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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蹴鞠會 4

第十三章 蹴鞠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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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除了方便之外,誇巴山長不允郭丹鶴下車,連食物飲水,都由駕車軍士辦好了送上車來。郭丹鶴心中頗為詫異,屢次開口詢問,均都被誇巴永吉迴避過去,一路下來,郭丹鶴滿肚子問號越積越多。加之她活動慣了,憋悶在車裡幾日,難過異常,好容易挨到信陽州,方才得以解脫。

誇巴永吉嘿嘿一笑,道:「呵呵,這倒是您的不是了,所謂『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以亦軒之聰慧,定能名列三甲,到時候選為庶吉士乃至翰林院編修,將來拜相入閣,那真是光宗耀祖。」
談到郭丹鶴去靈山寺的安排,誇巴永吉突然問道:「陸指揮,令賢侄來陽明院之前,可否受過什麼人指點,習練過法術?」
習練這全真法術屬於孝陵衛不成文的禁忌,而陸亦軒又是陸指揮的侄子,誇巴永吉深恐此事牽連上司,因此不敢魯莽挑破。他見陸亦軒一心與蕭遜較個高下,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所學,為防有人看出端倪,他彈破水鞠,將陸亦軒帶到屍魅營中。在那裡,他簡單探了探陸亦軒的口風,但不得要領,為防止陸亦軒再回登波池,他就東拉西扯了很多家常,直到後半夜才放陸亦https://read.99csw.com軒回去。
楊慎所為,天下誰人不曉,誇巴永吉苦笑道:「我們出生入死,原以為兇險非常,但那皇城裡面,才真是要命的地方啊!」
陸子淵嘆道:「唉,起來吧,知你是好心,顧及到我。正一全真爭了幾百年,明則爭信徒爭宮觀,其根本還是因法統之別,正一看全真是邪魔外道,全真看正一也是旁門左道,其實雙方法術各有優劣,又同屬道家一門,原本不應揚此抑彼,只不過全真為了勝過正一,走上邪路,投靠元狗,為虎作倀,實不能相容。」
孝陵衛雖為軍營,又遠離那權利紛爭之地,但畢竟都是大明朝的官,多多少少都懂些官場道理。蹴鞠會那日,誇巴永吉也被陸亦軒同蕭遜的較量所吸引,先開始也為陸亦軒的表現驚嘆,但時間一長,慢慢品出不是滋味。全真一門日漸衰微,能稱得上高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孝陵衛軍士大部分未有機會與全真門人一戰,但誇巴永吉則不同,他年輕時曾力戰過一個全真好手,對他們的法術記憶猶新。
店伙一怔,不再言語,將兩人引上二樓一間雅室,少頃,又送來壺毛尖綠茶,便退出房去,不再打九_九_藏_書擾。
這信陽雖為州,但小得可憐,僅領有羅山一個郭縣,但就這一縣已不得了,因為大名鼎鼎的聖壽禪寺靈山寺就在羅山境內。
陸子淵幽嘆道:「唉,人生數十年,無論什麼功名富貴,眨眨眼就過去了,唯有得道之人,上可致君澤民,下則行俠仗義,這方才是與天無極啊!想想張三丰,那才是真人也!」
誇巴永吉肯定道:「沒錯,他拈的是全真手訣,應該是內丹五行之類的法術,不知他練了多久。登波踏水,倒是頗為了得。」

陸子淵急道:「那你有沒有加以阻止?」
誇巴永吉命車停在一家名為悅來的客棧跟前,店伙一見有客上門,忙迎了過來,誇巴永吉道:「是寂真師太的客人。」
誇巴永吉若有所思道:「正是正是。對了,大人提到全真張三丰,我有一件事情不知當說不當說……」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郭丹鶴正無聊得昏昏欲睡,突聽「咯吱」一聲……
大明官場,爾虞我詐,權謀詐術比激烈廝殺的戰場有過之而無不及,但縱橫捭闔、遊刃有餘的人才畢竟只佔少數,大多數人都在這場廝殺當中皆是力求自保而已,久而久之,總結出一套官場上的圓通九-九-藏-書變達之術,以巧妙躲避各種防不勝防的驚濤駭浪。
誇巴永吉忙離座叩頭道:「大人目光如電,屬下知錯!」

