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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五十八

「報告老師,天成這次前來拜訪,一半是因想念你而來,另一半則是赴『梅樂美』外圍執行秘密任務的。」
黎天成劍眉一豎正欲發話,馮承泰略一擺手止住了他:「天成,你不要反駁我—為師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要永遠記住:在黨國內部,最希望你順風順水、平步青雲的,就是為師我了。」
鄭順德作揖打躬,滿臉賠笑道:「兩……兩位老闆,多謝多謝!千萬莫和他計較。」
她高興得幾乎失聲尖叫起來。然而,一看這條新聞的標題,她不由得怔住了:「忠縣天池林場公署慘遭日機轟炸」!
鄭順德卻一下跪倒在地:「兩位老闆饒命啊!」
歐野禾簡直像見了鬼一樣尖叫了一聲,想要抽身逃跑又停住了腳步,想要上前擁抱他又伸不出手去,面色變來變去,十分複雜。
直到「梅樂美」的老闆打電話進賓館告訴她:「忠縣的『烤鴨』送到了。」歐野禾才情不自禁地狂喜起來:這個暗號的寓意是日本轟炸機已經按照她提供的鹽廠地址地形圖炸掉了忠縣塗井鹽廠!同時,這也意味著他們「515絕密計劃」川東行動小組終於大功告成了!
歐野禾直盯著他,尖聲厲笑著:「你這樣的歐美留學生知道什麼?你是養尊處優的豪門子弟,把這個世界看得太簡單太天真了!生存本來就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情: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吃不到東西就只有死亡!弱肉強食,物競天擇,亘古不易!這些道理你沒讀過嗎?我大和民族僅憑區區數島,怎能養活數千萬民眾?我們不向外拓地殖民,行嗎?你們會心甘情願地把土地送給我們嗎?我們不趁著你們目前最虛弱的時候來吞併、擴張,日後還會有什麼機會嗎?所以,我為大和民族的千秋偉業盡一份心力,絕對是無怨無悔!」
趙信全斜視著他,目光一閃:「很好,想不到你還是一個有骨氣有膽色的『渾水袍哥』!就看你今天有沒有本事走出這間屋子了!」
一想到這些,鄭順德就只能用喝悶酒來麻醉自己。這天,他又自顧自一個人在「杏香村」酒館里飲酒自樂,卻聽房門「嘭」的一響突然被推開—鄭順德正欲發怒,看到的竟是包四狗急步闖入,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黎天成徐步踱行了幾圈,說道:「算了,她死了也沒關係,天虎幫有一個袍哥向東燕隊長報告過,鄭順德曾經在一次醉酒後大肆吹噓『他和歐野禾睡過覺』。」
她隱隱感到了一絲怪異,卻又無法明白。自己必須找到趙信全見面后再說。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也就請你正視現實吧!」歐野禾尖笑道,神色顯得非常張狂,「我大日本帝國的戰車隆隆向前,一切的阻力終將煙消雲散!你雖然曾經是我雲鷗禾子深愛過的男人,也不可能阻止我為大和民族效力、向天皇陛下效忠!」
馮承泰深深地瞅了黎天成一眼,對他展現出的這一份分寸感和平衡感,還是感到相當滿意的。他雙手相握,撐在桌面之上,不緊不慢地講道:「你在忠縣建成了黨內首個『全國黨建示範基地』,中央組織部對你和你整個班子的成績是十分認可的。但你也先莫要『翹尾巴』—有一些風言風read.99csw.com語從軍統局那邊傳了過來,說你是『防共不力、誤黨誤國』。當然,為師相信你肯定是不會如此作為的。」講到此處,他的語氣稍稍激動了起來,「我經常給他們講:你黎天成是誰?你是萬青女士和英毅老弟的兒子,是黨國的血脈傳人,怎麼可能會對黨國大業有二心呢?又怎麼會在與異黨搏鬥的生死關頭慵懶無為呢?」
「我還知道你是日本軍部『515計劃』川東行動小組的組員;是你在九月十八日井祖公祭大會上的『天賜聖水』中下毒,毒倒了朱萬玄和錢百文;我還知道是你向日本軍部傳送情報,企圖引來敵機炸毀我們鹽廠!」馬望龍的聲音越來越沉痛,「我真沒想到,這麼多天和我朝夕相處的『枕邊人』,竟然是日本的女特務!」
慌慌忙忙地跑到石寶鎮臨江街邊的那座「五香茶」吊腳樓門前,歐野禾一眼望去,竟然見到那茶樓的第二層閣樓窗戶里斜斜撐出了一桿「小黃傘」!
