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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3年2月25日,星期一

2143年2月25日,星期一

「政治而已,但你明白我們為何關切吧?」
萬斯看得出來這個諾思家族成員對安傑拉的事非常介意,「我必須請你不要去質問她。她現在的情況算不上是很……穩定。因為莫須有的罪行而被關了二十年,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件很沉重的事。」
「是你最先到現場的?」萬斯問。
「你的椅子上沒罩網算你運氣好,是吧?」
萬斯走去其他幾間充作薩瓦正式總部的快速房舍。房舍被分成好幾間窄小的辦公室,他的位階讓他得到一間,裡頭以長凳為書桌,而且還可以多擠進一張椅子。牆壁是很薄的膠合板,不可能有什麼真正的隱私。他把自己塞入椅子坐定之後,控制面板屏幕立刻包圍著他的臉投射出清晰的全方位影像。他的e-i要求與營地原始的網路進行安全鏈接。「把特拉梅洛的行蹤記錄給我。」他告訴程序。營地不只網路簡陋,連感測器也非常稀少,但還是足夠讓他能看著那女人。他在艾德瑟時就注意到她晚上定時會出去。大多數晚上她會走到離邊界只有半公里遠的地方,在同一個地方待一個小時,然後回來。第三次的時候,他派了一架直升監控器,大概只有他的巴掌一半大,無聲地飛入黑夜,追蹤她。監控器絕佳的紅外線感測器傳回的影像一點也不讓他意外。畢竟她還是很火辣,之所以會出現在巴特拉姆的豪宅里也是因為她的外貌,而且萬斯並不是很意外跟她胡搞的是艾維特下士,但他還是很失望。之前還特別警告過那個下士她會幹擾紀律,但艾維特仍然放任自己野獸般的慾望佔上風。任務進行到這個階段,他也沒辦法對艾維特進行正式懲處與降級,這會降低小隊的效率,艾維特是一名受歡迎的小隊長。可是等他們回地球以後,他一定會在下士的記錄上狠狠加上幾筆負面評價。
「半個小時前。事情發生的瞬間他的軀網就送出了緊急醫療事件通知。」
「我去找那些最先到穆蘭遺體身邊的人。我們一起訊問他們,我想把事情發生的先後順序和時間點釐清。」
「你問過她嗎?我認為這種人會被聘為先父的女友之一,實在很奇特。嗯,這說法不對。應該是我覺得很不可思議,甚至可以說完全無法相信。」
「所以你找人幫忙。」
「長官?」
「這段時間內,穆蘭有沒有說什麼?」
「該死!」萬斯扯著睡袋拉鏈,急著想要從薄而緊貼的包裹布料里掙脫出來。他一面剝下睡袋,e-i一面調出穆蘭的檔案:切特·穆蘭,薩瓦指揮部隊成員,HDA下級軍官,擔任文書工作。他負責的工作責任並不必要,表現也不突出,背景資料里也沒有什麼重要的家族關係,只是從都柏林來的一個普通人,自願服役拯救人類,同時逃離那座沒有未來的城市。
「我不確定。我知道那個諾思族人在,還有多契夫,幾個伙食部的人,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他們把穆蘭運走時已經有一大堆人了。」
「當然。」
「那些貨板很難推倒。」
「說是意外就讓人太難以相信了。當然我也沒什麼證據,所以你到底在哪裡?」
「沒什麼奇怪的地方?」
萬斯幾乎要羡慕米哈伯的單純,「跟我說說安傑拉·特拉梅洛的事。」
「鋼索呢?」萬斯問。
「長官好。」下士回答。
「後來是誰過來?」
「官方說法表示你是布琳凱爾的觀察代表,實際意思是政治角力。」
她氣急敗壞地吐了口氣,「我是個……不如說,你是個以刀刃當手指的外星人。你剛捅穿了穆蘭的肚子,挖了他的內臟,要怎麼消滅證據?也許你會考慮把屍體壓爛?」
「穆蘭醒著?」
