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住安妮特的手，冰涼的手。她一定凍壞了。

「神諭，」她說，「皮提亞的指示。」

安妮特睜開眼，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她眼神恍惚，加上她的笑容，形成了一個索菲婭認識的畫面。

卡爾和維戈？索菲婭想。「那琳內婭呢？」

安妮特閉上眼睛，一個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琳內婭回到上帝身邊了。」

那篇文章讓她更加沒有胃口。根據該雜誌的可靠消息，格蘭茨小姐已經在一個月多一點的時間里做了第二次隆胸手術，與一個有錢的美國人結婚並離婚，為一家大型色|情|片製造商拍攝了十幾部影片，還寫了一本關於她的書。一本自傳，二十二歲。

「首先，我要回極圈村……」安妮特咕噥道，「去找卡爾和維戈。然後，我也要回家，去找上帝和琳內婭……維戈給我錢了，說琳內婭不用再看心理專家了。所以她可以回到上帝身邊了。」

她把盤九-九-藏-書子推開，站起來，離開了餐館。

「你這是去哪兒？」索菲婭問道。

索菲婭探身過來。「我們只是過來稍微暖和一下。不過你剛剛說在回極圈村的路上，你去那裡做什麼呢？」

她的回答很自信。「回去見卡爾和維戈，還有其他人。」

索菲婭把雜誌扔到一邊，在那裡又坐了十分鐘，依然沒有動她的食物。連續幾晚不安的睡眠——更確切地說是混亂的清醒——后的疲憊與過度敏感，後果已經在她身上顯現了。最後，她終於開始撥弄盤子里的食物，無力地想打起一些精神。

索菲婭掛了電話，後悔沒有多等一會兒再讓安—布里特給精神病科打電話。羅森蘭德醫院就在不遠的地方，還不到一公里遠，索菲婭還想多跟安妮特談一會兒呢。

很快就要下雪了，她想。

她看到安妮特只穿著拖鞋，並沒有穿緊身褲。她微微動了動嘴唇，九_九_藏_書但是索菲婭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她意識到安妮特出了什麼問題。是她，可又好像不是她。

當然，索菲婭想。

雖然不情願，安妮特·倫德斯特勞姆還是上了聖保羅大道，朝索菲婭的辦公室走去。

儘管她要的是生雞蛋，但是他們還是把它煎了。生雞蛋，不是煎雞蛋。但是他們搞錯了菜單。

索菲婭開始擔心起來，雖然考慮到她現在的狀態，有很多不同的方式來解讀安妮特的話。

穿過街道時，她看到了一個認識的人。蜷作一團，穿著黑色的外套，戴一頂紅色的羊毛帽。

「安妮特……你好嗎？」

精神錯亂，一個舉止怪誕的人的畫像。

索菲婭小心翼翼地朝她走了幾步。安妮特·倫德斯特勞姆身子一縮，彷彿被嚇到了。

索菲婭·柴德蘭正坐在瑪利亞廣場地鐵站東出口對面的那家小餐館的窗戶邊。她還未從前一天的精神崩潰中恢復過來，眼ｒead•9９ｃｓw.ｃoｍ睛盯著窗外光禿禿的七葉樹，面前的那盤蔬菜肉丁一點未動。夏天，這是整個城市裡葉子最為茂密的樹木之一，但是現在她只能看到灰暗的枝幹。向外伸著的枝條，映著灰色的天空，活像肺部的血管。

「安妮特？」

「你穿得太單薄了，」索菲婭說，「你願意跟我走嗎？我給你弄點咖啡。」

「對……他是不是很好？」安妮特瞪著獃滯的眼睛看著她，「我可以用這筆錢回極圈村，然後建一座聖所，我們可以在裏面準備即將到來的榮耀。」

索菲婭努力整理自己的思緒。「維戈·杜勒給了你錢？」

現在，她只有十五分鐘的時間，她必須非常高效。

「你在這裏坐一下。」索菲婭邊對安妮特說邊為她拉過來一把椅子。她坐下以後，一隻袖子往上退了一些，索菲婭看到了她手腕上的手環。一個白色的病人手環，上面寫著「精神病科，南斯德哥htｔｐs://read.９９csw•cｏm爾摩」。

那個黑衣人似乎並沒有聽到她的聲音，徑直走了過去。

「你說極圈村，錫格蒂納，還有丹麥？都是些什麼基本準則？」

「歡迎每一個錫格蒂納的畢業生來極圈村生活，這是基本準則之一。」

她撕下一塊皮，用手指尖搓了搓，然後扔進了嘴裏。

安妮特只是茫然地站在那裡，寒風從她們身旁呼嘯著吹過。紅色的帽子下的臉拉著，臉色發灰。

五分鐘后，安妮特·倫德斯特勞姆開始暖和過來了。她的臉恢復了一些血色，但是依然一副死氣沉沉、面無表情的樣子。她用顫抖的雙手把咖啡舉到嘴邊，索菲婭注意到安妮特的指間布滿了傷口。

她把杯子放下，把手舉到嘴邊，開始咬食指上的傷口。

她並沒有吃東西，而是翻看著一本被人遺棄在桌子上的花邊雜誌。一篇文章吸引了她的注意，因為是關於一個她曾經診療過一段時間的年輕女人。那位偽名人、九-九-藏-書裸體模特、現在做了艷星的卡羅萊娜·格蘭茨。

她看著索菲婭。「我要搬家……」她用虛弱的聲音低聲說道，「回極圈村。」

「錫格蒂納和丹麥。」安妮特·倫德斯特勞姆突然說道，很顯然沉浸在自我之中。

「我怎麼會在這裏？」女人快速轉動著眼睛，一臉疑惑。

「安妮特？」索菲婭用更大的聲音重複道，這次，女人停下來，轉過身。

安妮特·倫德斯特勞姆面帶微笑，低著頭看著自己流血的手指。

她們被電話鈴聲打斷了，索菲婭抱歉后拿起聽筒。

振作起來，她邊想邊確認自己拿上了錢包。你還有工作要做。

她讓安妮特稍等一下，去找安—布里特。她小聲地讓她去接些咖啡和礦泉水。「安妮特·倫德斯特勞姆現在是南斯德哥爾摩一家醫院精神病科的病人，你能打電話問一下是哪家嗎？」

「她是羅森蘭德醫院的病人，」安—布里特說，「他們十五分鐘後過來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