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瓢蟲

瓢蟲

「你還是別打比較好。玩那個不是要把球打進球洞里嘛。等你去球洞撿球的時候,估計會從裏面蹦出只老鼠來一口咬在你手上。」
七尾家經濟上並不寬裕,想要繼續升學除了公立高中之外再沒有其他選擇,可這點夢想也因一個毫無關係的旁人的過敏性鼻炎而泡湯了。父母對於這件事情緒上的起伏並不大,沒有憤怒,也沒有因此而惋惜。
「沒關係。」這當然不是對真莉亞的回應。而是對自己,對自己的命運所做出的強調。「箱子已經藏起來了,大宮也馬上就到。只要一下車,工作就結束了。峰岸也沒理由生氣。」
「怎麼說呢?就像神父一樣,只要在你旁邊就想說話。你就像會走路的懺悔室,行走的神父。」
「就因為你總是這樣惴惴不安畏首畏尾,所以才一年到頭都弄得跟大禍臨頭一樣。」真莉亞曾經這樣說他,「所以我覺得你應該再沉著一點,慌張的時候就喝喝茶,深呼吸,在手掌上寫寫『人』字或者『薔薇』,讓自己冷靜下來比較好。」
「小心點吧。你這一去檢查箱子還在不在,或許就又會發生些什麼了。」
「對方發火了?」
「遲到的女人的手是剁下來了還是沒剁下來?」
「如果只是感覺,那還不能確定。」
「好眼力!」七尾發出興奮的聲音,「一點沒錯。」他開始繼續了。「我只是被搞錯了。綁匪把我跟那個有錢的小子搞混了。我跟他回家的路是一樣的。而且,那時候因為猜拳輸了,我還替他背著書包。這個什麼都有的朋友連書包的顏色都跟別的學生不一樣,怎麼說呢……」
原本樂觀地以為它會很快停下,可罐子卻忽左忽右地變換路線,越滾越遠。七尾只得慌慌張張地彎著腰,一邊順著過道前進一邊向乘客道歉。罐子滾過了大半個車廂后終於停了下來,七尾連忙趴到地上將其撿起。他嘆了口氣站起身,腰部卻傳來一陣劇痛。七尾一聲悶哼。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以為是什麼敵人,比如說箱子的主人發起了攻擊,瞬間出了一身冷汗,卻忽然聽到了一個老太太的聲音,「哎呀,對不起啊。」他這才知道,不是。對方是一名矮個女人,她似乎剛好打算從座位上站起來,往前伸出了拐杖,剛好撞在了剛撿到罐子的七尾腰上。可能是撞上的部位不對吧,七尾十分痛苦。
「哦。」男人模稜兩可地應道,像是在同情那時的七尾,表情都變得悲愴起來,「還有這樣的小孩啊。」
那你到底要我怎麼辦!七尾想大聲呼喊,但真莉亞的擔心也可以理解。
他想到了檸檬和蜜柑。他們也在找那隻箱子嗎?七尾覺得自己坐著的座位沉到了地下,天花板也塌了下來,整個人都有種壓抑的感覺。這個二人組既冷漠又危險,不管是精神上還是技巧上都善於暴力行事。他想起了從微微發福的中間人那裡聽來的話。
「還什麼事,你真是悠閑啊。馬上就到大宮了,這次一定好好給我下車哦。可怕的大灰狼的屍體在哪裡?」
「家中無米難為炊。」
「簡直就是傳說中的人物!只聽說過有關他的傳聞。人們都說,峰岸先生最討厭做事做不好的人。」七尾說完之後站在那裡,感覺被一陣眩暈包圍了。他似乎要隨著腳下的搖晃而當即倒下。
「峰岸知道這事嗎?我沒能在上野下九*九*藏*書車的事,我沒能好好完成任務的事。」
綁匪跟那個什麼都有的朋友的父母要贖金,對方並沒有認真對待。自己的兒子就在家裡,那也是理所當然。綁匪們很生氣,開始粗暴地對待七尾。「我都說了,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綁匪們終於相信了七尾的話,又朝七尾家裡打了個電話,應該是一番重新考慮之後,覺得「只要錢能到手,從哪家來都無所謂」了吧。
