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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0

第一章

10

「什麼念頭呢?」
「的確很熱血。」
他望著她,眼中儘是憂愁。
「如果我們倆暫時分開,會不會好一點?」
「我只知道艾略特轉述的那些。」
「你過得不開心嗎,親愛的?」
「你喝得下冰激凌汽水嗎?」她問道。
「親愛的,別傻了,沒錢怎麼活啊。」
「我不希望把人生花在買賣債券上頭。」
拉里抽著煙斗,蘇姍等他繼續說下去。
「應該會吧。再怎麼努力裝作不在意別人的看法,依然無法完全不在意。而且如果輿論並不友善,導致你內心也產生敵意,到頭來只會覺得更煩。」
「我覺得他好像在為什麼事苦惱。」
「我倒覺得其他特質還比較有用,」我自嘲地說,「比如天分之類的。」
「沒有啊,」他微笑著答道,「唯一讓我不開心的事,就是自己害你不開心。」他厚實的手有力地握起她的手,令她備感親昵,不得不緊咬嘴唇,以防自己哭出來。「我想在下定決心之前,應該很難真正定下來。」他語帶沉重,遲疑半晌又說,「這很難用言語表達,每次想說出口就覺得丟臉,不免捫心自問:『我是哪根蔥,幹嗎為這些有的沒的煩惱呢?或許因為我是自大的討厭鬼吧。追隨前人走過的路,然後隨遇而安,會不會比較好?』然後回頭想到自己的夥伴,不到一小時前,還跟你有說有笑、活力十足,如今卻成為一具冰冷的遺體。一切都這麼殘酷,毫無意義可言。你不禁會想問自己,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人生究竟有沒有意義,還是只能可悲地任憑命運擺布。」
「嗯,我想先去趟巴黎。那裡我一個人也不認識。沒什麼人會幹涉我。我在軍中休假的時候,去過巴黎幾次。雖然還不曉得為什麼,但我總覺得到了那裡,腦袋裡再混亂的思緒也會變得清晰起來。說來也蠻好笑的,好像在那裡就能自由自在地整理自己的想法。也許可以找到未來的方向。」
她的眼中浮現出淡淡笑意。
「這也沒關係,你可以去律師事務所或念醫學院啊。」
「說什麼不想讓我難過,但你真的弄得我很難過啊,你知道嗎?我好愛你。」
「現在的你跟去法國之前的你,完全判若兩人。」
「少胡說了,我的意思是我願意等。」
「『你怎麼了,帕西?』我問。
「那有什麼關係呢?」
「別哭嘛,親愛的,我不想弄得你難過。」
「那你為什麼不一走了之呢?」
「你一定有辦法的。」
伊莎貝爾大吃一驚。
他輕笑了兩聲。
「就像你說的,沒什麼不好,我只是碰巧對賺錢沒興趣。」
聽拉里說話,很難不受感動,他的聲音婉轉悠揚,有些欲言又止,彷彿勉強自己說出了寧願放在心裡的話,既沉痛又真摯,伊莎貝爾一時之間開不了口。
離去前,布雷德利太太對我說:「下回見到瑪格麗特王后,請代我向她問安,好嗎?」
「那也不是我想做的事。」
他邊抽煙斗邊看著她,臉上掛著溫柔的笑容,讓她無法判斷他是否抱著認真的態度。
「對我當然有關係。」
「他倒下來,沒了氣息。他才二十二歲。他原本都九-九-藏-書盤算好了,戰後要娶一名愛爾蘭女孩為妻。」
「也許你的內心曉得,只是理智上無法了解,」我微笑道,「為什麼你不立刻嫁給他,跟他一起去巴黎呢?」
「嗯,是為了你啊。」
伊莎貝爾天生感性,淚水又充滿了雙眼。
