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一部分 第十一章

第一部分

第十一章

她轉向凱辛,目光銳利而不容置疑:「這我也沒辦法,警官。」
「我們猜想可能是他認識的人作的案……」
他說的這話也並非全是敷衍。這種情況下,人們通常都會說一些半真半假的話。
凱辛仔細檢查了抽屜:只有一些信件和紙張,他沿著牆壁慢慢走了一圈,一一查看了牆上的那些照片。它們似乎是按照時間的順序排列的,眼前的這些照片起碼跨越了七八十年的光陰——各種全家福,個人寫|真,穿著制服的年輕男人,婚禮剪影,派對留念,野餐時拍的照片,沙灘風景照,兩個穿著西服的男人站在一群工人前面的合影,一個戴著帽子的女人為一棟大樓揭匾的剪綵留念。
「在另一個客廳里,我繼父不是很喜歡看電視。」
她聳了聳肩,看上去神色不悅:「他想跟我談談他的事情。」
凱辛看著那套瑞典進口音響設備,這種音響曾經是市面上最貴的。
凱辛看向那輛警車:「那是我自己的車,你該不會覺得我是個偷警車的危險分子吧?」
她摩挲著自己的手掌,始終沒有看向凱辛:「經常?並沒有。」
特警隊隊員都會被賦予某種神性,他們通常更富有勇氣,面對突發|情況也能夠處變不驚,既不膽怯畏懼,也不會過分使用暴力手段。
不能再在這個話題上浪費時間了,凱辛想。
「他死了。」
「你媽媽呢?」凱辛突然想到布戈尼生命中另一個重要的人,「她還在世嗎?」
雅各布對他抿嘴一笑,拿出一張帶照片的塑料卡片,尷尬地露出了左邊的小虎牙。凱辛看了他證件,然後又仔細看了看雅各布。
「我先進去。」他說。
房間里瀰漫著薰衣草淡淡的香味,還混著些別的味道,從天窗投射進來的陽光,恰好照在被砍壞的那幅掛畫前方的地毯上,一層膠帶固定粘好的黑色塑料幕布蓋住了地上的斑斑血跡,彷彿這裏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可怕的事情似的。
「你知道那張小桌里裝的是什麼嗎?」
「你們為什麼會做這樣的猜想?」
衣帽間外面有一個浴室,牆壁和地板是一塊塊厚石板拼接而成的,裏面有一個木質的浴缸。雖然是個浴缸,其實更像是個浴桶,旁邊還有一個抽水馬桶。淋浴系統的設計就是兩塊打了孔的不鏽鋼鋼板,上面是花灑,腳下是塊防溢站板。旁邊放著幾塊淡黃色的香皂和一次性剃鬚刀,還有洗髮水。他打開了一個普通的木櫃:那裡面整齊地疊放著三條毛巾,約莫六英寸厚,還有一些備用的香皂,好幾包剃鬚刀,手紙和抽紙巾。
「對了,家裡還有很多馬。」她指著牆上那些馬的照片說道,「比起生命里的人,他可能更看重這些馬。」
回到宅邸深處的陽光房,他們在一張玻璃面的小台桌前坐了下來。
她抬眼望向遠處,凱辛順著她的視線看向外面那條延伸至灌木籬笆的耙得很整齊的礫石路。布戈尼家的宅邸,地面上沒有什麼東西能讓人提起精神的——灌木籬笆、草坪、石板路、礫石路,全都是深淺不一的綠色和灰色,他突然意識到,這麼大的宅子居然沒有一朵花。
「有丟什麼東西嗎?」凱辛問。
艾瑞卡的臉上忽然沒了血色,這使她看read.99csw.com上去更加蒼老,布滿了皺紋:「我們沒有那麼親近,我們家族代代都是如此,我就是這樣長大的。」

「這個案件很可能會被以謀殺案定性並展開調查。」
「我不太想進去。」她語氣中透著幾分不願,為難地說道。
「他是溺水過世的,維拉尼跟我講過。」
「是的。」
「據我所知,」她說,「他是這一帶非常受人尊敬的長者,但我不住這附近,從我……從我的孩童時代起,我只是這兒的一個客人。」
「一個過道。」
