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站檯燈光的照耀下，他感覺到皮膚的潮濕，但分不清那是血還是唾液。這個時候，男人站到新田跟前，渾身散發著酒氣——這個男人醉得厲害。

新田不說話地盯著對方。

美貴尖叫了一聲。但新田不管不顧，將裝著宣傳冊子的垃圾桶用力踢翻。塑料制的垃圾桶撞上電視櫃，留下無法修復的痕迹，一路滾向對著陽台的窗戶，直到窗帘下方才停下。

他只知道自己從來沒體驗過如此強烈的憎恨。

說完，新田抓起外套走向大門。

「你幹什麼！」

「你說什麼，混蛋。」

新田盯著自己的手背。

畜生。可惡。去死——

美貴一臉無法接受的樣子，又問道：「總該有個什麼理由吧。」

「喂，你這人。」

男人往前踏出一步，朝新田的臉上揮出拳頭，動作非常敏捷。在那一瞬間，新田感受更深https://read.99csw.com的不是疼痛，而是恥辱。居然在眾人面前被人貶低——對新田來說，這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屈辱。

桌子邊上堆放著夏威夷旅遊的宣傳冊子，彷彿在諷刺這一切。新田一把抓起冊子，狠狠地丟進一旁的垃圾桶。

美貴來接他，開口第一句就這麼問。她眉頭緊皺，臉色蒼白，聲音里的情緒與其說是擔心新田的傷口，倒更像是氣惱他惹了麻煩。

他打從心底痛恨這個女人。

回頭一看，只見剛剛被新田推開的上班族也下了車，堵住了他的去路。

說著，新田將揪著自己西裝的那隻手臂用力推開，結果卻失去平衡，往後踩空了幾腳。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坐在回家的電氣列車中，新田的腦袋裡塞滿了憤怒，幾乎就要立刻爆炸。晚上十點過後，列車https://read.99csw.com裡有一半以上都是醉漢，到處都是讓人看了就窩火的傢伙。新田的內心怒意翻滾，心情極其不爽，稍微一點點小事就可能引發爭吵。有個學生伸直雙腿打瞌睡，這一幕也讓新田一陣惱火，死死地盯著不放。幸好那個學生沒有發現他的視線。

就在這時，新田被身後一個聲音叫住了。

「是那男人找茬兒，冷不防就揍了我一拳。」

「你要去哪兒？」

「早知道就不該跟你結婚！」

「我又不是在說這些。我只是在陳述事實啊。」

前往八割方向的乘客們坐上了這趟從新宿出發的列車。置身於這些人當中，新田滿腦子想的是如何報復加茂田。然而越是思考就越是火上澆油，氣得他面紅耳赤。當列車行駛到經堂站，新田心中萌生一種極端的攻擊衝動，下車時還將擋在車門附近九九藏書的上班族狠狠推開。

警察趕到后，新田說明了情況，隨後搭車去醫院，路上打電話跟美貴說了一下。新田把當時的說辭重複了一次。經診斷，傷口要兩個星期才能痊癒。警察詢問了原委之後，開了一份受害申報，等到放行的時候已經臨近深夜十二點。新田徹底累垮了。

新田被妻子氣得頭昏眼花。

什麼都不了解，就知道批評丈夫。裝出一副什麼都懂的面孔，能說會道，還自認為比丈夫高出好幾個段位。

「因為你擋道了。車到站之後就有人要下車。你連這點事都不懂嗎？」

男人戒備地擺出架勢。但是新田沒有朝他衝過去。只有不懂這個社會套路的低能兒才會這麼做。在日本這個國家，就算打架打贏了，也跟輸了差不多。新田從胸前口袋掏出手機，當著男人的面，報警了。

「你到底是站在我這邊的，九-九-藏-書還是跟我搞對立？」

電車關閉車門，滑出了站台。看熱鬧的人少了一半，留在站台上的乘客也只是遠遠圍觀著。

「搞什麼，有問題的是你。」

「你有毛病嗎？」

「以你的性格，推的那一下肯定很粗魯吧。叫人家閃開之類的。」

「去吃飯！」新田頭也不回地喊道，「你完全就沒想過我沒吃飯，對吧？告訴你，我已經餓到快死了！你倒好，吃了飯泡了澡，就知道小瞧我。日子過得真舒坦。」

新田停下解領帶的手，說道。幾個小時前，看到那個男人被警察押走的一幕，讓他的怒火稍稍收斂了，然而現在再度沸騰起來。

「那個人也只是碰巧站在門口而已吧？可能也沒注意有人要下車呀。突然被人推了一把，難怪會生氣。」美貴還在繼續強調自己的正義。

男人這麼說，右手一把揪住新田的西裝前襟。新田知道站在九*九*藏*書車門附近的乘客都在看著他們，但氣血沖腦的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我要下車的時候，他擋在門口。我推開他下了車，他就揍了過來。」

「你自己也有不對的地方。」

「你推我做什麼？」

那種口氣，讓新田不由得一怒。聽起來就像在說他編造了跟人打架的原因。

男人跟新田差不多年紀，不過個子比新田稍微高一些，身體也很結實。

美貴說道。

「開什麼玩笑。」

「我也是這麼想！」

新田沒說話，忍著疼痛直起上半身。

強烈的憎恨往上衝撞，新田也不知道這些恨意是純粹針對這個男人，還是源自加茂田那件事。

嘴唇嘗到了血腥味，新田用手背擦了擦，狠狠地仰視剛剛揍了自己的男人，正好對上那人自鳴得意的眼神。

「原來是因為你推了人家。」美貴彷彿在責怪新田做錯了一般。

「他為什麼要找你茬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