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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大海 第一章 海邊的塔吉特

第一部 大海

第一章 海邊的塔吉特


海面上風平浪靜。大海就像一塊巨大無比的鐵板,一直延伸到天際線的另一端。一艘豎著黃色煙囪的大型游輪熄滅了燈火,沉睡般地停泊在岸邊。許多喝光的香檳酒杯散落在甲板上。財富,就像我們那位舉著藍色塑料油罐的朋友常說的那樣,屬於所有的人。去奪回財富吧。
太陽照在不計其數的塑料瓶子和廢棄的汽車殘骸上。滿地都是報廢的電池盒、破碎的磚瓦九_九_藏_書、霉爛的雜物、堆積如山的糞便和動物屍體。太陽越升越高,最終越過垃圾屏障,照耀在新城區的第一排房子、幾棟西班牙風格的兩層小樓和近郊伊斯蘭寺院破損的塔尖上。
年復一年,我們派出一艘艘船隻前往非洲,無論是生命還是金錢,不惜付出一切代價,為的是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你們是誰?你們的法律是怎樣的?你們說的是什麼語言?但是你們卻從來沒有派出過一艘船隻來我們這裏。九九藏書
陽光無聲地掠過軍用機場的跑道、廢棄的幻影五型戰機的機翼、商貿集市和毗鄰的塔吉特市政大樓。陽光照射在手工業作坊門鋪前垂放下的金屬帘子上,透過這個時候還沒有上班的警察總署的百葉窗,沿兩邊長滿茅草的港口大街一路直上,把金色的光澤拋灑在二十層的喜來登大酒店的外牆上。六點剛九-九-藏-書過的時候,太陽終於照到了被沿海山脈緩緩隔開的大海。這是1972年8月23日的早晨。
一個上身赤|裸的男人站在土坯壘成的牆頭,他雙臂向兩側伸展著,好像釘在十字架上。他一手拿著一把生鏽的螺絲扳手,一手拿著一隻藍色的塑料油罐。他的目光越過一片帳篷和棚屋,越過堆積如山的垃圾和塑料棚蓋,越過一望無際的荒漠,最後落在了太陽即將升起的地平線的一read.99csw.com點上。
當那一刻到來的時候,他把手中的螺絲扳手和塑料油罐猛烈撞擊在一起,大聲喊道:「我的孩子們!我的孩子們!」
太陽並不理會這一切,照樣升過地平線,照在活著的和死去的、信教的和不信教的、貧困的和富貴的人們身上。太陽照在白鐵皮、膠合板或厚紙殼搭成的屋頂上,照在紅荊樹和滿地的污垢上,照在一道由三十米高的垃圾堆砌而成的屏障上,垃圾山把鹽工區、荒九九藏書蕪區和這座城市的其他居住區分隔開來。
棚屋東側的牆面染成了一片橙色,低沉而緩慢的節奏在灰色的小巷裡漸漸沉寂。在溝溝坎坎中像木乃伊似的矇著面紗的人們醒過來了,乾裂的嘴唇吐出喃喃的話語,唱著讚美萬能上帝的頌歌。三隻狗把舌頭浸在泥濘的小水窪里。整個夜晚的溫度都沒有降到三十度以下。
——希羅多德(古希臘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