「沒有。」她低低地說,凱辛能夠聽得出她聲音里的失落,「那兒什麼都沒有了,我真的是愚蠢得可笑,才會覺得東西還會在那裡。」
「他們為什麼不把音響拿走呢?」她說。
「不要想當然。」雅各布說,「這是以前我做警察時的習慣。」
「抱歉。」凱辛說,他不好意思地按下關閉按鈕,卡拉斯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縈繞,繼而向又高又暗的角落飄去。
「在塔斯馬尼亞,1989年。」
凱辛也站起身來:「你是不是被誰威脅了?」
「這屬於隱私了。」言辭之間,她似乎有些難以招架,「你們辦案知道這些做什麼?」
「每個人都有嫌疑。」
「有這個必要嗎?」艾瑞卡說。
「晚上所有的東西都上了鎖,報警器也都是正常運作的嗎?」凱辛問。
那是瑪麗亞·卡拉斯的歌劇。
一張細腿的皮面小吧台桌靠牆放著,艾瑞卡聳了聳肩。
「關於你弟弟,你有沒有什麼想說的呢,布戈尼小姐?」
「你是不是一直都想把那些東西拿走?」
他們離開那個房間,走進另一個過道。
「能否說得再具體一點?」
「當然。布戈尼先生通常會把錢放在家裡嗎?」
兩個看上去高大結實的六層抽屜木櫃,原本是上了鎖的,但現在鎖頭都被撬開了,用的很可能是撬棍。那天早上被發現的時候,它們就是這樣開著的。
他回到艾瑞卡身邊,他們一起查看了另一個卧室。這間卧室其實更像一個舒適的賓館,它有一個小小的客廳,裏面有一個壁爐,旁邊放著兩把扶手椅,還有一個浴室。這間浴室的裝修設計稍顯老套,沒有什麼新鮮的東西。過道的盡頭是一個洗衣房,裏面的洗衣機和烘乾機看起來都很新。
凱辛看向播放器旁邊的CD架,古典音樂、管弦樂、歌劇,一共有幾十張光碟。他從架上拿下了一張,放在播放器的卡槽里,按下了開機鍵。
裏面有張大床,純白的床單床罩,兩個很大的枕頭。「這兒沒什麼好偷的。」艾瑞卡說。
「你介意我們一起到處看看嗎?就我們兩個,不帶上雅各布,可以嗎?」
她繼續引路,帶著他穿過了一個寬敞的過道。「這邊是卧室和客廳。」她一邊說,一邊打開了一扇門,凱辛走進去,順手開了頂燈,視野一下子亮了起來。這是一個很大的房間,窗帘沒有拉開,牆上掛著四幅黑色邊框裝裱的鋼筆畫,它們似九九藏書乎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畫上是抽象的街景,垂直的線條清冷肅穆,畫角沒有作者的簽名。
艾瑞卡伸出右手,做最後的告別:「真的是工作相關的需求,警官。我只能言盡於此,這屬於工作機密。再見!」
「查爾斯想見我。」
凱辛打開了左首邊的抽屜,一沓信紙,信封,兩支鋼筆和兩瓶墨水。凱辛取出那沓信紙,打開了它,拿起來對著陽光看了看,沒有任何痕迹。另一個抽屜里放著一把銀色的開信刀,一個訂書機,一盒訂書針,一個打孔機,一盒回形針。
房間的音響效果很好,樂音打在牆上,從四面八方向他的耳朵涌過來,他不自覺地閉上了眼睛。
「是的,差不多想了三十年了。」
「好吧。」說著,她看了看自己的手錶,一條銀色的細帶小巧地搭在她的手腕上,「我有事要先走了,你是本地的警員嗎?」
「這隻是一個例行公事的問題。」凱辛面無表情地說道,「你和你的繼父沒有討論過遺囑的問題,是嗎?」
「不用,我沒問題的。」
「是的。」她很漂亮,稜角分明,一雙灰色的眼睛。
「那你此行的目的呢?」
「樓上是什麼?」
「我是負責照看布戈尼小姐的,不然你以為呢?」
「人們通常都會這麼做的。那扇門通向哪裡?」
「凱辛警探,我想維拉尼督察已經跟你溝通過了。」
「估計是的吧,他的衣物在一片沙灘上被發現了,但屍體始終沒有找到。」