「我想不到有什麼關聯。在這裏,唯一有一點點關聯的人是特拉梅洛,但她被塞在一堆先鋒軍里,而且還真的跟他們待在同一個帳篷中。」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
下士聳聳肩,「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可能,長官。貨板不可能自己這樣掉下來。」
「像是有沒有人離開現場。」
「是的,長官。」
「她的什麼事?她不在。」
「我要看你親自簽名通過的五堆貨板。帶我去。」
「他們還把卡車開來了?」
「她在。她是民間顧問,由我監管。有問題嗎?」
巴斯琴·諾思用手指摸著額頭,一面思索這句話。「嗯,你知道我為什麼在這裏?」
安傑拉緩緩搖頭,「沒有這種事,現在還早,我們才剛到。但早晚會發生。」
「你是說你當時沒看到她?」
「沒有,長官,周圍沒有別人。」
「明白。」萬斯說。指揮官跟康尼夫醫生說話時,萬斯走到遺體旁,手舉到穆蘭頭上。他叫read.99csw.come-i把穆蘭的視覺記錄取回。死者的智元反應很差,視覺數據內容是一連串的色塊,什麼都看不出來。
萬斯從行政網路里調出切特·穆蘭的檔案,查看他的工作記錄,看著那個人昨天在自己座位前用過的所有檔案,他的座位離萬斯只有五米遠。記錄是空的。萬斯的手臂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很快,他的追查發現消失的只有昨天的檔案。他找來兩名營地的行政人員,問他們昨天穆蘭的工作情況是否正常。他們確認一切正常,兩個人跟他是朋友,穆蘭坐在中間,昨天三個人還一起去用餐,一整天都很正常。
「沒有。」巴斯琴語速很慢,專註地盯著萬斯,「為什麼會有人離開?」
「除此之外,她控制了布洛加上的有機油。」
「例如什麼?」
「穆蘭,應該說是他的上半身,剩下的部分都被貨板壓住了。」
「殺害?」她指控地瞪了他一眼,「所以不是意外?」
「哇,你還真的很急著想要找出原因啊。沒有,沒傳言。」
「怎麼了?」他問e-i。
「抱歉,沒有。我只是想說,他們救了人,對那傢伙而言不一定是好事,你懂吧?」
在清晨的靜謐中,AAV小隊正在替另一架e射線灌注氦氣。萬斯快步穿過滿是露水的軍營,來到充作戰地醫療所的三間快速房舍。他一路小跑,空氣中充斥濃烈的柑橘味,每次沒有下雨,從森林飄來的孢子總會帶來這種味道。至少不是薄荷味,他心想。他走入開著空調的建築物,擦掉額頭上的汗水,一下子接觸到冰寒的空氣讓他全身起雞皮疙瘩。即使天剛破曉,聖天秤星的炙熱卻沒有因為夜晚而減退多少。
「是的,長官,她一開始就跟我們說了。不是她乾的。所以我們才在這裏不是嗎?就是要找下手的外星人。」
「是。」
「他一定是被鋼索絆倒了,長官。那時剛日出,環光下的鋼索沒有那麼明顯。」
「沒有。很明顯不是為了錢。」
「馬文和我在艾德瑟沒有找到任何基因變種。」
「我不相信巧合。穆蘭的工作是人員配置,所以他發現的事情一定跟HDA整理出的人員資料有關,我認為他要去跟那個有問題的人見面。」
「它們的確可以配合我們的感測器。你應該會發現智元本身是正常的,只需要重新啟動。電流破壞的只是軟體。」
「我不懷疑他的傷勢嚴重,只是要確定他受傷的原因。」萬斯說。
「對,長官,我剛說了,我睡不著,只是打了盹兒。實在太熱了。軍需官根本不該給我們黑色的帳篷,有夠蠢的。我每次轉頭的時候,她都躺在自己的床上。」
「你到的時候有誰在場?」
「對。」
「沒錯,所以我們都在這裏。」
「嗯,我明白,我在醫療所里看到他了。你還看到了什麼別的嗎?」
「是的,長官,她在。我們正準備吃早餐。」
