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起來判殺人罪，和隱瞞真相等著被殺，相比起來，哪一個更好些？」

「大家統一口徑說是殺了貓，可絕沒殺人，就行了。」

「好了，繼續說下去。」

片山點點頭。

福爾摩斯跑過一家又一家，不顧腳下泥水飛濺，片山和根本也踏著積水跟在它身後小跑。

「那麼，上野為什麼自殺？」根本問。

「這可麻煩了……」晴美喃喃著，終於注意到坑裡已經明亮了些，「天亮了。」

「我們沒見到……」

「絹子？」晴美又試著喚了幾聲。絹子仍處於昏睡狀態，晴美摸了摸她手腳的脈搏，覺得很微弱。

「等會兒，」片山插嘴道，「你們進公館的時候，石澤常代已經被殺了，是嗎？」

「你還是閉嘴吧！」

「隨便好了，我可管不著。」

「簡單地說，就是威脅。告訴她，不答應的話，這些貓就都會沒命……」

「八成。」

「來晚了，對不住！」帶著警犬從車上下來的正是跟片山同期的金井警官。這人天生喜歡動物，所以被調去訓練警犬。

「你們全都跟我回警局去做筆錄！」根本瞪著他們說。八個人頓時垂頭喪氣。

「有說話聲……」

「為什麼要協助警察辦案？那樣反而會暴露出咱們和石澤老夫人被殺有關，一旦被懷疑就慘了。」

「麻煩您了。」

「多謝。」片山微微一笑。

「逐個詢問嗎？」

「這樣啊……還沒查出你妹妹的下落？」

「咱們幹了什麼要被抓起來啊？不就是殺了幾隻貓嗎？」

「然後呢？」

「原來是你啊，讓我好一頓等。」

「好。根本還在公館那邊？」

根本在片山耳邊小聲道：「我過去，你盯著裡邊！」

是根本。

「可不是嘛，堀口就被人明目張胆地幹掉了！」

抬頭望去，只看見坑口微白的天空和突出的樹枝——這坑大概有三米深的樣子，根本爬不上去。

「感覺還是被殺啊。」

「去自首的話，絕對會被當成殺人的共犯；繼續瞞著的話，只是可能被殺而已，不是百分之百被殺。」

「還有！」片山說，「上野家的女兒失蹤了，你們有線索嗎？」

「沒……沒有的事！是真的！你們說是吧？」泉看向其他七人，大家沉默著點點頭。

「讓他們把這附近好好搜搜。」栗九九藏書原警視說，「話雖這麼說，畢竟範圍太大，可能沒什麼用……」

「反正死無對證，給他加多少罪名也沒關係，是嗎？」

「殺石澤老夫人的又不是咱們！」

「可一旦被殺，就全完了。被問殺人罪卻不一定被判殺人罪，而且去自首也問心無愧。」

「總之，大家來決定到底該怎麼辦吧。」

來到窗戶正下方，警犬劇烈地喘著氣，使勁拉動金井手中的繩子跑了出去。

「然後呢？」

「你妹妹？難怪擔心了。好，麻煩你帶個路，我們這就去那個病人的房間！」

回答她的仍舊只有靜寂。

「嗯，我去跟日野警局說。」

「不是！我們沒想到那一步啊，真的！那天房地產公司的人開宣講會，大家都去聽，村裡幾乎沒人。我們幾個當然也去了，不過因為知道中午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就決定趁那時候去貓公館門前集合，這樣不會被其他人發現。反正石澤老夫人是孤單單一個人，時機正好……」

