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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離奇夢境

第十六章 離奇夢境

權鈍越來越糾結,越來越興奮,越來越無計可施。
可是現在的權鈍已經完全顧不上這些了,因為嘈雜喧嘩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大了,再往前穿越幾十米,興許就到了。
巫芷茜卻二話沒說,將權鈍捏在手裡的手機一把搶過去,遞給了肖月陽,朝肖月陽說:「你怎麼那麼?憑什麼把你的手機拿給他檢查?他有這個權利嗎?」
權鈍懷疑自己該不是真的撞上裝神弄鬼的邪物了……
黑貓居然對權鈍沒有丁點兒陌生感,它從狹小的縫隙間走了出來,徑直朝著蠕動著的破口袋走了過去。
也或許這黑貓就是口袋裡的人養的一隻寵物。它是一直尾隨著綁匪老乞丐跟蹤到這兒的。
對於這樣一個剛才被自己攆得雞飛狗跳的老乞丐,權鈍的心理優勢還是很足的。他仍舊用盛氣凌人的口氣朝老乞丐低聲呵斥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既然確定破口袋裡裝著的是人了,權鈍也就不再猶豫,他得首先把扎在破口袋上的繩子解開,然後救人出來。
他邀約巫芷茜上豪特網吧一起上網打遊戲,可是,巫芷茜卻說她今天有事不能陪他去網吧了。就在權鈍生出了疑心時,巫芷茜手機的簡訊提示音卻響了。巫芷茜很利索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簡訊,下意識地將眼光越過權鈍的頭頂朝權鈍的後面看過去。
老乞丐在後背上很磨蹭了一陣子,將後背撓得極其舒服妥帖了,才將樹枝從衣領處抽出來,然後語調平穩地對權鈍說:「你小子,真他媽的是有眼不識泰山。你說話就不能跟老子客氣點兒嗎?你在學校里念的是啥破書,連起碼的尊老愛幼的禮數都不懂。你說你以後還有多大出息?」
有兩個衙役已經氣勢洶洶地上來,一左一右地將權鈍的膀子給薅住了。
「裝聾作啞是吧?我問你話呢!」權鈍有點兒不耐煩了。
可是,腳下的這座石拱橋又怎麼解釋,謎一般消失的蒿草叢又怎麼解釋?
權鈍就像無頭的蒼蠅在圍牆根下打起轉來。
掐他的傢伙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大塊頭,一米八五的剽悍身形,滿臉的滾刀子肉,眼睛瞪起來,凶光暴露。
還是可是……但是……而且是,把古城牆推倒是根本不現實的。
權鈍越加相信了自己的判斷,膽子也就大了起來,甩腿就追了上去。
破口袋裡並不是權鈍幻想出來的億萬富翁,破口袋裡露出的是一張骯髒得看不出人樣兒的黑漆漆的臉!
「誰?」權鈍的心劇烈地抖動了一下,喉嚨有點兒發乾,聲音帶著破音。
權鈍再次回過頭循聲看去。在不遠的地方,果然有兩點兒藍幽幽冷颼颼的光點。
權鈍慌忙把小乞丐放了下來,腦子又有點兒迷迷糊糊了。
「看了別後悔?」
丐幫的傳說對權鈍來說早有耳聞。
於是權鈍輕描淡寫地把小石塊順手裝進了褲兜里,然後打起口哨,朝巷子口走去……
權鈍冷哼著說:「誰接我的話茬兒誰就是狗!」
黑貓真的是由一個女子幻化而成的,而且是由一個絕色美女幻化而成的,甚至就是邱曉宇幻化而成的。權鈍突然對黑貓生出一種很有緣分的親切感。
想到這兒的權鈍立馬就興奮起來了,因為如果真是純種的藏獒,發財就只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了。
走了一陣子,權鈍暗覺有些奇怪了,怎麼這條黑燈瞎火的小巷子就像是沒有盡頭似的,一直看不到出口了。
權鈍突然有了要恃強凌弱的衝動,牛皮哄哄地朝老乞丐說:「老子只跟人道歉,從來不跟狗道歉!」
包世才湊到王傳子的耳朵邊耳語了幾句。
於是他轉過身,噔噔噔,三步並著兩步朝著石拱橋下飛跑……
剛走出兩步,權鈍又停住了。他怕自己一走了之後,萬一那個老乞丐跑得並不遠,或者此時就躲在暗處的某個角落裡正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他這一拍屁股走人,那老乞丐豈不是又會將破口袋裡的億萬富翁挾持為人質,然後敲詐勒索,甚至撕票……
如此弱智的問話搞得權鈍徹底無語了,他藉著夜裡的暗光看了看手心,黑乎乎的,一手心的血腥味兒!
在黑漆漆的夜色里,石拱橋的石階被青黑色的空氣一層層地溶解掉,整座石拱橋顯得神秘安靜。
不過此時的權鈍突然有了要從這個盜洞鑽過去,看看盜洞內究竟是種什麼樣的狀況。說不準裏面還真有啥值得踅摸著出去換兩個散碎銀子的東西呢。
說著權鈍回身指了指身後那道石拱橋。
王玉秀見權鈍這麼一副慘樣兒,心疼地問他是不是一晚上沒睡覺,權鈍邊朝二樓的房間走邊呵欠連天地說:「媽,別提了,乾爹的日子過得根本就不寂寞孤獨,晚上可熱鬧了……一會兒你千萬別叫我,我得睡會兒。」然後進了房間倒頭就睡。
王傳子竟然也不認識權鈍,這傢伙戴著一頂前低后高的烏紗帽,靠後腦的地方,左右各有一片長橢圓形的帽翅。寬大的綠色官服罩在他瘦弱得如同竹竿一般的身板上,顯得不倫不類的空洞。
「年輕人,我奉勸你還是少管點兒閑事。剛才你小子遇上的糗事我就先不提了。南京的那個徐老太事件你聽說過嗎?」老乞丐譏諷地說。
「姦細!姦細!那邊來了姦細!」
恍惚間,權鈍看見有一個人在使勁兒捶打那傢伙的後背,一拳接著一拳,並且在大聲喊:「放開他!求求你放開他!」
老乞丐被權鈍氣得立在當處呼呼直喘粗氣,伸出一隻手直直地指著權鈍的鼻子說:「你……你……」
榕樹後面,果然躲著一個人,正在用手機編輯簡訊。權鈍的突然出現令他有點兒猝不及防。
難道破口袋裡的億萬富翁已經被憋得昏死過去了?
「背你?」
在時間和空間都沒有具體指向的狀態中,權鈍居然失戀了。
按說權鈍都該到一個小診所去包紮一下傷口的,可是現在的權鈍兜里一分錢也沒有,唯一有的就是剛才在網吧里多抽扯出的一小團衛生紙。這是權鈍防備不時之需救急用的。
權鈍以為這下王傳子應該能認出他來了,然而沒有想到的是,當燈籠曖昧的光影投射到權鈍的臉上時,形象極度猥瑣的王傳子立刻驚呼般地大聲喊起來:「哎呀呀!果然是西門大官人啊!你咋穿扮成這般模樣?請恕下官眼拙,差一點兒就大水沖了龍王廟了……」
另一個人接嘴說道:「甭給這傢伙廢話,等吳老爺來了再說。跟這傢伙說話,當心著了這傢伙的道。」
權鈍下意識地沖老乞丐點頭,眼神懵懵懂懂的。
想到這兒,權鈍覺得事情越來越刺|激越來越帶勁兒了。
權鈍不明白這傢伙說的「那邊」是個啥鳥意思,又見王傳子說得煞有介事的樣子,就更是吃不準後面的劇情該朝哪個不著調調的方向演繹了。於是很不耐煩地說道:「你們這是拍的啥穿越劇啊?老子還真沒閑工夫跟你們玩了。」說著一轉身要朝石拱橋走。
四周出奇地安靜,權鈍有點兒納悶了,今晚上這周圍咋就會這麼安靜呢?
轎子抬到了近前,師爺模樣的人右手一抬,喊了一聲:「住——轎——」
破口袋裡的確裝的是神秘生物,要不咋會動彈呢,而且還發出嗚嗚的奇怪聲音。
渾身被冷汗濕透的權鈍越加感覺不可思議。如此驚險刺|激的狀況,身邊的這些人居然毫無異樣,每個人都顯得若無其事般從容和淡定。
然而令權鈍遺憾而且失望的是林靜秋砸在梁川背上的拳頭一點兒分量也沒有。梁川那傢伙皮厚肉爛,林靜秋的拳頭捶打在他身上,就跟在給他撓痒痒似的。
這十幾頭叫不出名的怪獸渾身漆黑,健碩的身軀在夜色的暗光中泛著油亮亮的冷光。
於是被好奇心嚴重控制住了的權鈍便順著傳出嘈雜喧嘩聲音的方向走去。
權鈍心裏竟然沒有一絲陌生和詫異的感覺,他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的確是古代的人在趕大集。
林靜秋被權鈍的樣子嚇壞了,退了半步,哆嗦著聲音說:「他是我老公!我不想他死!」
這不是剛才把自己帶入蒿草叢的那種傢伙嗎?
他這一笑不打緊,圍困他的人卻更加緊張了,有人甚至大聲喊道:「當心這小子耍詐!」
想到這兒的權鈍居然忍俊不禁地笑了。
於是,權鈍垂頭喪氣地就著旁邊的一個大的水泥塊坐了下來,冷冷的夜風中,他突然有了那種拔劍四顧心茫然的寂寞和孤獨的感覺。
見老乞丐被氣得不輕,權鈍覺得也不能玩得太過火了。出口心裏的惡氣就行了,況且自己心裏的這口惡氣也不是老乞丐給結的,何必和一個老乞丐較勁呢?於是權鈍換了張笑臉朝老乞丐說:「算了,我也不跟你計較了。你不就是想讓我給你賠禮道歉嗎?我給你賠禮道歉不就完了嗎?對不起了!」
只見十幾頭不知名的傢伙正虎視眈眈地在橋下面死盯著他,那眼神邪惡陰森充滿了血腥和暴力的鋒芒。似乎只要權鈍一下到石拱橋,這些邪惡兇殘的傢伙就會將權鈍撕碎吞噬掉。
權鈍是在放學的路上截住巫芷茜,或者不是巫芷茜,只是一個異性的集合體?
老乞丐還真站住了,冷冰冰地盯著權鈍。
權鈍卻笑罵道:「我詐你妹啊!那導演究竟給了你們多少錢,一個個的演得這麼賣力?」
老乞丐為什麼會突然開跑?做賊心虛了?
見劇情被演繹得如此逼真,權鈍有些急眼了,他剛要大聲申辯自己不是西門慶而是權鈍,西門慶這個名字是自己臨場發揮瞎編的時,只聽見一個人搶先大聲喊道:「慢!」
可是,女乞丐身上不時散發出的餿臭味兒熏得權鈍實在是難受死了。他幾乎就是屏住氣息在給女乞丐解繩子的。實在憋不住,便扭過頭,背著女乞丐狠命地喘息幾口氣,然後又埋頭給她解繩子。
罵完權鈍甩手甩腳地就朝石拱橋走去,沒走出兩步,權鈍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地站在原地不動了,眼睛也瞪得如同燈泡一般,直直的眼神定在了石拱橋的一級台階上,再也挪不開了。
但是,假如真是藏獒,權鈍還真不敢立馬把扎破口袋的繩子解開。因為藏獒那玩意兒可是個犬類里的山炮,一旦動了真怒,那可真是會逮誰咬誰,而且一咬上就絕不會鬆口的主。
是可忍孰不可忍!
