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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14

第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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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義老師拿起一塊肥皂,一條毛巾,又從繁花手裡拿過話筒,走到了台下。他先把肥皂和毛巾遞給祥寧媳婦,然後問:「那你說說,馬克思是哪一年出生的?」祥寧媳婦說:「一耳光一耳光嘛,1212年嘛。」尚義老師說:「搞錯了。扣掉半分。」說著,就把毛巾給人家沒收了。然後尚義老師分析了祥寧媳婦答錯的原因:「注意了,是『一巴掌一巴掌』,而不是『一耳光一耳光』,所以——」尚義改成了普通話,說:「正確的答案是,馬克思出生於1818年5月5號,而不是1212年5月5號。」所有人都開心地笑了,包括祥寧媳婦。繁花把話筒交給小紅,讓小紅接著主持。繁花笑著說:「我得下去答題,我也想領個獎嘛。」小紅接話筒,說:「祥寧媳婦很勇敢,我們再獎勵她一盒磁帶。剛才舉手的人,一人一條肥皂。」
快走到慶林家門口的時候,繁花看見了張石榴。哦,原來張石榴也沒來。繁花想,張石榴沒來那是因為清高,從來不屑於參https://read•99csw•com加村裡的活動。怎麼說呢,雖然在慶茂的介紹下,她在組織上入了黨,可是在思想上她並沒有入黨。整天穿著拖鞋在村子里走貓步,她哪有一點黨員的樣子嘛。不過,這會兒,張石榴沒穿拖鞋,人家提前穿上了長筒靴。毛褲是外穿的,屁股蛋綳得很緊。張石榴背對著繁花,一邊走一邊唱,吊嗓子呢,啊——噢!啊——噢!有點海鷗叫的意思,也有點演三|級|片的意思。反正是騷,從屁股蛋騷到嗓子眼。連狼都有反應了。她那麼一「噢」,繁花就聽見了一陣小碎步,那是狼跑動時的小碎步。慶林及時出現在了門口,拍著手,美滋滋地笑著。
繁花想,慶林這小子,賺錢賺瘋了,連活動都不參加了。但慶林鼓掌的動作不像是瘋了。那動作都有點像老牌的企業家了,有些漫不經心,也有些慈祥。他大概以為有人牽著母狗來了,出來接見了。一看是張石榴,慶林就失去了企業家的風采,拍著腿說:「靠,我還以為是read.99csw.com來配種的。」張石榴是誰啊,人家是張石英的姐姐,縣長的親戚,在溴水算得上「皇親國戚」了,那可不是吃素的。張石榴說:「還是留著給你媳婦配吧。」慶林說:「我說的是實話呀,你一來,我的狼都睡不好。」張石榴說:「放你媽的狗屁。」慶林說:「真的,你聽,它白天從來不動的,這會兒一直在跑。」
繁花親自把張石榴送回了家。見張石榴依然怒氣未消,繁花就順著張石榴又罵了一通慶林。然後繁花話題一轉,提到了張石榴的丈夫李東方。張石榴說,東方跟著她妹夫在外面干工程呢。繁花問什麼工程,石榴說在溴水修橋。繁花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說:「嗬,鋪路架橋可是積德行善,大工程吧?你妹夫是幹什麼的?」石榴說:「也沒幹什麼,就是修座橋,鋪條路。東方跟著他,也就是賺個零花錢,萬兒八千的,還不夠塞牙縫。」繁花拿起張石榴的手,放到自己的膝蓋上拍了拍,說:「石榴啊,你知足吧,你的牙縫也九-九-藏-書別太大了。當然了,東方娶了你,也是上輩子燒高香了。」繁花順勢就提到了鐵鎖。繁花說:「一個人一條命,說起來鐵鎖也是修路的,可是一年到頭只掙了幾雙臭皮鞋。」繁花嘆了口氣,又說:「雪娥呢,也掙不了錢,就餵了幾隻雞。我還聽說雪娥懷孕了。到時候再罰她萬兒八千的,那日子可就別想過了。」
當繁花問到,馬克思的生日是哪一天的時候,除了剛嫁到官莊的新媳婦,所有人都舉起了手。繁花見殺豬的祥寧的媳婦也舉了手,就想,她雖然年齡大一點,可她也是剛嫁過來的,她也知道這個典故嗎?繁花就讓她站了起來。祥寧媳婦說:「馬克思一出生,就一耳光一耳光打得資本主義嗚嗚哭。」繁花說:「那究竟是哪一天呢?」祥寧媳婦說:「我不是說了嘛,嗚嗚哭嘛,5月5號嘛。」繁花說:「祥寧媳婦答對了沒有?」一半人喊對了,還有一半人喊錯了。繁花說:「好,對不對還是由尚義老師來回答。」
這天繁花親自主持了知識競賽。因為是高興的事,https://read.99csw.com所以繁花把小紅也叫到了主席台上。獎品很豐盛,小紅表哥運來的好光景牌肥皂只是一種,另外還有毛巾、床單、《英語會話300句》的書和磁帶。只要答對一道題,就可以領一條肥皂、一條毛巾。最簡單的那道題就是馬克思的生日,因為已經搞過好幾次了。
繁花並沒有在下面獃著,因為她發現有幾個人沒來。慶茂媳婦沒來,她平時可是最喜歡佔小便宜的。裴貞沒來倒可以理解,因為她男人是出題的,事先已經給她送去了一箱肥皂、半箱毛巾。鐵鎖沒來,那是不允許他來,讓他呆在家裡反省。繁花想四處走走,一來看看那幾個人都在忙什麼,二來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呆一下,想想近期的工作。
繁花剛好走到,就訓了慶林一句:「慶林,別胡說。」張石榴叉著腰開始罵了。張石榴叉腰的動作也是很美觀的,不是雪娥那種農婦所能比的。張石榴是手背朝里,手指還翹著,很有點蘭花指的意思。張石榴罵道:「你才是狗日的,你們全家都是狗日的。」慶林接下來的動作,read.99csw.com有點像少林寺的和尚,他摸了一把光頭,彎下腰,朝著張石榴就頂了過來。張石榴趕緊往繁花懷裡躲。繁花側轉身,拿著那個黑皮筆記本,朝著慶林的光頭就是一下。繁花說:「德性,我看你也喂出狼性來了。」慶林沒脾氣了,揉著光頭拐了回去。繁花又倒過來勸張石榴:「石榴妹子,他是個粗人,咱不跟他一般見識。」
繁花特意買了一條紗巾,送給小紅裹頭。
唉,其實說白了,祥生只是一棵蒺藜,一棵扎在腳底板上的蒺藜。說疼吧,其實也不疼,因為那腳底板上是有繭子的,疼也疼不到哪裡去。可是說不疼吧,其實也有那麼一點疼,當你的肩上有了壓力的時候,那蒺藜也會穿過繭子扎到肉裏面的。現在好了,祥生事先退出了選舉,這就等於把蒺藜拔了出來,走路都輕快了許多。至於慶書,繁花想,他只是一條泥鰍,翻不起大浪的,只要看著他別再添亂就行了。小紅已經出院了,繁花沒給她分配工作。小紅的後腦勺上剃掉了一小片頭髮,貼了一塊紗布,繁花開玩笑說,那是口罩前後戴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