他去了穆蘭的座位,開始檢查。小空間里沒有任何私人物品——如果不是門上寫的號碼,他根本分不出來這間是誰的。他再進一步查穆蘭周五、周六的工作記錄,也沒有出現任何有用的資料。很無聊的一天,他都在處理人事問題,把可用的人力根據特長分派給提出需求的軍官與下級軍官,同時標註每個人的真實能力,還有根據每個人實際完成的任務而非自己聲稱的能力給予評分。
「這個星球這麼大,艾德瑟跟亞貝利亞的距離算是近了,況且,我們現在到了蝕影山脈的另外一邊。如果有變異,很有可能會從這裏開始出現。行動生化實驗室預計再過幾天就要開始在這裏採樣,只要等戴達勒斯輸油機把我們的燃油補足就行了。」
「當然,有什麼理由我不該去嗎?」
「那我們該怎麼做?」
「沒有,長官。我沒有看到特拉梅洛小姐。」米哈伯因為被質疑而有點惱怒。
「老天!」萬斯抬起頭,看到安特利奈跟他一樣震驚。
「你相信她是無辜的?你相信有外星人?」
萬斯的念頭再次飄回腦部掃描儀從安傑拉的思緒中擷取出的模糊影像。他最近經常想到那個畫面。「這趟行動會被批准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她的說辭。」
半路上,他停下來回頭看。營地的地面車輛停車場離貨板區有五十米,現在停放著三輛自動貨板載卸卡車,還有挖出跑道的推土機與壓土機,以及行動生化實驗室與兩輛多功能型地面吉普車(MTJ),薩瓦營地所有車輛都停在這裏。車子不像貨板那樣整齊,只是大概停在差不多的區域里。萬斯看看那些車輛,又看看後勤部隊用來把貨板從被重創的穆蘭身上抬走的兩輛自動read.99csw.com載卸卡車。
「我正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叫我來。」安傑拉一坐定就這麼說。她的眼睛眯起,低頭看著扶手,「在這裏裝罩網真奇怪。除非你是想要監控每個坐在這裏的人的生理反應。你為什麼會想做這種事呢,埃爾斯頓?」
「我在想,再怎麼樣被鋼索絆倒,也不可能把一整堆貨板拉垮到壓在自己身上。」
安特利奈一直等到巴斯琴·諾思離開快速房舍之後才開口:「該死的,他們真怪。」
「明白。」所以是意外。探勘行動已經出過幾次意外:骨折、嚴重外傷、燙傷、有人的腳被壓碎,都不是什麼大事。大家都忙,大家都累,尤其是後勤部隊。現在才出人命真的已經算是很走運。
「流言?爭執?女人?男人?」
「錢。」
萬斯皺眉。奇蒂心中已認定這是一次針鋒相對的會面,但萬斯並沒有這個意思。他也對奇蒂的態度產生好奇,這個人當了急救員之後,一定也碰到過不少次死因調查,應該不至於這樣反應。「你在遺體周圍看到別人了嗎?我不是指有沒有人從貨板區跑走,只是想知道有沒有人那天早上出現在那裡過?或是有個什麼你認不得的影子或動靜,只是你當時沒費時間去追查?」
「真希望他沒跟我們一起來。」
倪指揮官大步走入醫療所,表情嚴肅,看來並不樂見在記錄上添加一筆自己掌管的營區里出過人命的事迹。
「五六分鐘。」
「卡車在哪裡?」

「老天啊,當然沒有。他只是個HDA的小人物而已,我幹嗎費功夫?」
「對。」
「怎麼樣?你在想什麼?」安特利奈問。
「我知道。但我要知道的是,是不是已經發生了?」
「但她的確是被聘了。」
「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萬斯問他。
「可是如果重啟,任何現存數據都會消失。」
「不是人,是用了一輛自動載卸卡車。那些鬼東西就停在貨板旁邊,它們用能源槽當動力,所以動起來是沒有聲音的。穆蘭不可能知道卡車已經開動了,他絕對聽不到聲音,說不定甚至沒看到車子停在貨板後面,所以他走到指定會面點的時候,兇手只要一踩油門,整堆東西就會壓在他身上。只要花個十秒,就可以跟其他卡車停在一起,沒有辦法證明是誰動過手腳。」
「很好,長官。她是個好人。他們在監獄里對她那樣,根本不對。」