於是權鈍在荒蕪的蒿草叢裡穿越得越加急迫了。
權鈍心裏一急,暗罵道:「老子跟你們這一群神經不正常的瘋子瞎扯淡個鳥啊?」於是實話實說地說道:「我不是西門慶,我是瞎說的。我是權鈍。我是你乾兒子,剛才我是被一群野狗攆過來的。」
殘垣斷壁的拆遷工地顯得越發荒蕪和陰森。此處離燈火輝煌情|色迷離的城市其實並不遙遠,城市裡的霓虹燈在不遠處閃爍得招搖而且曖昧。可是那一方紙醉金迷的世界,對此時的權鈍來說是沒有任何交集的。
自己不過就是在穿著上和這些人比起來顯得另類了一點兒——此時的權鈍穿的是錦陽中學的校服,而這些人穿的是古代的衣服。
這是一群什麼人啊?咋一個個一下子就變成毫無人性殺人不眨眼的殺人惡魔了?
王傳子看似骨瘦如柴,但拉住權鈍的手卻是很有一把力氣。看來王傳子是真的著急了。
女乞丐看著權鈍埋在她面前的後腦勺,臟臉上露出一絲輕微的壞笑……
一聽老乞丐這麼說,權鈍的腦袋瓜有點兒轉不過彎來了。嘿!這老乞丐還給臉不要臉地來勁兒了!
……
於是權鈍從地上站起來,還順手拍了拍摔疼的屁股,朝口袋裡的小乞丐說:「算老子今天倒霉,碰上的一樁樁事情也真夠扯淡的了。你該上哪兒要飯就上哪兒要飯去吧,老子沒閑工夫陪你玩了。」說完就要走人。
老乞丐肩膀上的家什果然在動在掙扎!確切地說是一個人形的物件兒在掙扎!
雙重的騷擾令權鈍坐立不安,他又站起來,雙手叉著腰,重新研究起了破口袋裡急速蠕動著的玩意兒。
權鈍不明白這人為什麼會朝自己豎起大拇指,一臉的疑惑。
這聲音權鈍聽得仿彷彿佛的,似乎很遠又似乎很近,聽不大真切,就像是一個菜市場趕大集的嘈雜聲,昏沉沉的,很亂很熱鬧。
在荒墳壩里,他遭遇了鬼打牆,他轉不出去了。
老子一定是穿越了!老子一定是穿越了!權鈍突然激動起來。
權鈍的喉管里像是被堵了一塊石子,只能發出簡單的咯咯聲。
老乞丐怎麼會煞費苦心地綁一個小乞丐?這會有啥油水呢?莫非這乞丐圈裡已經形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王國,而老乞丐綁的就是乞丐王國的太子?或者說老乞丐綁了乞丐王國的太子,然後想挾天子以令諸侯?
權鈍的心裏當時就滋生出了一種好奇。
權鈍邪惡地沖老乞丐笑了笑。見他笑得如此邪性,老乞丐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
於是權鈍朝老乞丐說道:「有本事你再說一遍?」
王傳子居然不瘸不拐了,手裡的那根二節子棍子也不見了。
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又站在了一段圍牆外,而不是那條幽深的巷子里。場景的轉換完全是不確定的。
轎子內的人輕輕應了一聲,聲音雖輕,但卻顯得極其傲慢。緊接著,一隻雞爪子般清瘦的手從那道小縫隙內伸了出來。
從街道的盡處,傳來了一陣急切的敲鑼聲,鑼聲急促緊迫,就像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一般。
權鈍感覺自己受到了最為直接的挑釁。
老乞丐這時打了一個無與倫比的呵欠,使勁兒舒展開兩隻手臂伸了個懶腰,露出一副睏倦的表情說道:「老子困了,得找個旮旯睡覺去了,懶得跟你玩了,你好自為之吧,走咯——」說完派開八字腳甩手甩腳地就朝前面走。
權鈍看過殭屍和吸血鬼的電影,這個時候,電影里恐懼的情節就和現實的情形完全重合在一起了。
權鈍在學校里長跑短跑的實力都在前三名之內,這會兒攆起老乞丐來,居然還有點兒力不從心,腿肚子還發軟得有點兒不得勁兒。
權鈍一直抱著的,也不是石拱橋護欄上的什麼怪獸,而是來不及倒下的半截石柱子。
巫芷茜的臉嫩粉|嫩粉的,被權鈍說的話一激,又多出了一抹羞澀的紅暈。
「還嘴硬不?還嘚瑟不?還管九*九*藏*書閑事不?」梁川掐住權鈍的脖子不放,把他死死地按在一堵圍牆下,而且手上越來越用力,權鈍甚至聽見了脖子處的軟骨發出咯咯的斷裂聲響。
權鈍幾乎是使出吃奶的勁兒,終於解開了一個死結,三下五除二地將女乞丐的手解放了出來。
權鈍突然看清楚這人的真實長相,這人不正是林靜秋的司機梁川嗎?
這又是演的哪一出啊?權鈍快要抓狂起來了。
突然,權鈍幾乎就要驚呼出聲,從轎子里出來的傢伙不是乾爹王傳子嗎?王傳子怎麼會瘦成這麼一副模樣了?
還是那隻黑貓的叫聲,叫聲雖然不高,但在這條黑巷子里突兀地響起,還真就有種陰森森的詭異感覺了。
權鈍生出必須要把這塊石子從女乞丐手上置換出來的想法,於是他幾乎是從女乞丐手裡把石子搶過去的,把另一塊稜角分明的石子塞到女乞丐的手裡。
沒走出幾步,感覺身後真的跟著一個人。
而兇惡醜陋的梁川還在一個勁兒地問:「還嘴硬不?還嘚瑟不?還管閑事不?」
儘管權鈍已經可以完全知道簡訊會是什麼內容,可是,當他聽到簡訊的提示音時,他的魂還是被一下子勾去了。
權鈍情不自禁地朝四下里看了看,四下里靜悄悄的,除了黑暗就是荒蕪和寂靜。
肖月陽朝巫芷茜討好地笑。
權鈍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接詞兒了。
他使勁兒甩了甩頭,定睛看了看仍舊坐在半耷拉下來的破口袋裡的小乞丐。
站在原地的權鈍有種被扒光了衣褲任人圍觀的感覺。
師爺模樣的人這時走到轎子跟前,將轎子的帷幔撈出了一道小縫隙,畢恭畢敬地朝轎子內的人說道:「老爺,到了。」
權鈍真的有點兒看不出門道了。
權鈍邊說邊用手去摸被砸疼的後腦勺,手上黏糊糊的,估計是流血了。
那人用手指直直地指著權鈍,表情極度誇張,然後遠離權鈍退出去了四五步,就像權鈍是一個會吃人的惡魔一般。
站在石拱橋上的權鈍有些孤零零的,因為他所看見的集市就在石拱橋的下面。街道都是老式的街道,大青石鋪就的地面,青灰色的瓦屋,屋檐下家家戶戶掛著的明晃晃的燈籠,布帘子寫的店招,酒旗經幡一應俱全。擁擠的來來往往的穿著古式衣服的人群。陌生的面孔,陌生的集市……
權鈍一聽,鼻子都氣歪了,吼道:「你早說是你老公嘛!他怎麼會是你的老公,他不是你的司機嗎?你兩口子打架,老子摻和進來算什麼事?」
發出尖叫的那人看見權鈍臉上露出這抹神秘的微笑,立刻又說道:「果然是姦細!這麼老練,不驚不詫的,果然是姦細!」
權鈍繼續在夢境中穿越著,他已經沉迷其中了。
權鈍在網上看過一條新聞,說是一個藏獒愛好者,為了迎接一條純種的藏獒入住他的藏獒養殖園,那可是紅地毯鋪地,路虎車迎駕,賓士S600開道,寶馬760殿後,板栗色長發垂肩的美女左右護衛。那規格,嘖嘖,搞得比奧巴馬坐空軍一號來中國打高爾夫球還隆重。
這時,那老乞丐卻開始挑釁起權鈍來了,直起身朝他喊道:「嘿!小子,怎麼不來追老子啦?怕啦?」
這聲低吟權鈍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邱曉宇的影子又跟黑貓重疊在了一起。權鈍腦子裡急速地一陣旋轉,緊張得無以復加的神經立刻就鬆懈下來了。
權鈍完全可以很切實地感覺出這十幾頭飢腸轆轆的傢伙對他血肉之軀的極度渴望。
權鈍突然間就醒過神來了。因為憑他小時候得出的經驗,貓和狗之間的關係從來就是水火不容的。而現在,黑貓居然舔了破口袋,那麼破口袋裡蠕動著的就絕對不是他猜測的藏獒了,連普通的土狗也不是。
權鈍見自己的嚇唬有了立竿見影的效果,暗自揚揚得意起來,卻並不收回目光,而是繼續瞪著女乞丐,意圖給女乞丐的心理上繼續施加強大的壓力。
於是權鈍重新走到破口袋跟前。
於是權鈍索性抱起膀子,臉上全是輕蔑的冷笑,他表示毫無壓力地看著這些人……
權鈍的話把這些人搞得一頭霧水,其中一個人莫名其妙地說道:「導演?給我們錢?什麼導演?什麼錢?」
「樣兒!」老乞丐小聲嘟囔出了兩個音節。
老乞丐遲疑了片刻,鬼鬼祟祟地朝四下里張望了一下,黑漆漆的巷子里空蕩蕩的,一股陰鬱的風從巷子的一端刮過來,冷颼颼的。緊接著,從一個神秘的角落裡冷不丁地傳出喵嗚一聲野貓的叫聲,巷子里的氣氛立馬就變得神秘詭異風聲鶴唳的了。
說完權鈍還真就恭恭敬敬地給老乞丐鞠了一個躬。
權鈍本來是想一溜煙地跑出這條又深又冷又僻靜的黑巷子的,但是,此時權鈍的腿肚子有點兒不聽使喚地發起軟來。若是跑,萬一那個黑影追上來,自己絕對是會被攆上的。
這種毫無徵兆的突發事件搞得權鈍有點兒猝不及防——
「管事」對於人情世故當然是一竅不通,在它的那隻獨眼裡,世界是新奇的,也是莫名其妙的。
這深更半夜的,怎麼會有這麼熱鬧的一個集市?各種猜測死死地吸引著權鈍。
其實哪兒有什麼石拱橋,眼前除了廢墟就是齊腰深的荒蕪蒿草。
說完權鈍悻悻地朝黑漆漆的小巷子里走。
那人一聽權鈍說這樣的話,死人都被氣活過來了,一骨碌就從地上翻身起來。
權鈍迷糊了,他朝林靜秋大聲罵道:「你他媽瘋啦?居然朝老子砸!我是為了救你啊!」
權鈍是被手機的鈴聲從一場渾渾噩噩的夢中驚醒的。手機是巫芷茜打來的。
看著台階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權鈍不知道自己是該側身回去還是融入進那股陌生的人流。
老乞丐渾身驚起了一層冷汗,耳朵一陣火燒火燎的疼痛,估計是被水泥塊擦出了一道血印了。
可是當權鈍轉過身時,他的頭髮根嗖地就立起來了,出現在他眼前的情形令他脊背嗖嗖地冒出了一層涼颼颼的冷汗。
想到這兒的權鈍頓時豁然開朗了,也鎮定了許多,朝老乞丐說:「老子今天還真要看看究竟是咋樣子的一個大美女。」
權鈍是徹底給整蒙了……
陌生人立刻就是一副滿眼驚奇的樣子,朝權鈍豎起了大拇指。
被權鈍踢了下陰的梁川這當兒蜷縮在地上口吐白沫,只有抽搐的份兒了。
「權鈍,你怎麼這麼沒有修養?」背後傳來巫芷茜的聲音。
權鈍邊說邊朝老乞丐揚起了手掌。
權鈍最終逃出了荒墳壩,卻竄進了一條深邃的巷子。
奇怪的是,荒墳壩里的所有墳堆此時都不見了,除了茂盛的蒿草,然後就是一望無際的荒蕪。
老乞丐對權鈍揚起的手掌不避不讓,把一張臟臉直直地朝權鈍伸過來,邊伸邊說:「來來來,你打你打!你只要一打,老子立馬就躺下喊救命。反正老子正愁明天找不到地兒開飯呢!」
他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溜之大吉。
於是權鈍還真就從盜洞鑽了進去。
女乞丐很膽小,權鈍朝她走過去時,她一度有轉身逃跑的打算,但是權鈍緊趕了幾步,女乞丐還沒來得及轉身的時候,權鈍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
那捆東西像是一堆胡亂裹成捲筒狀的棉被,卻又顯得比較重,扛上乞丐肩頭的時候,老乞丐還煞有介事地掂了掂。
「大美女?」權鈍疑竇叢生,但馬上又醒過神來:說不定這老傢伙扛的是一條被打暈的大型土狗還說不定呢,故意用東西包裹著,打算找一個僻靜的地兒剝了皮燒烤著吃。或者麻袋裡裝的就是乾爹王傳子的那條「管事」!