半晌過後,他倆只得轉過身朝黎天成搖了搖頭:「看來是救不活了。」
「四狗!別……」鄭順德剛喚出一聲來就驟然停住了:只見那面具人眼神倏地寒了下去,右手平揮而出,竟似老鷹抓小雞一般,一下掐住了包四狗的脖子,直接將他提了起來!
韋定坤的表情顯得有些為難:「老胥,我已經請示過局裡了。局裡下了死命令,不允許我們市縣一級的軍統站跨界越級到陪都重慶來開展行動。尤其是對『梅樂美』,市縣軍統站絕對不能插腳進去,否則嚴懲不貸!」
鄭順德聽到這裏,馬上跳將起來:「走!我們趕快走!先避一避再說!」在他心底一閃念間,已然猜出了平素暗地裡與歐野禾關係密切的趙信全應該也是日本特務。
面對馮承泰這種咄咄緊逼的說教,黎天成此刻只能用「四兩撥千斤」的方式迴旋開去:「老師訓示得對。天成深受黨國教育多年,當然明白『聯共攜共』是『說得做不得』的,『防共限共』才是『做得說不得』的。」
一輛隱在暗處的黑色轎車裡,黎天成、韋定坤、胥才榮屏住呼吸,無聲地注視著歐野禾嬌艷的身影似美人魚一般閃進了「梅樂美」歌舞廳旋轉門內,一瞬間便杳然無蹤了。
韋定坤馬上跳起身來,叫道:「胥才榮!你還死在那裡幹什麼?趕快帶人去把鄭順德抓過來!」
「我們會失敗?」歐野禾狂笑了起來,「在你們那個蔣委員長的親自坐鎮指揮之下,你們的武漢市都快要丟了,大日本皇軍也快要殺進重慶了。」
鄭順德一把拉過包四狗往外就跑:「快走!莫廢話!」
黎天成笑道:「韋副站長,我這是在開玩笑哪!你還當真了?」
「違心?呵呵呵,天成啊,你為人處事還是太厚道太平和了。」馮承泰的唇角劃過一絲冷笑,語調變得有稜有角,「總裁曾經講過:『矯枉必須過正,鏟共務必殺絕。』這不是泛泛之言!你年紀雖輕,但也應該熟諳我們黨員訓練處和中統局的歷史了。我們黨員訓練處和中統局,當它還叫『中央組織委員會黨務調查科』的時候,就一直和共產黨戰鬥在第一線!我們在民國十六年『清黨』之read.99csw.com時,戴雨農和他的軍統局不知道還在哪個角落裡等著『投胎』呢!」
包四狗雙腳離地,頓時呼吸困難,面孔漲得通紅,兩腿不由自主地亂蹬著。
韋定坤低沉了語調:「天成兄弟,你我兄弟之間,有些玩笑真的開不得。」
這段日子里,鄭順德感覺並不好過。他原本認為依靠沙克禮背後的汪系勢力可以趕跑黎天成,從而挺直腰桿重新做回天虎幫實權在握的「二幫主」,能再像當年一樣和田廣培他們勾搭牟利。然而,一夜之間沙克禮驟然倒台,他又成了灰溜溜的「落水狗」—雖然有趙信全在幕後給他打氣,但他心底明白:趙信全再有手段再厲害,卻終歸不是政壇大腕,並不會給自己的命運帶來實質性的改變。
歐野禾神色一凜,往樓閣上撐出來的那桿「小黃傘」投去最後一眼,一口就咬破了寄藏在自己牙齒中的劇毒膠丸!