「你覺不覺得,如果找了份工作,這些想法說不定會自己理出頭緒,到時就曉得怎麼回事了?」
她的聲音顫抖,雙眼噙著淚水。
「你覺得我做對了嗎?」
「格雷一定非常失望吧。他本來很期待跟你一起工作。你也的確應該找份正職了,拖得越久越不好找。」
「噢,都是一些稀鬆平常的事。我在軍中最要好的朋友為了救我,犧牲了自己的性命,要放下這件事真的很不容易。」
「『我好好教訓了跟在你後面的渾蛋。』他說道。
「直接說吧,親愛的。」他說道,眼神透露著笑意。
「前天晚上在薩特思韋特家,為什麼你會提到拉里的事情?」
「說不定我只是想和你獨處一整天啊。」
「沒錯,」她露出淺笑,但一閃即逝,她盯著我瞧,神情嚴肅地說,「你覺得拉里的為人怎麼樣?」
由於成長環境的緣故,伊莎貝爾從小就接受了大人灌輸的價值觀。她不會想到錢的事,因為生活向來都是衣食無缺。不過,她仍然能憑直覺認為錢很重要,錢象徵著權勢和社會地位,男人賺錢天經地義,人生本來就該為此努力。
「這樣的機會對年輕人來說難得一見,可以打造國家的未來,你難道不覺得很光榮嗎?去闖一闖嘛,一定會很棒。」
「唉,拉里,別逗了,我們在談正經事呢。」
「還是別說的好,畢竟那隻算小事。」
「『噢,沒事,被子彈打到了。』
「我很想這麼做,可是沒辦法。雖然不太想承認,但我真的覺得,沒有我在身邊,他會比較自在。如果尼爾森醫生說得沒錯,他受到之前創傷的影響,那麼換個環境,找個感興趣的事,應該可以幫助他複原。等到他找回內心的平靜,就會回到芝加哥,像其他人一樣進入業界,況且我也不想嫁給成天遊手好閒的人。」
「我找不到可以跟我談這件事的人。媽媽只從她自己的角度看事情,希望我未來的生活能有保障。」
「也許要一年,說不定要兩年。」
我在模煳的印象中摸索,設法將感覺化為語言,伊莎貝爾只專註地看著我。待我說完后,她嘆了一聲,似乎鬆了口氣,露出迷人又帶點調皮的微笑。
「試試吧。」我答得拘謹。
伊莎貝爾恢復鎮定后,露出燦爛的笑容。
「你說自己不了解拉里,其實並不奇怪,」我說道,「因為我敢肯定他也不懂自己。他不談自己的目標,可能是因為根本沒有明確的目標。不過嘛,我對他的了解也不多,這隻是我的臆測:他有沒有可能在尋找什麼,但是並不清楚自己要什麼,甚至也沒把握找得到?也許他在戰爭期間的遭遇,讓他無法獲得平靜。你覺不覺得,他可能在追求某種虛無縹緲的理想?好比天文學家想尋找一顆星體,而它唯一的存在證據就是數學上的計算結https://read.99csw•com果。」
兩人再度一言不發。伊莎貝爾終究先開了口,她長嘆了口氣。
這番談話給伊莎貝爾的衝擊太大,她說著說著,也越來越激動。講完之後,她楚楚可憐地看著我。
「閑晃吧。」他語帶平靜。
「對不起,我也沒有辦法。」
「有時候我覺得他好奇怪,好像夢遊到一半,忽然在陌生的地方醒來,不曉得自己身在何處。戰爭還沒發生的時候,他再正常不過了,他的一大優點就是對生命抱有熱情。他以前弔兒郎當、開朗無比,是大家的開心果,個性體貼又幽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像換了個人似的?」
