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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8

第二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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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有心靈感應的。就在這時候,繁花的手機響了,是小紅打來的。小紅說,她擔心會議結束得晚,就把亞男亞弟領了出來,送到了繁花家。還說,她本想帶著亞男亞弟睡的,可那姐妹倆犯倔,跟鐵鎖一樣犯倔,說什麼都不願意,還哭天抹淚的。沒辦法,她只好把她們送了過去。臨了,小紅又催繁花早點休息。繁花想起了那頭黑豬,正想問,小紅說:「鐵鎖的豬可真是能吃啊,滿滿一桶還不夠它吃。」看,小紅連豬都想到了。別說,她還真像個丫鬟。這一點連祥生都看出來了,不過祥生說的不是「丫鬟」。祥生說:「你是包公,小紅就是你手下的王朝和馬漢。」這話說得好,既拍了繁花的馬屁,又表揚了小紅忠貞能幹。繁花說:「那還說什麼呢,走吧,讓殿軍陪你喝兩口。」
有人趕著兩頭牛走了過來。牛脖子上掛著鈴鐺,鈴鐺的響聲把夜襯得很靜。繁花知道那是慶社回來了。九*九*藏*書慶社是個牛販子,到處收牛,然後賣給溴水的回回們,回回們再宰了賣肉。繁花聽慶社說過,牛一見到他,就像老鼠見了貓,撒腿就跑,跑不了就用犄角牴人。但慶社自有辦法治它。慶社從口袋裡摸出鈴鐺,朝著那牛搖上幾下,牛就變乖了,神得很。繁花問他為什麼,慶社說,牛都喜歡戴鈴鐺,就像女人喜歡戴圍巾。
祥生不知道那是慶社,問他是誰。繁花說:「還能是誰,慶社唄。」繁花高聲問:「慶社,又發財了?」慶社說:「托支書的福,又弄了兩頭。」慶社走過來,低聲說:「賣牛的人是個瞎子,有一頭懷著牛犢哩,竟然看不出來。」繁花說:「撞大運了啊。」慶社說:「沒辦法,他們看不出來嘛。」繁花說:「要不怎麼說你是個行家呢?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慶社說:「菩薩保佑,要是天天都能碰上這種傻,我就辦個養牛場。」繁花說:「只九*九*藏*書要你能辦成,我去給你剪綵。」
繁花說:「虧你還是做生意的。看看紙廠啊。紙廠閑著也是閑著,老外要是能投資,買些治污設備放進去,那機器就嗡嗡嗡地轉起來了。」祥生似乎聽進去了,半天沒說話。繁花就趁熱打鐵,又來了幾句。繁花說:「到時候,咱們肯定得派個人進去,進去幹什麼?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中方代表!你說說,咱們這個班子里,誰懂經濟?誰適合做這個中方代表?還不是你祥生。這事得提前準備。家有隔夜糧,心中不發慌嘛。」祥生似乎心有所動了,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地吐了出來,然後又吸了進去,有些氣沉丹田的意思,有些要發功的意思。
繁花說:「我給你說的可都是知心話。沒錯,賣涼皮是掙錢,但賣涼皮能賣成個企業家?再說了,當中方代表也不影響你賣涼皮啊,你可以把涼皮攤位租出去嘛。」祥生說:「好是好,問題是——」繁花捅read•99csw•com了他一拳:「怎麼跟一個娘兒們似的,有屁就放嘛。說,什麼問題。」祥生說:「我跟溴水的那些狗日們,關係還不到那一步啊。不給他們意思意思,他們會替咱說話嗎?」繁花說:「該意思的地方你儘管意思。」祥生說:「要是辦不成呢?」繁花說:「無論辦成辦不成,咱都得往前拱一拱。有棗沒棗,先打一竿子再說嘛。」祥生還是那句話:「事情沒有辦成,錢卻花出去了,怎麼辦?」繁花懂了,祥生肚子里的那個小九九又開始活動了。他這是在要權呢,要了權就可以亂花錢了,花了錢還讓別人無法追究。說到底還是個生意人啊,事情還沒開始做呢,就先想好怎麼撈錢了。繁花說:「打棗還得弄根竿子呢。你儘管花,實報實銷不就行了?」祥生說:「那我就試試?」繁花說:「什麼試不試的,這事就交給你了。老戲里是怎麼講的?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事辦成了,你就是官莊人的大恩九-九-藏-書人。」
祥生打著手電筒跟在後面走,說呆會兒他很想找殿軍說說話。「小別勝新婚,一寸光陰一寸金,不耽誤你們的好事吧?」祥生笑著問。繁花拿著包朝祥生頭上打去:「敢給你姑貧嘴?打不死你。」祥生說:「夜長了,不在乎那一會兒。我這就耽誤你們幾分鐘。」繁花的輩分比祥生高,祥生很少跟繁花開這種葷玩笑的。這會兒,見祥生說了一遍又一遍,繁花就想,看來祥生在溴水城學壞了,做生意的人要想學好那真是逆水行舟,想學壞只要隨波逐流就行了。繁花說,她還得到鐵鎖家一趟,把鐵鎖的兩個丫頭領回去呢。祥生說,你打個電話,讓小紅幫你領回去不就得了。繁花說,年輕人睡覺沉,小紅這會兒可能已經睡了。
祥生打著手電筒,給繁花照著路。繁花說:「有件事,我剛才在會上沒講。在縣上開會的時候,書記說,有個老外要來溴水,來考察的,考察的是投資環境還是村級選舉,書記也搞不清楚。九九藏書我問一些人,那些人都說是考察投資環境的。你上頭有人,能不能去摸一下底,讓他們到咱們官莊看看?」祥生說:「我上頭是比較熟,可再熟也沒有你熟啊。」繁花說:「還不熟呢,我都聽繁榮說了,你跟工商稅務部門的人,早就稱兄道弟了。」祥生說:「找他們摸摸底,叫他們在下面燒燒底火,那倒不是不行。問題是,把那些老外叫來官莊看什麼呢?」
鈴鐺聲遠了以後,祥生又說他想去看看殿軍。「說實話,我主要是想向殿軍討幾條經驗。」繁花問:「他有什麼經驗?他就會吹。」祥生說:「吹,那是人家有吹的資本。你叫我吹,我也吹不起來。沒那個資本嘛。」接著,祥生突然「咦」了一聲:「有個事我想給你說說。也不是什麼大事,是我突然想到的。」繁花問什麼事。祥生笑了,說:「我差點忘了。這種屁事,誰能想到呢?誰都想不到。」繁花問,到底是什麼事?祥生說:「我要不說,你肯定也忘了。這種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