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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 被記錄下的罪證

逃亡

被記錄下的罪證

這是我內心深處真實的想法。我不清楚是否每個人這輩子都可以有足夠的幸運遇見生命中的另一半,總之,我是幸運的。回想當初,若不是三毛拉著我來參加報名,恐怕此時此刻我還在迪廳里每日宿醉,過著有一天沒一天的生活。
超級大樓是北都市標誌性建築之一,離市區一百五十公里,佔地十公頃,每層樓的面積都相當一個大型體育館。
「我也好像認識你。」說完他們就開心地傻笑了出來。
我要帶葉子離開。我已經有了大概的計劃,但計劃沒有您的配合是無法完成的,所以請您看過這封信后能夠認真考慮,是讓葉子如木偶般苟且地活著,還是在短暫的生命里讓她譜寫更精彩的人生。選擇權在您。
「會不會弄丟了?」張主任想了想,緊接著說,「這樣吧,一會兒我讓人在診所門口貼個告示,如果被人撿到的話讓送來這裏。」
劉可腦補著當年的畫面,連續打了幾個冷戰。放在桌子上的那瓶白酒已經見了底,張主任感嘆道:「那真是一場特別的開顱手術。」緊接著看了眼時間又說道,「今晚就到這裏吧,估計馮剛他們也快回來了。」
我一直好奇為什麼馮剛不允許葉子碰手機、電腦這些,為此我還問過您,您的解釋是怕輻射對葉子的身體造成影響。我猜測,更大一部分的原因是馮剛怕葉子通過網路接觸太多外面的世界,會變得越來越難馴服。馮剛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劉可回想西餐廳的第一次見面,當時葉子基本沒說話,但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劉可臉上,臉上露出難以掩飾的喜悅。對劉可來說,當時的場面顯得有些尷尬,不過葉子似乎並沒有這種感覺,而且無論劉可說什麼,她都很感興趣,彷彿在傾聽許久未見的戀人這些年的點點滴滴。
這件事請一定要替我保密。
現在他成功把葉子馴化成了傀儡!
「讓我來說吧。」古少拍了拍張主任肩膀。
「這周六來。」張主任說著抬頭朝左上方看了看,然後才把視線落在劉可身上,「昨晚在如家過的夜?」
記憶雖然有些模糊,但他似乎有些印象,那個格子襯衫是途中遇見的手藝人送給他的,對當時的劉可來說,襯衫略顯肥大,所以那時更不可能見過葉子。而且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見過,葉子也不可能會記得,那時她還只是個剛出生的嬰兒。
「什麼樣的戒指?」
「你能傳播什麼呢?」
「現在每每回想起葉舒的腦顱被打開的場景,還會起一身雞皮疙瘩。」古少也有了醉意,「葉子當時就一個手掌那麼大,身子蜷縮在腦顱里。張主任把嬰兒拿出來時,葉舒的腦袋裡基本就是空的了,沒有左右腦半球,真不知道她怎麼會活著。按照正常的邏輯,她應該早就是個死人了才對。」
劉可起身,給古少和張主任倒滿酒,問:「對了張主任,有件事我得跟你道歉。有一次我去密碼門,見你不在屋裡,就偷看了放在茶几上的檔案袋,也就是葉舒的檔案袋,她生葉子時已經八十五歲了?」
古少坐在了劉可對面,提起酒杯在他面前的酒杯上輕輕碰了下,然後抿了口說:「張主任自從進入超級大樓后就沒碰過酒了,這還是第一次見他主動要求喝點。看來今晚是個特別的日子呢。」
宿命。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三毛有些猶豫,似乎鼓起了好大勇氣,才走到劉可身邊害羞地說:「我好像認識你。」
從密碼門走出來時,劉可知道,已經沒了退路,接下來他只能耐心等待張主任的答覆了。
殺人廚師沒殺人,封印自己的記憶也是他同意的。劉可搖了搖頭,再次想起了那個噩夢,難道那只是噩夢嗎?可若是那個噩夢從來沒在現實中發生過,在噩夢之前,他的腦袋裡為什麼有關於地下廚房的畫面?這一切都讓人難以理解。
