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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群山 第三十五章 里薩,外號「咔嚓咔嚓」

第三部 群山

第三十五章 里薩,外號「咔嚓咔嚓」

「我沒有說到過歐洲。」
「好,」卡爾做好了妥協的準備,說道,「我們假設,我是同性戀。作為男同性戀中的女生,我對材料方面的事情一無所知,所以我需要一點信息。而且不管要價是多少。」
「我們假設,你是同性戀。」里薩把手伸到桌子對面,用兩根手指左右撥弄著卡爾的下巴。酒吧服務員在一旁譏笑。
「你什麼都不賣?」
「但是沒有人回答我。」
「為了回答你的問題——不,我並不知道這裡有沒有礦山。這裏的山沒有任何價值。你還要把你最後的五美元也浪費掉嗎?還是今天就到此為止?」
「某種程度上……你承認,你腦袋受傷了?」
「隨便一座礦井。」
「但是我說了:最貴的水果。」
「在這兒有什麼可以買的東西嗎?」
他差不多用了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才找到這裏。一開始他在街上詢問哪裡是娛樂集中的街區。有人告訴他可以去海港區看看。在海港區他小心翼翼地打聽哪兒可以得到武器。一個男人把他介紹給了另一個男人。他的問題越具體,得到的回答越模糊。最後卡爾在距離貧民區五六條街的地方碰到了一個十幾歲的男孩,他把男孩領到了這裏。卡爾之所以選擇了這個男孩,是因為男孩管他要了整整一美元作為領路的酬勞,這是其他人索要的酬勞總和的三倍之多。
「是的,都可以。」
「這我知道。我只是想……」
「什麼製造商?」
里薩把臉靠近卡爾直盯著他的臉。直到現在他還沒有想太多。這傢伙是個瘋子。一個共產主義者。或者是一個警察協理。無論如何都是一個笨蛋,不會有什麼危險。但這個男人身上看來還是有什麼地方不對頭。他到底想把什麼東西炸上天?
「一個什麼樣的男孩?」
里薩喝了口酒,把杯子擱在桌上。他合上了雜誌,放入上衣右邊的口袋。同時他悄悄地把左手伸入上衣左口袋。這時坐在酒吧後面的兩個客人跳起身來衝到了門口。酒吧服務員抱著頭縮到了吧台後面。一把椅子倒了。
「在整個該死的非洲大陸都沒有地雷製造商。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哦,我的天啊。」里薩把一隻手放在卡爾的肩上,說道,他的聲音現在變得很小,幾乎像是在卡爾的耳邊耳語,「讓我告訴你點什麼,我的朋友。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我們在這裏一起喝著快樂的小酒。很明顯你的大腦還沒一顆豌豆大。我告訴你:我,里薩,綽號『咔嚓咔嚓』,不做武器買賣。我這兒沒有要賣的東西。但是如果你想買一顆地雷,花的錢不會超過十美元。明白了嗎?其實花五美元也能買到,或者更少。反坦克地雷或者反步兵地雷,隨便。只有最新的遠程引爆的克萊莫地雷要十美元。最多二十美元,要是你犯傻的話。這其實不是什麼克萊莫地雷,只是上面標著克萊莫的名字,但效果卻和克萊莫地雷一樣好。你可以用它把一輛公共汽車炸飛了。其餘的都是騙你的。你明白了嗎?你能用你那殘廢的腦袋記住這些嗎?」
「什麼型號?」里薩把雙手從褲兜里掏了出來,放到了前面的桌子上,「你在問地雷!這就好比你在問:一個水果多少錢?」
這些槍彈不是用來殺人的,它們主要用來給敵方士兵造成嚴重的傷勢,使其喪失戰鬥力。畢竟對於敵方來說,處理傷勢嚴重的士兵要比陣亡的士兵花費更多的時間和財力。https://read.99csw.com
「我的朋友,你要是還有什麼愚蠢的問題要問,每一個答案要一杯酒作為報酬。或者五美元。回答問題需要這麼多。」
