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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大海 第五章 狂人之舉

第一部 大海

第五章 狂人之舉

近幾天來,一位政府官員正在美國談判有關軍事合作和發展援助等事項,而恰在此時美國報刊出現了有關這樁血案的報道,其詳細程度異乎尋常。歐洲也開始有人關注受害者裏面是否有歐洲人。在首都,有人提出了一些令人不快的質問(法國大使、美國大使、德國的一家新聞周刊)。而所有這一切引發的結果是,卡厲米和一名檢察官不得不入住廷迪爾瑪的一家酒店。官方的說法是,為了再次徹查此事;而實際上,是為了給大批湧到當地的新聞記者提供一些有關事件進展的小道消息,還有那些令人目眩的例子,僅僅為了說明案犯神志不清因而無法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因為,如果受害者真的都是一些吸毒的嬉皮士,並且在荒漠里領導著一個反對帝國主義的大麻工場,那麼事情一旦被當真了,對於第一世界國家來說唯一作數的只有國籍這一項而已。
大約在同一時期,第一批阿拉伯商人偕家人從塔吉特移居到了這裏。戴著墨鏡、脖頸颳得乾乾淨淨的歐洲人,開著橄欖色的汽車穿過廷迪爾瑪。1938年,中央管理機構在這裏設置了第一個警察所。國家政權的出現並沒有給當地的日常生活帶來什麼變化。誰想過上安定的生活並且有足夠的錢,就不會受到私人軍隊的打擾。警察關注的更多是他們自己的安全。
「在腳底鑽進螺釘,」卡厲米說道,「這裏當然不會使用這樣的方法。實話說,如果我們真的對你的供詞感興趣的話,我們早就得到了。但願你明白這一點。為此我們不需要你的腳底,為此我們不需要任何東西。只是,誰會對此感興趣呢?你是否想過,誰會對你的陳述感興趣?你有沒有看到過那些證據?」
「我們有四十名目擊證人,」卡尼薩德斯說道,「再說阿斯茲正在度假。」
阿瑪竇在椅子上蹭來蹭去,冷笑著。卡厲米轉向律師,問道:「您有沒有試著向他解釋清楚情況?這些證據當中只要拿出十分之一就足以把他送上斷頭台。」他又轉過身對著阿瑪竇說道,「不管你說還是不說,都他媽的無所謂。就算是這個世界上最貪腐的法庭都無法宣判你無罪。你可以閉嘴不說話,也可以說話。唯一的區別是,如果你說了,你的家人以後可以領回一具全屍。想一想你的母親。不,我糾正一下,這當然不是唯一的區別。另一個區別是,如果你說話,可以允許你出去撒泡尿。」
考古學研究沒有發現任何古時此地有人類居住的跡象。到了1850年,廷迪爾瑪才出現了三間黏土棚舍。這些棚舍圍繞著一個不大的水塘,依傍著從沙漠里凸起的山岩。地質學家認為這些山岩最初是由火山造成的圓錐形山體。山峰的最高處海拔250米,站在山頂遠眺,即使是在萬里無雲的好天氣,四周能夠看到的除了沙還是沙。一股不斷從海岸吹過來的海風把沙粒耕耘成了一片無邊無際的彎彎的沙田。只有在西邊地平線的一端讓人感覺到也許那裡會有霧氣、綠色和藍色。
這個犯罪嫌疑人的https://read.99csw.com名字叫阿瑪竇·阿瑪竇。每一份證據都對他不利,把所有證據匯攏起來意味著死刑判決。阿瑪竇二十一歲,或許是二十二歲,一個瘦長但動作笨拙的年輕男子。他和他的父母、祖父母以及十來個兄弟姐妹住在一起。他們的住處離案發現場,也就是廷迪爾瑪綠洲的那個農業公社隔了兩條街。
