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四部分 激情與責任 埃頓 1881年9月—12月

第四部分 激情與責任


埃頓1881年9月至12月——海牙1881年12月至1883年9月
文森特在父母的牧師住宅度過了1881年的夏天,這期間,他努力作畫,一位來自阿姆斯特丹的表親來此造訪。她名叫柯尼利亞·阿德里安娜·沃思—斯特斯克(文森特在信中稱她為「凱」。)她是一個年輕的寡婦,帶著一個小男孩。美麗動人的凱很感激文森特對她兒子的照顧。漸漸的,文森特單方面地將兩人的友誼發展成了一場熾熱的愛戀,可由於凱失去丈夫還沒有多久,無心開始一段新的感情,她沒對文森特的示愛做出半點回應。
文森特終其一生都沒能從這次求愛失敗的陰影中走出來,他的生活也因此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他不願意在埃頓再待下去,這一年年末,他搬往海牙。
在海牙,他同安東·毛弗交往甚密,毛弗給了他許多頗具價值的建議,並給他上課。安東·毛弗是一位藝術家,並且是海牙畫派的一員。文森特繼續自己的藝術創作,可是他的好心腸給他帶來了無盡的問題。他同自己的模特,一個有時會靠出賣身體掙錢的女傭糾纏不清,這個女人名叫克拉斯娜·瑪利亞·霍妮科(文森特在信中稱她為克里斯汀、茜恩,最後乾脆叫她「那個女人」)。她有私生子,這時又懷有了身孕。文森特接納了她,在他享受家庭生活的同時,他的手頭也變得越發拮据,這期間他一直同包括父親、毛弗叔叔、弟弟提奧在內的家人保持聯繫,也與同一個階級的藝術上的朋友有所往來。來自特斯提格先生的一些建議他還算聽得進去,前者是文森特原先在古比爾公司工作時的僱主。最終,他在「那個女人」和藝術之間做出了選擇。

埃頓 1881年9月—12月

我給你寄了一些素描,因為我覺得你可能會從它們中找到海客德的畫的影子。現在告訴我,為什麼它們賣不出去?我怎麼才能把它們賣出去?我現在需要掙錢,作為我去追尋愛情的費用。不,永遠不,永遠不。
我讀了米什萊特的書。像這樣的書寫得都很現實,可是還有什麼比現實生活更現實、比生活本身更生活化的呢?只有活得充實,才能活出精彩。
正如我之前跟你說過的,我對徹底的經濟獨立並不反感。雖然父親並不指望我能夠自給自足,他對我的花錢方式很了解。雖然我自認為沒有秘密,但我依然不喜歡和別人打交道。我認為,即便我有秘密,也和那些我所同情的人不同。可是父親並不能完全理解我的感受,不像你和毛弗那樣。我的確很愛父親和母親,可是我對他們的愛和對你還有毛弗的愛有很大不同。父親和我沒有情感上的共鳴,我也不能按照他和母親的那種方式生活,那種生活令人窒息,會把我悶死的。
我很開心我正在按照所我說的做,因為我想不到任何世俗的原因可以讓我離開我的工作或者失去我的幽默。當我想到凱·沃斯時,我仍然會說她無人可比。然後我會想到我這個夏天也在尋找另外一個女孩兒。直到昨天,我對牧師譴責、鄙視、討厭的那些婦女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事實上我對她們的愛比對凱·沃斯的愛還久遠。很多次我在街上行走,只有沉重地落在我肩上的時間陪著我。我病懨懨地倒在地上,口袋裡沒有一點兒錢。我審視並且羡慕那些人,這時也就會感覺到就生活環境和經歷而言,那些可憐的女孩兒們是我的姐妹。你看,這就是我以前的感覺,並且感受越來越深刻。甚至在我還是一個男孩兒的時候,抬頭看到失去了青春的女性的面容,刻寫著這樣的話語:這裏的生活和現實都留下了它們的痕迹。我就會對她們產生無限的同情,實際上也帶有很大的尊重。
後來我發現他提出的建議都很實際,而且在幫助我、鼓勵我時的態度也很友好。對於我的所言所行,他並不總是表示贊同,事實上他總能提出反對的意見。不過如果他對我說,「這裏或那裡不太好,」他總會馬上加上一句,「不過試試這個辦法或者那個辦法」,這句話從很大程度上淡化了他話語里批評的意味。如果有人說,「你有這個病或者那個病,」這幫不了人什麼忙,可是如果他說,「試試這樣或者那樣,你會好起來的,」那麼他的建議就是有用的,你看,他既告訴了你真相,同時又幫助了你。
好吧,我的信已經足夠長了,想寫的都寫了。毛弗讓我在未來三個月內都不要去他家,我多麼希望這三個月的時間趕快過去,但他這麼說也許是為了我好。你一定要時不時地給我寫信,這個冬天你有任何機會可以來這裏嗎?
無論如何,此刻我不禁心生感觸,我希望有一雙「畫家的手」,我很高興有這樣一個工具,儘管它有些笨拙。安格爾紙真的很棒。
無論如何,幸運的是你並不會因為我此時的想法而感到愧疚,不是嗎?