老乞丐聽權鈍這麼說,居然呵呵呵地陰森森地笑起來:「恃強凌弱?這話你也好意思說出口?剛才被人孫子似的掐得半死的人是誰啊?還恃強凌弱?呵呵……別笑死老子了。」
權鈍這一驚非同小可,見老乞丐剛要邁步,他厲聲朝老乞丐喝道:「站住!」
八個彪形大漢停住了。
權鈍一聽,差點兒沒笑出聲來。這老乞丐還是一個很前衛很時尚很與時俱進的老乞丐,居然還知道那個訛人的老太太。難道空閑的時候這老乞丐還混網吧上網?
權鈍使勁兒一跺腳,狠狠地扇了自己一耳光。
感覺越來越不好的權鈍是聰明的權鈍,此時的他想到了全身而退。於是他轉過身,打算儘快從這兒脫身。
權鈍看著這夥人莫名其妙煞有介事的樣子,心裏幾乎就要樂開了花,暗自笑道:「搞得還真像那麼一回事兒了,呵呵……老子倒要看看這撥人今晚上究竟是要演哪一出。」
權鈍根本沒有料到王傳子的演技會這麼高,完全一副入戲很深的樣子。
「不信。」老乞丐輕描淡寫地說。
權鈍稍感緊張的心鬆懈了下來。但是他並不敢大意,仍舊擔心那傢伙會不會躲在暗處伺機對他突然發起攻擊。
剛剛滋生出正義感的權鈍又開始猶豫了。
難道自己比橋上面的那群怪獸還可怕?
王傳子這傢伙不光長相鬼斧神工,演技也算是一流的。看來導演的眼光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出於經濟上的現實考慮,權鈍不得不小心謹慎,慎重慎重再慎重……
於是抱著膀子的權鈍越發顯得輕鬆了。
巫芷茜越是顯出楚楚可人的姣好模樣,權鈍的心裏就越是隱隱泛疼。
可是就是這麼一個斯斯文文的傢伙,卻跟權鈍搶起了女朋友。(事實上肖月陽的確是巫芷茜的男朋友,而在權鈍的夢裡,這種關係卻被徹底顛倒過來了。)
腳一踢出去,權鈍就知道自己又倒霉了,因為腳下傳來一聲慘叫聲:「哎喲!我日你祖宗,好好地走道,你踢老子幹啥?」
老乞丐仍舊是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標誌性表情,他也盯著權鈍。
「躲在榕樹後面的人是誰?」權鈍沉不住氣地質問,顯得有點兒衝動。
在權鈍的心目中,肖月陽一直是一個比較懦弱的男生,渾身都是書卷氣,在班上也是一個很聽話的好好學生。家裡有錢,老爸搞房地產,老媽玩股票,屬於名副其實的富二代。
老乞丐說話的口氣居然流露出非常具有現代感和潮流感的氣質。
權鈍站起來,沒有貿然弓下身去解扎在破口袋上的繩子。
突然,一條黑影從權鈍的身邊急速地跑過,權鈍尚且沒有分辨出是什麼東西,那傢伙已經在前面不遠處消失了……
他居然真的這麼做了!
難道他們沒有看見石拱橋上那十幾頭怪獸?或者,他們對這群怪獸已經習以為常?再或者這群怪獸只是樣子長得兇殘了一點而已,根本就不會傷害人?
肖月陽立刻將手機藏在身後,很慌張地說:「沒發簡訊,我在看新聞。」
權鈍追出了十幾步,見老乞丐的腳力實在是太快,於是便放棄了繼續追擊的打算,氣咻咻地停住了腳,手裡仍舊捏著一塊堅硬的水泥塊。
「對,準確地說還是一個大美女!」
突然,權鈍聽見身邊的地上傳出一陣異樣的響動。
權鈍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冷戰,趁他不注意的工夫,老乞丐突然撒開兩腿掉頭就跑。
「還真是個啞巴。還真是怪可憐的。老子已經算是夠不走運的了,還有比老子更倒霉的。什麼世道!」權鈍自言自語地發了幾句牢騷。
就這樣僵持了好一陣子,只聽見人群外有人突然打雷般地大聲喊道:「趕緊讓開!趕緊讓開,吳老爺來了……」
巫芷茜此時脖子一揚,挽過肖月陽的手臂,從權鈍的面前直端端地走了。
權鈍越想越複雜,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
權鈍如夢方醒地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幸好在千鈞一髮之際黑貓出現了,不然,剛才他手裡的那塊幾十斤分量的水泥塊一旦砸將下去,他就將成為一個殺人兇手了也說不準。
王傳子一聽權鈍這麼說,失聲驚呼道:「哎呀呀!西門大官人,這話你可就不要信口開河了呀!那邊可是萬萬去不得的,特別是在這深更半夜的時分,那邊可是一個邪惡之地啊!你若真是從那邊過來,就是下官,也吃不準會保不住你的!」
他摸摸後腦勺想了想,然後弓下身,在黑乎乎的地面上踅摸了一塊有稜有角的石塊,遞到女乞丐的面前,說:「把這個拿上,要是有誰再欺負你,你就用這個自衛。要學會自己保護自己,聽到沒?」
女乞丐一動不動,仍舊用那種無辜可憐兮兮的眼神盯著權鈍。
既然如此,權鈍那顆一直懸而未決的心總算是徹底鬆懈了下來。一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小乞丐,自己還怕個啥呢?
糾結得不行的權鈍抓耳撓腮地在原地打起了轉。這可咋弄啊?
在權鈍的意識中,這條巷子是不該有這麼長的。
權鈍的心裏頓時打了一個激靈,心裏暗道:「演得跟真的似的,還真要打板子啊?」
從絕境中起死回生的權鈍用手揉著氣緊的脖子,弓著腰,杵在那兒呼呼直喘。
老乞丐那張臟臉上的表情變得越加曖昧,嘴角抽扯了一下,眼角處的魚尾紋上流露出的那一絲神秘莫測的笑意顯得越加意味深長起來。
有一種孤獨感牢牢地裹挾住了他,他終於搞清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自己居然是走進了那片不長莊稼只長死人墳頭的荒墳壩。
權鈍極其渴望從嘴裏說出哪怕是兩個字:「不了……」可是,這兩個簡單的音節在這樣的處境下,要順當地從喉管里冒出來卻比登天還難。
不會是從山西的小煤窯里偷盜過來的童工吧?
權鈍的腦子裡一陣風雲激蕩地晃動,身子晃了兩晃,終歸沒有跌倒在地。他居然扛住了背後的突然襲擊!
老乞丐的胸膛居然朝權鈍挺起來了幾分,說:「當然有說法。未必我就被你白踢白侮辱了?」
「哪兒有人了?」巫芷茜永遠喜歡裝出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撒謊。
這一觀察不要緊,等權鈍看清楚了周圍的環境時,心裏不由得吃了一驚,暗罵自個兒實在是太莽撞了。他早已經追出了那條深深的巷子,被老乞丐引誘進了一片殘垣斷壁、狼藉不堪的拆遷小區里。
衝動是魔鬼,再生氣也不能扔手機啊!
黑貓衝著破口袋嗅了嗅,然後又用舌頭在破口袋上舔了舔,再回過頭,沖權鈍喵嗚地叫了一聲,叫聲柔柔的、軟軟的,有種哀求九九藏書權鈍的意味。黑貓是由一個溫柔如水的女人變化而來的,權鈍相當清楚黑貓的來歷。
難道是巫芷茜給自己發了一條簡訊?
事不宜遲啊!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啊!
聽到包世才的喊話,權鈍和王傳子都是一愣。
但一種失落迷茫的情緒卻在他的心裏始終揮之不去,或許是被這種情緒驅使,他在一個略顯陌生的地方漫無目的地轉悠,只是那個地方他感到熟悉而又陌生,各種嘈雜聲在齊人高的蒿草叢裡傳出來,有人的聲音,也有動物的聲音,甚至是野獸的聲音。權鈍很想辨別這些聲音,無奈腦子昏僵僵的,他根本分辨不出這些聲音是什麼聲音,或者就是一大群耗子在房樑上撒歡兒,這讓權鈍的心裏緊張而且慌亂。他四下里張望,想要搞清楚自己現在究竟是身在何處,意識卻一時清醒一時迷亂。
權鈍的好奇心瞬間被調動起來了。
於是權鈍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警惕地朝四下里張望。
於是權鈍朝黑影走過去。
於是,老乞丐尚且來不及將放在地上的口袋背起來,轉過身,如同脫兔一般撒開兩腿就跑了。
哪兒還有他的來路啊?荒蕪的齊人高的蒿草叢謎一般地消失了,那些拆遷剩下的殘垣斷壁也消失了。此時的權鈍正站在一座石拱橋上,冷冰冰的夜風正從橋底下的河面上刮過來,令他渾身泛起了絲絲涼意。
這樣的場面權鈍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腦子裡快速地百度了一下,才想起是在書里看到的一個情節——清水潑街黃土墊道。
權鈍整個人已經演變成了鬥牛場上被徹底激怒的公牛了!
權鈍只想快點兒走出這條巷子,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的心裏越來越有點兒發毛了。
失去耐心的權鈍摸出打火機。打火機是壞的,權鈍摁了一百次,終於還是打燃了,火將捆紮在破口袋上的繩子點著燒斷了。
南京的徐老太事件他又不是不知道。一個傻小子助人為樂,把一個摔地上起不來的老太太扶起來。結果,被扶起來的老太太反咬那傻小子一口,非得說是傻小子將老太太撞倒的,並且把傻小子告上了法庭。在有人證物證的情形下,傻小子居然還輸掉了官司,被迫對摔得卧床不起的老太太做出了賠償。
權鈍正自納悶,眨眼的工夫,燈籠就移到了眼前,是兩個衙役打扮的傢伙,分左右兩邊,用黑漆漆的棍子挑著燈籠。這兩個衙役的後面還緊跟著四個衙役,其中兩個膀大腰圓的衙役抬著一個大水桶,另外兩個衙役各自用木瓢從水桶里舀出清水潑到地上。
這幾聲簡訊的提示音權鈍是太熟悉了。這分明是自己的手機發出的聲音嘛!
沒走出兩步,權鈍的褲管被啥東西給扯住了,低頭一看,居然是那隻黑貓用嘴死死地扯住了他的褲管。
奇怪的是,逃跑的老乞丐沒有丁點兒老邁的跡象,在前面竟然健步如飛。
那傢伙瞬間又成了掐他的梁川!
女乞丐沒有回應權鈍。
權鈍不是怕被猛犬咬上,而是萬一被猛犬咬上后,權鈍怕打不起狂犬病的疫苗。狂犬病疫苗那玩意兒可貴著呢,打一針得一兩千塊啊!