他六歲的時候曾親眼目睹了他所有的親人被殘暴殺害的場景。當時他的父母、祖父母、四個姐妹、一個姐夫和他所有的親戚,還有兩個其他的圖阿雷格家庭,幾個參与造反的人和一些跟造反沒有任何關係的人在沙漠中被放倒成一排綁在木樁上。然後一輛軍用坦克從他們的身上碾了過去,在鋼鐵履帶的重壓下,他們的身體就像牙膏管那樣炸裂開來。此後,里薩在一個位於荒蕪區東北部的孤兒營里長到了十歲。他在一所專為窮人開設的學校里上了兩個夏天的學,在那裡有一個很胖的西班牙人免費給學生上課。里薩是學校有史以來最聰明的學生,他學會了識字和算術。此後他成了一家皮革廠的學徒工。皮革工廠在垃圾山一側的陰影里。一天,工廠門口出現了一個身材魁梧穿著彩色長袍手上戴著很多金首飾的黑人。皮革師傅趴在他前面的毛坯地上,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錢都拿了出來放在他的腳邊。黑人拿了錢,並把里薩一同帶走了。他把男孩安置在他豪華別墅的地下室里,給他買衣服,並供他吃喝。里薩用一年的時間學會了如何和商人和武器打交道。他擔任信使並負責會計的工作。十三歲的時候他殺了第一個人。
「我原以為還會有更貴重一些的。」
里薩咧嘴笑著,就好像他的兩排牙齒之間放了把刀。他重又靠回椅背,雙手握著桌子邊,說道:「你為什麼覺得,Mine叫作Mine?」
「我不是要買。」
「什麼樣的礦井?」
「我們假設,我願意相信你。可是我還是相信不了你。但我們還是這樣假設一下,即使是最笨的記者一開始不是也要先提一些其他的問題嗎?」
「我聽說,你賣什麼東西?」這個男人問。
「一個男孩。」
「你知道這附近有座礦井嗎?」他又重複了一遍問題。
「大街上隨便哪個笨蛋都能回答你。」
「誰?」
「隨便什麼樣的?你想知道,隨便的一種地雷要多少錢?所以你跑這兒來了?」
「因為你是笨蛋。看看你的樣子!」里薩抓住卡爾黃色上衣的領口,「你穿著這樣的一身小丑服裝,我都不會告訴你,你叫什麼名字。穿得正經一點!穿這樣的衣服對健康不好。像你這樣什麼都不知道對健康也不好。明白嗎?你不明白,你什麼都不明白。」
里薩拿起杯子放到嘴邊,閉上眼睛,聞著這種自己釀造的飲料發出的木頭香味。「如果你不是想買什麼東西,為什麼費這麼大的勁?」
卡爾試著給酒吧服務員做了一個要續杯的手勢,但酒吧服務員還是一動不動,直到里薩點了頭,他才理會。
「一個記者的調查。幹什麼用?為了在歐洲主流精英報紙上發表引人注目的反對使用地雷的和平主義文章,以此來為建設一個更美好、更有倫理道德的世界出一點微薄之力?」
「是,但這是一個巧合。」
「沒有。」
「某個人,他能給我提供一些信息。」
「不」,里薩說,「不,不,不,不!」
「兩百。」
「我不是專家。」
他用一個頭部動作和一個離他幾張桌子遠的男人打招呼。這個男人彎著上半身坐在那九*九*藏*書兒,正用嘴吸著碗里的湯。他沒有胳膊。
「我想是。」
「從馬拉喀什酒店來的?」
卡爾把領口的扣子重新繫上,整了整頭上的繃帶,坐在了椅子上。他沉默著。
「我的杯子空了。」隔了好長一段時間,里薩說。卡爾把自己一點沒碰的杯子推到了對面。里薩喝了一口,說:「現在杯子又空了。」
「我不知道。」
「那就是和我剛才說的正好相反,」卡爾說道,「礦井先被稱作Mine。當炸藥發明后,被用於引爆礦井。地雷不知怎麼就這樣也被引申叫成了Mine。」
「你戲弄不了我。」
卡爾想了很久,彈了彈最後剩下的這張紙幣,說道:「請不要打我。但是你會不會碰巧知道,這附近或許有座舊時留下的城堡?」
「什麼問題?」
「我們假設,」里薩小聲地說,「我確實曾經聽說過你在講的那個東西。武器。」他慢慢張開嘴,露出了兩排雪白鋥亮的牙齒,就像電影明星伯特·蘭凱斯特那樣,「我們再假設一下,你對那個東西並不感興趣,你並不想賣給我什麼東西,你不需要武器,你也不是警察。我們假設,你確實是在——你是怎麼說的來著?——你在進行一項調查。」
「我只是問問。我覺得,哪裡還有其他的什麼。但是一百五……」
「克萊莫地雷?不是。」
「你想要美國的什麼?南斯拉夫的不夠好嗎?」
「只是價錢,反正要價錢最貴的。」
「是的。」
「是,關鍵是要貴的。」
「這兩個的名字一樣。我只是想問……」
「這是現在最貴的?」
「地雷製造商。」
