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默默聽著陳述的加瀨說道。話題從坂戶的回憶一下子扭回到眼前的現實之中。

「你是說，是江木社長提出的？」

「你為什麼接受了？」

「想到這樣做的，並不是我。」

「我明白您說的情況了。但是，您不能因此就把這次嚴重的強度造假事故正當化啊。」

「您最初感覺這樣做不對，是什麼時候？」

加瀨用手上的圓珠筆一端敲著文件，腦子裡思考著。八角屏息看著這意外地暴露出來的不吻合之處。

是坂戶還是「透明科技」的江木？——其中一人說了謊。

加瀨追問道。

加瀨說得很對。如果接受訂貨的供應商提出這樣的提案，難免惹人生氣。不止會被訓斥「什麼態度對待工作」，還可能被擱置ｒeaｄ.９９csw.ｃｏｍ發包。

「事到如今，你還想轉嫁責任嗎？」

一個含義明確的問題。

「哥哥對我說，我把上班族的人生讓給你了，別辜負啦。」坂戶說著，自嘲地笑了笑，「我剩下的，就是玩命干一條路了。我得拿出讓哥哥認可的實績。只有這樣子，我才能贖回讓哥哥照料父母的自責。只有——」

「你決定採用強度造假的等外品，並長期持續隱瞞。我覺得，僅此你道義上的責任就大得不得了。而且，從常識考慮，生意上也肯定九-九-藏-書是發包的一方強勢。接受訂貨的『透明科技』，怎麼會自己提出歪門邪道、自找麻煩讓人家不信任呢？」

坂戶說，原以為自己頗具做營業的素質，但比起哥哥將商店起死回生的能力，真是望塵莫及啊。

坂戶的腔調無意中變了，帶有幾分激昂。那布滿血絲的雙眼，跟他明快爽朗的印象判若兩人。

「為什麼？」

坂戶帶著茫然的表情，淡淡地往下說：

「你想獲得哥哥的認可，體諒你嗎？」

「當時，你做了什麼呢？」加瀨繼續問，「江木社長拿出提案的時候，你怎麼應對的？」

聽見坂戶的回應，加瀨抬起了頭。

不一會兒，加瀨嘴裏冒出一個問題。他扯過手頭的資料，視線落在上面，然後眼九九藏書珠子往上一翻，看著坂戶說道：「江木社長沒有這樣說。他的解釋是，按照你的指示製造了螺絲，他沒有意識到造假的問題。」

這是誘導式的問題，是要追究東京建電公司方面的責任。

與哥哥競爭的意識以及慘敗、不得不承認的恩情、難以解決的家庭矛盾……他在狹窄的精神世界里掙扎得很苦，卻又做不到逃避現實，逍遙自在。這正是坂戶宣彥的真實面目。他逼自己逼得太狠，最終走錯了路。

坂戶深深地點頭，眼神凄楚。

沉默片刻，呆望著坂戶的加瀨，突然舒了一口氣，移開視線，轉換了話題。

「我不知道。」坂戶答道，「因為我不知道其他公司是怎樣的。」

「因為，我想獲得好成績。」坂戶嘟噥道，read.99csw.com「我希望完成定額——我絕對要完成定額。」

「那就奇怪了。」

「不是你？那麼，是誰呢？」

這個人為何取得了超人的營業成績，此刻八角似乎明白了原因。

這樣問只是單純確認一下，因為已經向客戶「透明科技」了解過情況了。據「透明科技」的社長江木恆彥說，四年前的七月，坂戶曾提出降低估價金額並且試探強度造假的事。

「我最初拒絕了。」坂戶說道，「不過，最終接受了下來。」

「會不會太嚴厲？或者說，是脫離一般常識的沉重負擔？」

加瀨的話進入了八角耳中。

加瀨的意圖，是佐證這一證言。然而——

加瀨探尋著坂戶的目光，彷彿為了推察真偽。

坂戶沉思了許久，最終一句小聲的「我read.99csw.com不知道」，溶入了會議室的空氣中。

「你要承擔的定額是怎麼樣的？」

「不。」坂戶盯著加瀨。他的目光中帶著困惑，然後是慌忙否定的聲音。「不對。我確實說過成本控制嚴格，希望報價再壓一壓。但是，強度造假的提案不是我提出的。」

人事部的伊形神色緊張。了解動機，是這個調查團隊的目的之一，可以根據結果嚴厲追究東京建電的組織責任。

「這是『透明科技』的江木社長的提案。」

「達不到定額的時候，會怎麼樣呢？」加瀨繼續問下去，「你是不是特別害怕受到嚴厲的訓斥？」

「哥哥運用了在銀行工作時的人脈關係，改善了商店的進貨渠道，又開拓了向市內醫院銷售商品的新渠道，挽回了商店走下坡路的經營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