大丹,金毛,貴賓,哈士奇,軍用警犬……
只聽得一陣整齊劃一的鑼聲響過,就見用清水潑過的人巷子里,出現了兩排燈籠,燈籠是紅色的,在這暗淡的夜色里略微顯出一絲喜慶和暖意。
權鈍打了一個愣神,腦子裡似乎還閃過了一線耀眼的弧光。這弧光稍縱即逝,只是在他犯著迷糊的腦子裡乍然間地明滅了一下。
權鈍驚出了一身冷汗,他沒想到這老乞丐的身手這麼好,自己剛才還真是被這老傢伙給忽悠了。
權鈍猶豫不決起來。他甚至很敏感地感覺出,只要自己下了石拱橋,融入到下面熙熙攘攘的陌生人流,他就會徹底迷失,甚至會被這股陌生的人流帶往一個未知的神秘地方,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徑。
往巷子深處走的權鈍腳步越顯沉重,而巷子也越來越幽深,有那種走不到盡頭的感覺,在一個轉角處,他狠狠地朝著路旁一堆黑乎乎的東西踢了一腳。
老乞丐的眼神變得古怪陰狠起來,說:「怎麼?你還想多管閑事?」
搭那麼大的外景地,而且請了那麼多的群眾演員,誰能把保密工作做得這麼嚴密?況且,這腳下的石拱橋是外景能夠搭得出來的嗎?
就在這一停頓之間,他的腦子裡突然閃過一道強烈的弧光,順嘴就說道:「在下西門慶是也!」
權鈍順著巫芷茜的目光回過頭,不遠處,一個神秘身影在一株大榕樹的後面鬼鬼祟祟地晃動了一下。
權鈍一直以為剛才在圍牆外看見的那傢伙是一條體形比較龐大的野狗,現在藉著夜間的暗光,權鈍終於可以稍微看清楚這種傢伙的模糊輪廓了。
想到這兒的權鈍渾身打了一個激靈。他慌忙朝老乞丐消失的方向喊了一聲「等等我……」,便飛似的追了上去。
可目前這夥人黑燈瞎火地打著燈籠,抬著水桶,用木瓢潑街,這又算是唱的哪一出啊?
「少廢話,趕緊!」權鈍說。
權鈍對女乞丐失去了僅有的耐心,小聲抱怨道:「老子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都弱智了,我還跟你廢個什麼話?聽天由命吧!」嘟嚕兒完,抬腿就走。
「你得背我。」
當睡眼惺忪的權鈍看到打進來的號碼是巫芷茜的號碼時,心裏直罵此女可惡,根本就打不起精神接巫芷茜的電話,於是直接把電話掛斷,然後,手機一扔,繼續蒙頭大睡。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喵嗚的聲音。
於是權鈍抬起頭,看著老乞丐,說:「遲了?你還有什麼說法?」
權鈍的感覺這時顯得非常敏銳。
權鈍一扭頭,一張陌生的臉出現在他的眼前。
「哪你要咋樣?」權鈍耐住性子問。
經驗告訴權鈍,被踢的傢伙不是一個喝酒喝得倒街卧巷的醉鬼就是一個邋遢乞丐,或者就是一條化作人形的狗。是「管事」?不是「管事」,是一個蓬頭垢面邋裡邋遢的乞丐。於是權鈍沒好氣地說:「好狗不擋道,踢了你活該!」
巫芷茜漲紅了臉,有些發急地說:「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我……」
撓撓頭皮想了想,權鈍轉身在黑暗中踅摸了一根棍子又朝著破口袋捅了捅,破口袋動彈得越發厲害了,嗚嗚的聲音有點兒聲嘶力竭的味道。
剩下的,就是見證奇迹的時候了。
於是權鈍二話沒說,蹲下身就開始解起了綁在女乞丐手腳上的繩子。
捆住女乞丐的繩子終於全部解開了,權鈍站起來,退出去三四步遠,痛痛快快地長出了幾口氣,心裏的那股憋屈勁兒總算是緩過來了,朝女乞丐說:「我就只能做到這一步了。看你也是個弱智女孩,不過哥還是要教你兩句。要是再遇上那老傢伙,你別傻乎乎地任憑他捆你,你得反抗,撿地上的石頭塊打他,聽到了沒?」
權鈍以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閃亮登場了,瞪著翻著死魚白的眼睛看捶打梁川後背的人。
他竭力穩住心神扭頭一看,林靜秋的手裡居然也捏著一塊磚頭,並且用仇恨的眼珠子死死地瞪著他。
眼前還真是出現了一個燈火通明的集市。
權鈍百思不得其解。
權鈍的心裏電光石火地閃過一個念頭:「綁架!挾持人質!」
追趕出了一段距離,權鈍多出了一個心眼兒,他感覺出老乞丐有把他朝陷阱裡帶的嫌疑,於是開始觀察四周的處境。
「你怎麼會有這塊石頭?」權鈍大聲朝女乞丐問道。
老乞丐對權鈍態度的轉變似乎早有心理準備,從坐著的石階上站起來,捎帶著用手拍了拍屁股,說道:「跟老子斗?你還嫩點兒。年輕人,不謙虛是不行的,欺軟怕硬更是不行的。別覺得老子年紀大了就好欺侮。」
石拱橋的護欄是堅硬的花崗石的石柱子,上面端立著的怪獸被雕刻得活靈活現的。權鈍正抱住怪獸的頭,差點兒和怪獸來一個親密的接吻。
這深更半夜的,難道自己還真是睜著眼睛做了一個迷幻得不得了的夢?難道自己走進了一塊邪惡之地,或是自己真的經歷了短暫的穿越?
於是垂死的權鈍本能地朝著梁川叉開的襠部踢出了邪惡神奇的一腳。
抱上小乞丐的時候權鈍突然間就打了一個愣神。因為小乞丐明明就是一個女生,權鈍的一隻手放在了不該放的地方,手心裏綿綿軟軟的,而且很有彈性。
倒是「管事」被這兩人搞得有點莫名其妙。看看權鈍,也看看老乞丐,順帶著還發出一聲低低的吠鳴,就像是嘟嚕兒了一句什麼。
事實上,那條停不遠處的所謂的野狗還真像是跟權鈍有前世的冤讎似的。黑暗中,那傢伙的眼睛里射出的光冷颼颼陰森森的。權鈍從那傢伙的眼神里感應到了某種仇恨的信息。
就是這兩個音節,又把權鈍給瞬間激怒了。權鈍最忌諱的就是有誰用這三個字來描述自己。
自己究竟是到了哪兒了?只不過就穿越了一片荒蕪的蒿草叢,咋就像穿越了遙遠的時空一般?
沒有燈火,只有亂七八糟尚未來得及清理出的石渣,四周黑魅魅的,有幾棵來不及移栽出去的樹木聳立在空曠的廢墟上,越加顯得陰風陣陣魅影森森。
每一個失戀者的心情都會是亂糟糟的,權鈍當然也不例外。
從王傳子的四合院出來,手裡抱著被褥的權鈍幾乎是夢遊般地走回家的。
想到這兒的權鈍越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測,於是也就越加興奮了。
莫非這兒真的是在拍古裝大片,為了保密,不讓周邊的群眾打攪圍觀,所以才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拍攝?
石拱橋很高,上百級的台階層層疊疊地朝著下面延伸而去。兩邊的護欄雖然看不清雕刻著什麼樣的浮雕圖案,但是,可以很直觀地感覺出,上面的浮雕圖案絕對古樸而且精美。護欄的每一根石柱上,都端立著石雕的麒麟或者石獅子。權鈍雖然看不清這些一動不動的,似乎在這石橋上駐守了上千年的神獸,但是,那種栩栩如生的動態形象和隨時都會凌風而動的氣場還是令權鈍情不自禁地在心底生出了一絲畏懼和敬畏之意。
於是權鈍又停住腳,扭頭朝後面看去。巷子里除了黑暗,除了自己,仍舊什麼也沒有。
走到剛才野狗消失的地方,權鈍才發現,這一段古城牆居然被誰撬出了一個能容人弓著身子穿過去的洞。是盜洞,奎哥他們挖的?
幸好,那條所謂的野狗站在不遠處盯了權鈍一陣后,就在黑暗中徹底消失了。
權鈍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緊張,渾身打起戰來,原本極度疲憊的雙腿也瞬間灌注了一股子狠勁兒。
權鈍此時喊不出來了,呼吸也越來越困難,只有翻白眼的份兒,出於本能,他的一雙手使勁兒掰著對方的手腕,雙腿在地上胡亂蹬著。可是,對方的手就像鋼箍似的箍在他的脖子處,他沒有掰動絲毫……
邱曉宇幻化成的黑貓不懂權鈍的心思,仍舊死死地咬住權鈍的褲管不放。權鈍突然明白過來黑貓的企圖了,原來破口袋裡小乞丐的手腳還被綁著呢,黑貓是讓他去給小乞丐解除綁住手腳的繩子呢。
他循著聲音看過去,見一堆黑色的物件在地上扭動。是老乞丐驚惶失措中落下的裝著神秘生物的破口袋!
老乞丐也停下來,似乎被權鈍一通狂攆后累得不善,杵在不遠處,呼呼直喘,沉重急促的喘息聲就像鐵匠鋪子里扯動的風箱一般。
權鈍今天晚上也是因為攆老乞丐才誤入這條小巷子的。他平常並不從這條小巷子經過。小巷子的幽深和黑暗是他沒有想到的。對於權鈍來說,這其實就是一條完全陌生的小巷子。
王傳子狐疑地望了眼師爺包世才,又再看看權鈍。因為他和權鈍相隔著一定的距離,在燈籠略顯曖昧的燈影下,似乎將權鈍看得不怎麼真切,於是從身邊一個衙役的手裡取過了一盞燈籠,走近幾步,朝權鈍照過來。
如果真是人的話,那個老乞丐就真的太可怕了。
權鈍轉身要從盜洞鑽出去。
權鈍一度有點兒震撼了。
聽權鈍出言不遜地侮辱自己,老乞丐頓時來火了,大聲說:「小子,看你也該是懂點兒事情的年紀了,咋連起碼的尊老愛幼的禮數都不懂?還出口傷人呢?你罵誰是狗呢?」
可那都是古代時候皇帝或者當大官的臭美,每當要出行或者有重大慶典活動來臨之際,當地官府都要號令當地的百姓用凈水潑街,用黃土把凹凸不平的路面填上,改善路面狀況,以免皇帝老兒或者大官在街面上溜達的時候磕著絆著摔著,最起碼也表示一種尊敬。
權鈍的心裏越加好奇。
他甚至又用手狠狠地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硬生生地疼。
老乞丐說話的方式和表情令權鈍很難接受,他覺得自己居高臨下的權威地位受到了嚴重的挑戰。於是他進一步朝老乞丐施加起了壓力,說道:「你信不信老子一腳把你踢到橋下面去喂河裡的王八。」
這荒蕪的廢墟里,還真不是人待的地兒。權鈍突然覺得渾身上下冷颼颼的,泛起了涼意……
權鈍立刻就對這隻聰明絕頂而且極其善解人意的黑貓另眼相看了,朝它說道:「都快成精了,咋就這麼聰明呢?」
那人似乎明白過來一點點道道兒,大聲說道:「誰演戲了?你該不是罵我們是吃飽了撐的吧?」
黑影沒有出聲,一動不動。那隻黑貓也一動不動。
權鈍重新坐在了那塊水泥墩上,水泥墩不規則的稜角硌得他的屁股硬生生地疼。但權鈍對這已經完全不計較了,或者說渾然不覺了,他得快速地將自己的思路捋捋,清醒清醒。
於是人群里又有人開始七嘴八舌地附和起來……
女乞丐居然沖權鈍使勁兒搖了搖頭,眼睛里流露出的眼神既顯得那麼無辜,又是那麼孤獨。
但是,就是演戲,這些人演得也太逼真了嘛。連包世發也進來客串了,而且還演得那麼逼真,簡直是太狗血了。
權鈍抱著護欄柱子上的怪獸呼呼地喘了兩口,開始用正眼打量起老乞丐了……
驚慌失措的權鈍以百米衝刺般的速度一下子就跑下了石拱橋,沖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捆紮在破口袋上的繩子打的居然是死結,而且暗九*九*藏*書透著結實,權鈍解了一陣,根本沒有找到解開的頭緒。
權鈍不由得扭頭朝四下里看了看,冷清清幽深深的巷子里黑漆漆的。
老乞丐的話一說出口,權鈍就像是被人生生地扇了一耳刮子似的又臊又疼,禁不住脫口問道:「你咋知道的?」
這傢伙樣子猥瑣得像是照著一張肖像漫畫刻畫出來的一般,尖嘴猴腮,身子瘦小得不成比例,臉上沒有一絲肌肉的痕迹,就像是只有一張麵皮敷在一個骷髏頭上一般……
看看自己現在身處的荒涼,又看看不遠處城市裡招搖的霓虹閃爍,一股悲涼的情緒在權鈍的心裏油然而生,英雄末路的荒涼感讓權鈍感到既泄氣又無奈。
權鈍的腦子裡突然間冒出了一個新奇而且誘人的想法。
權鈍突然很生氣,情緒也一下子有點兒失控,他忽地一下把手機甩進了圍牆內。
權鈍是粗中有細的權鈍,他得先研究研究這其中的蹊蹺。因為權鈍總感覺剛才那個老乞丐不是普通的乞丐,這廝似乎有啥特殊的背景和來歷。
這哪兒成呢?如果現在連一個又老又丑的乞丐都搞不定,說出去不是成笑話了嗎?