趙信全用手杖「噔噔噔」地敲點著地板,冷聲冷語地說道:「平日里我用足金足銀供奉著你、好酒好肉地侍候著你,還讓歐野禾『一召即來』地陪侍著你,那時候你怎麼不走?現在又怎麼想起要走了,晚了!」
「而且,據黎某所知,中統局和你們軍統局都把『梅樂美』看作一個『窗口』,和日本的特高課保持著最隱秘的接觸和聯繫。一旦真的端掉了『梅樂美』,到時候連一個『傳聲筒』都沒有了!」
趙信全略一示意,那面具人手腕一抖,就像摔一個草包袋一樣,把包四狗一下甩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
念定之後,他迎視著馮承泰的殷殷目光,鄭重答道:「老師,你這是哪裡的話!明秀永遠是我黎天成的親弟弟,我永遠不會讓他吃半點虧、受半點苦的。」
「二……二幫主!你還不知道嗎,那……那個女明星歐野禾居然是小日本的女特務!」
馮承泰緩緩轉過臉來,深深直視著黎天成:「他終究是沒有天成你這般勤奮好學啊!唉,實在是成不了大器。天成,將來你若飛黃騰達了,一定要代為師好好關照他,就像今天為師關照你一樣。這……這是為師對你最大的懇求了。」
黎天成聽罷,唇角掠起了一抹深深的笑意:「是啊!為什麼我們不能這樣做呢?韋副站長,你來給老胥說一說?」
包四狗還喋喋不休地說道:「你是應該避一避了,我聽說胥才榮帶了一隊警察過來找你了。」
「嗯,你既是有秘密任務在身,為師就不多問你什麼啦!」馮承泰眸中亮芒一閃,放下了茶杯,「韋定坤可是實心協助於你?」
黎天成這時卻轉開了話題,瞧著遠處「梅樂美」歌舞廳那亮幽幽的大門,淡淡地說道:「只要明天歐野禾是笑嘻嘻地從這裏面出來的,咱們便可以趕緊通知縣裡開始『布局』了!」
馮承泰站了起來,背負雙手,在辦公室里緩步踱了一圈又一圈:「共黨的三任最高領導都是被我們抓獲的;共黨的特務組織首領,是我們協助策反的;民國二十二年八月到二十三年八月,一年的時間里,我們中央組織部在全國一共搜捕了四千五百名中共地下黨員!當年令人聞風喪膽的中共特科『打狗隊』隊長,就是被我們黨員https://read.99csw.com訓練處和黨務調查科聯手除掉的……我們和共黨之間已經積累下了這麼多的血債,你認為共黨真的會對我們心慈手軟嗎?共產黨人的身心都是鐵打的、石雕的,我是親眼見識過的,他們『一切為了主義,一切為了勝利』,他們能忍受一切痛苦、承受一切打擊!一旦他們翻過身來,是要讓我們『死無葬身之地』的!所以,你一定要站穩立場,不要被共黨那些『世界大同、為民做主』的歪理邪說給迷惑了!你今天對他們『不違心』,他們明天就會讓你不得不『寒心』!」
「老師儘管指教,」黎天成輕輕答道,「天成的這副儀態不是對老師擺客氣,而是對黨內長幼尊卑之序的一種遵從和尊重。」
「趙老闆!饒了四狗吧!」鄭順德向趙信全苦苦求道。

馬望龍冷笑道:「怎麼,沒想到我竟然還活著?沒想到炸彈最後竟投去了天池林場?是不是把你嚇著了?」
胥才榮支支吾吾地說道:「原……原來高層的事情這麼古怪啊,我真是弄不懂。」
一到石寶鎮船塢碼頭,歐野禾就撲向了路邊的報攤。
「你繞開中統局內部去找軍統局協助處理秘密任務,膽子很大啊!」馮承泰臉上泛起了一層淺淺的波動,「我當然是理解你,支持你的。後邊『擦屁股』的事情,除了為師,誰還會幫你干呢?」
他狠狠地瞪著這兩個日本人,緩緩仰面倒下。
正在這時,前面乍然傳來了一聲陰森森的冷笑:「走?你們還想往哪裡走?」
「黎書記長,你言過其實了。我軍統局哪裡和『梅樂美』有什麼最隱秘的接觸和聯繫呢?」韋定坤虎目一揚,「是汪家店的人最喜歡來『梅樂美』搞聚會,他們和日諜分子才真的是明來暗往、勾勾搭搭。」