「這怎麼可能?」難道是先前看到的畫面有九九藏書誤?劉可眉頭鎖得更緊了,「第二次只有我跟馮剛去的地下廚房?他極有可能為了保護節目的名聲故意撒謊,這隻是他的一面之詞,你們就這麼信了?」

後來我被節目組用一種極其暴力的方式「請」來了超級大樓,從此便開始了這段奇妙的愛情之旅。這段愛情最初的發展並不順利,因為先前從沒關注過《伴我成長》,對葉子不甚了解,也因自己魯莽的舉動遭到了網友的謾罵。
2010年,劉可二十歲,當時他已經是有些小名氣的泰拳選手了。每天除了鍛煉就是去黑市打拳,掙扎在生死邊緣,根本不可能見過葉子,更何況這幅畫里的男孩才七八歲的樣子,那時的劉可才從孤兒院逃出來不到一年,一路行乞來到北都市。
只要葉子還待在超級大樓里,她就永遠是傀儡,這是不爭的事實。您和我都清楚,只要葉子還活著,直播就會繼續,節目不可能會停播,所以即使馮剛辭職不幹,還會有第二個馮剛、第三個馮剛、第四個馮剛。您希望葉子從生到死都在別人的控制下活著嗎?一定是不希望的。
劉可把摺疊著的畫紙展開,只見上面畫著一個男孩,大概七八歲的樣子。男孩穿著格子衫,身材消瘦,頭髮遮住了眉毛稍顯凌亂,鼻骨很高,嘴角微微上揚,雙眸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深邃。
「那就好,我有樣東西要送給你。」張主任把煙掐滅,在身上摸索了一陣,最後拿出一張摺疊起來的紙,遞給劉可說,「昨天收拾葉子的舊物時發現了這幅畫,所以特意拿來給你。」
今天診所顯得有些冷清,只有三兩個患者在打著吊瓶。劉可敲了敲門進入張主任的辦公室,隨便問了句:「今天XXX大明星會來?」
「不。」張主任搖了搖頭回憶道,「看樣子也就三十歲的樣子,不過穿著倒是很有年代感,穿的是民國時期的襖裙,黑色綢底上裝嵌著桃紅的邊,青灰褶裙。頭髮盤著,有翡翠簪戴在上面。當時她已經疼得失去了意識,所以填寫檔案的時候很可能是胡亂寫的。我跟古少去過檔案里寫的那個村莊,根本沒這個人。」
「那就再好不過了。」劉可回過神來,又重複了上一句話。
跟葉子的第三次約會時,劉可曾陪她來過二樓,只來過那麼一次。整個二樓都是學校,名字叫「伊甸中學」,超級大樓內的小孩從初中到高中的課程都會在此完成。
最初這個想法在腦海里滋生時連我自己也嚇了一跳,但請相信我這並非是一時衝動,而是深思熟慮後作出的決定。我能夠想象到您聽見這件事後的反應,也知您肯定不會同意這種荒誕的做法。但,為了能讓葉子擺脫馮剛,為了能讓葉子體會到真真正正的世界,為了能讓葉子開心快樂地過每一天,我願意冒險一試。
劉可對此也見怪不怪了,他剛進入超級大樓的前一個月,就已經有多位大牌明星過來探望過,據說這些明星也都是葉子基金的贊助者。
張主任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他的旁邊擺著一瓶白酒,已經喝掉了小半瓶。
「就是普普通通的戒指,上面有寶石的那種。」劉可大腦飛速運轉,最後對戒指的來歷撒了一個謊,「不是真的寶石,假的,不值幾個錢,不過那戒指對我有很深的意義。院長說,母親把我扔在孤兒院時棉被裡就裹著這個戒指,應該是父母留給我的,所以一直戴在身上。今天突然發現它不見了。」
「超級大樓的一樓是設有派出所的,當時有三名警察跟著一起去的,難道都不可信?」張主任停頓了下調整情緒,「如果下去后真的發現廚師的罪行,想必馮剛也不必大發雷霆,正是什麼都沒發現他才會生氣,把矛頭指向了你,做出了趕你離開超級大樓的決定。得知此事後我跟馮剛通了電話,懇求他再給你一次機會,並且承諾有辦法讓你忘記發生過的一切。後來馮剛答應了我的請求。不知道你聽沒聽過洗腦術,其實就是通過催九*九*藏*書眠的方法來壓制住一個人的某段記憶。洗腦術通常是用來幫助情感失意,或是生活受到重大創傷的患者。我有個老友是這方面的專家,我請他幫忙。」
五樓的走廊上不知什麼時候掛上了橫幅,上面寫著「熱烈歡迎天王巨星XXX蒞臨伊甸大樓」的字樣。每隔五十米就掛著一個這樣的橫幅。
