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還差一個多月就要離職，她應該不會用這種方式說話吧。或者說，如果對方不是新田。

「什麼是經營性質的必要性？」

面對咄咄逼人的加茂田，優衣勉強試著反抗。由於緊張，她的聲音就像卡在喉嚨里，但她說出口的話語聽起來那麼正氣凜然，連她自己都大吃一驚。

你這個人——新田這麼稱呼她，態度如此冷漠，視線也是居高臨下。確實，從財務部精英的角度來看，優衣就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人，提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企劃。站在財務部的立場，這個主意儘是些麻煩事。

英太把那位顧客買的麵包遞出去之後，略帶客氣地問道。

說出這句話的人不是加茂田，而是待在旁邊的新田。或許是因為當著課長的面吧，他的視線相當冷漠，曾經對著優衣展現的愛意，如今一丁點兒也感覺不到了。

「哦哦，是這個吧。」

有原味、巧克力、肉桂和雜果四種口味，優衣各買了一個，然後當場嘗試了肉桂口味的。新來的顧客朝站在路邊吃東西的優衣瞥了一眼，那表情就像看到什麼稀罕事，可是這也算是她的工作啊。

「前幾天謝謝你了。」

「因為之前大家都沒有那個九九藏書意識。」優衣說，「現在大家都意識到自己有辦法讓這個職場環境變得更好。或許這隻是一件小事，但若是大家的內心變得豐富，說不定多多少少會喜歡上這個公司。你說的那個經營性質的必要性，老實說，太複雜了，我聽不懂，但是那些不能以數字或金錢表示的事情，也是非常重要的吧？」

新田的反應讓優衣怒火中燒，忍不住用僵硬的聲音開口問道。

根據櫻子提供的消息，伊形只是把前幾天提交的那份企劃書的概要部分替換了一下，當天就把它轉交給了人事部部長河上。

「不是浪費。我覺得這是充實職場必不可少的一件事。因為，在公司里可以隨時品嘗到好吃的甜甜圈，您不覺得這樣的公司很棒嗎？」

優衣之前一直忍受著新田，卻被這句話點燃了怒火。

「怎麼樣？」

「這句話該我來說呢，非常感謝你。」

優衣怪自己沒能說出更漂亮的讚美之詞，不過她也實在想不出除此之外的話了。就是一個想法，好吃。有點脆口又有點黏糯，還有在嘴裏層層漫開的味道。英太肯定非常喜歡甜甜圈吧，所以才能做出這麼美味的口感。要是能每天都吃到這種甜甜圈，該有多幸福九*九*藏*書。

「關於你的企劃書，做這種事有什麼意義嗎？」

另外，加茂田旁邊那位一臉假正經的就是課長代理新田雄介——就是與優衣搞外遇的那個男人。

「部長批准了。」又過了一天的上午，優衣接到了櫻子的電話，「企劃書在上交到董事會之前，還要給財務部檢查一下。終於來到這一步了。」

「剛剛說過了——」新田代替不樂意再說話的上司，開始解釋道，「這個企劃，看不出有經營性質的必要性。我們說的問題就是這個。」

「非常好吃。」

優衣規矩地行了一禮，隨後發現陳列箱里並排擺放著麵包和三明治，中間還有一些甜甜圈，不由得窺探了幾眼。

「光憑那些資料就下判斷，您不覺得不妥嗎？」優衣努力地做出反駁，「或許合作對象是普通公司也不錯，不過三雲先生好歹是單憑一己之力做麵包的專業人士。雖然剛做了一年自由職業，但是他做的甜甜圈非常好吃。他非常努力，也非常誠實，是值得信賴的人。」