「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嗎?」凱辛問道。
他用同樣的尖銳語調予以回復。「每一種假設都有可能。」他說,「但由於沒有強行闖入的痕迹,我們必須考慮其他可能性。」
她走向左首邊的第二扇門,角落昏暗的光線里,他看到她在猶豫。但她最終還是推開了那扇六格木門,伸手打開黃銅製的電燈開關,然後走了進去。
「你經常來看你的繼父嗎?」
旁邊還有一個紅色的漆木櫥櫃,他打開了它,撲面而來松木清香,瞬間在他的鼻腔中彌散開來。那裡面掛著幾套真絲服裝,還有一整架卷好的腰帶。
「這是工作上的需要,防患於未然而已。」艾瑞卡起身準備離開。
「沒有,很抱歉,我沒幫上一點忙,對於這棟宅子我真的是個十足的陌生人。」
凱辛走了過去,打開了靠放在左邊牆壁前的松木酒櫃:威士忌、白蘭地、杜松子酒、伏特加、皮姆斯、辛扎諾、雪利酒、各種利口酒、紅酒杯、雕花玻璃威士忌酒杯和拋光玻璃酒杯,馬提尼酒杯。
凱辛猛地踩下油門,向雅各布甩起一陣碎石,看到他趕緊抬手護住了自己的臉。
「我不知道,我已經很久沒在這裏過夜了。」
「比如?」
「你好。」他說,「約翰·雅各布,奧頓私人保鏢團的,我以前是一名特警隊員,介意我看一下你的證件嗎?」
他退出房間走回走廊,停在欄杆旁邊,從樓梯井望向下面的門廳,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內心有種一躍而下的衝動。
「這是他的卧室。」艾瑞卡說,「我從來都沒有進去過,現在也不想進去。」
「他把花園裡的花壇全都清理掉了。」她似乎讀懂了他的心思,若有所思地說,陷入了久遠的九-九-藏-書回憶,「以前那些花壇真的非常漂亮。」
凱辛看向最後那面牆上的書架:小說、史書、個人傳記,一排排關於日本和中國的書籍,關於它們的藝術以及文化。再上面一層是很多關於「二戰」的書,關於對日戰爭的書,還有一些是關於被日軍俘虜的澳大利亞戰俘的。
凱辛走進一個裝飾純白的小房間:裏面有一張床、一張台桌、一個簡約的檯燈,還有一張很小的辦公桌,四個抽屜都被打開了,下面的那幾個是被強行撬開的。穿過走廊,他們來到一個衣帽間,凱辛仔細查看了布戈尼的衣服:夾克、西服套裝、掛在衣架上的襯衫,抽屜里擺放整齊的襪子和內衣,架子上的鞋子,所有的一切看上去都很昂貴,但沒有一件是新的。
艾瑞卡帶著他瀏覽了這些照片,指出了繼父各個時期的照片:一個微笑的小男孩、一個穿著校服的少年、穿著白色板球服的少年、跟橄欖球隊在一起的合影、一個穿著無尾禮服的瘦削的年輕人、一個正在同一位老人握手的中年男人。查爾斯·布戈尼衰老的速度很慢,保養得很好,在漫長的歲月里,似乎一綹頭髮也沒少。
一輛黑色的薩博繞過彎道停在了警車旁邊,司機懶洋洋地從車裡走下來。那是一個大塊頭男人,短髮,穿著牛仔褲,上身是一件敞著懷的皮夾克。
艾瑞卡失聲笑了出來:「我繼父可不是那種會對自己的遺囑大談特談的人,我甚至都懷疑他從沒想過自己會死,對他來說,這種懦弱的想法只有小人物才有。」
「現在仍然是。」凱辛說,「我才是應該查問證件的那個,拿出來給我看一下。」
艾瑞卡在自己的座位上換了個姿勢,交叉起裹在燈芯絨褲子里的兩條腿,穿著閃亮黑色皮靴的腳不經意地抖動了幾下。
「那是書房。」她說。
「那意味著什麼?」

凱辛打開離自己最近的一扇門,開燈走了進去。這是一間卧室,房間很大,有兩張鋪了白色床罩的單人床,兩個衣櫃,一張梳妝台,被厚厚的窗帘遮住的窗戶前,還有一張寫字檯。他踏上那條淺色的地毯,拉開兩片像被子一樣厚重的窗帘,從那裡可以看到一座由紅磚砌成的馬廄,遠處葉子近乎落光了的樹梢,筆直的樹榦在風中搖曳,再往後是一座低矮的小山,秋天的楓葉染紅了山頂。