下面我要對一些事做些澄清:如家的那個女人,她叫周憶夢,您和節目組都覺得她是我來到超級大樓后的情人,是發泄性|欲的對象。其實我跟她的關係並非如此,先前之所以默認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但事到如今為了讓您相信我,必須要道出實情……
「早產,當時她已經懷孕八個多月了。那天上午妻子給我打電話,說感覺有點不對勁兒,本來是打算中午回去接她來醫院檢查,後來葉子母親被推進了手術室。」張主任眼圈通紅,也許是已經醉了,說起話來有些大舌頭,「當時怕是她也沒反應過來會早產,等察覺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甚至沒走到座機那兒就倒了下去,我發現時嬰兒已經露了半個頭出來。」
「劉可,過來坐。」張主任臉頰紅潤,有些微醉,輕輕拍了拍旁邊的空椅子說,「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有點事耽擱了。」劉可說著坐下。
這些年來葉子就如同木偶般,每天都是由節目組來安排她每天所做的事,即使有些事葉子並不喜歡甚至極度厭惡也會照做。馮剛是那個手藝人,是獨裁者,他想要把超級大樓變成他的王國,裏面的任何人都不得對他有任何違背。
兩個月前,我從報名的百萬人中脫穎而出,成功進入了二次面試。當透過玻璃門第一次面對面見到葉子時,對她並沒有特別的印象,只是覺得這姑娘面黃肌瘦,一副病怏怏的樣子,眼神黯淡無光,個子不高。
劉可放下筆看向電腦,視頻直播已經結束,右下角的時間顯示是23:20。劉可把寫滿字的信紙收好,緊接著起身離開房間去了二樓。
「我不太清楚你當時為什麼篤定那個廚師殺了人,不過事實似乎跟你的描述有出入。」張主任搖了搖頭,那根煙被他死死掐在手指間,「那晚廚師在地下廚房發現了你,然後打給了馮剛。馮剛親自接你回來的,回來后你就說廚師殺了人。這種謠言如果傳播出去當然是會對節目組造成一定影響,所以馮剛緊急召開了內部會議,最後決定跟你去地下廚房一探究竟,不過似乎你們過去時並沒發現有死者,地上也沒任何血跡,搜遍了整個地下廚房也沒找到所謂的屍體。」
讀到這裏您肯定心裏有疑惑,搞不懂我寫這封信的目的。我為什麼冒險要把這件可能危及自身的秘密說出來,原因只有一個——我要帶葉子離開超級大樓。
劉可也轉頭朝左上方瞟了眼,這才發現棚頂牆角的位置安了個監控,之前是沒有的。張主任竟然也被監控了?看來馮剛開始對張主任的忠誠度產生了質疑。幸虧張主任用眼神提醒了他。
這時雨幕里映出了一個大人一個小孩的身影,大人手裡支著傘,小孩跟他一樣大,一隻手抓著大人的衣角,走得有些踉蹌。他們走到劉可身邊時,大人收起傘讓小孩等在門邊,自己則走了進去。劉可扭頭打量小孩,小孩也打量他。這個小孩就是劉可今生唯一的朋友,也就是三毛。
剛下電梯,前面是體育館,整個體育館黑漆漆的,劉可拿出手機照亮,穿過體育館來到教室區,一年級(1班),一年級(2班),三年級(1班),畫室,音樂教室,學生會活動室,辦公室,盡頭是高三(3班),穿過這個區域便來到了教職宿舍。
回想起跟三毛的那段共同經歷,劉可不由自主地傻笑了出來,緊接著對張主任點了點頭:「是的,我相信前世今生。」
畫紙右下角果然有個手寫的簽名,只是鉛筆的顏色已經很淺了,如果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這個簽名的存在。劉可湊近仔細分九*九*藏*書辨,這才驚訝地發現簽名用潦草的字跡寫著——劉可。2010/4/27。
也許您擔心失去了超級大樓這層保護,葉子會隨時有生命危險,她的安全無法保障。關於這點請放心,我一定會竭盡全力保護葉子,不會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為了賭氣,我開始在網上搜索跟葉子有關的所有文章,一口氣看完了從《伴我成長》開播以來的所有視頻回顧,想盡一切辦法儘可能地讓葉子變得開心快樂起來。
「那就再好不過了。」既然張主任不知道那戒指的存在,是否就證明微型相機暫時還沒被人發現?馮剛也應該不知道此事。難道是自己把它藏在哪兒了?
