精靈說。

尼古拉斯正要告訴她，米佳實際上是一位老朋友，但是看著老鼠心滿意足地嚼著乳酪，他決定把這件事埋在心裏。米佳顯然對這座森林里的家非常滿意：「沒什麼……我聽說你們精靈不再喜歡暴力了。」

「沒關係。我相信外面有許多很不錯的精靈的。」

「我管這個叫『彩色花炮』。你可以把小禮物裝在裏面。而且，比起弄爆巨怪的腦袋，收十起來也比較容易。對了，你上這兒來有事嗎？」

「只有給予，才能讓你快樂。你剛才給我那根瞭望棍時，我看見了你臉上的表情。還是那張怪模怪樣的人類的大臉，但看上去那麼快樂！」

「是啊，也許你是活在過去的輝煌中，多少有點吧。」真話精靈嚴肅地說，「但是，妖精們都很崇拜你。」

「不管怎麼說，進來吧！快進來吧！」

他們同時一拽，發出驚天動地的爆響，砰！

「不，不，精靈們都別提有多乏味了。事實上，我喜歡一個人生活。」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四十年後……

二天，尼古拉斯拿著一件禮物朝蒼翠山丘走去。每次他看到一個很久不見的人，都會送出一份禮物。沒有什麼比「給予」這一簡單的行為更讓他感到快慰的了。今天，他手裡拿的禮物是泡菜芯做的一個望遠鏡。泡菜芯就是當年他在屋頂上時沖他嚷嚷的那個妖精。泡菜九-九-藏-書芯仍然為那件事感到難過，其實尼古拉斯已經多次叫他放下心理包袱。

「哦，」真話精靈說，「我們還是酷愛把人腦袋弄爆的想法。可是你知道嗎？爆炸過後，你會覺得心裏非常空虛。而且，我發明了這個……」

「實際上，它的名字叫倔脾氣。」真話精靈說，「我從高塔里被放出來后，發現它等在我的家裡。我給它吃什麼它都喜歡，特別是巨怪乳酪。」

尼古拉斯看著真話精靈的眼睛放出光芒，感到自己內心湧起一陣喜悅。

尼古拉斯下山朝妖精堡走去時，真話精靈突然想起了什麼：「哦，你應該留鬍子！那肯定對你很合適。」

「米佳，是你。多麼神奇啊。」

「哇，我真沒想到。」

「你有做好事的能力，你自己也知道。」

米佳轉過頭，打量了尼古拉斯一會兒。

真話精靈又笑了：「我有這個寒酸的小木屋和這座蒼翠山丘就足夠了。」

他一直往前走，最後來到一座茅草屋頂的黃色小木屋前。木屋很小很小。他敲了敲門，等待著。不一會兒，一個頭髮長長、臉像天使一般的小精靈出現了。

小精靈點點頭：「說真話是我的本行。」

「每個人都敬仰你。」

尼古拉斯從小小的椅子里站起身，彎著腰走出了這座小小的房子。

這時，米佳吃完了它的乳酪，爬到了小桌的邊緣。它一下子跳到了尼古拉斯的膝頭。

「呵呵呵！」

這時，米佳爬過尼古拉斯的膝蓋，想往地板上跳，於是尼古拉斯伸出手，讓老鼠爬上來，然後輕輕地把它放到地上。「乳酪比蘿蔔好吃，是不是？」尼古拉斯說。

尼古拉斯九九藏書點點頭：「我也是。」

「什麼？」

「我確實喜歡你，」米佳用平靜的老鼠語言說，「儘管你不是一件乳製品。」

小精靈露出一個大大的、精靈特有的微笑。

「米佳，米佳！真的是你嗎？」

「桑塔·克勞斯？」尼古拉斯說，「那是什麼意思？」

真話精靈說話的當兒，尼古拉斯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心中萌動，那種溫暖的、甜蜜的感覺。那種魔法、希望和善良的感覺，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感覺。它又一次告訴尼古拉斯他已經知曉了十年的那句話——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而更為精彩的是，他現在意識到，他來妖精堡是有原因的。他可能永遠也不可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妖精。但是他現在來到這裏，就像生活中所有的事情一樣，冥冥中有著某種目的。

