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拉尼拿出一包煙，連打火機也一併遞了過去。他們默默等著，點著了煙。

「警隊最後一片凈土，重案組。」凱辛說，「我那份拿去捐給聖公會吧。」

「辛戈就像我肩上一隻該死的鸚鵡，我能有今天是因為他。你覺得任務完成了嗎，孩子？加油，再多走一碼。努力九十九次就放棄，那是功敗垂成，但你再多走一碼可能就成功了。所以我走了那一碼，我們倆都走了那一碼。」

凱辛的呼吸變得急迫：「她告訴那個孩子了嗎？」

「沒有提到別的什麼嗎？」

電梯來了，空的。他們走進電梯里，面朝門站著。

他們開車上了路，凱辛說：「菲恩，我得去一下皇後街，不會花很久。」

電梯停了下來，門開了，維拉尼站在那裡。

「這個我也查到了，卡斯爾曼，羅尼·卡斯爾曼醫生，布戈尼妻子的死亡證明也是他簽的，真是個忙碌的醫生。」

「負責調查童子軍營失火案的是辛戈，」維拉尼說，「當時他是警局的二把手。」

凱辛感到生活根本沒有什麼堅實的支撐，只是一片軟泥上不同厚度的硬殼。他們默默坐著，看著三個護士下班，三人的身高比例像板球的門樁，中間的一個揮著手，像是在指揮管弦樂隊。

「談了什麼？」

「然後呢？」凱辛說。

「他對汽車感興趣，我是說戴維。」菲紐肯說，「他說那是輛賓士旅行車，他能看出來，因為那是賓士製造的第一批房車。1979年ｈtｔpｓ://ｒｅad.９9cｓｗ.com。」

「兩周後上班，我想我能過來一星期左右。我可以幫你修建那個老宅子，倒不是我建過什麼，但我還有些健身房練出來的肌肉。」

「進來坐一會兒，」維拉尼說，「還有你，菲恩。」

「這裡有些地方比較奇怪，」維拉尼說，「戴維·文森特還記得大火那晚的那輛車。」

「我查了。」

他和邁克爾握了手，他們穿過玻璃樓門，下了斜坡，沿著樓側的路繼續走。陣雨剛停，雲層被風吹出了巨大的鋸齒形間隙，露出亘古不變的天空。

「還有別的事。」邁克爾說，「我跟薇姬談過了，媽媽給了我她的聯繫方式。」

「對我來說，這像是經歷了兩次死亡。」維拉尼說，「我今天醒來，發現有些東西不見了，有些東西徹底消失了。」

「什麼也沒有，老闆。」

「是從一家公司的銀行賬戶支付的，輾轉經過了另外三家公司，順藤摸瓜才發現，幕後操作的是布戈尼的一家公司。」

「那些男孩的屍檢報告怎麼說？」凱辛說。

「不帶武器就去那裡，那不是去自我毀滅，對吧？我的意思是……」

「還有別的事嗎？」凱辛說，「還有什麼其他的事情需要我知道的嗎？沒有？那我就回家了，謝謝你們來看我。」

「不管怎麼說，不管你的臉色白還是不白，你和達夫，你們真是一對謎一樣的搭檔。」維拉尼說，「是謎一樣的九-九-藏-書，不是迷人的。他下周出院，像龍蝦一樣的自愈能力，醫生說的。」

凱辛看著維拉尼，維拉尼也緊盯著他，眉間的皺紋深鎖著，他點了點頭，微微點了點。他吸了口煙，想把煙吹出窗外，但它又飄了回來。

「是的。」

菲紐肯咳了一聲。「火災發生的那天晚上，戴維在營地里，」他說，「他給戴夫·柯諾打了電話，就是他寄養家庭的家長。他說本來要去聽什麼音樂會的，但是他打算逃跑，就藏了起來，然後來了兩個男人，他們從車後面取出來一具屍體，他說，是個小孩。」

「告訴了。」

「是公司的車，查爾斯·布戈尼和一個叫什麼J.A.卡梅隆的是負責人。」

碩大的雨滴打在擋風玻璃上，凱辛覺得自己現在想要回家，回到那座破敗老舊的房子里，坐在那把老舊的椅子上，他想讓獵狗們把鼻子埋在他大腿下面的軟墊里，生起爐火，聽聽音樂。他想聽畢約林，先聽畢約林，然後再聽卡拉斯。