權鈍摸了摸皺巴巴的衣服口袋,想抽一根煙醞釀醞釀,把皺巴巴的思路給捋妥帖了。可是,衣服兜里空得連一張毛票也沒有了,唯一的半截煙屁股剛才在網吧里抽了,裝在口袋裡的,是一個五毛錢買的塑料打火機。打火機也是壞的。
前車之鑒啊!
權鈍仍舊以為自己是處在一部穿越劇情之中,所以在頭腦里迅速地組織著台詞。
權鈍的聯想又開始豐富起來。
權鈍的眼珠子已經瞪了起來。
於是權鈍重新走到破口袋旁,蹲下身,朝仍舊用空白眼神盯著他的小乞丐說:「怎麼說也算是一種緣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可是衝著邱曉宇的面子才幫你解繩子的。」
權鈍有點兒無可奈何了,他不大耐煩地問道:「你究竟會不會說話呀?會說話就支應我一聲啊!未必你真是個啞女?」
黑色的帷幔被那隻雞爪子一般的手徹底撈開,一個相貌極其猥瑣但神情卻極度傲慢的傢伙從轎子里四平八穩地走了出來……
這玩意兒究竟是啥啊?
他下意識地摸出手機摁了按鍵看了下時間,可是根本看不清手機上的數字,眼前模糊得很。
要是那黑影真的是殭屍或者吸血鬼什麼的,至少自己還可以做垂死的抵抗。
說著權鈍就把小乞丐從破口袋裡抱出來,要幫小乞丐解繩子。
梁川只顧著手上用力,忽略了襠部的下陰處成了不設防的空門,被權鈍臨門一腳踢了個正著,目露凶光的眼珠子立馬就定格在權鈍的臉上,瞳孔里的凶光逐漸黯淡,人也在權鈍的跟前軟軟地滑了下去,掐住他脖子的手終於鬆開了……
可是,權鈍的後腦勺卻先被什麼物件兒重重地撞擊了一下。
這些瘋長起來的蒿草其實也並不溫順,有的葉子長著細細的鋸齒狀的邊葉,割得權鈍裸|露出來的麵皮和手背火燒火燎地疼。
那麼會是什麼呢?
權鈍突然有了另一種想法,此處該不是在拍古裝片的電影吧?自己誤打誤撞地闖進了劇組搭設的外景地?
權鈍驚奇地暗自猜測道:「老子該不是被莫名其妙地弄成某部穿越劇的主角了吧?現在網路上的穿越小說和穿越劇可是火得一塌糊塗,大有要將時空隧道穿越成百孔千瘡的破漁網之勢。難道老子也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弄來蹚穿越劇的渾水了?娛樂圈該不至於亂得這麼沒有規矩吧?」
王傳子突然變得有幾分討好權鈍了,朝他道:「不知西門大官人今夜為何要做出如此打扮?令下官好生開了一回眼界,呵呵……」
權鈍摸了摸後腦勺,心裏道:「這又是要唱哪一出啊?」
權鈍就有點兒納悶兒了,他甚至停住了腳步,小心翼翼地審視起了不遠處站著的那個傢伙。
他這時急需穩定一下情緒,因為發財美夢已經燒得他的腦子犯起了迷糊。
老乞丐還是用一副死皮賴臉的樣子面對權鈍,對權鈍的無禮似乎毫不在意,說:「小子,你管老子是怎麼會在這兒的。你咋就不問我是從哪兒來到這兒的呢?」
雖然在這荒蕪的廢墟上光線極其暗淡,但是,權鈍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這種暗淡的環境,所以他還是能夠恍恍惚惚地分辨出這張臉的大概狀況。
權鈍的話並沒有激怒這夥人,發出尖叫聲的包世發依舊緊張,他朝身邊的人急吼吼地說道:「你們就這麼把這小子圍住,別讓他溜了,我立刻去叫人來!」說著一弓身子,從人縫裡鑽了出去。
糾結得不行的權鈍有點兒抓狂了。
於是權鈍有點兒冒火了,他的眼珠子瞪起來,目露凶光,用手指著女乞丐,聲音變得惡狠狠地說:「別跟著我,聽到沒?該上哪兒去上哪兒去,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但是,越是確定是藏獒,這個扎住破口袋的結就越是不好解。
「你是從那邊過來的?」陌生人指了指那座石拱橋。
想到這兒,權鈍居然笑了。這笑容在他略顯幼稚的臉上流露出來,突然就有了一層神秘莫測的意味。
權鈍沒想到老乞丐還有膽量教訓自己,心裏當然是既不服氣又不樂意,聲音又提高了幾個分貝地朝老乞丐呵斥道:「老子用得著你來教咋樣子做人嗎?甭給老子廢話!趕緊回答老子的問話。」
那人又喊道:「落——轎——」
看老乞丐被自己氣得半死不活,權鈍的心裏居然美滋滋的。在梁川那兒吃的虧在老乞丐這兒得到了找補,權鈍的心裏居然有點兒爽了。
破口袋裡的小乞丐只是用一種傻傻的眼神定定地盯著權鈍,一言不發。事實上小乞丐的嘴是被一團破布樣的東西堵得嚴嚴實實的,根本就沒有說話的條件。不過,權鈍被小乞丐的這雙眼睛盯得有點兒渾身不自在了,自嘲道:「這麼盯著老子幹啥?沒見過玉樹臨風的帥哥嗎?」
沒有想到網路小說里虛擬的情節還真讓自己實實在在地給撞上了……
那一刻,肖月陽看著權鈍,眼神慌張而且膽怯。
用拳頭解救權鈍的林靜秋這時愣在那兒,她或者還沒有搞明白髮生了什麼事。
聽了王傳子說的話,薅住權鈍的那兩個衙役就像被馬蜂蜇了一下,一下子就把死死薅住權鈍的手給鬆開了。
這深更半夜的,從哪兒冒出來這麼熱鬧的一個集市?活見鬼了吧?
這哪兒是普通的野狗,這分明就是從未見過的怪獸啊!
權鈍停住腳,轉過頭,朝老乞丐不屑一顧地說:「老子才沒閑工夫陪你呢。」
這的確是一張骯髒得有點兒出類拔萃的臉,已經看不清臉上的具體狀況,更看不清臉上究竟是什麼表情,亂蓬蓬的長頭髮茅草般堆在頭頂上,然後又亂七八糟地垂下來,遮住大半張臉,於是,一雙閃爍著束束冷光的眼珠子便在縷縷垂下來的頭髮下面顯得鬼鬼祟祟有點兒嚇人了。
甚至也不是圍牆,而是一段殘垣斷壁的古城牆。
石拱橋,集市,穿著古代衣服的人流居然都不見了,都像是一瞬間在黑色的空氣里蒸發掉了一般。
「你說什麼,老傢伙?」權鈍壯著膽子故作懵懂地問。
破口袋裡真要是裝的是一個人也就罷了,權鈍還可以當一回行俠仗義救人於水火的江湖好漢。但是,破口袋裡要是裝的是一條猛犬,那可就不是鬧著玩的了。要是權鈍貿然解開破口袋,已經在裏面被憋得怒火中燒的猛犬才不會管權鈍是不是它的救命恩人呢,必定會趁權鈍不注意的瞬間咬上權鈍一口,如果那樣的話,那他權鈍可就虧大了。
突然,權鈍聽到圍牆那邊傳來幾聲很輕微的簡訊提示音。
權鈍暗罵自己疑神疑鬼的,反而自己把自己給嚇了一大跳。
這是一張成年人的臉,臉上的表情滿是疑問。
權鈍被老乞丐給徹底整迷糊了。
想抽煙的慾望攪得權鈍越發心煩意亂。
奇怪的是,此時的權鈍就像能夠聽懂黑貓的意思似的。他真切地聽出了黑貓在苦苦地哀求於他。
於是被徹底激怒的權鈍朝著老乞丐飛起一隻腳就踹了過去。
權鈍察言觀色的本領已經很有一套,所以在昏暗不清看不清對方具體長相的情形下,通過對方的眼神,他依舊可以準確無誤地判斷出,對方是一個年齡和他相仿的毛頭小子。
隨著喊聲消失,只見圍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呼啦一下子便讓出了一條長長的狹窄通道。這條人牆形成的通道筆直地出現在權鈍的眼前。
失戀的傷心和疲憊的奔跑讓權鈍感到相當絕望,那種絕望也許只有在那樣的夢境中才能有最真實的體驗,他竭力想擺脫這種絕望的困局,於是繼續努力,想掙脫某種枷鎖似的奔跑,他不想被牢牢地束縛在這樣的困境中。
權鈍課外讀物讀了不少,《三國演義》《水滸傳》《玄幻都市》通通看。所以此時的權鈍輕而易舉地就在腦子裡組織起了可以應對的台詞。他清了一口嗓音,故作鎮定地答道:「小爺我行不更名兒,坐不改姓……」當他剛要報上自己的大號叫權鈍之時,突然想起「權鈍」的名兒是自己父母給起的,不好用在這麼不著邊際的場合,於是腦子裡出現了短暫的停頓。
巷子是一條陰冷潮濕的巷子,青色的灰磚在時光和風雨的殘蝕風化中顯得異常斑駁,而就在這樣的斑駁中,卻依舊從牆縫裡生長出綠色的蕨類植物,一種頑強的生機將另一種衰敗替代。
果然是個又臟又老的乞丐。
當權鈍穿越過最後一叢一人多高的巴茅叢時,眼前出現的景象令他頓時目瞪口呆地傻眼了。
圍觀者越來越多,里三層外三層地將權鈍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個念頭剛一閃現,又立刻被權鈍否決了:要是把值錢的玩意兒砸殘了咋辦?這玩意兒說不準就是值幾百上千萬的主啊!
但是,這十幾頭傢伙並沒有再朝著石拱橋下邁出半步,而是顯得焦躁不安地在橋上面來回走動,還發出憤憤不平的低吟之聲。
林靜秋也發現權鈍流血了,說:「要不我陪你上醫院?」
這深浸在黑暗中的荒蕪,哪兒來的這麼大的嘈雜聲?難道不遠處自發形成了一個早市?