每當上文提到的教堂牆壁的幻象浮現在我眼前時,我依然感到刺骨的寒冷,這寒冷直達我的靈魂深處。我對自己說,你不能被這種感覺擊垮。然後我開始思考,要不要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沒有愛情,沒有女人,我活不下去。如果生命中沒有了無限、深奧又真實的東西,那麼我就無望了。
1.不愛也不被愛。
每次我跟父親說事情的時候,他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母親也一樣。我發現他倆在傳教和對於上帝和人的理解上很相似,不外乎是道德啊美德啊這之類的話。我也經常讀《聖經》,有時讀一下米什萊特、巴爾扎克或艾略特。我和父親對於《聖經》的領悟大相徑庭,我也試過他的用那種方式分析《聖經》,結果只是徒勞。
埃頓,1881年9月7日
如果我又在重複以前的話,請原諒我,我也不知道是否寫信告訴過你我在阿姆斯特丹時經歷過的那些事兒了。我去那兒思索,雪好像永遠都不會融化似的,哪怕氣候很溫和。
牧師們稱我們是有罪的人,生而有罪。這純屬一派胡言。難道愛情本身,想要去愛的需求,以及沒有愛情就活不下去都是有罪的嗎?我認為沒有愛情的人生才是有罪並且不道德的。

海牙,1881年12月
父親生氣時還說了一些讓我搬到其他地方的話,但是由於那是氣話,我並沒有太在意。這裡有我的模特和畫室,其他任何地方的生活費都更昂貴,工作起來也更困難並且模特也更難找。然而,只要父親母親都很冷靜而且平和地告訴我,「出去」,我當然一定會走的。
不管怎麼說,這是我希望繼續做的事,拋開沮喪和憂鬱的心境,同時努力創作,從上次見到她之後,我的創作狀態越來越好。
對此,我的回答是:誰來主宰?邏輯還是我?邏輯為我而生,還是我為邏輯而生?我這一連串荒唐的行為是否真的找不到合理的解釋?不管我做的是對還是錯,我都別無選擇。那道牆於我而言實在是太過冰冷,我需要一個女人,我現在不能、將來也不能、幻想中也不能沒有愛情苟活下去。我只是一個男人,一個有感情的男人,我必須要有一個女人,不然我會被凍僵,或者變成一塊石頭。簡而言之,我會在生活面前輸得一敗塗地。
我已經看過一個棚屋了,不過那兒有諸多不便之處,尤其是到了冬天。不過我可以在那裡工作,至少在天氣稍微暖和一些的時候。我得在布拉班特找些模特,因為在埃頓和其他一些村莊,對於此事的反對聲已經四起。
到現在你會意識到,我希望窮盡一切辦法,只要能靠近她,我打算:
然後約翰內斯·斯特里克說,「凱一聽說你在這兒,就離開了。」現在我總算知道她的一些事了,我必須要向你說清楚,我也不知道她的冷漠和殘忍預示的是好事還是壞事。我只知道,除了對我,我從未見過她對其他人如此冷漠殘酷。所以,為了保持冷靜,我沒有再問話。
約翰內斯·斯特里克對我的這番話沒有做任何回應,他只是說了些關於女性熱情的話,我並不太明白他所說的話的意思,然後他就離開去教堂了。人心在教堂里會變得越來越硬,最後變得鐵石心腸,據我所知是這樣的。

一天夜裡,我沿著國王運河艱難地行走,尋找那座房子,終於,我找到了。我按了門鈴,僕人告訴我現在正是晚餐時分。不過後來我還是獲准進去了。除了凱,他們都在屋裡,包括簡還有那位博學的教授。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個盤子,一個多餘的也沒有。這個小細節讓我很受打擊。他們是想讓我以為凱不在,所以就拿走了她的盤子,可我知道她就在那裡,這點小把戲太容易看穿了。
依然,那句「不!永遠不!永遠不!」教會我一些不曾知道的事:第一,它讓我明白了我有多麼無知;第二,女人擁有屬於她們自己的一個世界,甚至更多。
如果一個真正的女人發現一個人有所保留的討好她,她會如何打算?難道她不會對他說些什麼很糟糕的話嗎?不,這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提奧,我們還是不要談論這些,如果你與我相愛,我們就會相愛。我們有清醒的頭腦,它不會蒙蔽我們的思想,不會壓抑我們的感受,不會往愛火上澆水,不會把愛之光熄滅。但現在只能說,感謝上帝,我陷入了愛河。
你也覺得家人對我的暗示還算體貼嗎?他們暗示我要準備接受,不久的將來她會有一個更富有的追求者,她這樣美麗,毫無疑問,會有求婚者紛至沓來。她顯然也不喜歡我,如果我沒有跨越「姐弟關係」(有明確界限),一定會有這種「然而,我錯過了好機會」的遺憾……
但是我對凱·沃斯的感覺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也是非常與眾不同的。沒有救世主,她被困在某種牢籠中,經濟也不是很寬裕,不能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她很順從,我堅信牧師的教義和虔誠的女士對她的影響遠比我深。如果她深信不疑的罪惡與上帝被證明是不存在的,那她將深受打擊。
如果你能說服父親和母親少一些悲觀、多一些勇氣和仁慈的話,我會非常高興,因為他們是非常悲觀的,他們稱我這個暑假的所作所為是「不成熟的,沒有教養的」。
過了一會兒(在尋常的短暫交流之後),我問道,「凱去哪兒了?」
拉帕德到這裏來了一趟,買了一些時興的水彩顏料。毛弗最近會來看我,我很期待,如果他不能來,那麼我將去拜訪他。我正在進行大量創作,感覺自己的水平正在提升。我現在比過去更經常使用刷子。現在天氣太冷,除了室內人物,我幾乎什麼也沒畫,我畫了一個女裁縫、一個編織籃子的人。我在腦海中與你握手,相信我,寫信給我。
無論何時父親發脾氣,他常常習慣讓所有人,包括我在內,屈服於他。但是,我已經以上帝的名義下定決心,這一次就讓他的暴怒一發不可收拾。
在信的結尾我附上自己的一些建議。

我尊重這句話,就像我尊重你對待你社交圈中那些老邁而聰慧的朋友的方式。儘管你有自己更果決https://read.99csw.com、更雷厲風行的處事方式,但你會充分尊重他們,並傾聽他們年邁的思維與智慧。這是正確的。當有需要時,我也會像你和德·博克那樣去做。這種方式如此富有哲理性,同樣富有實踐性,正如毛弗所說,「顏色畫和素描畫並無二致。」
親愛的提奧:
然而我再一次打斷了他,「凱去哪兒了?」(我知道她還在鎮上。)
英格拉斯紙很適合用來練習和畫素描。我可以把它裁成很多形狀,這比買現成的素描本要便宜得多。
埃頓,1881年11月12日
3.愛並且被愛。
順便問下,你聽過毛弗的佈道嗎?我聽過他背誦一些牧師的佈道詞,有一次他宣講了皮特的船。佈道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船是有人給他的還是由他繼承的?第二部分是他獨自佔有了船還是拿出來共享呢?第三部分是他有要偷走船的可怕想法嗎?然後他繼續講關於「上帝的好意」,講底格里斯河和幼發拉底河,最後他背誦了約翰內斯·斯特里克在安娜和勒孔特的婚禮上的祝辭。
在第二和第三封信中,我會和你做一些交流,作為你的建議的感謝,「在肯定你的工作之前,不要建造太多的空中樓閣」。
然後約翰內斯·斯特里克把我的問題給他妻子重複了一遍,「孩子他媽,凱去哪兒了。」
關於道德和不道德這個問題的思索又將我帶回到了凱·沃斯。噢!那個時候,我給你寫的信越來越少,就像春日里逐漸變少的草莓。這個比喻倒是很恰當。
上帝呀,我有上千個原因愛凱·沃斯,但確切地說,是因為我相信生活,相信一些真實存在的東西。我對上帝和宗教的理解已經不再像以前那麼抽象了,我和凱·沃斯在上帝和宗教的理解上多少有了些共通之處。我沒有放棄她,但她也許正在和自己的內心作鬥爭,這需要一些時間。我對此已經準備好了耐心,她現在所說或所做的一切都不會讓我生氣。她還未從喪夫之痛中走出來,我必須工作,必須在作畫時保持清醒的頭腦,這些畫是我打算賣出去的。
既然你已經拿到那封「做交流」的信了,我就不再重複了。這封信於你是有益處的,老夥計。
我在同自己進行一場規模浩大的戰鬥,這場戰鬥關係到一個人的體格和健康。體驗過那些痛苦的經歷后,我多多少少有所頓悟。簡而言之,我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找到一個女人。