「是是。應該是有錢人專用款吧。」七尾笑,「所以我就被誤認為是他,給綁了起來,吃了不少苦頭。我都跟他們說了我不是那個什麼都有的朋友,但是沒有人相信。」
「你還是別太過期待吧。就算是也肯定只是負責確定箱子的所在然後打電話的角色,可能都已經在上野下車了。」
「是啊。」真莉亞說,「是啊,不得了啦。我們就沒有好好做事啊。」
七尾看了一眼男人手上拿著的書,好像是導遊書,有很多酒店的圖片。疼痛終於有所緩和,七尾打算站起來,可又不經意間想起了些事情,「比如,」他開始說道,「比如我小學二年級的時候,曾經被綁架過。」
七尾回到了七號車廂的第一排。如果真莉亞的話是真的,那麼箱子的主人就在三號車廂。坐在距離如此之近的車廂里心裏很不安,但仔細想想其實坐在哪裡都一樣,倒不如就簡簡單單地選擇車票上的座位坐下。
「我從一開始就打算要好好做事。」七尾說著,不禁狠狠地點了一下頭,是這樣的。應該再沒有人像我這樣,一心只想好好地活著吧。或許這也要看「好好地」這個詞該如何定義,但自己從來沒有眼高手低,從來都是一步一個腳印,沒有怨恨過家境的貧寒,也沒有自暴自棄,而是用偷來的足球勤奮地練習著顛球活到了現在。我也想成為這樣的人——自己就算是這樣被別人尊敬都不為過,他想。
「特別定製的?」
「我又不知道你的『那個』是哪個。」
「嗯?」男人或許覺得自己受到了責備,顯得有些動搖,「可是,我不是什麼都沒有做嘛。」
「為什麼會臉都青了呢?」如果對方生氣,那還可以理解。不祥的預感又來了。這恐怕不是什麼簡單的工作的預感,以及這個預感會成真的預感。
「你確實在好好做事,但是,很倒霉。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那個,什麼都有的朋友,好像更容易被綁架呢。」男人說道。
「沒事。」七尾立刻直起身給他看,又是一陣劇痛傳來,差點沒站穩。七尾於是緊急避難似的坐到了男人旁邊的位置上。「稍微有點痛。剛才跟那個人撞上了,就為了撿這個罐子。」
「你或許很善於掏出別人的心裡話。」七尾說出了最直觀的感受,「沒有人這樣評價過你嗎?」
打開飲料罐,喝了一口。噼噼啪啪的觸感在嘴裏擴散開來,七尾不小心嗆了一下。
「你在說演員的名字嗎?艾迪·墨菲?」
他叫住從旁邊經過的售貨推車,對女售貨員說:「我要一瓶橘子汁。」
七尾為了讓自己冷靜,深深地癱坐在座位上。他定了定神,張開左手,打算用右手寫幾個字,就開始用食指寫起了『薔薇』,可是竟然出乎意料地癢,於是便甩了甩手。結果左手就碰到了前面小桌板上的罐子。罐子掉落到地面https://read.99csw.com。可能是因為列車正在行進,罐子發出咕嚕嚕的聲音輕快地滾動著,一直朝車廂前方滾去。七尾連忙站起身追了過去。
「如果是,就可以把那個人看作是我這一邊的,同樣是為了奪箱子的人。」如果列車上有自己人,多少心裏還有點底。
「是啊是啊。但是,那個最開始的委託人,好像是在盛岡,叫峰岸的……」
「那個孩子最後怎麼樣了?」
為什麼突然又說到高爾夫?七尾想。「沒有。」
「但最終還是得救了吧?」
他原本想將箱子移動到離自己更近的地方,即三號和四號車廂連接處的垃圾箱,但還是放棄了。再次移動的途中有可能會被人發現。現在不去改變箱子的位置才是上策。可以的,會順利的,沒問題。七尾告訴自己。突發事件應該不會再發生了。「真的會是那樣嗎?」內心的自己揶揄般地輕聲低語。一旦要做什麼事的時候就會被捲入意料之外的事件之中,這才是平常的你吧,那個聲音說。從小學在回家的路上被綁架那件事開始,這不就是你人生中無法抵抗的沉重的命運嗎?