「哦，它喜歡你呢。」真話精靈說，「這可真難得。它平常是很挑剔的。看，它在敬仰你呢，就像那些妖精一樣。」

「你好，真話精靈。」他說。

真話精靈仔細地思考：「你救了小奇普。」

「你在笑什麼呢？」

「嗯，是啊。」尼古拉斯透過小小的窗戶往外望去，窗外是妖精堡最美麗的景緻，可以看見遠處巍峨的山脈。他望著那座廢棄了的高塔。突然，他看見一隻虛弱、年邁的老鼠，在啃一塊臭烘烘的巨怪乳酪。尼古拉斯剛才聽到的聲音就是它發出來的。

「拉住那頭，使勁拽九_九_藏_書。」精靈說，自己拉住了另一頭。

「哦，只是猜的。」

「每個人都通過了雪橇工藝考試。沒錯，我確實做一點教學工作，但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使命。」

她走到抽屜前，掏出了一件什麼東西，用厚紙做的一根鮮紅色的管子。

精靈把眼睛貼在望遠鏡上，眺望遠方的妖精堡。「哇！哇！一切都沒變，只是放大了！」然後，她把望遠鏡掉轉過來，讓一切看上去都縮小，「哈！看看你！小小的精靈聖誕老伯！」

真話精靈開心地尖叫起來：「怎麼樣，你喜歡不喜歡？」

「有時候，」她說，兩隻眼睛睜得大大的，閃閃發亮，「人們敬仰別人，不是因為對方的過去，而是因為對方可能會成為的樣子，因為他們知道對方可能會怎麼樣。他們在你身上看到了不同尋常的東西。」

真話精靈思索了一番，等待真話冒出來。她等了一會兒，實際上是等了好一會兒，然後她說了真話。

精靈笑了。

尼古拉斯遲疑著。他覺得有點尷尬。跟一隻老鼠和一個精靈相比，他是這麼高大魁梧，然而，老鼠和精靈都清楚地知道他們各自的身份。他們已經找到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位置。「事情是這樣的……我是人類，差不多算是吧，但同時又有魔法能力；我是尼古拉斯，現在同時又是聖誕老伯。我感到自己很像一個跨界的人，但這很難。別人對我說，我只需要弄清自己想要做什麼。妖精們說我在做好事。可是，我做了什麼樣的好事呢？」

尼古拉斯確實知道自己有做好事的能力，他要找到一個方法去做。找到一個方法，把他尼古拉斯的一面和聖誕老伯的一面結合起來。他要把人類的特性和魔法的特性合併在一起，也許有朝一日，他不僅能改變妖精堡，還能九*九*藏*書改變人類的生活。

「一個魔法瞭望棍！你怎麼知道我想要這個？」

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並不是完全的沉默，因為屋裡傳來一種抓撓和咀嚼的聲音——尼古拉斯覺得這聲音很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兒聽到過。

尼古拉斯看著老鼠，想起了在十多年前，在山迢迢水迢迢的遠方，自己的童年，想起了爸爸、媽媽和卡洛塔姑媽。感覺真奇怪。見到曾經跟他共處一屋的某個人——哪怕是一隻老鼠，這就像打開了一扇門，往昔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可是米佳似乎一點也不激動，只繼續啃著它的乳酪。

「那還用說。」米佳說。尼古拉斯似乎理解了。

「真可愛！」他說著把望遠鏡遞了過去，「這是給你的。我想你可能會喜歡，特別是周圍的景色這麼美麗。」

「比蘿蔔好吃一些，是嗎？」尼古拉斯輕聲問老鼠。

真話精靈皺起了鼻子，她那三角形的小臉蛋陷入了沉思。突然，她沒來由地衝著空中喊出一個字眼：「給予！」

「我過來看你，因為我需要跟一個能對我說實話的人談一談。我可以跟妖精們聊天，但他們一門心思對人好，並不總是善於實話實說，而你不同。」

「我經常在《每日雪情》上讀到你的消息。你好像成了大名人啦。」

這不可能。然而事實就在眼前，這是米佳。

「你好，尼古拉斯，」她說，「或者，我是不是應該叫你聖誕老伯？或者應該說……桑塔·克勞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