「對,他負責人事工作,所以如果有誰的實際身份跟記錄不符,就會是他發現這一點。」
「解剖怎麼說的?」
急診室病床上的遺體以一張堅韌的藍色床單蓋住,兩名急救員靠在牆邊,因為挽救失敗而沮喪不已,身上的一次性塑料罩袍沾滿了鮮血。塔米卡·康尼夫醫生站在病床尾端,一一檢查器材,看起來像是靠直覺做事,畢竟失敗后的收尾其實花不了什麼工夫。
「那你就是不知道。請去問過帳篷里的所有人,昨天晚上有沒有人看到她。」
萬斯得借用倪指揮官在快速房舍里的辦公室,因為只有那一間裝得下兩個以上的人。即便如此,他蜷在書桌後面,安特利奈和受調查的人擠在桌子另外一邊,也已經沒有半點空隙。
「沒有人知道。」
「好,所以是你和朱厄尼塔·沙可先到的,對不對?」
埃爾斯頓壓下一聲呻|吟。對一個從監獄里出來時沒有任何智元或是e-i的人來說,她的升級還真全面。「有人會說謊。什麼都可以騙人。年紀也可以是假的。」
「所以有沒有什麼事是我該知道的?黑市交易?毒品?」
「大多數都是我的。維特米爾下士也負責確認,這份工作是看誰當時執勤就由誰分擔。」
最先磨磨蹭蹭地走進密不透風辦公室的是馬克·奇蒂。他的檔案上面說他二十八歲,但他的短須讓人很難分辨出實際年紀。他身上是所有醫療人員都穿著的灰綠色半短袖罩袍,這身制服很適合他,讓他看起來頗有自信,出問題的時候,光看到這樣的人就能讓人安心。今天早上他在醫療所里的疲累如今已變成反感。
「誰負責的?」萬斯問。
「你該不是正在當面問一位女士她的年紀吧?我太驚訝了。」
「沒解剖,至少不是在這裏。」萬斯解釋,「屍袋會裝在下一班要出發的戴達勒斯上,他們會帶他回地球。我想回到紐卡斯爾後才會有調查。」
「穆蘭被殺害的時候,你人在哪兒?」
「沒有,長官,我睡著了。」
「性?」
有一瞬間的遲疑,顯示艾維特對於問題的發展方向和含義感到憂心。「是的,長官,她在。」
「別忘了,死者還包括你父親的僱員,對吧?」萬斯不知道為什麼他read.99csw.com要挑釁對方,只是那諾思家族的人態度有哪裡讓他覺得不對勁。如果他允許,巴斯琴會講個不停,奪取對話的主動權,否定其他人的發言權。這在政客之間是挺常見的行為,不過根據他的檔案,巴斯琴在亞貝利亞主要只是參与民事工程管理。
「怎麼了?」
資深急救員馬克·奇蒂說:「貨板區。貨板壓在他身上,我們找後勤部隊的人幫忙才把貨板全搬開。」
「發生了什麼事?」萬斯問,一向自律甚嚴的他,這時也忍不住在身前畫了個十字。
「並沒有。」
「你開玩笑的吧?」
巴斯琴讓步,「也包括我父親的僱員,不過很顯然我跟他們沒有任何私人關係。可是我依然對他們的死因很關切。所以,我再問一次,外星人跟這件事有關嗎?」
「我發現安傑拉·特拉梅洛人在薩瓦。」
「戰地醫療所登記切特·穆蘭死亡時間:今日六時十一分。」
「所以,我需要知道的是,埃爾斯頓上校,你此刻是否懷疑殺害我父親和兄弟的外星人,跟穆蘭不幸的死亡兩者間有關聯?」
經過夜間信息篩選后,萬斯·埃爾斯頓的e-i允許呈現的警告包括聽覺和視覺,此時警告信息讓他耳朵里的智元發出嗡嗡叫,同時朝瞳孔照入黯淡的藍光。他從帳篷里的行軍床上猛然坐起,腎上腺素讓思緒轉得飛快,身體則微微落後,有點手忙腳亂。
「沒錯。而且她顯然是『十選一』。我們當時不知道。」
最後卻以穆蘭的死作結,萬斯沉默地補充。
萬斯瞥向安特利奈,「巴斯琴·諾思也在?」
「你當時覺得他還有可能存活嗎?」
「我看不出來有這個可能。如果穆蘭的死因是故意傷害,我們唯一有的線索都指向很普通的人類動機。」萬斯說。
萬斯煩躁地搖搖頭,凝聚心神。「你聽到了騷動?」
「好。後來誰出現?」
萬斯檢查鋼索,都是纖細的碳纖材質,應該能承受極高的拉扯力,外層還用很明顯的黃色與紅色外皮包住,理論上應該是要穿過埋入地下半米深的固定柱頭,繞過來以後剪斷。有人沒有檢查到這裏。