「就這些了，後來我們就開始害怕貓叫。」

「我開始想他們可能串好詞了，後來又想，這些傢伙以前都沒犯過什麼事兒，逐個詢問反倒容易招供。」

「只是可能性的問題。」

片山把昨晚的案情說了一遍。

「還是去告發吧。」

「那到底該怎麼辦？」

「真是個讓人頭疼的傢伙。」

「唔……」

片山沒料到這雨居然威脅到晴美的性命。

「這裡是……」看著門牌，根本點頭道，「是泉家。這個也是名單上的人。」

「我們會被抓起來嗎？」

「壞了！」

「什麼？」

「堀口怎麼說？」

「那……」

「警察可不會那麼沒腦子！」

「咱們去名單上那些人家問話吧。」

片山蹲下來，福爾摩斯卻疾步跑了出去，隨後又好像在說「快跟我來」似的回過頭來。

「原來……還在坑裡啊。」

這些人正要起身，只聽外邊一聲呵斥：「警察！開門！」

「然後呢？你們原本打算怎麼威脅石澤老夫人？」

「還有我妹妹。」

「這不還是沒決定嘛！」

「沒問題，先下去吧。」

晴美臉色發白。雨萬一下得太大……土質這麼鬆軟，可能會坍塌！就算不塌，萬一水在洞底積起來九九藏書……

「噓！」根本提醒他，「我倒想看看裡邊在搞什麼名堂！」

根本警官威猛地飛跑過來。那些人一看無路可逃，一副認命的樣子，面面相覷。

「別下啊！」

「我這就幫你把外套烤乾。」立子接過片山的外套，「還沒找到晴美嗎？」

「該怎麼說呢……總之是被殺死的。這回，戶田又……」

「讓警察趕緊把殺死堀口和戶田的兇手抓住，我們就能安心了吧？」

兩人躲在小天窗下。窗戶打開了一點，從窗縫中傳出說話聲，好像不止一兩個人。雖然被雨聲干擾，聽得很費勁，不過只要集中精力，還是能聽到。

「會平安無事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片刻。片山和根本警官對視了一眼，根本點點頭，高興地朝片山擠擠眼。這就好辦了，就聽他們自己都說出來好了。

由醫生帶路，一行人疾步前往上野絹子的病房。讓警犬仔細聞了她的床單和毛巾之後，金井警官輕輕拍了拍警犬的脖子說：「拜託你了！」

片山坐上警車，朝貓公館的方向駛去。他抬手看看表——早上六點。等到九點，打個電話去晴美公司問問吧，如果她已經去上班就好了……

「所以咱們要協助警察……」

「不是，我們本來也沒想真殺，以為這樣說老夫人肯定會回心轉意……」

「就是要在他們剛起床的時候去突襲。」根本嘿嘿笑起來，「趁他們腦子還遲鈍著，連珠炮似的發問，才能讓他們露出馬腳。啊，好像就是這家。」

片山從陰影里緊盯著打開的房門，數了一下，正好是八個人——就是名單上那些人，肯定是聽到戶田的死訊聚集過來的。

「把剩下的貓都殺了，怎樣？」

可雨勢越發大起來。

「有人嗎？」晴美雙手攏成喇叭，用盡最大力氣喊道，「救命啊！有人嗎？」

「然後就散了。」

「是的。」

福爾摩斯在一座房子前停下了腳步。

走到寫有「大江」門牌的住宅門口，剛按下門鈴，只聽喵的一聲，片山一低頭，看到了福爾摩斯，嚇了一跳。

「沒錯，可咱們明知兇手是誰，卻不去告發，這不是共犯嗎？」

「案子進展如何？」

「根本警官，福爾摩斯它……」只見福爾摩斯轉到這家房子的側面，片山和根本趕緊跟上去hｔｔps://ｒｅａｄ.９９csw•ｃｏm，在它背後停下來。

「也就是說，你們沒見到堀口殺石澤常代，對吧？」

「真是自作自受啊。」片山說。

「算是吧，不過堀口自己說是他做的……」

「不是，這一點很奇怪，老爺子本來脾氣很好……」

她坐在地上打盹，突然一下子驚醒，感覺自己背靠著土坑壁，手觸到小石子……

「包括殺人？」

「跟著貓偵探走吧！」

「這算什麼！」

「怎麼樣？」

「好。」

折騰了半天，晴美終於困了。

晴美突然覺得臉上滴落了什麼冷冰冰的東西，抬頭一看，天空居然下起雨來。

「選哪條路？」

「不過這大清早的……」

「怎麼弄？」

「這一點大家都知道。」又是一個聲音，「問題是，說實話或者說謊，總要權衡一下利弊啊。」

「哎呀……」立子不樂意地說，「外套還濕著，喝杯熱茶再走吧。」

「喂，福爾摩斯！你怎麼淋成這樣，別感冒了！」

「也就是說，上野到公館去是那以後的事，對吧？」

「堀口老爺子帶了木天蓼粉去，打算先把貓都醉倒……」

雨正嘩嘩地下著。

「我們不能一直等他，在門口喊了幾聲，沒人答應，進去一看，」泉的身體顫抖著，「堀口老爺子手裡握著刀站著，旁邊是石澤老夫人的屍體。死了兩隻貓，還有九隻因為吃了木天蓼粉，醉得東倒西歪，其他的好像跑掉了。」

「不行！」金井搖搖頭，「雨這樣下，氣味會被衝掉的。」

「堀口是那種輕易發怒的人嗎？」

看天色應該剛過五點，這個時候會有人經過這裏嗎？

「他說因為去早了，想試試木天蓼的效果，誰知道剛給貓喂下，就被石澤老夫人撞見。兩個人理論起來，他腦袋一熱，就用刀……」

「我不願意殺人，可也不想被殺……」

「我們也不知道啊。」

「真的？」

「對了！我突然想到……」

一行人回到醫院，看到警車停著，栗原警視正從車裡出來。

根本從客廳里探出頭來：「喂，片山，你沒事吧？」

「不是事故嗎？」

「即便如此……」片山生氣地說。

片山和根本拿著傘走進雨幕。

「話雖如此，可咱們大概也成了殺人兇手的幫凶。」

「結果還不是在兜圈子嗎九_九_藏_書？」一個上了年紀的聲音說道。

「應該是從這個窗戶跑出去的，能從窗下開始搜尋嗎？」

「就是說，那份名單上的十個人里，已經死了兩個，還剩下八個……把那八個傢伙集中起來問話吧。」

「唉……我們幾個算是被逼得走投無路了。一方面身負村裡人的期待，另一方面又實在說服不了那個老太婆——不，是石澤老夫人。然後我們討論下來，決定強行讓她同意我們的提案……」