幾天之後，優衣品嘗到英太做的甜甜圈。

優衣想也不想就發問了。其實她想說的是——正因為你們總是把這種事情掛在嘴上，不管再過多久，公司還是這麼冷漠刻https://read.99csw.com板。

「那麼，請問是什麼問題？」

優衣說完，加茂田低下頭，用右手使勁撓了撓後腦勺的位置。

「你這人，憑著感情用事的想法來提出企劃，我們也很難做啊。」

「當然是，盡最大可能地實現股東的利益——」

「聽不懂你在講什麼。」加茂田說，「這個問題自己花點工夫就可以解決吧。這麼做不是浪費嗎？」

「我覺得您這麼說是不對的。」

加茂田默默地往那份調查問卷瞥了一眼，嗤笑道：「這種東西……公司可不是學校里那種鬧著玩的社團。還有啊，我們公司可是隸屬索尼克的、正派的中堅製造商企業，合作的對象也得好好甄選才行。但是你看看，這個麵包店是什麼玩意兒？創業一年？你打算讓這種來歷不明的傢伙進入我們公司嗎？」

「我也沒說要讓員工做犧牲品啊。」新田說道，口氣有點嚇呆了，「大家都是這麼過來的。如果你對這一點感到不滿，為什麼之前一直沒提意見？」

「因為餓著肚子加班會影響工作效率，拖到很晚才能吃飯，這樣對身體來說也不是很健康。之前我做了問卷調查，很多員工都贊同這個企劃。」

「你的意思是，為此可以拿員工來做犧九九藏書牲品嗎？」

「這個甜甜圈真的非常好吃，並不是在外面隨意能買到的。重要的是，這種好吃得不得了的甜甜圈能擺在公司里賣，而且只要花兩百日元就能隨時且自由地購買。」

課長加茂田久司，他的挑剔在公司里是眾所周知的，總的來說就是一個讓人覺得不好應付的人。優衣所屬的營業部門被他推翻的企劃不計其數，更有甚者，申請應酬經費卻不予批複，不少同事因此而哭號連天。這麼一位營業部門的強敵，現在化身為擋在優衣一個人面前的高牆，板起面孔坐著。

「我知道了。」優衣說完便放下了聽筒。到了那天下午，那個老大難的財務部立刻就給她打了電話。

優衣整理了一份詳細的企劃書，並提交給人事部的伊形——這是在她品嘗過甜甜圈之後的第二天。

下午四點剛過，優衣來到財務部，知道自己的預感應驗了。她在小型會議室里等了幾分鐘，就看到財務課長和課長代理一起走了進來。

「我說你這個人，問題並不在這裏。」

「你有資格這麼說嗎？」優衣禁不住對著新田放言道，「你有人家那麼誠實做人嗎？」

「你似乎對他很執著，但那個人也不過辭了職剛成為麵包師傅，對吧？從生意的角度來九九藏書看，那種人是最危險的。保不齊哪一天會連人帶甜甜圈消失得無影無蹤。」

傍晚五點半剛過，優衣過去一看，就見英太如前幾天一樣打開倉門，做著路邊攤的生意。應對完前面幾位顧客之後，英太看見優衣，露出無憂無慮的笑容開口道：

加茂田一臉不可思議地望向新田。新田則被嚇得收起下巴，望著優衣，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優衣確實有一種不太妙的預感，總覺得，事情沒那麼順利，感覺會發生一些什麼情況……

面對激動的優衣，加茂田的譴責彷彿冰塊一般。

「我不是感情用事，之前也做過調查問卷了。」

「哪裡不對？」

那份問卷調查，也附加在企劃書裏面了。

加茂田取下回形針，對問卷調查只瞄了一眼，便丟到桌子上。「要是聽從所有員工的要求，那事情就沒完沒了了。問題的關鍵在於，這件事是不是真的有利於公司。你的企劃書里雖然寫著員工肚子餓會降低工作效率，但實際上真是這樣的嗎？就算真的降低效率，又能降低多少呢？即便不專門弄個甜甜圈內部銷售，想吃的人自己去買不就行了嗎？」

開口第一句話，加茂田的「嘴炮」就開始了。不分青紅皂白地拋出各種否定的話，這是加茂田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