「嗯……」七尾其實也不知道。他只是也關在那個自己被關押的地方。「或許,那裡是一個把綁來的孩子集中在一起的倉庫般的地方。」
「有啊。除了罪犯和足球運動員就沒有其他路可走,這也太過分了,但是當時的我太老實,心想原來是這樣啊,就兩件事都幹了。」
「嗯,假如狼的屍體被發現了,應該也沒人知道是你乾的吧?」
「不過,怎麼樣,有沒有點緊張了?有沒有覺得,再不好好乾就麻煩大了?」
「哎呀!」老太太站到了過道上。她光是自己移動就已經十分費力,所以也沒太關注七尾。「不好意思啊,讓我過去一下。」她只說了這麼一句便走掉了。
「還挺閑的嘛。反正像你這樣的人,就算去上廁所,也是碰到廁紙剛好用光,不然就是小便沾到手上吧。」
「是我自己逃出來的。」
「唉,倒霉,是一直在倒霉。」
「『一洗車就下雨。但是為求下雨而洗車的時候除外。』」
「剛才啊,我給委託人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我這邊的優秀選手帶著行李箱,在上野打算下車卻失敗了。就這樣啦。嗯,我也覺得只要在大宮下車了那問題也不大,不過還是通知他一下比較好。這不是步入社會工作的常識嘛,遇上麻煩或者是失敗立刻如實報告。」
真莉亞那明顯帶有不滿的喘氣聲順著話筒傳過來,但七尾只當是列車行進時發出的震動聲,並不放在心上。雖然站在窗邊但心情總也定不下來,於是七尾又走到了連接處站定。腳下是重疊在一起的地板,好像某種生物的關節似的蠕動著。
她在解釋,七尾卻呆住了。就知道會是這樣,他真想這樣回答對方。這樣的倒霉他已經習慣了。比如說去買鞋子的時候,喜歡的顏色都會賣完,而剩下的那些都不合腳。在收銀台排隊的時候旁邊的那一列永遠行進得更快,乘電梯的時候發發善心讓老人先進,到自己的時候就會因超重而響鈴。家常便飯啦。
「連綁匪們都瞠目結舌,覺得這爸爸也太過分了,但是我卻可以理解。無米難為炊,一點沒錯。就算想要救孩子,也沒有錢去付贖金,這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的事。read.99csw.com當時我就明白了,必須要靠自己才可以,所以就跑了。」
「那個委託人,似乎也是從別人手上接來的工作。我們相當於承包方的承包方啦。」
「究竟是不是還不清楚,但怎麼看都感覺像是。」
「真倒霉啊。」
「是誰?」
「臉都青了。雖然看不見臉,但肯定是變得面無血色了。」
「凈胡扯!高爾夫球洞里怎麼會有老鼠?」
「是你去的話,就會發生這種事。你是發現讓工作失敗的方法的天才。」
他買了一罐碳酸飲料,付錢。
「我其實什麼也沒做。」七尾的道謝令男人有些受寵若驚。那表情沒有任何膽怯,也不像是強裝出來的鎮定,似乎他身上那些至關重要的感情電路的插頭已全被拔掉了。
記憶的窗口一個接著一個地打開。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開了又關。從中窺視到的過去的場面,雖已蒙上厚厚的灰塵,卻又具備了某種真實,帶給人一種完全不像是兒時記憶的身臨其境之感。綁匪們的粗心大意、七尾的運動神經和膽量,還有鐵路道口柵欄關閉的時機以及公交到來的時間,這些東西合在一起才救了七尾。直到現在他還記得自己乘坐那輛公交,發車后的安心和想到沒錢買車票時的焦急。總之,雖然只是個小學生,七尾還是成功地靠自己的力量逃脫了。啪嗒,啪嗒,腦海里的窗口一個個地開了。毫無防備就去搜尋記憶,這樣很危險,他剛想到這一點,可是已經晚了,本不該打開的窗戶已然開了。出現在眼前的,是用那雙渴望的眼睛懇求著「救救我」的少年的臉。
「你怎麼了?」穿西服的男人似乎敏感地察覺到了七尾的變化,開口問道。