「離這兒最近的是大江家。」根本看著手冊說。

「你們真狠啊。」片山憤憤地說。

泉一臉尷尬：「情況所迫，只能那樣幹了。畢竟老太婆的屍體就在眼前，大家沒法冷靜。」

「這場雨還不停。」

「剛從其他現場回來。聽說失蹤的是個病人？」

「你先去布置，我拿到搜索許可就過去。」

「因為下雨，氣味都……」

「別說了，不是什麼好兆頭。」

「你沒聽他老婆說？他是因為追貓才死的。」

「你說什麼！」

「好像有情況，根本警官。」

「其他的殺人案呢？石澤常夫的死又怎麼解釋？」

「可能到此為止了吧。」

「要是抓不住呢？」

晴美猛地晃了晃腦袋。在這種地方居然也能睡著，她開始佩服起自己來，邊想邊苦笑著，然後便注意到眼前躺著的絹子。

晴美站起來，扯著嗓子呼喊：「有人嗎？救命啊！救命——」

「那就只能瞞著。」

「快跑！」

「是啊，要是被判殺人罪，那還得了？」

片山不安地向車窗外面望去，載著上班族的公交車已經在煙雨中駛來。

「到了午休的時候，我們分頭去貓公館門前碰頭，因為大家一起行動太顯眼——結果帶頭的堀口老爺子沒有出現。」

「再好好權衡一下……」

「照你們這麼說，殺死石澤常代的是——」

「幹得好！好好乾！」金井大聲誇著，抬頭看了眼天，「糟了！下雨了！」

「然後呢？」

「嗯。」

「回來再喝。」片山穿上濕外套，「請借我把傘。」

「誰都不想管，可是現在該怎麼辦？」

「是被貓咬死的！」

「權當是這樣吧。」根本警官說，「那你們說說當時的情況。」

「要不今晚再來決定……」

「好，已經聞到了！」

「明白。」

「當然有點過分，可要是不ｒｅａｄ.９９ｃsｗ.ｃoｍ抓住這次機會，那麼一輩子都要過窮日子——當時就是這麼想的，所以覺得什麼事都可以干……」

片山跟在警犬身後。他真想跑到前面，然而得跟著警犬的指示走，盲目地沖在前邊沒什麼用。

片山說著，重重地靠在椅背上。對了，福爾摩斯去哪兒了？來醫院的時候沒看見它……

「這……」

「倒也是。」

「這些人出門還真早。」片山喃喃著。開車的警官接道：「因為這裏離市區太遠啊。」

他們正要從後院逃跑，不知藏在哪裡的福爾摩斯突然跳出來大叫一聲：「喵嗚！」那些人嚇得簡直像被抽了脊梁骨一樣，撲通一下軟軟地癱坐在地上。片山見狀，掃了他們一眼：「你們說的話我們全都聽到了，想逃跑？沒門！」

「好了好了，讓他們說完。」根本警官按住片山。

「那樣的話，詛咒只會越來越重吧。」

「你們不覺得太過分嗎？」

「好了，大家都冷靜，現在可不是內訌的時候。」

「還沒搞清楚。如果是去了朋友家，事後一定狠揍她一頓。」

「啊，你可來了！」片山從醫院門口飛奔過來。

「就是啊，而且……咱們當時也在現場。」

「知道了。」

「堀口老爺子。」這家的主人，這群人中最年長的泉回答。

「老這麼拖拖拉拉的，說不好下一個犧牲品又要出現了。」

立子站在門口，抬頭看著毫無停雨跡象的灰色天空。

「是的。」

「該死！」片山氣結地咂著嘴，「沒辦法，先回醫院吧。」

「要是不到此為止呢？下一個該輪到誰？」

「大家就先回去吧。」

「就算沒用，還是請搜查一下吧……」

「馬上決定可能還是有點困難。」

「只有兩個辦法，對吧？」一個急躁的聲音說，似乎是個年輕的男子，「繼續隱瞞還是說實話，總得選一個吧。」

「到底哪條路更好？」

「所以說要權衡兩者的利弊……」

「怎麼說？」

「大家就在一起商量，決定不能讓堀口一個人承擔罪名，於是起誓絕不向外人透露半點消息。然後……正好還有九隻貓，為了保證不背叛，就一人一隻……」

八個人看看彼此，一臉迷惑。片山見狀，不再問他們，目光轉向外面。

「不，不是我們乾的！」泉的臉都白了，「我們只殺了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