「那些諾思克隆人?這是當然的吧。」
她聳聳肩,一臉事不關己,轉身繼續跟倪指揮官說話。
萬斯對自己的副手很滿意,因為對方的聲音沒有半絲質疑。「穆蘭昨天不知道在檔案里發現了什麼事,他的記錄被刪了。」
「話是沒錯。」
「所以是為了情報?她是間諜嗎?不對,這也不合理。我們在亞貝利亞的研究院里開發出來的技術向來免費對外提供。我父親當年也只對這件事有興趣。」
「了解。我們說說更早之前的事情。你那麼早在貨板區做什麼?」
「下士,你有什麼看法?這些貨板怎麼會滑下來的?」萬斯問。
「沒有。他受到極大的外力撞擊,不可能活下來。」
萬斯找了安特利奈,約好在穆蘭出事的貨板區跟他會面。HDA標準命令是命案現場必須維持原樣,直到調查負責人允許清理為止。萬斯到達時,一群後勤小隊已經等在兩輛自動貨板載卸卡車旁邊,研究散落一地的貨板。萬斯居然還認得負責的下士:科爾費斯·桑德瑞西,一名矮小精瘦的埃及人,他對探勘行動的目的或是周圍蠻荒叢林的奧秘完全無感。他的人生目的只有一個,就是他的工作,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有需求,裝貨、搬貨、堆貨、重裝就是他的一切,這大概就是他看起來一臉難過的原因。
康尼夫醫生似乎沒注意到他的動作。她回答:「我救不了他。一半胸腔被壓碎,他們把他帶進來的時候,已經只有靠人工呼吸器才能維持住生命跡象。」
「你們的人,穆蘭。他被壓在一些貨板下,情況挺慘的,地上有很多血,有幾個急救員在搶救,幾個大兵用卡車想把貨板搬走,大家都急得不得了,後來他們還是把他弄出來了。也許他們不該弄出來,不知道,如果被壓的是我,傷得這麼重,一定痛得很慘。」
「我要確認特拉梅洛現在跟你一起在帳篷里。」
「她整個晚上都在嗎?」
「光靠一個人的力氣有辦法扯動鋼索嗎?」
「真聰明。輪|奸向來是很好的不在場證明,尤其適合主角。」
「洛莉,還有跟我們在一起的諾思族人巴斯琴。他們聽到吵鬧聲,所以就來幫忙把穆蘭拉出來。匹奇維茲和洛莉幫我的忙,朱厄尼塔把穆蘭載回醫療所。」
康尼夫轉向他,眉毛不耐煩地挑起,「什麼事?」
「所以原本是勒索,卻出了問題。因為他沒跟任何人通報有狀況,反而想跟那個出問題的人會面,好讓自己的第二賬戶賺上一筆。」安特利奈說。
「上校九-九-藏-書,這是個政客的回答。」巴斯琴微笑,「說得好。我會避免與特拉梅洛小姐見面。」
記錄顯示特拉梅洛昨天下午抵達薩瓦之後,就一直待在指定邊界範圍里,更重要的是,昨晚發生意外時,她在帳篷里——至少她的衣服都在帳篷里。他的e-i聯絡艾維特下士。
「唉,這種標準的諷刺反應在這個年代里的確很貼切,但那些無能、腐敗、激進的執政分子,跟安撫控制人類行為的互動與配合是很不一樣的,我們在亞貝利亞的行為是後者。布琳凱爾派我來是因為我們非常關切這個行動的細節,遠比任何人的理由都要更私密。」
「沒有。我們有幾個人去找急救員來幫忙,差不多都是同時到達。」
「我想要調查這件事。」萬斯告訴他。
每堆貨板都由鋼索固定,綁在最高的貨板上,確保整堆的穩固。桑德瑞西特別指出都是因為這裏的地面不平。有幾堆貨板堆得有一點歪,不是很嚴重,但看得出來並非筆直。這些貨板本身的設計就是在沒有鋼索固定的情況下仍然可以承受高達十五度的傾斜,而薩瓦的這些貨板,沒有一堆歪斜角度超過四度。
「那我換個說法,為什麼貨板會倒在穆蘭身上?我不認識他,但他不是只是個文職人員?」
安傑拉站起來,「你的工作能力還是一樣差勁啊?」
巴斯琴好一會兒后才開口:「沒有,我想應該沒問題,特別是想到我在紐卡斯爾的表親。不管布琳凱爾怎麼想,也不應該立刻否定特拉梅洛的說辭,畢竟一個女孩能親手殺死那麼多人的說法,原本就有點牽強。」