好吧,再見了,提奧,儘快寫信,靈魂上的握手,相信我。
相信我,在沒有畫出毛弗所認可的畫作前,我是不會租畫室的。我會寄給他平面圖,如果有必要,他可能會親自到這裏看看,但是父親一定要置身事外。父親並不是一個能處理藝術事務的人,我和父親接觸得越少,我們就越能和平相處。我在許多方面必須保持自由和獨立,這沒什麼可說的。當我想到凱·沃斯無法從過去走出來,堅持死板和守舊的觀點時,有時就會發抖。這很關鍵,如果我無法使她轉變對我的看法,就不能一步步贏得她的芳心。我認為她不會那麼無動於衷,因為她已經逐漸在恢復健康和活力。
我認為他們對於《聖經》的領悟不過如此。拿毛弗舉個例子,當他在閱讀意義深厚的書本時,他不會馬上就得出一個結論:那個人是這樣還是那樣的。詩歌既深奧又複雜,沒有人能夠系統地分析它。不過毛弗的感覺很敏銳,這一點比下定義和評鑒更重要。當我閱讀的時候,事實上我用於讀書的時間不算多,而且只閱讀少量作家的作品。這些作家大多都是我意外發現的,我之所以讀他們的作品,是因為他們的視野更開闊也更包容,並且懷著一份仁愛之心,對現實的認識也更徹底,我能從他們那裡學到很多東西。我並不是很在意關於善與惡、道德與不道德的那些廢話。老實說,我發現要分辨善與惡、道德與不道德是不可能的。
這個女人從未騙過我,噢,有人會說,這樣的女人就是騙子,這純屬偏見。這個女人對我很好,非常好,非常體貼入微,從某種程度上說,我甚至都不想和你仔細言說她的好,因為我恐怕你從未有過類似的體驗。

文森特
我對他說,「聽我說,毛弗,你本該去埃頓找我的,我們還要一起探究色彩的奧秘呢。我突然想到,如果那樣的話,我們得在一起待上不止幾天呢,所以我來找你了。如果你同意的話,我想在這兒待上四到六周,或者時間長短看你的意思,恕我莽撞,一下子向你提出這麼多要求。」
你是知道的,父親母親和我在關於某件「不、絕不、永不」的事情上的看法不一致。
她可能不會想到,上帝只會在我們說一些話的時候出現。穆爾塔圖裡結束一個不信仰上帝的人的祈禱時的話語是:「啊,天哪,上帝並不存在。」你看,牧師的上帝對我來說就像一枚一動不動的門釘。但是你看,我能感受到愛,如果我沒有活在這世上,又或者其他人沒有活在這世上,我又怎麼能感受到愛呢?如果我們活著,就會有一些奇妙的事情發生。你看,對我而言,一些東西就是上帝或者與上帝一樣好。時候到了,死神就會到來,我的生命會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終結,到那時候什麼還能讓我的生命延續呢?難道不是愛嗎?(道德或不道德的愛,這兩者有什麼區別?)
……毛弗說我的畫很快就可以賣出去了,這句話給了我希望。毛弗說:「我總覺得你很笨,但我現在看到的不是這樣的」。我能向你保證,毛弗這麼簡單的一句話比一大堆虛偽的問候更能使我開心……
現在你看,我想知道的是:你有陷入過愛河嗎?我知道一些,部分的或是完整的,其他的我不了解。
我告訴他,我曾經和神父討論過,我確信在教堂,甚至在講壇,一個人也可以說一些有訓教意義的東西時,毛弗同意我的說法。然後他又背誦了伯納德神父的佈道詞:上帝,上帝是萬能的,他創造了海洋,他創造了陸地,他創造了天空以及星星、太陽和月亮。他可以做一切事情,一切事情。但是,不,他不是萬能的,有一件事情他不能做。什麼事情是萬能的上帝所不能做的呢?萬能的上帝不能趕走一個罪人。
你永遠的
文森特
因為愛是積極的,它是如此堅定、如此真實,以至於人不可能將這種感覺收回,收回這種感覺會像拿走他的命一樣。也許你會這樣說「但有人結束了他們自己的生命」,我的回答很簡單:「我不會那麼做」。
文森特
我已經來到阿姆斯特丹了,斯特里克姨夫非常生氣,儘管他流露出的怒氣已經比直接說「該死的」禮貌多了。儘管如此,我覺得這次的阿姆斯特丹之行還是有必要的,我一點也不後悔。我必須這麼做,並且我走時對她的愛並不比來時有所減少,但這並不是因為她鼓勵了我。恰恰相反,她使我在某個時刻甚至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覺得極度痛苦,但思來想去我似乎終究又看見了一點希望。當我思來想去時我告訴自己,這種感覺比浪漫或多愁傷感更強烈。我的愛戀漸漸地同在春日里摘草莓的感覺相去甚遠了,也許季節到了,草莓就會長出來了……
我的老天爺啊,這兩位老人陪著我一起,穿過寒氣逼人、薄霧瀰漫的泥濘街道,給我找了一間設施還不錯、價錢也很便宜的小旅館。我一再堅持讓他們不要來,可他們執意要來。從這件事中,我感受到了人性的溫暖,我的心情也總算平復了一些。
我希望你一點兒也不驚訝,這其實是非常自然且合理的。
我現在極度焦慮,迫切想去阿姆斯特丹,但這趟行程要花很多錢,我不能讓我的錢白花了,如果我的信沒有任何效果的話,此次阿姆斯特丹之行也將無法成行……
親愛的提奧:
還有,一個真正的女人會如何面對一個充滿自信的愛人?我不會因為他有機會與凱·沃斯在一起而給他兩便士,更不會用100000盾交換他的機會。不,不會,永遠不會。
「當然帶了,這是我的一些習作,」然後,他對我的畫表達了高度的讚賞,不過,他也提出了一些建議。第二天,我們就開始了平靜的生活,他對我說,「你在色彩的使用上得稍微收斂一些。」這之後,我又畫了幾幅畫,再後來,又畫了兩幅水彩畫。
是的,無論是你還是我,都不會因為那樣的想法而慚愧,對於我們最好的信仰,包括你的和我的。對於這份愛,從一開始我就感覺到,除非我全身心地投入,袒露我的真心,直至永遠,不然我徹底沒有機會。即使我以這種方式如此徹底投入我的感情,機會也是渺茫的。但是我又何必在乎我的機會是大或小?
在我聽了他十分強烈的表示「下流的、不合時宜的」之類的話相當長一段時間后(你想象一下你戀愛了,而他們把你的愛稱作是「下流的」,你難道不會帶著一點自尊心,反感地說『夠了!』么),我怒不可遏地要他別再說了。
九-九-藏-書前看來,我認為他們會小心翼翼地插手這件事,用適合的言語穩住我、搪塞我,直到斯特里克姨夫和姨媽舉辦的盛大慶典(十二月)結束。他們很擔心,想要盡量避免一件醜聞。然而,在那之後,我想他們會想辦法打發我。
但是,不允許我和凱有任何接觸既不公平也不合理。我們通過見面、說話、寫信可以更好地了解對方,甚至能判斷我們彼此之間是否合適。保持一年的聯繫對她、對我都有助益,但長輩們在這一點上固執己見。如果我是一個富有的人,他們很快就會改變腔調。
我選擇了後者。直到今天,即使面對「絕不,不,永不」,我都沒有後悔選擇這條道路。當然,從那以後,我不得不忍受許多看似隨和的人。
不過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我們得將一切付諸實踐。首先我得找到一個足夠大的房間,能夠讓我在作畫時有合適的距離。
提奧,你也許,也許會聽到一些說法,說我想強求一些事情、情感或其他。然而每個人都知道勉強在愛情中是沒有絲毫意義的。是的,沒有任何事情超出我的想象。
親愛的提奧:
雖然父親和母親心地善良,但他們卻一點都不了解我們內心的感覺,因為他們的生活環境和我們的完全不一樣。他們全身心的愛我們——尤其是對你。我們實際上也非常愛他們,但是,哎,他們在很多事情上給不了我們實用的建議,好多事情也很好地證明了他們不了解我們。這不是我們或他們的錯,這是年齡的不同和觀念的不同,以及環境的不同……但我們的家仍然是一個我們可以休憩的地方,不管怎樣,我們都應該感激它,從我們的角度尊重我們的家,我非常的贊同你,儘管或許你沒指望我能如此坦白。
儘管如此,在父親生氣的時候,他無非咕噥著一些詛咒。然而,去年我已經聽過一些了,並且感謝上帝我不僅沒有因咒罵而憎恨他,反而覺得內心興起了新的生命和能量,並且我堅定的認為這次一定同樣如此,只會如此,而且相比去年會更加強烈。
她拒絕讀我的信,但,但,但我相信這苦澀的嚴寒和冰凍不會持續多久……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第二個階段比第一個階段好,但次於第三個階段,就是這樣!