然而,沙漠很快改變了觀念。開始時公社成員還處於喜好論辯馬克思主義的某個灰色地帶,沒過多久公社裡就出現了越來越多的薰香。在凱魯亞克和卡斯塔尼達之間還有一小段發霉的托洛茨基。至於那個讓肉體持久交織在一起的人力資源想法(「這隻是一個比喻」)最終在那些缺乏理解力的女性的反對下落空了。本部小說所要敘述的那個故事發生的時候,公社已經頹敗成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僅僅出於經濟目的而存在的團體。公社發展的前景顯然比成立之初好不了多少。
圍繞瑪斯納帝國的血腥戰事,才使得綠洲出現在了荒漠里兩條並不重要的通商之路的交會處。被擊潰的富拉尼人,丟棄了他們的家產,特別是他們的牲畜,從南邊流落到了這裏。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的他們,逐步完成了從遊牧到農耕的轉變。原來的三間棚舍變成了五十間,穿過蓬亂的刺槐和扇葉棕櫚,沿著平緩的山岩斜坡往上延伸開去。
連續四天里,他一直重複著同樣的陳述,沒有改變一個字。僅有的一次,那是第四天的晚上,在極度疲勞的狀態下,阿瑪竇表示他在開車逃跑的過程中把皮箱扔出了窗外,但在幾分鐘后他就撤回了這句話,此後再也不願提及此事。他表示,如果不馬上就讓他睡覺的話,他不願意再說任何話。
1972年8月23日,星期三,據目擊證人的報告,那天發生了如下事件:阿瑪竇·阿瑪竇喝醉了酒,駕駛著一輛本不屬於他的銹跡斑斑的淺藍色豐田車,闖進了商貿集市附近的公社院子。據五名公社成員的一致報告,他在那裡先是表示可以提供一些服務項目,而這些服務項目的具體內容開始時大家並不清楚。接著,在主人給他上了茶之後,他發表了一通有關性生活的大胆但在解剖學上又說不通的講話(四個目擊證人),還開始了一段有關兩性關係的哲學談話(一名女性目擊證人)。再後來,顯然在無人看到的情況下他獨自跑到廚房裡繼續喝酒。最後,他手裡拿著一把忽然間冒出來的槍支在公社裡橫衝直撞,尋找值錢的東西。先是公用客廳里的一台高保真立體聲音響設備引起了他的興趣,但是他一個人無法運走。他要求一位女性公社成員幫他把音響抬到車上去,但是遭到了拒絕,理由是音響設備的錢款尚未全部付清。他朝她臉上開了一槍。接著有兩名其他的公社成員趕來試圖(不知是通過語言還是採用其他什麼方法)解除阿瑪竇的武裝,也被阿瑪竇射殺。在接著搜查公社駐地的過程中(這個時候那把槍支掛在他的胸前就像是一條牽著繩子九_九_藏_書的狗),他找到了一隻裝滿錢款的皮箱(均為紙幣,幣種不詳)。阿瑪竇當即把一切都忘在了一邊,拿著皮箱倉皇地想逃離公社小樓。此時他跑丟了一隻涼鞋,鞋子卡在了樓梯的夾縫裡。他開槍打死了躲在柜子里的又一名公社成員,並且在離開小樓時順手牽羊拿走了放在廚房餐具柜上的一隻裝得滿滿的水果籃子。聽到槍聲,大約三十至四十名當地居民涌到了公社的院子里,他們看到阿瑪竇為了驅散圍攏的人群,一邊往空中放著槍,一邊跳上了那輛豐田車,往海濱大街的方向疾駛而去。半道上汽車沒油了,在沙漠中拋了錨。爾後阿瑪竇被那個矮小肥胖的村警逮捕了,並很快被帶到了波利多里奧的辦公室。阿瑪竇被逮捕時只穿了一隻涼鞋,當時未發現裝有錢幣的皮箱,卻在那輛拋了錨的淺藍色豐田車的副駕駛座椅上找到了那隻水果籃子。在汽車的雜物箱里找到了那把還有點餘溫的毛瑟槍。不僅如此,後來在公社的院子里還找到了一個與手槍吻合的彈匣。卡在樓梯夾縫裡的一隻涼鞋,與阿瑪竇腳上穿的那隻正好是一對。
「什麼指紋?」
阿瑪竇的腦袋垂了下來。
——萊特·哈葛德(英國小說家)
「其他任何人也可以做,不是嗎?」