當他驚魂未定地回過頭,扭頭朝石拱橋上看去時,只見那十幾頭邪惡兇殘的傢伙已經站在了橋上,虎視眈眈地看著橋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權鈍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他就像是被電擊了似的鬆開了手裡抱著的石柱子,緊張兮兮地朝四下里張望。
權鈍忍住了笑,仍舊用很強勢的口氣說:「你少在老子跟前廢話!趕緊把東西放下來讓老子過目檢查!」
權鈍變得無比糾結起來,他站在破口袋的跟前暫時失去了主張。
入戲都很深啊!
明明是司機,怎麼就變成她的老公了?權鈍想不明白,亂。
面對如此不可理喻的場面,手無寸鐵的權鈍不光蒙了,而且慌了,他有種成了瓮中捉鱉的窘迫感……
老乞丐似乎是在故意引誘權鈍去追趕他似的,始終和權鈍保持十幾米的有效距離。權鈍追得急他就跑得急,權鈍慢下來,他也慢下來。
權鈍的火立馬就上來了,罵道:「鬼鬼祟祟的,還是個爺們兒嗎?」
「娘的,咋會是個女的?」權鈍嘟嚕兒道。
權鈍心裏正在默念間,王傳子卻先衝著權鈍開口說話了:「來者何人?速速報上名來。」聲音尖細刺耳,就像是勒著脖子在喊話一般。
權鈍慢慢地朝著剛才野狗消失的地方走過去,他的手裡已經多出了一塊石子。
這兒很像是一座被拆掉的老式房子,即使不是荒廢的廟宇也應該是一家原來的祠堂。
於是他又開始出言不遜了,說:「老傢伙,你可別蹬鼻子上臉,我可是給足了你面子了。你要是得寸進尺,看老子不削死你!」
「管事」顯然已經認出了權鈍,在權鈍尚未走到近前時,就已經歡快地不停搖動起了尾巴。待得權鈍走到近前時,它就已經做出要朝權鈍撲上來的親密之狀。但當權鈍朝著老乞丐發出盛氣凌人的低聲質問的時候,它又規規矩矩地定坐在石階上了,那隻獨眼裡流露出疑惑緊張的眼神。
難道這個老乞丐是經過喬裝打扮會飛檐走壁的江洋大盜?或者這老乞丐就是一個以綁架和殺人為職業的冷血殺手?
女乞丐還真是怕了,她退後了兩步,在圍牆根下蹲了下來,但無辜的眼神卻一直是盯著權鈍的。權鈍的心甚至在某一時刻被女乞丐如此無辜的眼神撞擊得抖了一下。他的同情心此刻又在心裏某個潮濕陰暗的角落裡復甦了過來。
原來女乞丐的手心裏已經攥有一塊石子一樣的東西了,只不過石子不大,白色的,形狀如同一個豬腰子,握在女乞丐手裡剛剛好。雖然黑暗中看不出是什麼質地,但卻明顯感覺得到這塊石子圓潤光滑,透著一絲幽幽的涼意,一握在手心裏,心裏瞬間就安靜下來。
的確是一個形同鬼魅般的身影,那身影靜靜地站在黑暗中,似乎和黑暗融為了一體。若不是權鈍異常警覺,根本就看不出黑暗中有這麼個神秘詭異的身影。
林靜秋這時丟掉手中的磚塊,走上來,怯著聲音說:「沒砸著你吧?」
權鈍的思路可真是太活躍了,他的聯想豐富得連他自己都感到吃驚,情不自禁地苦笑了一下,抬起左手給了自己一耳刮子,讓自己從一種胡思亂想的思維中迅速清醒過來。
女乞丐被權鈍突然發出的大聲喝問嚇得打了一個哆嗦,身子團縮了起來。
「我后你奶奶個悔!信不信老子弄你?」權鈍被老乞丐搞得相當不耐煩了。
權鈍回過頭,見一隻黑貓躲在一處建築垃圾的縫隙間,正用一雙綠瑩瑩的眼睛瞅著他。
破口袋裡坐著的的確是一個小乞丐,因為小乞丐鬼鬼祟祟的眼睛里,透露出的眼神忽閃忽閃的有著幾分天真和膽怯的意味。
權鈍傻子似的腦子裡有點兒定格了。他下意識地扭頭看了看自己的來路,頓時驚訝得渾身都僵在那兒了。
權鈍的退路被這十幾頭邪惡的傢伙徹底斷掉了,他被震撼住了,心裏害怕了,恐懼和孤單感頓時把他死死地包裹住了。
這樣的洞只能把它歸納為盜洞!而且只能是奎哥挖的。
九_九_藏_書權鈍的樣子還真把女乞丐給唬住了,原本閃閃發亮的眼神突然變得黯淡下來,身子似乎還哆嗦著收縮了一下。
發財夢一直牢牢控制著權鈍的思維模式。
聽到慘叫聲和咒罵聲,權鈍低下頭定睛一看,原來自己踢的不是一堆東西,而是一個人!
還真像是一隻藏獒了,那低沉的嗚嗚聲里充滿了原始的憤怒情緒。再說,普通的犬類,老乞丐也不會費那麼大的心思啊!
這時,那條所謂的野狗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停住了,並且似乎還扭過了頭看著權鈍。
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也化為了泡影,意識逐漸趨於模糊狀態中的權鈍,腦子裡突然閃出一道弧光:「老子和他拼了!」
見老乞丐站起來,「管事」這個時候也站起來,就像怕老乞丐丟下它似的,顯得有點兒緊張兮兮的。
權鈍意識到今兒個自己多半是遇上一個極品無賴乞丐了,心裏開始有點兒怯場了,於是收了揚起的手掌說:「老子才不稀罕打你這無賴呢!免得別人說老子恃強凌弱。」
權鈍的心裏此時變得比魔鬼還要兇殘邪惡,連他自己都感到害怕。
他越發得意揚揚地說:「你別用臟手指著老子的鼻子好不好?老子最煩誰用手指頭指著老子的鼻子了。」
可是,就在權鈍轉過身子的一瞬間,他又定住了,因為他聽見了不遠處傳來一陣鬧咻咻的聲音。
但是,權鈍畢竟是血氣方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權鈍,在恐懼的同時,他仍舊沒有忘記慢慢地俯下身,從地上摸索著撿了一塊鵝卵石。
權鈍突然覺得老乞丐的笑聲充滿了陰邪的味道,一股涼意陡然間從后脊樑處生髮出來,頓時灌滿了全身。老乞丐是鬼!荒墳壩里的野鬼?
呼呼喘了一陣的權鈍感覺缺氧的腦子逐漸恢復了運轉功能,從地上撿起半截紅磚,舉起來就要朝梁川的腦袋上砸下去。
突然,權鈍感覺到後面好像跟著一個人。一回頭,黑乎乎的身後卻什麼也沒有。權鈍暗罵自己有點兒神經質了,但脖子根卻涼颼颼地掠過了一絲冷風。
這人權鈍認識,同班男生——肖月陽。
權鈍腿肚子打閃,他想到了逃跑。
女乞丐終於可以暢暢快快地喘一口氣了。
權鈍不大相信地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定睛再度細看,確實是老乞丐和「管事」。老乞丐正用一種很曖昧的似笑非笑的眼神看著他。而「管事」也端坐在台階上,一隻獨眼也是一眨不眨地盯著權鈍……
小乞丐仍舊是一動不動地盯著權鈍。那雙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中閃爍出寶石一般的光,顯得極其通透!
這樣的猜想令權鈍自己也感覺是在扯淡。
權鈍疑心自己今晚上是不是犯了啥忌諱了,咋莫名其妙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接二連三地發生?
他有點兒怨恨林靜秋了。梁川怎麼會是林靜秋的老公?不是說是她的司機嗎?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權鈍,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很不爽!
這陣勢顯然是經過精心排練過的。
林靜秋的聲音變得溫柔體貼。權鈍的心一下子就被林靜秋的聲音融化掉了。但虛偽的權鈍卻裝出惡狠狠的樣子朝林靜秋說:「還是陪你老公上醫院吧!看他的卵蛋被老子踢爆了沒有?」
權鈍回過頭,巫芷茜正用慍怒的目光看著他。權鈍此時相當接受不了巫芷茜的這種目光,把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地說:「我沒修養?他躲在榕樹後面偷偷摸摸地給你發簡訊,我還沒修養了?」
「小子,你咋這麼不講理?踢了人連起碼的道歉也沒有嗎?還罵人!」老乞丐尖著聲音沖權鈍喊。
「他媽的活見鬼了?自己嚇自己!」權鈍暗自好笑,越加想快點兒離開這個鬼地方。
要是純種的藏獒,那可就值老鼻子錢了。
那是一種單純、膽怯、畏懼、哀怨的目光!
權鈍甚至納悶,一個又丑又髒的女乞丐,哪兒來這麼明亮的一雙眼睛。眼睛里流露出的眼神雖然充滿了膽怯的意味,但是從瞳孔里滲透出的光卻是那麼直抵人心。
四下里靜悄悄的,除了草叢間各種蟲子和蛐蛐們發出的一長一短的夜鳴聲,剩下的就是荒蕪和安靜。就連老乞丐和「管事」也銷聲匿跡了,消失在了蒿草叢裡,不遠處,隱約傳來蒿草叢被踐踏的細微聲響。
而那隻黑貓這時就站在權鈍的腳邊,仰著頭,看著權鈍,綠瑩瑩的眼珠子就像寶石一般,在黑乎乎的夜色里泛著誘人的光芒。
「老子不想聽誰的解釋,說,在給誰發簡訊?」
不是在做夢?
男人對女人始終是有憐愛之心的。權鈍也不例外。
想到這兒的權鈍轉過身,他真的想按原路返回了。
「對!必須得看!」權鈍已經打定了主意。此時的他相當有信心。搞不定剛才的那個大個兒梁川,難道還搞不定你這個弱不禁風的乞丐?權鈍心裏暗想。
權鈍依舊有恃強凌弱的衝動。
老乞丐被權鈍的氣勢徹底鎮住了,這小子是要玩命啊!
權鈍做出來的霸道模樣並沒有在老乞丐的心理上形成任何壓力,他抬起左手,把一直捏著的一根短樹枝伸到後面的衣領里,不緊不慢地在後背上撓起了痒痒,齜牙咧嘴地做出一副很受用的樣子。
當看見這麼一個猥瑣的傢伙從大轎子里出來,權鈍心裏頓時就樂了。他甚至弄不明白自己是被弄進了什麼樣的一部穿越劇里來客串男一號了。更懷疑這劇組的工作人員的腦子是不是被門給夾了,到哪兒找來這麼一個極品人物來飾演古代官員。
權鈍又扭過頭朝榕樹后看去。榕樹的樹身很粗實,那人躲在後面被完全遮擋了起來。權鈍很想看清楚那人是誰。
可是老乞丐卻說:「小子,你現在知道道歉了?遲了!」
就在權鈍狐疑間,又見得人牆形成的通道盡頭出現了兩盞燈籠,燈籠朝著這邊快速地移動過來。
權鈍立刻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他重新掉轉目光,調準焦距看著巫芷茜(的確是巫芷茜,起初他以為是包世菊。包世菊和巫芷茜是同桌),臉上浮現出一抹輕蔑的冷笑,說:「我果然是沒有猜錯,你另外有約會,對吧?」
權鈍顯出茫然無狀的表情,傻看著這些將他圍困住的人群。他不動,圍困他的這些陌生人也沒有朝他採取進一步的行動,只是個個臉上的表情緊張兮兮的,似乎只要權鈍稍微有要衝出包圍圈的跡象,這些人就會不管三七二十一地一哄而上,將權鈍制住。
一直圍聚在周圍的人群里這時開始出現了騷動,交頭接耳地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權鈍心裏默念道:「這是誰導的戲,這麼缺德?沒經過老子的同意,就讓老子莫名其妙地客串了一把,還弄得這麼逼真,就跟玩真的似的!」
權鈍覺得自己本身根本就不具有攻擊性也不具備威脅性,咋就會令這些人感到這麼緊張?