「你是。好吧。」
「什麼時候這兩個變成了巧合,就像它們的名字一樣?含義是地雷的Mine和含義是礦井的Mine。你覺得這是個巧合?你也並不是一個渾蛋知識分子,是不是?」
里薩喝光了杯中的酒。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
「比如說礦井或者地雷。」
「啊,是引申的名字。就這樣!原來這麼簡單。但是會爆炸的東西,首先會用在什麼地方?不是在礦山,而是在戰場上。你還要繼續猜想,還是出錢?」顯而易見,里薩很樂於扮演老師的角色。
「你猜想,但是你的猜想是錯的。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有礦井的?從銅器時代起。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炸藥的?」
卡爾試著從對方的表情里猜出他是怎麼想的,而後他決定,不被注意地微微點了點頭。
「只是我不做武器買賣,所以在這一點上我幫不了你。我現在想問的是——只是純粹的假設,因為你什麼都不想要,我也什麼都不賣——但是如果一個人這麼急迫地想要一個地雷,為什麼他不像其他人一樣去埋著地雷的地方,然後挖出一個來?你知道南邊在哪兒嗎?就是太陽現在的地方。你去那兒,然後從每個樹樁下挖出五個克萊莫地雷。」
卡爾猶豫不決地看著桌邊空著的一個椅子,但他不敢坐過去。
「那個人我也不認識。」
「不是,我……」
「隨便一座礦井?」里薩的聲調慢慢在升高,「你想知道,這兒是不是有座什麼礦井?你為什麼想知道?你是想用一個你並不想買的隨便什麼地雷,來炸毀一座你都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隨便什麼礦井?」
「你想買什麼。」
「賣給你的話只要一百五。」
「也許正因為如此,」卡爾說,「這是現有的最好的?」
「反正!價錢!最貴的!九九藏書」里薩吼道,「你真的以為,我會上了你的當?你真的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你剛進酒吧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知道警察長什麼樣!但你不是警察。你以為你是什麼,你這個同性戀!」他掐住了卡爾的喉嚨,卡爾艱難地呻|吟著並試圖盡量不要去反抗,「你以為,你連英國地雷和南斯拉夫地雷的區別都不知道,就能在這兒忽悠人嗎?不要把我當傻瓜,因為我不傻!你一臉壞相。我認識你。我認識你這樣的人。用我告訴你,你是誰嗎?你是一個知識分子,一個該死的知識分子,一個精神有毛病的共產主義分子,你看了太多的那些穿著高領套頭毛衣的法國左翼分子寫的書,現在想把什麼東西炸上天。一個精神扭曲的人。我認識這樣的人。你就是一個精神扭曲的人。一個業餘恐怖分子。」他稍微鬆了些手,繼續說道,「但是你的褲子里有兩個蛋。你現在想要一種特別的地雷,我明確告訴你,你要是想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小城裡發動你個人對帝國主義的報復行動,你要是想把什麼東西炸上天,我是說,你要是一根筋地只想著在這裏發動什麼變態的行動,把數以百計的阿拉伯人炸上天,讓整個城市變成一片火海……那麼,我支持你。」
「你並不知道。」里薩滿意地向酒吧服務員招了招手,讓他把杯子里重新添上酒,「不過戰場是正確的。戰爭。在被包圍的情況下,也就是圍擊戰。過去包圍一座城堡,我說的是中世紀的時候……如果想要攻克一座城堡,他們怎麼辦呢?首先是挖溝,然後七拐八拐地接近城牆,這樣做不會被敵人發現。當接近城牆的時候,往地底下接著挖。是誰在地底下挖呢?當然是專業人士,礦工。他們挖好了地道,到處用木樁撐好,等到了城堡地底下的時候,他們把木頭點著了,然後跑出來。坑道塌了,上面的城堡也完蛋了。所以說坑道或者說現在的礦井叫作Mine。炸藥是很久之後才投入使用的,因為效果更好。當然沒有炸藥也成。」