「這對你來說的確是一件艱難的事情。」凱辛安撫道,「但是我們只是在這棟宅子里走一走,你好好看一下,發現有任何異樣,隨時跟我說就行。」
「怎麼可能呢?」
凱辛開門下車,舒服地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他慢走了一圈試圖放鬆自己的身體。這時,一輛車向這邊開來。
「知道了。還有,你周二早上到這裏來了一趟。」
「那種完全陌生的人就沒有嫌疑嗎?」她說,「陌生人闖入宅子襲擊了他,你們有沒有可能把他們列為嫌疑人呢?」
艾瑞卡睜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我不知道。您是在暗示什麼嗎?」
「我可以問一下,你為什麼要帶保鏢來嗎?」凱辛說。
「布戈尼小姐,」凱辛鄭重地說,「我不知道我們辦案需要知道哪些東西,但是如果你希望我記錄下九九藏書你有意迴避這個問題的話,也可以,我會的。」
「好了。」凱辛說,「到這裏就差不多了,我們不用再上樓了,我想樓上應該也沒人去過。」
「太大了,拿不走。」他說,「這裡有電視機嗎?」
凱辛把證件還了回去,雅各布走回那輛薩博,打開了客座門。一位女士從裏面走了出來,那是一個金髮女人,高高瘦瘦的,嫵媚的長發被山風吹得卷了起來。她抬起一隻手撫上飄飛的亂髮,看上去四十齣頭的樣子,凱辛猜想。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陶藝書籍、珍藏版的科技書籍,整整裝了三個書架。
「卧室。」
此外,還有一個儲藏室,裏面是好幾個雜貨架,上面擺著厚重的白色床單、桌布、餐巾、白色毛巾和一些清潔裝備。
「我這邊弄好了。」艾瑞卡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旁邊的兩個房間幾乎一模一樣,再旁邊就是一個浴室和一個小的會客廳。
「你今天的工作是什麼?」凱辛說。
「我真希望這一切能趕快結束。」艾瑞卡說道。
「鯊魚咬的,哥們兒。」加文說,「原來用這塊衝浪板的傢伙被鯊魚咬成了兩半,他再也用不上這個了,可以借給你體驗一下。」他們離開的時候,加文把那塊衝浪板給了他。加文現在在哪兒呢?那塊衝浪板又在哪兒呢?凱辛非常喜歡那塊衝浪板,還用透明膠帶封住了那個豁口。
她領著他沿著游廊向前走,游廊的東面是一大片耙過的礫石路,裏面分佈著幾塊光滑的巨石,一直延伸到一處精修的籬笆。她推開一扇玻璃門,那是一間鋪了地磚的小房子,幾張矮桌子周圍放著幾把藤椅,雖然沒有陽光照進來,但房間里很溫暖。
她看向他的一瞬間,凱辛察覺到她的眼中有一抹難以捉摸的神色。
「查清案件需要多久,我就會在這裏待多久。」
「沒有,我很小的時候她就過世了。」
「我想上去看看。」她幽幽地說,「你能陪我上去嗎?」
「謝謝你的體諒,那我們從側門那邊進去吧。」
「最後一個問題,以你對你繼父的生活或者你自己生活的了解來看,有沒有過什麼苗頭會導致這件事情的發生呢?」
凱辛向餐廳里望了望,裏面的物品擺放得很整潔。靠近大客廳的門時,艾瑞卡停下腳步轉向他。
她忽然挺直了身子,茫然中似乎透著幾分不確定地看著他:「你是說,我會成為犯罪嫌疑人嗎?」
「我在這裏等你。」凱辛對她說,「如果你不需要我陪你進去……」
「意味著警方會全面展開調查,任何和你繼父相關的人都沒有什麼隱私可言。」