「我也無從得知。有時候,小事也會產生很大的影響,端看當時的處境和心情。我記得有次參加萬聖節,就是法國人所稱的死者節,前往某個村莊的教堂做彌撒。德軍第一次入侵法國時,還曾經騷擾過那個村子。教堂里擠滿了軍人和黑衣女子,墓園裡是一排排小小的木十字架。彌撒進行的時候,氣氛哀戚莊嚴,在場的眾人不分男女都頻頻拭淚。我當時覺得,也許長眠于地下的死者比活人還要幸運。我把感想告訴一位朋友,他問我是什麼意思,我也無法解釋,但看得出來他把我當成十足的傻瓜。我還記得,某場戰鬥過後,許多法軍的屍體層層交疊,好比木偶劇團破產後剩下的提線木偶,不再具有任何利用價值,被胡亂丟在灰塵滿布的角落。當時我有個念頭,跟拉里對你說的一樣:死人完全就是死透的樣子。」
「比如什麼?」
「你在說什麼啊?」她問道,語氣慌亂。
她顫抖的雙唇勉強擠出微笑。
「萬一你找不到呢?」
「我陪你走到葯妝店那裡吧,」伊莎貝爾說,「剛剛想起來要買個東西。」
「『唉,累死了。』他說。
「你說得沒錯。阿默爾和斯威夫特兩家公司會推出更多優質的肉品,麥考米克公司會製造更多厲害的收割機,福特公司會生產更多高性能的汽車,大家都會越來越有錢。」
「艾略特舅舅真是大嘴巴,他那時說要去黑石飯店找你聊聊,我就猜到他會把事情都跟你說。」
「我也愛你啊,伊莎貝爾。」
「那是你唯一能做的了,但更重要的是,你對他真的很溫柔、很大氣,又善解人意。」
「我剛加入中隊的時候,覺得自己格格不入,很怕表現得不如別人,但他老是會說些好話,讓我能恢復自信。他很輕鬆地看待戰爭這件事,也不恨德國鬼子,可是他喜歡打仗,所以只要能打仗,就覺得快活得不得了。在他眼中,打下德軍一架飛機,不過就是惡作劇成功。他凡事都橫衝直撞、不受拘束,也不知輕重,但十足真性情,想不喜歡他也難。如果朋友需要錢,他就算身上只有一毛錢都會大方出手,而借錢時也同樣不跟你客氣。我有時候難免寂寞、想家或害怕,他那張醜臉就會堆滿笑容,說些中聽的話,讓人心情好起來。」
read•99csw•com我只見過他三次,感覺是個很不錯的孩子。」
「他們也沒有對他不好,拉里的個性很討人喜歡,只是他們都把他當成笑話來看,動不動就開他玩笑,只是讓他們不爽的是,他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每次都一笑置之。你曉得我們現在的情況嗎?」
「模煳的念頭,」他笑著說,「沒邏輯又雜亂的念頭。」
「艾略特舅舅說過,你的觀察力常常讓他十分佩服。他說沒什麼事情能逃過你的眼睛,還說你身為作家最大的優勢,就是見識很廣。」
「是啊。」他笑著答道。
我將伊莎貝爾的說法在此轉述,部分是根據回憶,部分則憑想象改寫。但她和拉里當時談了許久,肯定有許多內容我無法詳述。我猜一般人在這類場合除了很容易言不及義,同樣的事情還會一說再說。
兩天後,我去向布雷德利太太與艾略特道別。他們正坐著喝茶,我才進門沒多久,伊莎貝爾也跟著進來了。除了聊到接下來的行程,我也感謝他們這段時間的熱忱招待,後來看時間差不多了,我便起身準備離開。
「閑晃嗎?」
「一定的。」
「沒什麼不好吧?」
拉里搖搖頭,沉默了半晌,表情若有所思,而等他終於開了口,說的話卻令伊莎貝爾相當吃驚。
「他個頭不高,有一頭紅髮,愛爾蘭人,我們管他叫帕西,」拉里告訴蘇姍,「我從來沒見過這麼精力充沛的傢伙,簡直就是生龍活虎。他的臉長得怪模怪樣,笑起來也挺古怪,平常只要看到他,想不笑出來也難。而且他有種大無畏的魄力,完全不顧後果,什麼不合常理的事都做得出來,常被長官叫去臭罵一頓。他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連打仗時差點丟了小命,都可以笑得合不攏嘴,好像是什麼天大的笑話。不過,他非常有當飛行員的天分,在天空中既沉著又機警。我從他身上學到很多東西。他大我幾歲,所以很照顧我,但其實說來有點滑稽,因為我足足比他高六英寸,如果打起架來,我絕對可以一拳把他撂倒。有一回在巴黎,他喝得爛醉,我因為怕他闖禍,就真的把他給打昏了。