權鈍開始後悔不迭起來,急急慌慌地想要翻過圍牆去找剛扔出去的手機。可是,當他抬眼看看眼前黑漆漆的圍牆時,就有點兒抓瞎了,因為圍牆起碼有三米來高,要想翻過去,沒有一架梯子是根本不可能的。況且權鈍又沒有飛檐走壁的功夫。
權鈍瞬間石化了,眼前的世界立刻變得陌生了。人來人往的大街,車來車往的洪流……整個氣氛被渲染得有點兒悲壯。
台階上居然坐著那個用破編織口袋綁架小乞丐的老乞丐。而老乞丐的身邊,還多出了一條土狗——「管事」!
權鈍是個犟性子的權鈍,當他感覺到女乞丐手臂上傳遞出來的反抗力量時,反而加重了要掰開女乞丐緊攥著的右手心。那一刻,女乞丐的力量突然變得大了起來,死死攥住的五根手指變得極其有力執著,權鈍使出吃奶的勁兒才將女乞丐緊攥著的手指掰開。
「你再說一遍!」權鈍是真的來火了,火星子在胸口裡哧哧地飛濺。
他終於還是抱起了一塊水泥塊,打算朝著蠕動著的東西砸過去。他太想知道答案了。
權鈍很清楚地知道黑貓是邱曉宇幻化的,所以對黑貓很有好感。他甚至想帶上黑貓一塊兒離開這是非之地。
權鈍有點兒抓狂起來。
權鈍被老乞丐蔑視了。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角色的調換隻在眨眼之間。權鈍心裏湧起一種從未有過的痛快|感。
於是權鈍再次朝老乞丐喝問道:「你真的不信?」
那黑影仍舊一動不動,他似乎在窺視著權鈍的動靜,而那隻黑貓卻又發出了一聲低吟聲。
一陣輕微但整齊的腳步聲在鑼聲的掩映下齊刷刷地朝著權鈍這邊走過來。
大轎子的前面,走著一個清瘦矍鑠的中年人。這人青須冉冉,青衣青帽,一派師爺打扮的模樣。
「巫芷茜,你給我聽好了,有你們兩個好看的!」望著巫芷茜和肖月陽漸行漸遠的背影,權鈍撂下了一句狠話,然後轉身朝相反的方向悻悻地走了。
老乞丐見權鈍真朝自己踹過來,連身子都沒有動一下,只是將手裡的那根樹枝朝權鈍踹過來的腳踝處格擋了一下,然後另一隻手輕描淡寫地抓過去,正抓在權鈍的腳腕處,順著權鈍踢出的來勢朝前面一引。權鈍只感覺有一股自己完全不能控制的力道從老乞丐的手腕處傳遞到自己的身上,頓時收勢不住,跌跌撞撞地朝前面撲了出去,差點兒就撞在了冷冰冰的石拱橋的護欄上。
此時的權鈍已經是很不耐煩的權鈍了。他覺得跟這幫子人還真是玩不起了,包括王傳子,於是使勁兒一抖被抓住的手,硬生生地從王傳子雞爪子一般的手裡掙脫出來,說道:「老子不跟你們演了!什麼事兒!」
權鈍還真是有點兒心虛了。
在這月黑風高,完全有條件殺人放火的晚上,在這四下無人,殘垣斷壁的廢墟里,自己居然又被一個貌不驚人邋裡邋遢的老乞丐給鄙視了。就連老乞丐也敢用極度輕蔑的口氣罵自己樣兒了,這以後的日子還真是沒法混了。
不過從王傳子這傢伙深陷下去的黑洞洞的眼睛里,發射出來的光卻是冷颼颼陰森森的,陰險狡詐的心機從他的眼神里很直觀地被表現了出來。
「你剛說的那三個字。」黑暗中的權鈍已經目露凶光了。他必須得捍衛尊嚴了,不然以後江湖就根本不會有他的傳說了。
他固執地把手中的石塊硬塞到女乞丐的手裡。
權鈍此時的心裏就跟明鏡似的,他已經完全知道這個老乞丐並非是一般的老乞丐。這是一個神秘而且來頭不小的老乞丐。於是權鈍的內心裡便有了急速的心理轉化,由剛才對老乞丐的輕蔑變成了實實在在的敬畏。他沖老乞丐使勁兒搖動了幾下腦袋。
權鈍原本以為關掉手機就能暫時擺脫巫芷茜此時對他的騷擾,然而當他進入到另一場夢裡的另一種時空狀態中時,他卻依舊沒有擺脫巫芷茜的糾纏。是說,在夢中,他和巫芷茜分手了,他失戀了……
可是,手機的簡訊已經把他的魂徹底勾住了,就是把這段圍牆推倒,他也得過去撿被他扔出去的手機啊!
「老子還真不信。」老乞丐仍舊是那種漫不經心的態度。
一直蠕動著的破口袋這時卻變得安靜了,一動不動了,連低低的嗚嗚聲也停止。
走出幾步,權鈍刻意扭頭看了看身後,他擔心女乞丐繼續跟蹤他,因為搶了女乞丐手裡的信物,心裏畢竟有點兒不踏實。還好,身後除了死寂般的黑暗,再也沒有任何可疑的聲息。權鈍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那人的古怪舉動把權鈍給弄蒙了,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看著那人,一臉的白痴狀。
權鈍用腳踢了踢破口袋,軟乎乎的,但卻不能確定是什麼東西。有人的形狀,更有犬的形狀,而且是一條體形龐大的猛犬的形狀。
不過此時的權鈍依舊鎮定,他現在腦子裡依舊認為他進入到了一個古裝劇的拍攝現場,而自己是弄巧成拙地被強迫性地弄成一個比較特殊的群眾演員了。
肖月陽很規矩地將手機遞給了權鈍。權鈍接過手機,手機顯示屏上已經空白一片。肖月陽已經將手機簡訊刪除了。這小子玩手機已經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刪簡訊的手法也太快了點兒。
又闖禍了!腳脖子疼!
「對。」
可是……
權鈍突然有了強烈的發財慾望。
權鈍蹲下身,開始解起了捆紮在破口袋上的繩子,邊解邊衝破口袋裡的億萬富翁說:「你可真別學南京的徐老太啊!老子真的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要是恩將仇報的話,老子會立馬把你裝回去的……」
這時,權鈍的身後傳來一聲喵嗚的叫聲。
權鈍遲疑了一下,還是疾步快速朝老乞丐走過去。
想起剛才的遭遇,權鈍的心裏打了個閃,但還是故作鎮定地說:「你別廢話,你只管說肩膀上扛的是什麼玩意兒就是了。」
權鈍心裏默念了一下,暗道:「你丫的走你的道,還停下來看著老子幹什麼?老子跟你丫的有仇嗎?」
然而人一倒霉喝涼水都塞牙!在夢境中似乎也有這樣的遭遇。
女乞丐顯然沒有聽權鈍的話,眼睛空洞得就像兩口黑洞洞的深井,一眨不眨地盯著權鈍,把權鈍盯得周身都泛起了雞皮疙瘩,很不自在。
他失魂落魄地僵立在原處,呼呼喘氣。
女乞丐膽怯的眼神變得躲躲閃閃的,她很害怕。她沒有回應權鈍的話。
權鈍一咬牙一跺腳,罵道:「媽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誰叫自個兒今天撞上了呢。」
他朝老乞丐喝問道:「你肩膀上扛的是什麼玩意兒?」
要說圍牆內的蒿草還真是長得夠深夠密的。蒿草茂盛的地方甚至沒過了權鈍的頭頂。權鈍幾乎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穿越著前進的。而他聽見的喧嘩聲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他甚至聽見了引車賣漿之流的吆喝聲。
老乞丐的聲調越發地尖了,呼呼直喘地說:「我還就指著你了!是哪家缺乏管教的孩子?欺負我個老弱病殘!」
既然是邱曉宇變的黑貓,站在黑貓後面的那個神秘身影就一定是那個被自己救下的女乞丐無疑了。
「真懸啊!」權鈍暗自嘆道。
「你媽的……」老乞丐要朝權鈍怒罵,剛罵出幾個音節,權鈍的第二塊暗器又朝著他飛了過來。老乞丐又驚又怒,來不及把要罵的話喊完,又是一個閃身,腳下被凹凸不平的地面一絆,差九_九_藏_書點兒摔個四仰八叉。驚魂未定之時,權鈍的整個人已經朝著他衝撞過來了。
一左一右兩個轎夫把轎把式也壓了下來。
權鈍有點白痴般地理解不了眼前發生的事實了。
不過,權鈍又多出了一個心眼兒。要是破口袋裡裝的真是被老乞丐綁票的億萬富翁,他一旦解開了破口袋,到時候富翁反咬他一口,說他就是綁匪,自己豈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吃不了兜著走?
權鈍的腦子有點兒缺氧般地發熱了,他搞不大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了,於是說:「我以為是哪路大神躲在這後面,怎麼會是你?」
有一種孤獨感牢牢地裹挾住了他,他終於搞清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自己居然是走進了那片不長莊稼只長死人墳頭的荒墳壩。
捶打梁川後背的人卻是林靜秋!
權鈍突然感覺深陷於黑暗中的世界並沒有比陽光普照著的白天安靜多少,而且比白天多出了許多玄機……
權鈍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老乞丐神秘兮兮地說:「沒有不透風的牆。記住老子送你的一句話,年輕人:人在做天在看!呵呵……」
此時的權鈍變得神經質般多疑了。
權鈍將雙手叉在腰桿上,很不耐煩地等著老乞丐回答他的話。
野狗?「管事」?這是權鈍下意識的第一反應。
權鈍從褲兜里掏出僅有的衛生紙按在後腦勺上。
一想到剛才挨了一板兒磚的晦氣事,後腦勺莫名其妙地又開始隱隱犯疼起來。
權鈍心裏迷茫而且傷心,他覺得自己算是正式失戀了,很難受。
老乞丐冷笑了一聲,說:「是一個人!你信嗎?」
權鈍被女乞丐看著的眼神盯得有點兒毛躁了,哭笑不得地說:「也算你是個聾啞人,我不和你一般見識,要是換著別人,你這樣盯著老子,多半已經出大事了。知道嗎?」
「真的想看?」老乞丐說。
權鈍突然認出了這塊石子。這塊石子不就是王傳子說的那個分作兩半的信物嗎?怎麼會在這個女乞丐手裡,而且還是完整的?
說著就快步朝那棵榕樹走過去。
老乞丐和「管事」走得並不遠。
權鈍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麼一條荒無人跡的巷子里被一個傢伙死死掐住脖子。他的臉憋成醬紫色,連呼吸一口稀薄的空氣都卡喉!
而這時,那隻黑貓又衝著他喵嗚地低低輕喚了一聲。
突然,他的肩頭被誰拍了一下。
王傳子的話一說出口,立刻就有五六個衙役隨聲附和著站了出來,手裡都提溜著一根黑漆漆的燒火棍。
「你跟著我幹啥?」權鈍沒好氣地朝女乞丐問道。
老乞丐一聽,居然呵呵地笑道:「呵呵……你小子本來就一副樣兒嘛!怎麼,不服氣了還是咋的?」
權鈍擔心這些傢伙會朝著橋下直接俯衝下來,然後進入到人群里,盡情地撕咬、咀嚼、吞噬……
一切都顯得那麼飄忽而且不確定。
該不是純種的藏獒吧?
權鈍的心裏狂閃了一下,使勁兒甩了兩下腦袋。
權鈍這才看清楚,發出尖叫聲的人居然是包世發,可是包世發居然不認得權鈍。包世發也是在演戲吧?
掐住他脖子的漢子就像一頭失去理智的豹子似的。
是人的聲音抑或是狗的聲音?