「行走的神父,這個,神父基本上都會行走哦。而且,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補習班講師而已。」
「我之所以總是惴惴不安,並不是因為多疑或者想太多。是過去的經驗告訴我的,因為我的人生太倒霉了。」七尾回答。
「墨菲定理啊。」
「五分鐘哦。就遲了五分鐘而已哦。」
七尾早已背過身去,一邊聽著這些話,一邊走進了車廂連接處。剛把手機放到耳邊,真莉亞的聲音便冒了出來。「接得真慢!」
七尾靠在椅背上,撫摸著腰腹部,調整呼吸。這疼痛還不是光靠一時的忍耐就能消去,他只得來回扭動著身體。就在這時,視線跟後面座位上的男人對到了一起。那人與七尾年齡相當,或許稍微年長,穿著西裝,看上去像是個十分認真勤懇的上班族。七尾立刻猜測起對方的身份,看上去是個很擅長認真計算數據的人,比如審計員或稅務所職員。
「沒抓住。爸爸嫌麻煩沒有跟警察講,我也覺得無所謂了。能活著回來,而且明白了靠自己總會有辦法這個道理,對我來說已經是收穫了。哎,我是從什麼話題扯到這件事上來的……」七尾覺得十分不可思議,為什麼自己會這樣說個不停呢?「總之,從那次錯誤的綁架之後,我的人生中就全是些類似的事情。高中入學考試的時候,好不容易事先猜對了題,可是旁邊一個男生不停地打噴嚏,結果我也沒及格。」
「墨菲定理,還真是很久沒聽說過了。」
七尾一時間沒明白真莉亞究竟想說什麼,而當他終於理解了之後胃又開始痛了起來。「你說的峰岸,是那個峰岸嗎?」
九*九*藏*書是怕他成為累贅嗎?」
素未謀面的光頭少年對試圖逃跑的七尾說了一聲「救救我」。但是,七尾沒有救他。
「別再提醒我想起那東西了。」腳底一陣抖動,七尾調整著重心。
「是啊。明明藏好了的箱子卻不見了,這種事在你身上十分有可能發生。」
「這又是什麼?」
「綁匪呢?」
「才不是。他的鼻涕啊口水啊,噴了一大堆在我的答題卡上。我連忙用手擦,好不容易塗好的答題卡卻看不清了,連名字都不見了。」
「怎麼可能!」七尾立刻搖頭,「離富豪還遠著呢。小學的時候,家裡除了體操服之外都不給我買衣服,朋友們玩玩具,我也只有搓著手站在旁邊乾瞪眼的份兒。我可是真的在搓手。那時候,班上有一個很有錢的同學跟我正好相反,什麼都有,零花錢好像總也花不完,漫畫書啊組裝模型啊一大堆。唉,就是『什麼都有』的人啦,一個什麼都有的朋友。這個什麼都有的朋友有一次這樣跟我說:『你家裡那麼窮,選擇足球運動員或者罪犯這兩條路比較好。』」
確實也有這個可能,七尾想。
「犯罪。去偷足球是我第一次犯罪。而且,這兩件事我都勤加練習,取得了不錯的成績,它們也確實讓我的人生有所成就,所以,這個什麼都有的朋友其實也算是我的恩人了。」平時話並不多的自己,如今卻跟一個素昧平生的人聊個不停,七尾覺得有些困惑,對面這個表情沉穩甚至有些缺少生氣的男人,似乎就這樣安靜地吸收了自己所有的話語。「啊,我剛才說什麼來著?」七尾說著,想了起來。「對了,綁架。」還要繼續說嗎?七尾自己都有些意外。
「我爸爸對綁匪們說了一句非常義正詞嚴的話。」
「對了,當初的確是有個人打電話告訴你箱子的具體|位置了吧?」七尾想了起來,「行李箱在三號車廂跟四號車廂之間。」新幹線剛出發,真莉亞的聯絡就來了。「難道那個負責聯絡的人也在這列車上?」
「壓力?」
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真莉亞。七尾先是嘆了口氣,隨即又有些生氣,難得自己正說著話呢,心裏那不耐煩的急躁讓他直想咂嘴。哈,哼,嘖!「剛被拐杖撞到的地方已經不痛啦。謝謝你聽我說話。」
正是如此,七尾想。狼的真面目和本名,知道的人肯定是少之又少,警察就算髮現了屍體,光是弄清楚真實身份就得費一番功夫。「嗯,然後還有什麼?從大宮下車,是吧?我知道啊。」