拉里坐到伊莎貝爾身旁,攬著她的肩膀。他語帶溫柔,讓她無法再武裝下去,眼淚就此潰堤,但不久她便擦乾了淚,勉強擠出笑容。
「拉里,你這樣我真的很為難啊。」她嘆了口氣。
我和伊莎貝爾談話后的第二天,就動身前往舊金山,準備在那兒搭船到遠東。
「我很愛他,只希望他快樂。而且就算他真的遠走高飛,某種程度上其實值得慶幸,我希望他離開被人指指點點的環境,這不只對他好,對我也好。我不能怪旁人說他不會有出息,我既討厭這種批評,卻又生怕被他們說中。但拜託不要說我善解人意,我一點也不曉得他想要什麼。」
「我也曾想過。我本來想去學當木匠或是修車。」
「我想也是。」我微笑以對。九-九-藏-書
「跟我說嘛,拉里。」
「當然。」
「沒關係,也可能不會那麼久。你打算去哪兒呢?」
伊莎貝爾把這話思索了一遍。
我已無力再去撇清自己其實不認識王后,不假思索就說當然沒問題。
「我們以前常耍點小把戲,以便能一起休假。在巴黎的時候,他玩得可瘋了。我們開心到不行。一九一八年三月初,我們本來早安排好休假,準備大玩特玩一番。放假前一天,上頭派我們去敵軍上空偵察,然後回報敵情。忽然間,我們被德國戰機襲擊,還搞不清楚身在何處時,我們已經在空中和敵軍交戰。我被其中一架敵機尾隨,但我先下手為強。我正準備確認對方是否墜機時,眼角的餘光瞄到另一架敵機緊跟在後。我急速下降,想要躲開,但它瞬間就追了上來。我心想這下完了,但就在這時候,我看到帕西像閃電一般壓制住敵機,狠狠地朝它射擊。敵機自知吃不消,忽然轉向離去,我們也開始往回飛。我的機體受損得很嚴重,差點無法返回基地。帕西比我早一步到,我從飛機下來的時候,其他弟兄剛把帕西抬了出來。他躺在地上,大家在原地等救護車。帕西一看到我,就露出牙齒對我笑了笑。
「所以你不想當我的未婚妻了嗎?」
「這很正常啊,畢竟你也知道,軍中發生了好多事。」
「他的臉色慘白,表情忽然變得猙獰。他這才察覺到自己快死了,以前連想都沒想過死亡這回事。他瞬間坐了起來,笑了兩聲。
「死人完全就是死透的樣子。」
他專註地凝望著她,彷彿想一窺她內心深處。她淺淺笑著,好隱藏此刻紊亂的情緒。
她停頓了一會兒,神情若有所思。
她深深嘆了口氣,離開他的臂彎,稍微坐開了一些。
「親愛的,我們就別自欺欺人了。你現在的生活根本容不下我。」
「我們來講講道理。男人一定得工作,拉里,這是自尊問題。美國還是年輕的國家,男人有責任參与國家的各種活動。亨利·馬圖林前幾天才說,我們全新的時代正在展開,未來將遠遠超越過去的成就。他說國家未來的發展無可限量,到了一九三〇年,我們就會成為全球最富有也最強大的國家。你不覺得聽起來振奮人心嗎?」
伊莎貝爾咯咯笑著。
「可以聽我說說我們去瑪文發生的事嗎?」
我們走到街上后,伊莎貝爾側頭對我笑著。
一路上,伊莎貝爾一語不發,我不知該聊什麼,便也跟著保持沉默。進了葯妝店后,我們找了張桌子坐下,椅背和椅腳都由彎曲的鐵絲組成,坐起來不大舒服。我點了兩份冰激凌汽水。櫃檯前有些人在等結賬,還有兩三對坐在別桌,不過都忙著自己的事,基本上沒有人會打擾我們。我點了根煙,靜靜等候,伊莎貝爾一臉滿足地吸著長吸管,感覺得出來她頗為緊張。