波利多里奧看了一眼他的手錶,從口袋裡取出兩片阿司匹林,沒喝水就這麼干吞了下去。他抬高下巴盯了一會兒天花板下的吊扇。嫌疑人還在那裡像演啞劇似的堅持著他的劇本:荒漠里的散步、涼鞋、水果籃子、逮捕。他在沙發上轉來轉去,而當律師像小學老師那樣第三遍第四遍重複著他的觀點時,波利多里奧忽然從被告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點他至今還從未看到過的東西。這是怎樣的一種眼神?這是一個不那麼聰明的人的絕望眼神,在他的律師單調地喋喋不休地說個沒完的時候,這個人意識到,他的生命快要到頭了;儘管所有的證據都對他不利,但幾分鐘前從他的眼神里還透出他尚且懷有僥倖心理,覺得會有機會逃脫上斷頭台的命運;而此刻他的眼神不僅僅是絕望,還顯得非常吃驚。看著這個人的眼神,波利多里奧想,這個人也許是無辜的。
起初,當地人對這群留著長發、多嘴多舌、漫無目的到處亂轉的公社成員持有一種懷疑的眼光。但他們的坦誠和助人為樂很快贏得了新鄰居的好感。他們友善大方地向當地人伸出了雙手,當地人開始時還有點遲疑,接著卻出人意料地緊緊地、真摯地握住了他們的手。他們和當地人驚羡地相互觀賞著那些異國的飾品,小心翼翼地觸摸著對方的頭髮,還互換了食品。那段時間可以聽到大段的演說、冗長的討論以及希望結為兄弟的暗示。後來他們和當地人有過幾次規模不大的聯歡,同時公社內部也第一次出現了一些不滿的情緒。到了夏天,不請自來的客人越來越多,無一例外地試圖從公社那裡得到經濟上的好處。還有人提出希望read.99csw•com得到醫療、手藝和性方面的服務,部分也的確得到了滿足。結果是一連串無休止的爭論,他們稱之為公社內部的誤解。隨之,他們開始漸漸疏遠當地人,公社內起初態度還不甚明確,繼而有計劃地這麼去做,把與當地人的交往局限於生意關係。最後,他們把公社駐地周圍本來一米六的圍牆又增高了一米。僅以兩票之差的微弱多數,他們決定不在圍牆頂端的黏土裡插入玻璃碎片。這一切發生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里。
「指紋到底在哪裡?」
公社裡大部分是美國人,還有幾個法國人、西班牙人和德國人,再加上一個波蘭女人和一個黎巴嫩人。總體算起來,女人的人數是男人的兩倍。他們中的大部分人是20世紀60年代中期在塔吉特的沿海地區相識的,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們發現了與塔吉特相距二十公里的綠洲中的這處房產,一棟租金低廉的二層小樓,外加一塊面積不大的農田。出於對一種回歸自然而又自治自決的生活的憧憬,出於一種社會自我組織的理念,等等,他們走到了一起。公社成員中沒有一人曾有過實踐此類烏托邦的經驗。開始的時候,他們靠那塊灌溉非常費力的農田維持生活,同時把從當地人那裡收購來的一些簡單的廢舊物品稍加處理后出口到第一世界國家去。後來他們還間或做一些違禁品的買賣。
「哦,哈哈,」卡尼薩德斯眼睛望著寫字檯,高興得像個孩童一樣,「哦,哦。」
此事已經上升到了這樣的高度,而阿瑪竇全然不知。他還在繼續指著那台被當作測謊儀的咖啡機,以父親和父親的父親的生命發誓,以至高無上的上帝的名義發誓,他呼籲國王和他的家族幫助他,他說,就算對他嚴刑拷打,即使在他的腳底鑽進螺釘,他也不會背離事實一毫米。

生活是艱難的,就像許多其他被迫背井離鄉的移民一樣,富拉尼人給他們現在賴以生存的這塊貧瘠的土地取了一個跟他們的故鄉一樣的名字:新廷迪爾瑪。僅僅一代人的光陰,這些不幸的人的數量增加了十倍。
「武器上的。」