維拉尼打開車前窗，一股汽車尾氣的味道撲鼻而來，混著新鋪的瀝青味：「還有件事要告訴你，辛戈兩天前去世了，又一次中風，這回更加嚴重。」

「喬克·卡梅隆，當地的一名律師。營地發生火災那晚誰是陪伴者？」

「不需要經驗，只要有力氣就行。」

「那挺好的，」凱辛說，他夢到了達夫，夢到自己跟達夫一起走在一條街上，然後不知怎的，達夫的臉變成了沙恩·迪亞九*九*藏*書布的。

「有煙嗎？」凱辛問。

「三年前，」維拉尼說，「辛戈從他哥哥那裡繼承了一百萬澳元，德里克。德里克給全家人留下了一大筆錢，大約一千四百萬澳元。」

「她讓我跟你說，你可以去看孩子，她也已經跟她的伴侶說了，孩子是你的。」

「還有點別的事情。」維拉尼說，「辛戈的律師來電話了，我們幾個在遺囑里，你、我和伯克。」

「喬，我想問一下，」邁克爾說，他的眼睛盯著樓層指示板，「我一直在想……」

「瓦林斯。」維拉尼說。

「龍蝦嗎？」菲紐肯站在後面說，「龍蝦？」

「三個都是嗎？」

維拉尼看了看他，眼裡閃爍著某種近乎絕望的神情。他打開窗戶，把煙蒂彈了出去，差點打到一隻海鷗，驚得它跳了起來。凱辛想起了碼頭上的那次會面，那隻海鷗在半空中接住了煙蒂。

「天哪，」凱辛說，「啊，天哪。」他感到淚水就快湧出來了，趕忙把目光從維拉尼身上移開，快速眨了眨眼睛。

辛戈從來沒有提到過克羅馬迪。

「我也被嚇了一跳。」

「他才不會喝他們生產的酒，」凱辛說，「他討厭他們送的酒。」

「不用，」凱辛說，那個小袋子幾乎沒什麼重量——牙刷、剃刀、睡衣，還有他哥哥帶到醫院的東西。他們肩並肩地站在那裡等電梯，氣氛有些尷尬。

凱辛有點後悔吃了早餐，一陣煩惡從心底升起：「記得那醫生的名字嗎？」

菲紐九_九_藏_書肯把車停在了維拉尼的車後面，他是來接他的。

凱辛腦海里浮現出辛戈穿著他那件破爛裂縫雨衣，還有那片火災后的廢墟，草地上的橄欖球門柱，那條小小的腰帶。辛戈從未提過克羅馬迪，深夜裡，喝醉了酒，他會談起過去工作過的地方，斯塔威爾，米爾杜拉，吉隆，賽爾，謝帕頓，談到本迪戈的旅行妓|女謀殺案，布萊特附近的煙草農場有人殺死了自己的叔叔和阿姨，打算把他們變成飼料餵豬。

「你看起來像個死人，」維拉尼說，「你確定他們沒有那種把人晒黑的機器嗎？」

「買些手套吧。」凱辛說，「工作手套。」

「辛戈拿了布戈尼的錢？」

凱辛想說些什麼，但他沒有力氣。

「好多了。」凱辛說。

海倫的爸爸。塞西莉·艾迪森說過：

「那有什麼用嗎？」凱辛說。

「菲恩開車送你，」維拉尼說，「伯克茨已經把你的車送到家裡了。菲恩送完你，會把他帶回來。要是不喜歡，你可以搭個計程車，散散步。」

「那是一種極其愚蠢和傲慢的做法，」凱辛說，「那是我的專長。」

凱辛出神地看著馬路，空蕩蕩的，沒有車。

「什麼？」

「我們查了他的銀行記錄，我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或者我能活到……總之，什麼都沒有，九*九*藏*書只有工資和一些福斯特股份的分紅。」

「讓我猜猜看，是布戈尼的。」

「他們把他帶到孩子們睡覺的那棟樓里，然後就離開了。他說後來看到大樓起了火。他逃走了，在海灘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搭了個便車離開的，最後到了西澳洲，一個十二歲的男孩。」

「你確定不用幫忙嗎？」邁克爾問道。

「你好，老闆。」他說，「感覺好些了嗎？」

「1983年有人向他哥哥德里克的三個銀行賬戶支付了20萬澳元，」維拉尼說，「克羅馬迪那場大火過後第三天，調查結束之後，德里克又收到了20萬澳元。他在黃金海岸買了地，就是他，德里克。」

「他是這麼說的。聽著，喬，有些事要告訴你。首先，菲恩從那個瘋子戴維·文森特那裡問到了一些東西，注意，是在電話里。菲恩帶來了記錄，菲恩，你來說。」

「我有了不好的預感。」維拉尼說，他有些不舒服，調整了一下坐姿。

「過幾天見。」邁克爾說。

凱辛坐到副駕駛的位置上，又聞到了警車的味道。

尼古丁就像一記重鎚，凱辛一時說不出話來。緩了一會兒，他說：「天哪，他們是怎麼逃脫法律制裁的？把童子軍營當成妓院，至少殺了三個男孩，一點風聲都沒有，那是個怎樣該死的調查？」

「我找到一份新工作，」邁克爾打破了沉默，「在墨爾本，一家小公司。」

「是當地醫生做的。」菲紐肯說，「我想當時都是那麼屍檢的，吸入煙塵導致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