「所以接下來是誰到了?」
「從哪裡把他帶回來的?」萬斯轉身面向急救員,他的e-i尋求跟他們聯機,下載他們的檔案,「你們在哪裡找到他的?」
「我相信有這個可能。」
「沒有。抱歉,我沒辦法想出個動機給你。」
「不太覺得,但我怎麼想不重要,總是要儘力而為。一直到把貨板搬走以前,我都無法確定他的傷勢有多嚴重。」
「很正常。我們在他身上用了六次電擊器,這類電流通常會對智元造成破壞。」
「散步。這裏真是熱死人了,根本睡不好。」
整排的空中載卸350DL貨板有一百二十米長,高四層,深兩層。那是戴達勒斯送來的第一批,之後還會送來很多排,一模一樣地全部都堆在這裏。這一排最後的一堆傾倒在穆蘭身上,這時他的軀網便發出求救信號。
「你對她為什麼受聘有沒有什麼推論?」
「是的,長官。」

「昨天晚上所有醒來過的人都確認特拉梅洛在帳篷里。昨晚二十三點到今天早上六點之間,有五到六次目擊。」
「醫生?」
「我懂,你們是有這方面的原因。」
「長官,他可能當時正在慢跑。穆蘭喜歡運動健身。」
「當然沒有,謝謝你去幫忙。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他沒想到對另外那個人來說,這是多嚴重的事。」萬斯沉吟。他看著營地,明亮的天狼星正在空中升起,大家都在朝著用餐帳篷走去,不少人好奇地瞥向貨板區。這裏的網路充滿了微鏈接,所有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然後我們還跟那個人一起困在這裏。」
「是我,長官。這是我的責任。對不起,我真的以為這些鋼索已經扣好了。」
「我睡不著。沒別的了。」奧馬爾·米哈伯大兵說。
「桑德瑞西和他的兩名部下,嗯,應該是凱辛和匹奇維茲,他們來得很快。」
「好吧。你接下來想要訊問誰?」
「你為什麼今天早上會出現在那裡……」
「如果說是有人推的,也一樣不可能。那些350DL加起來有幾噸重,大象也許有辦法推動一堆,但我跟你保證,人類絕對不行。」安特利奈說。
「好吧。但你們要低調。」倪同意了。
「很合理的選擇。他花了多久時間到?」
「他來也是當然的。他們有權利跟來,畢竟有人殺了巴特拉姆和其他那些人。不是特拉梅洛,就是叢林里的東西。」
「對,是我。」巴斯琴·諾思二代一坐下來就承認,「我儘力幫助那可憐的傢伙。有問題嗎?」
「嗯。」萬斯沉吟,「帶著速度撞上去,是有可能。謝謝你,下士。你可以叫你的人清理現場了。」
「你說得好像這是件壞事。」

「好,那其他時間呢?你跟她處得好嗎?」
桑德瑞西下士看起來非常不高興,「這些鋼索沒有好好地扣在固定柱上,長官。」
「你覺得跟外星人有關嗎?」安特利奈問。
「是的,長官。」
「他的智元似乎出故障了,軀網記錄遭受破壞。」
「好,謝謝。」他比比手勢,九_九_藏_書打發她走。
「你知道她為什麼被判刑嗎?」
「不。我需要一個不同的看法,一個不屬於一般軍隊體制的想法。你跟你的小隊搞得不錯。」
萬斯看著高大的年輕人很不舒服地整個人擠在對面的椅子里,頓時安心下來。可憐的大頭兵很顯然一點也不高興被叫進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找來,也沒多想什麼。很無辜的人。萬斯抹在椅臂上的智慧粉塵確認他的心跳和流汗程度已經逼近恐慌指數,大兵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直覺反應,就連那張年輕的臉孔都是一片坦誠,各種各樣的情緒來回出現。當然,除非他是跟安傑拉一樣的「十選一」或是經過訓練的特務,正在嘲笑萬斯臨時湊出來的測謊器。或是一名企業黑手特務,屬於殺死紐卡斯爾諾思家族成員行動的一部分,證實了席德的猜測。