波利多里奧嘆了口氣,望了一眼律師。律師不再繼續嘮叨了。
他勸我們儘快出發,並自告奮勇願與我們同行,保護我們以防被人出賣。一個狡猾卻又上了年紀的野蠻人,他面對兩個完全無依無靠的外鄉人時所做出的友好舉動,深深打動了我。
幾乎整個過程都一言不發地站在一邊啃著指甲的律師,這時輕聲地抗議了一聲。接著他要求跟他的當事人單獨說幾句話。卡厲米指了指放在牆角的一張沙發,警官們吸毒時通常坐在那裡。
第二件事情是:南方的內戰愈演愈烈,使得廷迪爾瑪成了走私武器和其他物品的戰略要地。只有兩三個家庭還在繼續耕種他們的穀子地,其他的都轉入了夜間行動。這給居住區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富裕,而南邊的土路上則堆滿了死屍。
直到南部和西部的內戰換了地方,這裏才從一個毫無法律的人https://read.99csw.com口聚集區過渡到了一個半文明的社會。這個武器已經飽和了的地區開始有能力接受其他的物品。從前的走私集團首領轉而投資基礎設施。幾家酒吧和第一家酒店進駐了當地。20世紀50年代中期,這裏還曾有過一家小影院。一條幾百米長、鋪上瀝青的街道穿過綠洲的中心,像一道無力的花劍推刺指向海岸的方向,陷入沙漠之中。兩所伊斯蘭寺院的尖塔伸向黃色的天空。宗教使聚集地的生活變得和緩,給那些貧窮的和信教的人帶來了力量,通過上帝的旨意,通過教育和伊斯蘭教法鞏固了禮俗和文明。
然而,受害者是外國人這個事實使一切都變得異常複雜。波利多里奧只是在第一天負責審訊,第二天和第三天由卡尼薩德斯接管,他敷衍著想把案件推回給廷迪爾瑪去。但接著內政部出人意料地開始插手此事,並把案件交由資歷最深的卡厲米負責。
「其他任何人也可以做什麼?你會做嗎?」卡厲米氣呼呼地說,他想無論如何在天黑前能夠回到廷迪爾瑪去,他和一位《生活》周刊的記者有個約會,「阿斯茲也做不了這個。在皇宮的門崗那裡,他花了一個星期把整塊場地都貼了個遍,收集了四百多個指紋,但能夠辨認的僅有兩個,而那兩個是大廈管理員八歲兒子的。」
為了弄清案發的來龍去脈以及其他的所有一切,有必要在此簡要地說明一下,我們所說的綠洲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在國家機構和宗教組織闖入的同時,曾有人多次嘗試換個地名,希望藉此忘卻黑暗的過去。但無論是當地人、阿拉伯人還是那兩三個製圖員,凡是了解截止到1972年居民區情況的,沒有一個人能夠找到另外一個名字來替代廷迪爾瑪。
卡厲米搖了搖頭,從錫紙包裝中剝出一顆夾心巧克力。
關於這段歷史,既沒有書面記載,也沒有可靠的口頭流傳。第一份圖片資料是一張攝於1920年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群滿臉疤痕的男人,他們目光獃滯,被擠成了一塊黑色的長方形,站在一輛Thornzcroft BX汽車的卸貨平板上,汽車經剛剛平整過的主街駛入廷迪爾瑪,周圍還完全看不出這裡是一個居民區,不過在背景上可以看到第一棟二層小樓。
公社裡最突出的兩個人物:一個是蘇格蘭實業家的後代埃德加·法埃勒三世,另一個是曾經當過兵的法國漂泊者簡恩·貝庫爾茨。兩人在某個尚未喝醉的片刻里想出了這個成立公社的主意。帶著那種頗具感染力的熱情,他們招募到了不少公社成員——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面容姣好的女性——並描繪出了他們稱之為哲學理念的大致框架。