我又和那個教授見了幾次面,我們之間的關係增進了一些。可是,除此之外,關於他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我告訴他,我真希望他在將來的某一天能夠墮入愛河。可是你說,教授們會墮入愛河嗎?他們知道什麼是愛嗎?
我在海牙時給你寫過一些信,既然我又回到了這兒,我依然有一兩件事需要和你討論。當我回憶起在海牙的那段短暫旅程時,內心深處還是有所觸動的。去到毛弗家時,我的心跳得很厲害,我暗自思索,他會不會用看似中肯的話搪塞我,又或者我能在這裏找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呢?
現在儘管我對發生的一切感到非常沮喪和抱歉,但我僅僅只是不能承認一個詛咒自己的兒子並且(記得去年)提議把兒子送到瘋人院(我用盡全力抵抗),而且把兒子的愛稱作是「下流的、不合時宜的」的父親是對的。
我們有時候更傾向於嘲笑它,但它卻是不可否認的存在。一個在熱戀中的人會說:在這種情況下,我不會去問大腦接下來該怎麼做,而是去問我的心。
那句「不!永遠不!永遠不!」沒有春風拂面的溫暖,只有痛苦!痛苦!痛苦!就像冬天嚴寒的撕咬。「這不是奉承」,莎士比亞會說。然而參孫又會說:「甜從強者中來。」對於這個問題,難道說參孫還不如我聰明嗎?值得驕傲的是他抓住了獅子,擊敗了它,但是我們也能做到嗎?「你必須能夠」,參孫會說,這是正確的。
2.愛但不被愛(目前的情況)。
當然,我確信他們積極地反對這件事,我想讓你明白這一點。他們將努力確保我和凱互不相見,既不能和對方說話,也不能給對方寫信。因為他們很清楚地知道,如果我們可以見面、說話、寫信,凱就有可能會改變主意,長輩們想讓我相信她不會改變主意,他們害怕這種改變。


你是公認的幸運的人。「生活中總有一些不按常理出牌的小插曲」。
所以我暫時沒有取得什麼進展,只是和那位教授聊了一下他剛看過的一個展覽。然後,那位教授就不知道去了哪兒,簡也不見了人影,約翰內斯·斯特里克和他的妻子一直待在一邊。
親愛的提奧:
你要保證不提及我的這個計劃——拜訪德高望重的大牧師約翰內斯·斯特里克,直到我已經到達那裡。
一個周日的早晨,我最後一次去見約翰內斯·斯特里克,然後對他說,「請聽我說,假如凱是一個天使,那麼她對我而言就太高貴了,我不認為自己能跟一個天使談情說愛。假如她是一個魔鬼,那麼我最好別想和她有什麼關係。現在的她在我眼中只是一個真真實實的女人,有著女性的熱情,有時會一時興起做出一些事,事實上,我是真的很愛她,並且因為愛她而容光煥發。只要她不變成天使或魔鬼,我對她的愛就不會終結。」
我在20歲時感受到的是哪種愛呢?這很難說清楚,或許是因為若干年的窮困與艱辛,我身體里的熱情是非常微弱的。但我精神上的熱情是非常強烈的,而且也沒有什麼東西來回報這種熱情。不想留任何遺憾,我只想付出,不求回報。愚蠢的,錯誤的,誇張的,得意的,魯莽的,因為熱戀中的人不能只付出,還要回報,同樣的,一個人必須不僅要回報而且還要付出。無論是誰脫離了其中任意一個,他就會失敗。所以我失敗了,但有一絲希望我又站起來了。對我恢復平和幫助最大的事是閱讀有關身體和精神疾病的實踐類書籍。我對自己的心和別人的心有了更深入的了解。漸漸地,我開始去愛我的同胞們,也包括我自己,於是我的心和靈魂開始復活。因為經歷了一段時間的各種痛苦,我的心曾經像花兒一樣凋謝、枯萎和憔悴。我將更多的目光投向現實,積極和人交流,新生活在我體內復甦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直到上次我遇到了她……
毛弗看完我的畫后對我說,「你離你的模特太近了。」這句話意味著我沒有在視覺上掌握正確的比例。我只是想租到一個足夠大的地方,不管是一間房或是一個小棚屋都行。房租應該不會太貴。在這裏,30盾就可以在一個工人的小屋裡租住一年,所以我認為租到一個比工人的小屋大兩倍的地方大概需要花上60盾。很划算吧!
我多麼希望你能看看我帶回來的那兩幅水彩畫,在你看來,它們和其他的水彩畫沒什麼兩樣,並且可能還有很多需要改進的地方。對這兩幅畫,我還是不太滿意,但是它們和我之前的那些畫確實很不一樣,顏色要更鮮亮一些。事實上,它們的色彩還應該更鮮亮一些,可是人不可能只嘗試一次就能達到理想的效果,總是需要慢慢改進的。
對於有些事情,人們就是無法輕易釋懷。如果一個人聽到有人說「你瘋了」,或者「你得和家裡人切斷關係」,或者「你是下流的」,那麼任何一個有良心的人都會用盡全力反抗。確定的是,我已經跟父親母親講過一次或兩次,他們完全誤解了我這次的愛。他們已經使自己的心變得麻木不仁,並且看起來他們絕對沒有能力以一種溫和的、更為人性的方式進行思考。總之,對我而言,他們的思考方式似乎十分狹隘,既不全面更不夠包容。同樣,對我來講,如果一個人必須隱藏自己的愛且不被允許遵從自己心靈的指示,那麼「上帝」的回應只會空洞無物。
嗯,我親愛的兄弟,在我看來沒有理由把「那些詛咒」看得如此冷酷無情。可能我用了太刺耳的方式讓父親母親感覺有些事情是他們不想聽到的,但是,難道不是「一個父親的詛咒」更加嚴厲和刺耳,更加過分了嗎?好吧,在腦海中和你握手,永遠相信我。
文森特
夠了,草莓的季節還沒有到來,事實上我已經看到被冰凍起來的草莓苗。春天會到來嗎?能讓它們解凍嗎?它們會開花嗎?然後——然後——誰會去採摘它們?