「我想這次應該也是沒問題。不過以防萬一,我還是決定給你點壓力。」
「我先記在心裏。」
「兩件?足球和……」男人瞪大了眼睛,頭歪著。
「我也這樣祈禱。但是,自從跟你一起做事,我也學到了很多。這世上啊,就是有想都想不到的倒霉事在等你。有些事情原本認為絕對不可能失敗,卻因為一些意料之外的突發|情況而失敗了。就算沒失敗,也要吃一番苦頭。『啊,原來還可以通過這樣的方式失敗。』每次我都很長見識。」
「聽你的口氣總覺得有點事不關己的意思。最初的委託人真的是峰岸嗎?」
「那也是事實啊。不管做什麼,你都會被卷進麻煩,那還能怎麼辦?你為了檢查石橋結不結實,就帶著鎚子邊敲邊走,結果鎚子竟然還能敲到馬蜂身上,最後被馬蜂蜇不說,九_九_藏_書還掉到水裡。你身上全是這種事。你啊,應該沒打過高爾夫球吧?」
就在這個時候,列車劇烈地左右搖晃了一下。七尾失去平衡,一個趔趄,連忙抓住了旁邊的扶手。「你說是誰?」他將手機重新放回耳邊,問道。「剛才沒聽見。」剛問完,列車就進了隧道。窗外一下子暗了下來。一陣低沉而劇烈的悶響包圍了整個列車。孩提時代,每當列車進入隧道,七尾都會覺得害怕。他覺得當周圍一片黑暗的時候,似乎有一個巨大的怪獸帶著強烈的鼻息將臉貼在列車上,審視車裡的乘客。有沒有壞孩子?有沒有正好可以抓走的小孩?怪獸那貪婪的目光似乎正在偷偷地盯著自己,所以每到這種時候他都會縮起肩膀一動不動。或許那次認錯了人的綁架所導致的恐懼還殘留在心底。如果要從乘客中選出一個最倒霉的來,肯定就是自己。
「如果有一天,工作的內容是『這件事給我失敗』,那我可能就可以順利完成了吧。」七尾開玩笑地說道。結果真莉亞卻以十分嚴肅而認真的口吻道:「那種情況下你肯定反而不會失敗了。」
「你總是這麼不走運嗎?」
「真是不走運啊。」
「如果,有一天你在超市排隊等著付錢的時候,發現我站在前面,你最好換到旁邊那一隊去。絕對是你那邊速度更快。」
「沒事吧?」那人有些擔心地問道。
「唉,誰知道呢。那得看我們的委託人是怎麼處理的,是害怕跟他講,還瞞著呢,還是覺得不告訴他要被怪罪,於是慌慌張張地就報告了。」
箱子已經藏好了,大宮也馬上就到。只要冷靜行事,雖然終點從上野變成了大宮,但基本可以按計劃完成任務。然後再找到真莉亞抱怨一句「這哪裡是什麼簡單的工作啊」,就結束了。越是糾結,那個不安的自己就越要跑出來。
男人稍微愣了一下。「為什麼突然間說起這個呢?」他輕聲笑了一下,「你家是富豪嗎?」
「那你還每次都說是簡單的工作?」
「以前曾經很流行的,墨菲定理嘛。我的人生簡直就是它的延續。」
「是啊。但是我們的那個委託人就面色鐵青啦,說如果再這樣下去峰岸肯定要怪罪他。我就跟他說,唉,發生了的事情也沒辦法,總之只要在大宮下了車那問題也不大,別哭哭啼啼的,打起精神來吧。」
「他說了什麼啊?」
這時七尾忽然感到強烈的不安。「我忽然很擔心箱子還在不在。」他的視線順著列車的行進方向看了過去。
「不知道。」七尾坦率地答道,「只不過是在我心裏留下了一道傷口,也不願意再回想起來。」為什麼又想起了這件事呢?七尾再次關上記憶之窗。如果可以,真想再上把鎖。
「峰岸你知道吧?名字至少應該聽說過吧?」
「啊?」
「或許吧。如果是又怎麼了?」
「這我不否認。你打來到底什麼事?」
「是因為不能集中注意力嗎?」
「這不是常有的事嘛。」
「關於那些的理由早已經忘記了,或許只不過是憑直覺而已。當時的我沒有要救他的打算。」
「你別嚇唬我。」
「賣完啦。平常很少這樣的,這次真的是意外。」
「我去上廁所了。」七尾大聲說。
「心理創傷。」七尾說出了真莉亞調侃他時曾經用過的這個詞,「那時候,除了我之外,還有另外一個被綁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