「談不上實心不實心,」黎天成淡然而答,「他又不傻,他出手幫了我們,自然會得到相應的好處。」
歐野禾打扮得艷光四射,拎著手提包,顧盼生姿,裊裊地走了進來。
「趙……趙老闆,我……我要回幫中處理一些事情,改天再請你們喝酒!」鄭順德忙不迭地說著。
《忠縣報》的頭版頭條上配了一張黑白照圖片:被炸得一片狼藉的廢墟,爛磚碎瓦滿地皆是。
面具人雙手箕張,眼中亦是寒光四射。
他的語調是如此的沉凝而誠摯,竟令黎天成的眼眶微微泛紅了。
「為什麼這樣?」胥才榮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黎天成垂下雙目,恭敬萬分地答道:「所以,天成這次才會登門求見,向你致以最深切的謝意。」
這一席話聽完,黎天成不禁被馮承泰的真情深深感動了。也許馮承泰在自己這個晚輩面前是極富「舐犢」之情的,對自己也是真心誠意的好—但這一切不能掩蓋他屠殺了那麼多革命戰友的事實,也不能掩蓋他背後依附著的那個腐朽階級的本色。他對國民黨是滿腔的愚忠,而這種愚忠始終是橫在自己與他面前的無形「天塹」。黎天成並不幼稚,也清楚自己的共產黨員身份一旦暴露,馮承泰再有人情味,也會毫不手軟地處理掉自己的。正是這種深刻的認識,使黎天成不敢去勸說馮承泰親共投共,而只能利用他的權勢為自己九_九_藏_書的潛伏事業「保駕護航」。
第二天中午,黎天成抽空去上清寺中央黨部辦公樓里拜訪馮承泰。


「老師何必焦慮。俗話說『人各有福』,明秀他只要開竅懂事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黎天成急忙向他苦口勸道。
「你好像對為師是越來越客氣了。」馮承泰一下在圈椅里坐正了身子,娓娓而談,「以前經常是在電話里和你交流,有些話在話筒里不好細說,也不好明說。今天你既然難得來了,為師倒很想和你交一交心。」
「謝謝趙老闆不殺之恩!」鄭順德狂喜地嘶叫著,「我鄭某人今後一定追隨你們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聽罷,馮承泰才緩和了容色,又返迴圈椅上坐了下來:「天成啊,你現在可謂是少年成器、少年得志的典型。這是表現你自己的關鍵時刻,一定要沉毅穩重,不可授人以柄啊!為師知道你可能對韋定坤、胥才榮之流的所作所為看不慣。但為師勸你也要韜光養晦,要和光同塵,要學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樣你才能左右逢源,更上層樓啊!」
「老子要走便走!你還攔得住?」包四狗想也不想,狠狠一腳便向前踢去!
她倏然一回頭,卻見一身筆挺西裝的馬望龍戴著金絲眼鏡、拄著紅木手杖,在她身後兀然而立。
這時,韋定坤也從旁邊的店鋪中閃身而出:「那你真是想得太遠了。不過,實話說,遠在武漢的日本軍隊現在可飛不過來救你!」
「多謝老師的傾心信任。」黎天成心底暗暗涌過一股莫名的暖流。然而,在他面前,黎天成不能失態,還必須得以最完滿的說辭令馮承泰進一步深信自己,「這些謠言,自然是蒙蔽不了老師的。在忠縣,我對共黨地下組織是『教而後誅、露頭就打、嚴防死守』,才使忠縣成為川東一方『凈土』;共黨的鹽務代表齊宏陽駐在塗井,我對他亦是從來不曾有所私會,並且將他的活動範圍限制在場區之內而無處泛濫,這也是全縣上下有目共睹的。難道非要濫抓、濫打、濫殺才是『防共有力,為黨為國』不可嗎?這樣的事情,天成違心不來。」
只聽「噗」的一聲輕響,趙信全手中的無聲手槍槍口登時冒出了一縷白煙:包四狗的胸前陡然濺起了一片血光!