你寄了安格爾的作品過來,我很高興。我這兒也有一些他的畫,但顏色搭配不算好。很高興聽到特斯提格先生對我的畫作的評價,當然,我無比激動的是你從我寄給你的作品中看到了進步。如果真是如此,我要更加地努力,讓你和特斯提格先生都沒有任何理由收回你們未來更多有益的建議。我會竭盡所能不讓你失望。
我說,「我也不知道」,然後叔叔和嬸嬸執意要帶我去一家便宜的旅店。
他們想讓我停止一切通信,例如和叔叔阿姨的,我當然不會答應這樣的要求,即使我有時可能暫停寫信,那也只可能是我帶著新活力的又一次開始。
只有一個人,私下裡悄悄對我說,如果我努力用功並且取得進步,也許會有機會。這個人竟然是我最意想不到的人——文森特叔叔。他很讚賞我面對凱的「絕不,不,永不」的反應。這就是不要誇大困難,而是用幽默的方法化解,比如他舉例說,「不要把穀物給凱開的『絕不,不,永不』磨坊,雖然我希望她一read.99csw.com切都好,但我還是希望那些磨坊倒閉」。
可你是知道的,我愛著父親和約翰內斯·斯特里克,只不過我的方式比較自我,雖然我很不喜歡他們那一套,我轉移話題,和他們又聊了一陣,這樣的話,只要我願意,晚上就可以在那兒留宿了。
真的沒有比牧師尤其是牧師的妻子更不可信、更無情和世俗的人,就算是牧師在多層鋼鐵的盔甲下也會有一點人性。
文森特
同樣,當斯特里克姨夫說我也許正冒著斷絕友好關係和原有聯繫的風險時,我並不見怪。在我看來,真正的問題不是斷絕原有聯繫,而是看過去這些不能修復的聯繫能否重新修復。
……現在說到我和凱之間發生的事情,斯特里克姨夫稱其為「棘手的事」,儘管他這麼說,我還是冒了一次險。我寄了一封挂號信,我擔心平信可能會被遺漏掉,我相信斯特里克姨夫一定會讀到這封信。在這封信里,我努力提及了一些我擔心他可能會忽略的要點,否則他不會注意到。這是一封非常不正式的信,措辭非常大胆,但我確定這至少會給他留下印象。或許他讀信時會忍不住咒罵,他在佈道時肯定是不會說這種話的。
埃頓,1881年10月12—15日
那時,我陷入巨大的矛盾之中,不知道如何是好。「絕不,不,永不」,得到這樣的回答,我是否應該就此罷休,或將這看做一件沒有確定、沒有完成的事情,調整好心態,永不放棄呢?
斯特里克姨夫和姨媽的銀婚快到了,父親和母親打算去那兒。我非常高興你能在這之前寫信給他們,因為我多麼想他們不要帶著我的愛是「不合時宜、沒有教養的」和「良心反對」的觀點出門……
我給毛弗送了一幅畫,畫的是一個男人在田野里挖馬鈴薯,我想給他一些我生活中的印記。我希望他能快點來。如果你不喜歡我這麼頻繁給你寫信而信又這麼冗長,就喊停吧,或許很快就有別的原因讓我停止給你寫信,例如將來所有書信往來的時間都會貢獻給她。我就再也不會繼續給你寫這種長信。
在我旅程最後,我在鹿特丹看望了法布里修斯。聽說你忙裡偷閒去看了梅斯達赫畫畫,我很高興。如果你提到的梅斯達赫夫人的作品是長在青苔地面上的黃玫瑰,那麼我在展覽上也看到了,真的很美,很有藝術感染力。
我在阿姆斯特丹又待了兩天,和約翰內斯·斯特里克又談了一次,可我依然沒有見到凱,她每次都刻意迴避我。雖然他們一再勸我打消那個念頭,可我卻怎麼也辦不到。於是他們不斷跟我說,時間會讓我想清楚一些事的。
但是,我接著又對自己說,你曾說自己已經認定了她,並且對別人都不予考慮,可現在卻又說要和別的女人在一起?這不合理,難道不是嗎?這不符合邏輯,難道不是嗎?
你永遠的朋友
儘快給我寫信,並且還要能從我的信中區分出有價值的東西和無價值的東西。信裏面有一些真實的、於你有益的東西,當然其中也有一些我沒有發現的或多或少的錯誤或者誇大。我還只是一個學習中的人,我還不能自我評判,更不能評判別人,所以我經常會出錯,但在徘徊的時候,我還是可以察覺到。

3月里,我要去趟海牙,還要去趟阿姆斯特丹。但是當我離開阿姆斯特丹時,我告訴自己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變得悶悶不樂或者灰心喪氣,前進的過程中肯定會遭受一些痛苦。春天的時候吃草莓事實上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但那只是一年中很短的一段時間,現在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有好幾天我沒有和父親母親說一個字,也沒有理睬他們。我不是故意要氣他們的,只是想讓他們知道,如果真的和我斷絕關係了會怎樣。
容我繼續寫下去——我從阿姆斯特丹啟程,前往哈勒姆,在那裡,我同我們親愛的小妹妹威廉明娜度過了一段非常愉快的時光,我和她一起散步。在夜裡,我動身返回海牙,到毛弗家時是晚上七點鐘。
我還有少量的英格拉斯紙,如果你能在把那些習作寄還給我時順便給我寄上一些,我將感激不盡。比起純白,那些有著像未漂白過的亞麻布顏色的紙更能使畫面呈現出一種溫暖的色調。提奧,明暗和色彩這兩者都很重要。那些不懂得這兩者重要性的人離畫出生動的作品還差很遠。毛弗教我觀察很多以往被我所忽略的東西,等哪天我會向你轉述他對我說的話,生活中一定有一兩樣東西是你未曾正視的。我希望有一天我們能好好地聊一聊藝術。
然後我用最冷靜最文雅的語言開始說話,是的,我之前的確聽到過類似這樣的爭論,然而現在的情況呢?等到了將來呢?約翰內斯·斯特里克抬頭看我……事實上,他看起來有些慍怒,他認為人類的思考和感知能力已經達到了一個極限,而我並不是徹底信服這一觀點。在他看來,人類的這些能力已經不可能再繼續往前發展了。
提奧,你是否可能也正在戀愛呢?我希望是。一個人有時會陷入絕望,感覺身處地獄,也可以這麼說,也許這是一段特殊的、更好的經歷。
我的畫已經收到了嗎?昨天我又畫了一幅——一個農家男孩兒在清晨點燃了灶台的火,灶台上懸挂著一隻茶壺。還有另外一幅是:一個老人正往灶台里放柴火。我很遺憾地說,在我的畫里有些粗糙的地方,我想是她,需要她的影響去柔化它們。
文森特
然後靈魂彷彿有一種難以形容的痛苦,一個想法就像黑夜裡的光在我腦海中浮現,那就是:不論誰都可以放棄自己,但人也有自己堅持的信念!然後我不放棄地依然堅信著,但結果除了「不,不可能」,別無其他。
埃頓,1881年秋天,日期不詳
為了不讓你再次認為我悶悶不樂或者心不在焉,我告訴你這所有的一切。相反,大部分的時間我都在閑散地思考繪畫、水彩,尋找畫室。我的老夥伴,我多麼希望可以找到一個合適的畫室呀!