「我沒碰過哪個政治人物是好的。」
「所以他被殺害?」
「然後你去幫忙?」
「奧馬爾·米哈伯。我很好奇他那時離貨板區這麼近在做什麼。」
萬斯盯著移動生化實驗室,「我要你去檢查我們這裏的主要貨物有沒有人動過手腳,還有看看你能不能增強實驗室的保安,也許在車上多加一些智慧粉塵。不要用你自己手下以外的人,我們現在不知道整個營地里可以真正相信誰。」
「我習慣一次只有一個男人,埃爾斯頓。如果是我動的手,那他也有份。」她壓下笑聲,「天哪,你居然認真想過這個可能性,對不對?」
「你見過穆蘭嗎?跟他說過話嗎?」
「這也是我的第二推斷。謝謝你,上校。如果有新的進展,請通知我。」
「是的,長官。」
「兇手?」安特利奈說。
「是的,長官。」下士行禮,轉身回去帶人。
「我為什麼在這裏?你該不會真以為我有份吧?」
奧馬爾·米哈伯盯著天花板,額頭因為回憶,還有想要讓長官滿意的努力而皺起。「急救員。幾個後勤部隊兵,他們那時忙著去開卡車。」
倪的表情先是震驚,然後轉為煩躁。他很快地朝醫生投去一個抱歉的眼神。「你覺得這件事很可疑?」
「沒有,長官,我們替他裝上了呼吸器。保持腦部的供氧很重要,他的脖子露在外面,所以我們可以通過大動脈朝他的腦子輸送人造血漿。」
「對,桑德瑞西下士。我認識他,而且營地的貨板也都是他負責的。」
「長官。」艾維特說。
萬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但這裡有太多未知的因素,而且他仍然因為拉爾夫·史蒂文斯最新送來的報告而生氣。那個史克普西斯居然想要介入紐卡斯爾警方的調查,把案子轉去他那鬼辦公室底下。維梅齊亞應該在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就把這件事壓下去的。也許他是在拿艾維特出氣,但那名下士也該搞清楚情況一點了。萬斯希望他們前往下一個營地、真正開始任務時,能夠有一支忠誠可靠的隊伍。
「謝謝你,下士。」他取消聯機。特拉梅洛應該跟這件事無關,但總得確定一下。這場意外讓他很介意。時機也太湊巧了,為什麼是此時此地?所有人似乎都沒把行動的真正目的放在心上。這裡有某種可能帶有敵意的外星人,其能力與意圖仍是未知數。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朱厄尼塔是我的搭檔。他正在為了取得正式急救員資格受訓。」
「哎喲,埃爾斯頓。不錯嘛,有進步。」
「你是問怪物?怪物不在。」
「所以你一直醒著看守她嗎?」
「智元的設計應該能夠承受這種衝擊吧?它主要的功能之一就是在緊急情況里傳遞醫療信息。」
他們跟著桑德瑞西順著一排排貨板往前走,每次碰到一個在記錄中是由他本人認證過的固定點,就停下來檢查一番。一如萬斯所料,其他的鋼索都繞好、扣好。
「在浴室里被帕瑞西上。他喜歡玩肥皂和水。」
「好,你看到什麼?」
「很多人在喊叫,一聽就知道出事了。」
「之前呢?你跑過去的時候,附近有人嗎?」
「他被絆倒之後還把整堆貨板一起拖了下來?是要怎麼樣絆倒才會扯成這樣。」
「好了,大兵,冷靜下來。艾維特下士問過其他人是不是可以確定她那天晚上在帳篷里,你是其中一人嗎?」
她動也沒動,「奧馬爾說他們找到他時,已經不成人形了。」
萬斯很清楚,桑德瑞西絕對不會犯下這類錯誤,不管時間有多趕。「你還負責其他哪幾堆?」
「很近。他們沒多久就把卡車開了過來,麻煩的是要把貨板搬開,卻又不讓人傷得更重。」他緊抿嘴唇,「穆蘭的肋骨都壓爛了。貨板一被搬走就知道他絕對活不下來,他從胸部以下完全是一團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