「就這些?你只想知道,最貴的地雷有多貴?為什麼你偏偏問我?其他的人也可以回答你這個問題。」

「你想給我點些什麼喝的東西?」
「我說不清楚我想要什麼。我需要的真的只是一點兒信息……不管要多少錢。」
「我不認識他。有人讓我去找的他。」
「是調查。」
「或者美國的?」
「求你了。」卡爾抓著那把空椅子的靠背,往自己這邊拉了幾厘米,「我一整天都在路上尋找。有人說,你……」
「我可以幫你點些什麼喝的東西嗎?」
「你確定,你想要一個地雷,而不是原子彈?」
「是的,我什麼都不明白。但你是專家,所以我在這兒。」
「不是。」
「這是什麼?」
「我剛才說了……」
「我從來沒說過自己是什麼知識分子。是你說的。」
里薩的面部表情慢慢放鬆下來。他從卡爾身上下來,撣了撣膝蓋處的灰,然後坐回到椅子上。「但是你不要騙我。以上帝的名義發誓不要騙我。你也坐在椅子上,坐下。你很幸運,那個『男孩』把你帶到我這裏來了,而不是送到其他什麼白痴那裡。我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別人騙我。明白嗎?坐下吧。」
「什麼東西不管要多少錢?」
「我不賣。」
「我只是需要一點信息。」卡爾略顯笨拙地說道。
「好啊。」卡爾說,絲九九藏書毫沒有理會對面這個人的輕蔑表情。他向酒吧服務員打了個招呼,但是酒吧服務員交叉著雙臂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對他毫不理睬。
卡爾有點泄了氣。
這個獨自坐在酒吧後排暗處的男人,名叫里薩,外號「咔嚓咔嚓」。他長著一張神經質的警醒的臉,從額頭到下巴有三道豎直的疤痕。他大概二十來歲。他是一個左撇子。
「你是一個人來的,沒有什麼人派你到這兒來。你想要的就是一點『信息』?」
里薩前後搖晃著椅子,用手掌拍了拍卡爾頭上的繃帶。「這是什麼?他們把你的腦子給弄出來了?」
「那就是想賣點什麼。」
「你以為你可以騙得了我,」里薩說道,「但你絕對騙不了我!」
「誰說我是專家?」
沙灘流行服飾、沙灘流行服飾、游泳衣。一個蹲坐著的女人,除了一副墨鏡,一|絲|不|掛。誇張的帽子。里薩好似不經意地抬頭快速看了一眼,又翻了幾頁,接著舉起兩根手指。酒吧服務員馬上在兩個果醬杯里倒滿了一種透明的液體,端到了桌上。卡爾等了幾秒鐘,然後把椅子轉向自己坐了下來。桌子上方只有一個十瓦的燈泡,昏暗籠罩著他們。
「反正要價錢最貴的?」里薩憤怒地盯著卡爾。他跳起來又坐了回去。他臉上的疤痕泛著淺粉色的光。卡爾因為受不了他的目光,轉開了身,而這無疑是個錯誤。下一秒他就躺在了吧台旁的地上。滿臉疤痕的里薩用膝蓋抵著他的胸,玻璃片碎了一地,酒吧服務員站在他們對面,手裡拿著一個瓶頸處被打碎的瓶子。
「某種程度上可以這麼說。」
「反坦克地雷。空心裝葯的。磁性引爆裝置。」
「我真的不是想買什麼。」卡爾說。
「你想隨便買一個地雷——關鍵是要貴的?」
「貴重?一個貴重的地雷?」
「你想什麼?」
「滾開。」
里薩又開始躁動起來,他看了看周圍。「你到底想要敲詐多少?一百五還不夠嗎?」
「美元?」
卡爾沒說話。
「因為每個人都知道。」
「不是。」
「不是。」
「或者英國的?」
「就這些?最貴的水果?在歐洲人們就關心這個?」
「好吧,」里薩說,「你想知道點什麼,那我就告訴你點什麼。因為你給我付了酒錢。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因為這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你是要地雷中的極品,地雷中的勞斯萊斯?南斯拉夫產品?」
「有人說,你賣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一個男孩。他把我帶到了這兒。」
他看著卡爾,卡爾看著酒吧服務員。