「是的。」
凱辛等她具體說明談話的內容,但他很快便明白她並沒有打算繼續說下去:「另一個問題,他的財產由誰來繼承?」
他有點想把艾瑞卡叫進來。
每次他們在向更北的地方遷移之前,媽媽都會這麼說。
他們走進大廳,約兩層樓那麼高,頂上是一扇很大的天窗,光從上面灑進來,照亮了整個房間。華麗的大廳裝修考究,一個巨大的旋轉樓梯在空蕩蕩的房間里顯得頗為氣派。「那邊是一大一小兩個餐廳。」艾瑞卡說。
他們彼此握了手,那個前特警隊員,雅各布,特意走到前院送他離開。汽九*九*藏*書車後視鏡里,凱辛看到他嘲弄地向他招手,張開的五指戲謔地擺動著,右手緊緊貼著自己那張帶著硬漢式微笑的臉。
「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把錢放這裏?」
他們離開書房,繼續往前走。
順著她手的方向,凱辛看到裏面的一座壁爐,周圍放著四把皮製的扶手椅。左邊的架子上的確有一台電視機,相對應,右邊放著一套瑞典進口的音響設備。「照這個標準裝修房子,住起來還真是愜意。」凱辛想。
「你是布戈尼小姐?」
「你讓這位女士久等了。」雅各布說,「看清楚了嗎?是不是需要叫警力支援啊?」
「我壓根兒就不知道裏面有些什麼。」
「他是去那裡游泳的嗎?」
這個地方我待夠了,親愛的,咱們離開這兒吧。
他們沿著來路往回走。「這裏還有一個客廳,」艾瑞卡指著邊上的一個房間說道,「就是有電視機的那個客廳。」
他們穿過宅邸的門廳,並肩走上一段寬闊的大理石階梯,在過渡平台處轉向,又走上了這個巨大旋轉樓梯的另一段。一路上他努力繃住臉,忍受著身體的疼痛,一言不發地陪她一起向上走。頂樓,是一個環繞樓梯井的走廊,六扇復古色的雪松木打造的門全部緊緊關閉著。他們站在一塊波斯地毯上,房頂投射進來的一束光恰好打在他們臉上。「我想去我媽媽房間取點東西,要是它們還在那裡的話。」艾瑞卡說,「我以前從來都不敢來這裏。」
一個小小的冰箱里存放著蘇打水、奎寧水和礦泉水。沒有啤酒。
「這隻是一條可能的線索,誰會有害他的動機呢?」
但沒有喊她。
他停下車,靜靜地坐在車裡等候,打開收音機聽起了無聊的電台節目。他想到了曾經和母親一起漂泊的日子,想到了他遇到的其他孩子。有些是野孩子,不用去上學,沙灘上衣衫襤褸的流浪兒。白皮膚不是晒成了深棕色,就是布滿了雀斑,並且常常伴隨著一定程度的脫皮。他想起了那個教他衝浪的男孩,那是在新南威爾士,可能是在巴利納小鎮,那男孩的名字叫加文,借給了他一個豁了一大塊的衝浪板。
「找到你想要的東西了?」
凱辛開車去了布戈尼家的宅子,沿著陡峭的公路向上,穿過一道道大門,再向下繞過盤旋的楊樹車道,他把車停在了之前停過的地方。礫石路上布滿了雜亂的車轍。
「你們合不來嗎?」
「哪一個是你繼父?」他盯著這些照片問道。
他走進那間書房,那是個很大的房間。三面牆壁都掛滿了裝在黑色相框里的照片,其中還有幾幅畫。第四面牆是一個從地板延伸到天花板的嵌入式書架,裏面裝滿了書。書桌的桌面是一塊曲線形的淺色木頭,四條外擴的桌腿,從上向下逐漸變細,頗具現代感。配套的椅子也很現代,鍍鉻拉絲工藝製造,相比之下,窗前的那把看上去更舒服一點。
「當然。」
一整面牆都掛著馬的照片,還有一些人和馬的合影,幾十張賽馬衝到終點的照片,有些棕色泛黃,有些是染色的,還有些是彩色的。在那些照片里,神采飛揚的查爾斯·布戈尼或騎乘,或牽引,或輕撫,或親吻著他心愛的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