郭山雲一回到營中,便直奔陽明院,急急地叩著郭丹鶴的房門,想好好看看兩年未見的女兒。娘親的聲音,郭丹鶴聽得真切,不禁驚喜交加,從床上一躍而起,想直撲她的懷抱。可未曾想這房門閂得甚死,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竟掀動不開,郭丹鶴明知娘親就在門外,卻不得面見,心下焦急萬分,猛覺眼前一黑,一切景物蕩然無存,原來是場夢魘。
今日陸子淵回營,誇巴永吉旁敲側擊,看陸子淵確實不知此事,方才將自己的發現一一道來。
郭丹鶴本想張口詢問,但見誇巴永吉像有滿腹心事,默默地一人坐著,只顧一杯接一杯地喝那茶水,也只好吐吐舌頭,硬生生地將話咽回肚裏。
輕開房門,只見誇巴山長手執燈籠閃身進來,壓低嗓音道:「丹鶴,現有要緊事情,你將隨身之物收拾收拾,跟我走。」
信陽城也不大,但卻是遠近聞名的「一城三衙」,縣衙、州衙及南汝道衙門皆在城中。縣衙州衙也倒罷了,而坐落在西門內大街上的南汝道衙門可是非同尋常九-九-藏-書,一個正四品的按察副使坐鎮,掌管著河南小半個省的刑名。因此,西門外除了一些小鋪子、騾馬大店外,便是許多小店房,周邊州縣來申冤告狀的苦主大都寄住在這裏,西門口整日熙熙攘攘,好不熱鬧。因陌生面孔頗多,誇巴永吉的車馬,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陸子淵道:「這倒沒有聽說,我那兄弟一心想讓亦軒考個功名出來,加之他對法術頗有成見,斷然不會讓他習練這些。為亦軒來陽明院,我不知廢了多少口舌,最後還是亦軒自己一心向道,方才成事。我此番進京,他還在與我商量,想把亦軒討要回去。」
誇巴永吉俯首道:「謹遵指揮教誨,我即刻去找陸亦軒。」
郭丹鶴翻身坐起,想起爹娘,心中不免有些凄惶,這時,叩門聲又響起,她心中一驚,狠命掐了自己一把,明明已不在夢中。
陸子淵又驚又怒道:「什麼?你看得真切?」
郭丹鶴少年心性,自是不肯老實坐著,四下打量起這房間來。只見此間陳設雖然簡樸,倒也收拾得潔凈宜人,尤其是牆上一幅字,頗為惹眼。尋常酒家單間,為求雅緻,都會懸挂些當地名士的墨寶,但無非是些「花開富貴」「紫氣東來」之類的俗套,而這兒九-九-藏-書卻墨跡淋漓地寫著「得見青天」四個大字,雖算不上筆勢縱橫,但也是蒼勁有力。
郭丹鶴頗為訝異,但看山長一臉嚴肅,思謀著定是出了大事,忙將衣物用品,胡亂打了個包裹,便跟著出了寢房。
陽明院,丑時。
陸子淵厲聲道:「哼!我早就交代你們,武官不同文官,要不得什麼通達圓融。戰場之上,你若如此瞻前顧後,不知又會貽誤幾多戰機,枉送多少兄弟性命!」
陸子淵也笑了,道:「老弟,按你這麼一說,世上豈有難事?且不說我這侄兒是不是讀書的料兒,即使他荷天眷佑,得以高中,到時以他爹爹的身份,還不被人疑作是約定門生?那些言官的唾沫也能把人淹死嘍!言官,那都是不怕死的,殺了他們,反倒成全其一世英名,他們誰人不敢彈劾?你問問楊慎便知。」
陸子淵擺擺手道:「罷了,還是我去找他吧,順便查查是誰人所授。你親自跑一趟,今夜就出發,護送郭丹鶴去靈山寺,我馬上給寂真師太寫封信,你一併帶去,此事定要辦得妥帖。」
陽明院外,早有一輛黑蓬馬車候在那裡,載上二人,一路奔出大營,消失在夜幕之中。
誇巴永吉見指揮大人動怒,囁嚅道:「我……這倒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