小兩口開心吃著午餐,享受著美好的相處時光,伊莎貝爾倒了杯咖啡,拉里則點起煙斗。
「那我就會重十美國人務實的精神,承認事情行不通,回到芝加哥,有什麼工作就做什麼工作。」
「我以為你會感興趣,因為我忽然想到,你可能不大了九*九*藏*書解他所謂閑晃的意思。」
「畢竟我也認識他好多年了,平時他最愛講別人閑話了。」
「我有事情想跟你說。」她忽然開口。
「你真以為我是傻瓜呀,寶貝?如果你媽媽真不知道客廳窗戶的尺寸,我把腦袋給你。你要我載你來這裏,想來也知道有其他原因。」
那天伊莎貝爾一覺醒來,瞧見外頭天氣晴朗,便打電話給拉里,說她母親請她去瑪文辦點事情,希望拉里能載她一程。她母親要尤金放進籃子的那壺咖啡里,她還特地加了杯馬丁尼。拉里的小敞篷車是最近才買的,他為此得意不已,而他又愛開快車,一路上高速前進,兩人都備感興奮。抵達之後,伊莎貝爾開始量帘子的尺寸,拉里則在一旁負責記錄。之後兩人在台階上吃起午餐,位置剛好可以讓人遮風,並沐浴在初秋的暖陽之中。這棟房子位於泥巴路上,少了新英格蘭舊式木板房的優雅,充其量只稱得上寬敞舒適,但從門前台階放眼望去,只見黑頂的紅色大穀倉、成排的老樹,遠處則是棕色田野,頗為賞心悅目。縱然風景缺乏變化,但耀眼的陽光伴著年歲的餘暉,顯得親切宜人。一大片原野在面前展開,竟教人激動起來。冬季時一定寒冷蒼涼,盛夏則勢必焦炙難耐,而唯有此刻莫名地動人,廣袤的景色似在召喚靈魂前去探險。
他呵呵笑出聲。
她說這話時,心跟著一沉。拉里思索了好一陣子才回答。
「那你想做什麼呢?」
「我還有些積蓄,所以才有辦法做想做的事。」
我不希望讀者認為好像我在搞神秘,故意不說在戰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導致拉里性格大變,然後在適當時機讓這個謎團揭曉。其實他應該沒跟任何人說過。不過多年後,他向我們共同的朋友蘇姍·魯維耶提到了那名捨身救他的空軍弟兄。這是蘇姍跟我說的,所以我只能把她用法語說的內容翻譯過來。拉里和中隊另一名男孩創建起深厚的交情,蘇姍只知道他的綽號,因為拉里總這麼稱呼他。現在看來,這綽號還真是諷刺。
她的語氣透露一絲焦急。
「直接說什麼?」她問道,儘可能一臉無辜。拉里撲哧笑了。
「就這樣嗎?」
「是他的內心吧?可能他有點怕面對自己的真心,雖然隱約看到未來的志向,卻不敢去相信真有其事。」
「然後艾略特舅舅只注重社會地位,我自己那群朋友,我是說跟我同輩的朋友,都認為拉里沒什麼用,聽了真的很難過。」
「沒什麼,」他對她露出苦笑,「獨自一人在天空飛的時候,有很多時間可以思考,很容易產生怪念頭。」
「也不盡然,這真的很難說,你也知道,我對他的認識不深。當然了,他長得好看,待人謙和,溫柔又親切,這類氣質很吸引人。而且他年紀輕輕,竟然這麼耐得住性子,跟我在這裏遇到的其他男孩子很不一樣。」
拉里的語氣輕鬆自在,伊莎貝爾也就順勢說下去。
「也有可能,但我不這麼覺得。我猜八成是艾略特舅舅告訴你,我婉拒了亨利·馬圖林給的工作機會吧。」
「這很自然啊,不是嗎?」
「拜託,拉里,別人會以為你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