律師完全可以同阿瑪竇到旁邊的房間去,或者他也可以請卡厲米、卡尼薩德斯和波利多里奧到門外去。但是他沒有這麼做,而是把阿瑪竇帶到了七八米外的一個傢具旁,壓低了聲音告訴阿瑪竇(儘管他的聲音警察們都能聽得清清楚楚),證據的情況對他非常不利,而天又這麼熱。他抬高著食指又補充道,其實在真https://read•99csw.com主面前一切都早有定論。但在一個人世間的法庭面前,就這一案件來說,招供既不會帶來好處也不會帶來壞處,只是可以縮短這個毫無疑義而又讓人失去尊嚴的訴訟程序。而在他眼裡,阿瑪竇是一個有自尊心的人,等等。這個男人顯然不是一個大牌律師。他長著一張農民的臉,穿著一套不合身的黑色西裝,在上衣的口袋裡插著一塊深黃色的手帕,像是在發出絕望的求救聲。警署里的人不清楚,阿瑪竇的家人究竟是從哪裡找來了這麼一個人。八九不離十他們是用實物來支付他的薪酬的。阿瑪竇有六個還是七個兄弟姐妹。
到了20世紀30年代末,有兩件事情使廷迪爾瑪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第一件事情是:一位名叫盧卡斯·伊姆霍夫的瑞士工程師來到了這裏,這位糊塗的瑞士人的汽車發生了故障,而當地人阻止他修理自己的汽車。此後的幾個月里,在幾乎沒有任何設備的情況下,伊姆霍夫依靠幾個哈拉廷黑人的幫助,硬是在卡琺依山崖的邊上鑽了一口四十米深的井。從此以後,綠洲有了足夠的水源。鑽井成功后,在一個隆重的儀式上,當地人把兩個清洗乾淨的汽車火花塞交給了伊姆霍夫(家庭相冊,正方形照片)。
阿瑪竇在自己的陳述中完全沒有理會那些指控,他完全否認有過任何的犯罪行為。這也不奇怪。在一個男人說話還有點作數的國家,實際上是沒有人會招供的。在所有案件調查中所有犯罪嫌疑人的標準陳述是:所有針對他們的指控都是憑空捏造的,他們覺得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如果嫌疑人或被告人試圖自己編造出一個案發經過的版本,他們一般不會顧及到其中的細節。阿瑪竇也不例外。他不會想到把已有的事實依據邏輯融入到自己想象的故事中去。為什麼一隻涼鞋會卡在公社的樓梯夾縫裡?為什麼在公社的院子里會找到那隻空彈匣?為什麼四十名目擊證人能夠一眼認出他?這一切即便他再願意配合也無法說明,而且他不明白,為什麼偏偏向他提出這些問題。回答這些問題難道不是警察的任務嗎?他指了指任意的一台電氣設備(電傳打字機、咖啡機),請求給他連上測謊儀。他向至高無上的上帝發誓,他解釋說,他只能講述事實上發生的事情,他隨時願意這樣做。他,阿瑪竇·阿瑪竇,只是在沙漠里散了一會兒步。當時的天氣很不錯,所以散步持續了好幾個小時(乍一聽這也許有點令人難以置信,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不少綠洲居民的第二職業仍然是走私)。散步時他在荊棘叢里跑丟了一隻涼鞋。後來他在土路附近發現了一輛被遺棄的淺藍色豐田車,汽車沒上鎖。因為副駕駛座椅上放著一籃誘人的水果,他坐進了車子。他,阿瑪竇,因為很餓,所以想著是否可以吃一些水果。為此當然可以指責他,因為水果並不是他的。他願意對此發誓。但就在這個時候,他被一名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警察逮捕了,並帶到了塔吉特。至於汽車雜物箱里的手槍,他一無所知。
他翻了翻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