噢,謝天謝地,我沒有大費周章,就找到了一個女人。她既算不上年輕,也算不上漂亮,沒有任何過人之處。你可能有點好奇吧。她個子很高挑,身材也很結實,由於辛勤的勞作,雙手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女人該有的,這一點和凱很像。她既不粗魯也不平庸,她有著非凡的女性魅力。她讓我想起查爾丁甚至簡·斯提恩筆下的形象,也就是法國人口中的「女工人」。
文森特
我現在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知道,雖然我還是有些感情用事,可我不想在無謂的地方浪費感情。我要讓自己內心溫暖、充滿活力、頭腦清醒,我要保證自己的狀態能夠工作。為了她,我不想再陰鬱下去,不能再自暴自棄。
藝術家在剛開始時經常遇到來自天性的抵抗。如果他用心嚴肅地看待這種抗拒,逐漸就不會被這種對立分心,相反,還會激勵他在內心和天性上戰勝這種抗拒。誠實的作畫人就是如此。(天性是最不可解的,一個人必須握緊它並且堅定地面對它。)與天性搏鬥過一段時候后,我意識到它對我愈加俯首帖耳了,不再是最初那樣。沒有人如我這般深入思考,不過,事情正在走向簡明、輕鬆。
我的意思是,陷入愛河的我應該或是可以考慮這些嗎?不,無法推測,人因為愛所以愛。
然後孩子他媽,也是他的妻子回答我說,「凱出去了。」
凱特牧師翻譯了歌德的《浮士德》,父親和母親都已經讀過了,因為他們認為既然這本書是由一位牧師翻譯的,也就不那麼不道德了(為什麼會不道德呢?)。可是,他們還是認為這本書不過講的是因為不得體的愛造成的毀滅性的後果罷了。
埃頓,1881年12月21日
有些事你將來會明白。你說你最近身體一直不太好,正在努力恢復。
德·博克反駁道:「德斯特先生,畫它跟拒絕畫它,哪個更容易呢?去做和不做,哪個更具有藝術價值呢?」我不確定這是不是他們之間精確的對話,但它已經抓住要領了,我認為它一語中的。
埃頓,1881年11月23日
你最親愛的
我一定要告訴你一些事情,如果我可以把它隱藏於我心中,它有可能使我悲傷,然而如果我坦白說出來,也許它會變得不那麼糟糕。
一個喜歡大牧師約翰內斯·斯特里克的人,一旦愛上了他的女兒,與從前相比變得太不一樣,至少就目前的情況來說是這樣的。他變得非常高大,達到了異乎尋常的高度。但不可改變的事實是,一個人一旦愛上他的女兒,這個人害怕不去見他甚於見他,儘管這個人知道他在這種情況下會做出可怕的事情。
而且,當你陷入愛河,你不會預先感到成功。你會精神昏迷,你會微笑。
我有一件心事想要告訴你。你對這件事也許已經有所耳聞,這read.99csw.com對你來說算不上新聞。我想讓你了解整件事情。今年夏天,我深深地愛上了凱·沃斯,找不到任何言語來表達這種感受,除了「這就好像凱·沃斯是我最親近的人,我也是她最親近的人」(這也是我對她說的話)。但是,當我告訴她這些時,她卻回答說,無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她的回復都始終如一,她永遠不可能回應我的感情。
你的來信已收到,但這看起來是對我第一封信的回答而已。
任何女人,不管她的年紀有多大,一旦她生性善良,並且墜入愛河,儘管受時間所限,她帶給男人的幸福感也是無限的。
文森特
父親說過,我不需要擔心任何不可避免的開支,他很讚賞毛弗對我說的那些話,也很喜歡我帶回來的那些畫。可是一想到父親會因為我而口袋裡空空如也,真是太可怕了。雖然我們都希望情況會好轉,但是,我心頭的負擔依然很沉重。自從我來到這裏,父親還沒從我這兒得到什麼回報,並且不止一次地給我送東西,比如說,他給我帶過一件外套,一條褲子,可我寧願不要這些東西,雖然我確實很需要,可我也不想因此花光父親的錢。
現在,情況又變得更明確了一點。首先,凱說「絕不,不,永不」,接著我有一種感覺,我會和長輩們相處困難,他們認為這件事已經塵埃落定,他們會強迫我放棄追求。
關於你感情上的事,我非常感興趣,尤其想到你們交往的細節,就會令我想到自己,也就是說,在許多情況下我們並不知道如何去掌控它們。事實上,它們當中包含著隱藏的寶藏,如果我們知道如何去找到和獲取它就好了。感情的事就是個謎,找到解決的辦法很困難。
信里附上的是一些小幅草圖。這些日子我在勒爾斯街道做了一點練習。偶爾也畫水彩畫或炭畫,但是進展得不算太好。
那一定不能動搖我的心,我一定要像鋼刀一樣堅決而果斷。我會嘗試「新事物」,它有自己的位置而不會取代舊的東西。
陷入愛河——這是一件多麼重大的事啊!
你永遠的
非常高興收到你的來信,我正好打算明天或者什麼時候給你寫信,所以在收到你的信的當下就決定給你回信了。
這不是我第一次抗拒不了這種特殊的愛戀,愛上那些被站在高高講壇上的牧師們所不齒和譴責的女人。我不鄙視她們,也不譴責她們。
我親愛的弟弟,要當一個能看清現實的人可能會有些冒險,可是提奧,提奧,你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現實主義者,所以,請容忍我的現實吧!我告訴過你的,在我看來,即便是我的那些秘密都算不上是秘密了,我不想去回想那些往事,不管你贊不贊同我的做法,都對這件事產生不了任何影響了。
埃頓,1881年11月18日
儘管你的哥哥我,努力不讓自己因憤怒而做出什麼不當的舉動,可當我站在冷酷而又堅硬的白色教堂牆壁外時,心中依然涌動著怒火。
戀愛有三個階段:
當我成為一個年收入不少於1000荷蘭盾的人,不等凱改變態度,長輩們就會對這件事改變想法。再一次,請原諒我用生硬的輪廓描繪這件事情。如果我從長輩那裡得到一丁點憐憫,我想年輕一輩中就有人能理解我的處境。
這就是關於我的工作的概述,但是用雙手和頭腦工作並不是生活的全部。
「給我念念那封信吧,」我說,「不念也行,反正我也不是很在意。」
我從他家離開時帶走了一些自己的習作還有幾幅水彩畫。當然,它們算不上是什麼巨作,不過我認為它們能比我現在的作品得到更多公正的評價。我認為現在的我是時候該認真做點事了。因為畫畫的工具差不多都備齊了,比如畫紙啊畫刷啊,展現在我眼前的是一個全新的世界,事實也確實如此。