要是老乞丐預先安排幾個同夥埋伏在這片廢墟的某個角落,此時的自己豈不是成了瓮中之鱉?權鈍有種中了埋伏的預感。
權鈍明白自己這回是死定了,最多再過上五秒鐘,自己的脖子就被掐斷了。
權鈍的心裏仍舊有幾分不確定。
權鈍報出了自己胡亂給自己弄出的一個大號,心裏也暗自好笑。
權鈍對這樣的眼神很排斥,或者說很不適應,他的眼神變得躲閃游移,心裏僅有的鎮定和底氣被這傢伙冷颼颼的眼神瞬間瓦解掉了。
「管事」怎麼會變成了獨眼?
(現實中的肖月陽其實並不,而是有點兒飛揚跋扈。)
老乞丐用鄙夷的眼神白了權鈍一眼,沒理會他,而是漫不經心地彎下腰,雙手操起地上的一捆家什朝肩上一扛。
他現在只想著快點兒走出這條黑巷子,於是加快了腳步。
說不準那老乞丐就是一個經過喬裝打扮的綁匪,破口袋裡就是一個被老乞丐綁票了的億萬富翁也說不準啊!
當手機的鈴聲第二次把權鈍從昏睡中拽扯出來,權鈍索性連手機都懶得看一眼,直接抓過手機,把手機給徹底關機了,然後繼續死睡。
而橋下的這十幾頭傢伙已經開始一步一步地順著台階朝著權鈍逼近了。
果然是那個女乞丐。
女乞丐力氣小,犟不過權鈍,只好乖乖地將權鈍遞給她的那塊稜角分明的石塊握在了手裡,眼神變得很複雜,仍舊死盯著權鈍。
而他身邊的人卻在那人的驚呼聲中呼啦一下子四散開來,就像是權鈍的身體內突然產生了強大的離心氣場,把這些人旋出了離自己四五米的半徑之外。
這是哪兒跟哪兒啊!難道劇情和台詞都得靠臨場組織即興發揮嗎?
「一隻野貓也把自己嚇成這樣!」權鈍自嘲地暗自笑了起來,又要抬腿走。但是,權鈍定住了,因為他突然覺得有一個黑影鬼魂一般地就站在野貓的後面,於是權鈍又陡然間將頭扭轉了過去,他得確認一下……
權鈍下意識地將眼睛的焦距使勁兒調整了一下,定睛再看……
可是……
突然,權鈍腳下被什麼東西狠狠地絆了一下,一下子就跌倒了,而且有種跌入萬丈深淵的失重感,權鈍本能地發出啊的一聲驚叫,陡然間從穿越的夢境中驚醒了。
這時,女乞丐發出一陣嗚嗚的聲音。權鈍才想起女乞丐的嘴巴還被一團破布堵著呢,自己一直沒有幫她拿下來。
權鈍變得婆婆媽媽無比絮叨了。
八個彪形大漢很熟練地把轎子從肩膀上落了下來。
西門慶這丫兒雖然在現實世界中的名聲並不好,可是,作為天底下的男人,哪個又不想當西門慶呢?也許權鈍的潛意識裡一直把西門慶奉為了自己的人生偶像,所以在靈光乍現之時,首先冒出的牛人就是這麼一個並不怎麼光彩的角色。
喊話的居然是那個師爺,可是……師爺怎麼會是包世才了?所有的角色都成了熟人在客串,然而都裝著互不認識。
旋出去的這些人並沒有四下里跑開,而是將權鈍團團地圍困了起來,而且個個手上都捏著棍棒,臉上全是敵意的表情。似乎只要權鈍稍微有什麼不規範的動作,這夥人就會一擁而上,用手中的棍棒將權鈍敲成肉醬。
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權鈍展開了看家本領,心裏一急,居然腳下生風,朝著老乞丐狂追。
穿越的夢境也戛然而止了。
黑暗中,女乞丐骯髒的臉完全被隱藏了起來,只有一雙賊亮的眼睛在權鈍的面前閃閃爍爍。
石拱橋還在,而剛才出現在石拱橋上的那群怪獸卻不見了。莫非眼前的石拱橋就是傳說中的奈何橋?權鈍的腦子犯著迷糊。
當破口袋的口子打開的時候,一張亂七八糟的臉從破口袋裡露了出來,權鈍驚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他是徹底傻眼了……
權鈍正自發愣,突然發現老乞丐並沒有朝石拱橋的石階上走,而是朝一處殘垣斷壁的廢墟里走。
林靜秋險些先開了權鈍的瓢!
權鈍突然覺得黑貓這雙綠瑩瑩的眼睛彷彿會說話似的。他不由自主地將舉起的水泥塊放了下來,盯著黑貓。
這兩束冷光直直地朝著權鈍投射了過來,停留在權鈍的臉上,不再移開了,而且和權鈍的眼神形成了對峙的態勢。
權鈍對祠堂有很深的印象。因為他的童年幾乎就是和他的玩伴們在包家院子里度過的。石柱子,石階沿,青灰色的瓦脊,這些對權鈍來講依舊印象深刻。
權鈍此時把這些人包括不認識他的包世發還真的看成是一夥兒神經病了。剛才在心裏形成的緊張恐懼感突然轉換成了嘲笑。他朝圍住他的這群人說道:「切!姦細你妹啊!一群患夢遊症的神經病!」
權鈍摸了下後腦勺,黏糊糊的,血是凝固住了,可傷口卻是不小。剛才只顧著攆老乞丐去了,沒顧上後腦勺,現在淡定下來,後腦勺就開始疼痛起來。
這一掂不要緊,權鈍突然發現那堆家什在老乞丐的肩膀上動了一下,不對,是掙扎了一下,緊接著,權鈍聽見裏面有嗚嗚的聲音,似乎是誰被抹布塞住了嘴巴在死命地呼救。
權鈍心裏暗罵道:「該不是哪個神經病醫院的圍牆倒了,所有的神經病都跑出來演起古裝片來了。」
權鈍聽了,有些哭笑不得了,說道:「你們不是在演戲嗎?沒給你們錢,你們會在半夜三更在這兒裝神弄鬼的?」
突然,權鈍腦子裡閃過一個極其暴力的想法:先用石塊把破口袋裡的傢伙砸暈過去再解繩子不就沒有危險了嗎?
王傳子卻一把拉住權鈍,著急上火般地大聲喊道:「西門大官人!這可萬萬使不得啊!這可萬萬使不得啊!」
在幾個異性的交替變化中,最後還是巫芷茜被定格在了虛擬的夢境中。
權鈍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轉悠到這一片荒墳壩里,只是各種聲音在他的周圍不停地叫不停地響,這讓他越來越感到惶恐不安,於是他開始朝著一個方向奔跑,腳下卻被藤蔓一樣的東西牽絆著,跌跌撞撞跑得很辛苦。或者還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身後追擊著他。這樣的恐懼感和現實中的恐懼感是不一樣的。
「怎麼?不服?不服再來!」老乞丐繼續朝權鈍叫板挑釁道。
但是,那人突然間發出石破天驚般的尖叫聲:「他是姦細!他是那邊過來的姦細!」
然而,令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是:這不是一個普通的集市,而是一個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集市。因為集市上趕集的人和引車賣漿的那些販夫走卒,穿的都是古代的衣服。
肖月陽朝著權鈍卑微地訕笑,說:「我不是有意躲在這後面的,我是……我是……」
余怒未消的權鈍悻悻地將手裡的水泥塊扔地上,喘動的氣息極不流暢。
權鈍也納了悶,一時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兩個衙役的力氣還真大,權鈍感覺被薅過的兩根手臂有很真切的疼痛感。
可是現在的權鈍已經根本沒有心情去同情一個又臟又丑的乞丐。他現在的心情亂糟糟的。
權鈍也不再看女乞丐的臉和她臉上的具體表情,埋頭繼續幫她解捆住手腳的繩子。繩子打的是死結,權鈍解了好一陣子沒解開,想用剛才的辦法如法炮製地用打火機燒,又怕燒著女乞丐的皮肉了,於是只有耐著性子繼續用手解繩子的死結。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啊!想到此處的權鈍徹底絕望了,他明白屬於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他很害怕,想喊救命,或者是向梁川卑躬屈膝地跪地求饒,可是,殘酷的夢境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
鑽進圍牆內的權鈍立馬又後悔了,因為眼前除了黑乎乎的景象,和預料中的荒蕪還真沒啥兩樣。而且……這分明就是那片荒墳壩啊!怎麼自己又回到了荒墳壩?
權鈍將破口袋扶著立了起來。
「真的想看?」老乞丐問。
老乞丐被權鈍搞得有點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愣了一下說:「再說一遍什麼?」
「拿過來老子看。」權鈍很蠻橫地說。
老乞丐肩膀上還扛著一個沉重的物件兒,而權鈍是輕裝上陣的。以公平的尺寸來衡量,老乞丐的腳下功力還在權鈍之上了。
就在權鈍不著邊際地胡思亂想之際,敲著鑼和打著燈籠的兩隊衙役已經齊刷刷地來到了權鈍的跟前,分左右兩邊,挺胸疊肚,面無表情地站好。接著又聽見一陣嘎吱嘎吱的抬轎子的聲音傳來,一頂黑色帷幔的八抬大轎被八個彪形大漢雄赳赳氣昂昂地抬了過來。
不過失戀的陰影並沒有將權鈍籠罩住,他在網吧里玩了一陣出來,心裏還真就不怎麼難受了。
是人!絕對是人!
權鈍此時的感覺神經異常敏感,他是真真切切地感覺出了黑貓是在哀求他,求他將扎在破口袋上的繩子解開。
在他拉過女乞丐的手往她手裡塞東西的時候,女乞丐的右手卻是攥得死死的,手心好像攥住什麼東西,似乎還有某種反抗的力量從女乞丐的手臂上傳遞出來。
老乞丐沒有料到權鈍的攻擊會來得如此突然、如此兇狠、如此霸道,根本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權鈍砸過來的水泥塊就已經觸及面門了。老乞丐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本能地一歪頭一閃身,水泥塊掛著夜間冷颼颼的風聲,呼的一聲擦著他的耳朵根子飛了過去。
權鈍是真的害怕了。
老乞丐卻不耐煩了,嘟嚕兒道:「一大老爺們兒咋這麼啰嗦?沒底氣就別他媽說大話!」
自己怎麼就被看成是姦細了呢?而且是從那邊來的姦細?都吃錯藥了吧?
那人又喊道:「壓——轎——」
當權鈍報上自己的大號之時,形象猥瑣的王傳子頓時就露出驚訝的神情。他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朝權鈍一指,厲聲呵斥道:「大胆!你竟敢冒充清河縣的堂堂西門大官人!來啊!將這膽大妄為的黃口小兒拿下,重責四十大板再行問話。」
但隨後出現的狀況就更牛了,就更令權鈍瞠目結舌了。
被一個老乞丐再次蔑視了的權鈍在剎那間爆發了,他陡然間俯下身,抓起地上的一塊帶著尖銳稜角的水泥塊,呼的一聲就朝老乞丐狠狠地砸了過去,罵道:「老子叫你嘴欠!」
此時的權鈍有種徹底迷失掉的感覺,時間和空間在他的意識里都變得不大真實起來。
這老傢伙在拿自己開涮尋開心呢!
於是他將幾十斤重的水泥塊高高地舉起來,對準了蠕動著的破口袋。
「是一個人?」權鈍下意識地顫聲問道,心裏哆嗦了一下。
英雄救美是每一個男人最原始最浪漫的情感。雖然眼前的小乞丐根本就不是個美人,甚至還顯得骯髒和醜陋,而且身上還散發著一股股熏人的餿臭味兒,但是,小乞丐畢竟是個女人。更何況,黑貓的化身邱曉宇可是一個大大的美女啊!
而權鈍看見,剛才熙熙攘攘的人流已經停住了舒暢流動,而是里三層外三層地朝這邊圍聚過來,人群里不時有人咋咋呼呼地議論:「那邊又來人了,而且是活的……」
於是權鈍順手將女乞丐嘴巴上的那團破布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