驚喜之餘,她心底還是掠過了一絲對情人馬望龍人身安全的擔憂,但這一絲擔憂轉瞬即逝。馬望龍受傷與否,已不在她的考慮之中了!帝國「515計劃」的順利實施,才是她最大的興奮點。就算炸死了自己的父母兄妹,只要塗井鹽廠從此不復存在,自己也不會有絲毫遺憾的。
鄭順德和包四狗停步一看,只見趙信全和那個面具人已然堵在了門口。
「你這麼慌慌張張的幹什麼?」鄭順德喝道,「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當天下午,歐野禾便收拾好一切興沖沖乘船趕回忠縣。
「她……她不見了!」胥才榮有些大驚小怪地開口了,「韋局長、黎書記長,為什麼我們不能跟蹤歐野禾進去把和她接頭的日本匪諜一網打盡?」
他話猶未了,包四狗胸中怒氣難平,又是「嗷」的一聲直躍而起,向面具人狂撲而來:「你這狗日的小鬼子。」
「你真是有九_九_藏_書心,竟還專程來見為師?」馮承泰剛送走了一個市縣黨部的書記長,呷著清茶給自己潤喉解渴。
「哦?原來這就是你們小日本的強盜邏輯啊!」隨著清朗的話聲,黎天成從一側的店鋪里緩步而出,「虧你還講得這麼振振有詞!雲鷗禾子,無論怎麼說,你今天都是一敗塗地了,還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馬望龍扶了扶金絲眼鏡:「你明白我在說什麼—雲鷗禾子女士!」
韋定坤沒有回答他。
剎那間,她明白自己與趙信全先前約定在這裏接頭的行動已然取消了。肯定出事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她心頭越來越濃。
夜幕之下,馬路對面,「梅樂美」歌舞廳門窗俱開,燈光如流,來客如織,絡繹往來,熱鬧非凡。
應該是塗井鹽廠公署被炸了啊!怎麼竟成了天池林場公署被轟炸了呢?
他心底一痛,想到自己當年在上海外灘「百樂門」歌舞廳第一次見到歐野禾鶯歌蝶舞時的情景,不禁迴轉了頭,不願再拿正眼看她:「你……你為什麼會做出那麼多殘忍的事情,你簡直不是人……」
「算了,平山君。」趙信全悠然發話了,「他留著還有用處哪!」
面具人把拳頭骨節捏得似爆竹般「咔咔」脆響,一步一步向他逼近過來—鄭順德只顧在地板上把頭叩得如同搗蒜泥!
「千真萬確,她確實是日本的女特務,還向日本鬼子送了地圖引來飛機炸塗井鹽廠!幸虧政府棋高一著,中途換了地圖,才把天池林場給炸了的!」包四狗滔滔講來,「現在,石寶鎮和塗井鄉滿大街都在議論這件事。而且,據說就在一個多鐘頭前,歐野禾已經在石寶鎮街上的『五香茶』吊腳樓那裡被黎天成、韋定坤圍捕住后畏罪自殺了。」
「什麼?」鄭順德驚得連手裡的酒杯都一下掉在地上,「你莫要亂說!」
「前天明秀的成績單從哈佛大學寄回來了,分數很差。」馮承泰忽地背過身去,對著窗外長長地嗟嘆著,雙手掩面,似是十分愁苦。
瞧著她的身軀驀然軟軟倒下,韋定坤和馬望龍都衝上前去抓住她,試圖拍打出她腹中的毒液……
如今馮承泰升任部務專員,架子比以前更大了,門檻也比以前更高。黎天成是突然而來,事先沒有預約,險些當天見不到他。還是虧了廖華從中通融,他才終於在下午四點多鍾進了馮承泰的辦公室。
「沒什麼深愛不深愛的。」馬望龍嘶吼了起來,「原來你一直都是在利用我,利用我為你們小日本的陰謀活動鋪路。」
黎天成倒是耐心給他講道:「現在,重慶高層應該都已經知道了『梅樂美』是日本軍部設下的一個情報『大窩點』。但為什麼沒有下手端掉它呢?因為有些人認為,留著它總比端掉它更有用處。
一瞬間,歐野禾面如白紙,渾身劇震:「你……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
包四狗抖了抖衣衫,豁了出來:「你們是狗日的日本鬼子!我們無論是『清水袍哥』也好,『渾水袍哥』也好,都不會跟你們鬼混的!」
歐野禾轉動著眼珠,佯裝出一臉的無辜:「望龍,你究竟在說什麼啊?」
歐野禾到「梅樂美」歌舞廳送出了那兩張塗井鹽廠地址地形圖后,並沒有立刻返回忠縣,而是在重慶遊玩了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