然後他們問道,「你住在哪裡啊?」
然後我說,「謝謝你們的招待,不過如果凱是在刻意迴避我的話,我認為我不適合在這兒過夜。我現在就回我住的地方去。」
我的確是一直以陰鬱的心情在寫信。可他們一直說著「斷絕關係」的話,這話在我聽來是多麼刺耳、多麼無情啊!好,我就和他們斷絕關係。
雖然我很喜歡布拉班特,比起畫布拉班特原生態的農民生活,我還是更想嘗試人物畫。在我眼中,斯海弗寧恩的美溢於言表。不過既然我已經在這裏了,也許我能找著個花不了多少租金的地方。我已經拜託毛弗幫我找一個好畫室了,而且我現在得用好一些的顏料和畫紙了。
親愛的提奧:
經歷了這些,我仍保持平靜和自信,這也影響了我的工作,使我比以前更投入其中了,因為我覺得我應該成功。我所說的成功並不是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而是「平常的」。我所理解的平常,是我的工作能是穩定可靠的,我將有生存的資本,最終能服務於人。我覺得沒有什麼比真愛更能動搖現實生活中的我們了……
我們在一起花銷很大嗎?並不,因為我沒有什麼錢。我對她說,「你聽我說,我不需要喝醉就能感受到彼此,你最好從口袋裡把我節省的錢都拿走。」我真希望自己能多省些錢下來,因為她值得我這麼做。我們無話不談,聊她的生活,她的擔憂,她的悲慘遭遇,還有她的健康。我和她說的話比我和那博學的表親簡說得還要多。
如果我不能時不時地將感情宣洩出來,那麼我想它終有一天會爆發出來。
然後我們繼續辯論,我們每說一句話,M.姨媽就會用別有用意的一句話插一句嘴,我感覺自己的火氣越來越大,差點就要動粗了。約翰內斯·斯特里克牧師也差點要和我動手了,可他最終走開了。他沒有說那句「真該死」,這讓我感到有些詫異,任何一個牧師以他現在的心情都會這麼來一句的。
親愛的提奧:
與天性的抗爭,有點像莎士比亞所言,「馴服悍婦」(這句話的意思是讓站在對立面的一方順從)。在很多領域,尤其是畫畫,我堅信,堅持到底比半途而廢要好得多。
毛弗先生和我聊起過掙錢的話題,你不能想象我現在終於有了自由自在的感覺。想想這麼多年我是如何混日子的吧,我總是處在錯誤的位置。現在,生活好不容易照進了一絲光亮。
「生活中一些不按常理出牌的小插曲」,這句話在書里出現過。也許是用來供一部分人消遣逗樂的,但如果要一個人親身經歷,這些一定會被認為是最不討人喜歡的事情。
你是否有時對女人著迷過?當然你肯定有,但是我想知道它們是什麼,肯定沒有那種「不,永遠不,永遠不」的話。或者也許正相反,她也許也嚴詞拒絕了你。
如果你陷入愛河,竭盡全力地去愛吧,不要有所保留,或者說,如果你陷入了愛河,無須去考慮要做任何保留。
文森特
我寫完了,我將就此結束,然後出去散個步。最熱切地感謝你對我的支持和付出的所有努力,我與你同在,相信我。
直到她也愛上我。
你聽我說,我已經快30歲了,你是不是真的認為我從未渴望過愛?凱的年紀稍長於我,她在過去嘗過愛情的滋味。在愛情面前,她並非毫無經驗,我也不是。如果她難忘舊愛,不願意開始一段新的感情,那是她的事。如果她依然不為所動,對我態度冷漠,那麼我將不會再在她身上浪費精力和感情。不,我拒絕那樣做,雖然我愛她,可我不能讓自己因為她終日失魂落魄。
我在阿姆斯特丹的那三天簡直是度日如年。我的心情糟透了,叔叔和嬸嬸雖然對我還算友善,但我能看出那並不是發自肺腑的,而且我們之間的談話也進展得很不順利。最後,我發現自己實在是承受不住了,我自言自語道,「你不想又整天過得昏昏沉沉的吧?」然後我又對自己說,「別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
當然,他們對我做出的反應感到非常震驚。當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回道,「你看吧,如果我們之間互相厭惡對方就會成這個樣子,但幸運的是,我們至少還有血緣關係,並且它不會被輕易破壞,但我懇求你們體會一下『斷絕關係』這個詞是多麼讓人心寒。」然而,父親聽完我的話后突然變得非常生氣,命令我滾出房間,並且詛咒我,至少聽起來確實是那樣的!
於是我行動了。最開始粗魯而笨拙,但我一直很堅定,當我說完那句話——凱,我就像愛自己一樣愛你,然後她說:「不,不可能」。
親愛的提奧:
然後他開始念信了。這封信完全是以一個牧師的口吻寫的,裏面引用了很多為我們所熟知的故事,所以並沒有說什麼重要的事。在我聽來,似乎是在說服我打消追求凱的念頭。終於,信快要念完了。我感覺自己像是真的在教堂里聽牧師佈道,他念起信來彷彿在唱歌,最後他以阿門結尾。如同聽完一場普通的佈道,我冷靜了下來。
我需要更加深思熟慮人們的話(正如憲法所言:每個人在最終被證明是有罪之前都聲稱自己是無辜的),人們說要尊重他人的生活方式,除非你能證明按與之相反的方式也能活得更好。可以這麼說:這個人read•99csw.com存在——我看見他,他與我說話,儘管他並不牽涉到某種情況,但這是證明他確實存在的一個證據。例如當前的情況……
如果說有什麼讓我感到後悔的事,那就是我讓神學的奧義誤導自己把太多精力放在了研究自我上。我已經在逐漸調整自己的心態。當你在清晨醒來,發現自己不再孤單,看著半明半暗中的人兒,你會感到連世界也變得友好了許多。這遠比牧師們所鍾愛的靈修刊物和潔白的教堂要友好得多。她住在一個陳設簡單的小房間里,牆上貼著壁紙,整間屋子透著一種灰色的色調,但是卻像查爾丁筆下的畫作一樣溫暖。木地板上鋪著一張墊子以及一張舊舊的暗紅色的地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爐子,幾個抽屜,一張簡單的大床,簡而言之,這裏給人一種很溫馨的感覺。第二天,她要端著洗衣盆去洗衣服。她穿了一件紫色的背心,一條黑色的裙子,不過我還是覺得她穿一身棕色或者紅灰色更有魅力。她已不再年輕,或許和凱·沃斯同樣的年紀。是的,她已經有了一個孩子,青春已逝,留下了生活的印記。青春已不再了嗎?但是她一點也不像老女人。她還很強壯,很健康,一點兒也不粗俗。
文森特
這封信是單獨給你的,你會好好保存的,是嗎?