「問它的產地、供應商和投放地?如果問價錢的話,不是也要提到它的型號嗎?」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好吧,」卡爾說道,「我再問點兒什麼別的。或許你碰巧知道,這附近是不是有座礦井?」
「他知道什麼?」
「你是說地雷,什麼樣的地雷?」
「是的,美國的。」
「這是一個巧合?什麼是一個巧合?」
「後面有人賣毒品。」
——比利時赫爾斯塔爾武器工廠文件
里薩重又埋頭翻看著雜誌里的那些彩色圖片。內衣、內衣、唇膏。五個女人站在一個小平台上。兩個女人坐在一張沙發上。香煙。當他再一次抬頭,看到那個男人一動不動地還站在那兒時,他猛地一下舉起了拳頭,伸到卡爾的下巴下面晃了幾秒鐘。卡爾沒有退縮。從里九-九-藏-書薩的臉部表情上看不出他是被激怒了還是樂在其中,但正是他的這一讓人捉摸不透的表情,讓卡爾確信,他就是自己要找的那個人。
「你是從威斯汀豪斯酒店來的?」
里薩抬起他滿臉傷痕的頭,很快地瞟了卡爾一眼,然後看到門口一個十幾歲的男孩一下子跑掉了。他看著酒吧服務員,酒吧服務員聳了聳肩。
現在他住在離海岸不遠的一個小島上。一周兩次他回到陸地上來做生意。他的右手上戴著一枚養父留給他的很大的金戒指。此時,他正草草瀏覽著美國《時尚》雜誌中有關內衣的介紹。一個看上去畏畏縮縮的男人走到他的身邊跟他說話,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除了這兩個都叫作Mine。」
「你怎麼認識他的?」
「我不是警察。」
「我覺得這兩者沒有什麼關係。地雷和礦井沒有什麼關係。」
「究竟買還是賣。」里薩的聲音裡帶著威脅的口氣。
「什麼型號?」
「或者你也許認識某個人,他知道點什麼。」
「最昂貴的?」
里薩等了一下,好像是希望這個穿著黃色運動上衣和粉色百慕大短褲的奇怪的人自己會在空氣中蒸發掉一樣。然後他說:「我可以告訴你一些信息,那就是你還有正好十秒鐘能從這裏活著滾出去!」
「那你現在滿意了。」
「我沒想這麼做。」
「那好吧,」卡爾說完沉思了一下,「我們假設,我想買點什麼。或者換個假設,我可能想買點什麼,然後我找到一個既不賣東西也與此毫無關係的人,我問他在哪兒可以買到什麼東西。」
「好吧。讓我們假設,一個人很幸運,他把現有的最好的那個挖了出來。他想把它賣了,那麼他會想拿它換多少錢?」
「上次有個想戲弄我的警察……」
「沒有人說。對不起。你當然不是專家。但是跟我相比,你至少還知道地雷有不同的類型,而且價錢也不同。估計你也知道不同類型地雷的不同價格,因為大街上的人都知道。更多的我也沒想知道。」
「那你賣什麼呢?」
「有人告訴我,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不是毒品。」
「是的。」卡爾害怕地說。
「問題是,我問過的笨蛋,他們沒有一個回答我。就像你一樣。因為他們都認為,我想要點什麼。或者說我這麼問就好像是我想要得到點什麼。但是我什麼都不想要,然而沒有一個人告訴我什麼。」
「快滾開。」
「要最昂貴的。」
「一座礦井或一種地雷。隨便是什麼樣的。」
「好好想一想,」里薩說,「如果你自己想出來,你就省了五美元。為什麼地雷叫Mine,礦井也叫Mine?」
「這要看價錢。」
「哦。」
卡爾從兜里掏出錢,把紙幣放了一排。他付了到現在為止的酒錢,還剩下三張五美元的紙幣。他把其中的一張往前推了推。
晚禮服和大衣、內衣、牽著兩隻哈巴狗的女人。一個穿著黑色靴子的女人,一個穿著白色靴子的女人。里薩沒有回答。
「誰說的?」
里薩不語。他把雙臂交叉著放在胸前,用小手指微微指了一下桌子。
「是的。」
「我猜想是因為在礦井中需要用爆炸材料引爆。要炸岩石就需要地雷。所以礦井和地雷同名,都叫Mine。」
「這樣的話製造商發不了財,對嗎?」
這是一個卡爾至今為止還沒有想到過的問題。
卡爾想了想。就這樣過了幾分鐘。然後他用食指把中間的一張紙幣向前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