提奧,我不知道什麼能經歷歲月的洗禮而依然保持無窮的魅力。噢!於我而言,她真的很有魅力。
請原諒我如此刻薄地表達自己的看法,我只是想讓你了解情況。我承認色彩有些刺眼,線條是完全蒼白的,但相比拐彎抹角,這能讓你更清楚地了解這件事,所以你不要覺得我對長輩缺乏敬意。
好吧,小子,親自嘗試談一場戀愛吧,在未來的某個時刻告訴我。對目前的情形,請保持緘默,給予我一些同情吧。我當然更願意得到一個肯定的回復,但是我對否定的回復也感到滿意。(我認為拒絕的話語對我有不同尋常的意義,雖然長輩和智者認為這什麼也不是。)
我在此之前沒有寫信告訴你所有這一切,是因為我對當時的情形不太確定,事情也沒有解決,以至於我沒辦法向你解釋。可是現在,我們已經達到了我所說的那一個時間點,不僅是對她,也包括父母親、斯特里克姨夫和姨媽、普林斯哈格的叔叔和阿姨。
親愛的提奧:
從現在開始,我真的喜歡我的畫里存在著更多現實感,就如同我正在一個小房間里給你寫信,旁邊聚集著男人女人和「海克」家的孩子們……
她的心會被打開嗎?弟弟,她會讓我進入她的心嗎?上帝知道。我現在不想再說這個事了。
提奧,我愛她,只愛她沒有別人,只愛她到永遠。並且,提奧,儘管「不,絕不,永不」仍看似充滿了搖擺不定,但在我內心有種好像在救贖的感覺,而且這種感覺讓我覺得她和我不再是兩個人,我們已經結合為一體直到永恆。
那些創造榮譽的人有能力識別卓越嗎?上帝啊,人們在眼皮子底下到處尋找什麼是正確的,我有時也這樣做。
是的,他在帕諾拉馬工作已經很勤奮了,儘管他拒絕承認,強烈的意志已經對他產生了巨大的益處。
現在有些時候我一聽到「下流的」或者「斷絕關係」之類的話,我就很難抑制住憤怒。但是如果那種事情無休無止,誰又能保持冷靜呢?
繼續愛她。

我向她求婚,她可能會對我的行為有所鄙夷,然而她卻沒有什麼厭惡的反應。雖然我已寫了這麼多,我仍然有很多話要說。兄弟,我必須要再見她一面,再和她說些話。如果我不快點這樣做,我能預感到在她父母的銀婚典禮上會發生什麼讓我痛徹心扉的事。不要問我是怎麼知道的。如果你在熱戀,你會懂我的,但因為你沒有,我也沒辦法跟你說清楚。
親愛的提奧:
現在是我人生中的多事之秋,我不能偶爾去看她或給她寫信,有一些人或許能說服她改變主意,答應同我交往。我希望她所謂的「不,不可能」沒有聲援者,每個人都力圖使「不,不可能」消失。這樣他們會大量減少女士對別人豎起「不,不可能」的警告碑的可能性,鼓勵她們說「再來一個」,但目前為止,我們遠沒達到這一點。
你不確定自己是不是這樣的一個人,但是你為什麼要懷疑它呢?
埃頓,1881年11月10/11日
所以,你還會因為一些原因或者別的什麼羡慕我嗎?啊,我親愛的夥伴,沒有必要那樣,我所能發現的也可能被任何人發現,或許你還會比我更早地發現。在許多事情上,我都是如此落後和狹隘,我多麼希望可以知道問題的所在以及如何讓事情變得正確。但是,哎,我們很難用自己的眼睛發現這些。
我越來越感到,畫人物畫非常有益,並能間接地對畫風景畫產生美妙的影響。假如畫一棵被削掉樹梢的柳樹,在你眼裡它是一個充滿生命力的東西,雖然它不是,但你的周圍將隨之改變。你只有集中所有注意力,直到將生命的元素注入其中,你才會看到它的磅礴與充沛。
但他們甚至說要和我斷絕關係。
你對於德·博克的評價,在我看來,非常正確。我跟他想的一樣,不過我沒法像你信里那樣把它表述得那麼清晰。他若能專註自我,會成為比現在更棒的藝術家。我坦白地跟他說過,「德·博克,你我若能把自己奉獻給繪畫一年,我們都將與今日截然不同,但如果我們不全然奉獻自己,只是不假思索地照搬,我們連今天的自己都會失去,甚至全然退敗。我們不用心畫人物或樹,我們將失去毅力,更確切地說,我們將變得羸弱。」他贊同我,至少是部分。
生活對我更加親近,我也很慶幸我愛我的生活,有愛的人,「但你被『不,不可能』拒之門外了」,你會這樣對我說。對此我的回答是,「小子,此刻我把『不,不可能』看成是我將奉上我的心去融化的那塊冰」。
有時我總擔心你會因為一本書寫得太過現實而把它撇到一邊。我希望你能耐心地讀完這封信,雖然你可能認為這封信有點太長了。
約翰內斯·斯特里克既是一個牧師也是一個父親,他發表了一番言論,說剛好收到一封信,還要把那封信大聲地念出來。
但是我還是需要這兩幅畫作,因為我要用它們和我準備在這兒畫的畫作對比,我希望將來的畫作要比在毛弗家時創作的作品精妙。三月時,毛弗告訴我,如果我還在這裏混幾個月時間,那就再去找他聊聊。我打算賣掉一些畫,現在的我處境依然很艱難。模特、畫室、畫畫的工具,這些都需要錢,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掙到一分錢。
我看到她總是在回憶過去並沉溺其中。然而我認為,儘管我尊重這種感覺,她的深度憂傷使我觸動和感動,但我總覺得有些宿命論的東西在其中。
首先我必須要告訴你,世界上有一種愛,它足夠認真足夠熱情,不會因許多次的「不,不可能」而冷卻,這是否會讓你感到一點點驚訝呢?
提奧,我想要錢去一趟阿姆斯特丹。我手頭還有一點錢,但只夠我去程的路費。父親和母親已經答應不再反對我去阿姆斯特丹了,我多想讓他們不要參与到這件事里來啊。兄弟,如果你願意給我錢,我會從海克那裡弄更多的畫給你,不管你要什麼樣的……
我已經嚴肅耐心地帶著我的感情、反反覆復跟他們說過好多次了,事情完全不是他們想象的那樣。這樣做之後好了一陣,但又重新開始了,現在他們抱怨的是我一直在「寫信」。
毛弗去了德倫特。我們約好只要他一給我寫信,我就出發去看望他。不過,可能他會來這兒,先在普林斯哈格待上一天。
真誠的
曾經,他跟我講了帕諾拉馬的一件趣事,給我留下溫和的印象。你知道畫家德斯特吧。他曾經傲慢地前往德·博克那裡,態度非常不屑。他用油腔滑調和不可忍受屈尊俯就的語氣說,「德·博克,他們也請我畫帕諾拉馬,但我看它沒有任何藝術價值,我只好拒絕了。」
毛弗沒有多說話,只是問我,「你帶什麼東西來了嗎?」
我對發生在阿姆斯特丹的事一無所知,我的意思是我不了解任何事,卻能感覺到事情的發生。一個人怎麼能知道千里之外的事呢?噢,我也無法向你解釋清楚,但是只有當你陷入愛情時,你就會發現,即便相隔萬水千山,也能聽到對方的聲音,一些微小的細節可以讓你猜測到發生的大事,就像一個人可以通過煙來猜測火災。幸運的是天氣風和日麗,大家都心情舒暢。如果是北風刺骨的冷,我這件「棘手的事」只會更棘手。
……提奧,如果你身處愛中,如果這種愛的類型就像我所遇到的那樣,那麼,小子,你會發現自己彷彿重獲新生。你和我,大部分時候都在和男人打交道,只不過你的交際更廣泛,需要出席一些生意場合。相較而言,我的朋友圈子要小一些,我們過去從事的都是腦力工作,需要和人打交道,並進行敏捷地計算。但假使我們墜入了愛河,你看,你會很驚訝地察覺到有另一種力量在催促著我們行動,這就是心動。
埃頓,1881年9月3日
親愛的提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