回到五樓,劉可送張主任進了密碼門,扶著他躺到床上,然後把那封準備好的信放在了枕邊,這才離開。
之前他是把葉子的信件交給了關連海來保管,戒指也在那兒?不能,如果有時間把戒指交給關連海,那倒不如直接交給周憶夢。或許戒指還留在地下廚房,當時自己被發現后情急之下,為了不讓罪證落到節目組手上,所以乾脆把戒指摘下來藏在了某處。現在看來,極有可能是這樣的。
最初見到葉子時,我所好奇的並不是「腦嬰女孩」這個頭銜,而是奇怪,葉子住在如此奢華的大樓里,每天被數百人照料著,從來不愁一日三餐,基本上可以用「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來形容,可她似乎並不開心,而且眼神中常流露出茫然,常會不知所措。不知您是否曾注意過,每次在沒有人提醒她該做什麼的情況下,這種眼神便會出現。這讓我想到了手藝人箱子里的木偶。
「這畫……」劉可驚訝地看著張主任,「不可能啊,葉子是什麼時候畫了這幅畫?」
「十三歲那年。」張主任淡淡地笑著說,「那年葉子突然想學素描,於是節目組就請了個素描老師過來給她上課,後來她就畫了這幅畫,而且反反覆復畫了很多張。當時我問她畫里的男孩是誰,她笑而不語。直到前兩天再翻出這幅畫時,才猛然察覺,這幅畫里的男孩跟你有些神似,然後看向右下角的簽名時整個人就驚呆了。當年我並沒在意,現在雖然有些褪了色,不過還是能分辨出來吧?」
「嗯,昨晚頭疼了一晚,就留下來過夜了。」劉可坐在椅子上,回答完張主任的問題,緊接著問道,「我過來主要是想問下,你有沒有見過我的戒指?」
遇見葉子,並愛上她是我的宿命。
她的身份是警察,偽造身份進入超級大樓是為了調查一起發生在北都市的案件,而我是她的卧底,上次闖入地下廚房為的就是此事,至於案件的具體細節在此不便細說。
我願為葉子的幸福冒險。
「可這些年葉子從未真正開心過,是你的出現打破了這個局面,讓我看見了葉子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也看見葉子因為擔心而不知所措,因怕失去你而恐慌。是你讓葉子重新找回了自我。」張主任的眼角有些濕潤,那根夾在手指間的煙已經燃掉了一大半,「我想起給葉子擇偶時,當時有將近百萬人,葉子只有在見到你時表情才會緊張。後來她也只是從眾多資料里翻出了你的資料。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前世今生的緣分,你相信有前世今生嗎?」
在我和三毛從孤兒院逃出來的那段日子,路上曾遇到過一個手藝人,他的箱子里有各式各樣的木偶,每路過一個村莊,他就會把那些木偶拿出來給大家表演木偶戲。那些木偶的身上穿著絲線,手藝人把絲線套在手指上,只要動動手指,木偶就彷彿擁有了生命,活靈活現地呈現在觀眾面前。然而當表演結束,手藝人把絲線從手指上拿下來,那些木偶就失去了靈魂,有的眼神茫然,有的表情獃滯,有的就那樣靜靜地躺在那裡。

「那就先說說我昏迷之前發生過的事吧?https://read.99csw•com」劉可緊皺起眉頭直入主題,「為什麼蘇醒後有些記憶會丟失?你是用什麼方法把它們封印起來的?」
剛才出去接劉可的男人拿出空杯倒上酒遞給他,這時張主任介紹道:「這位以前也在雅慈醫院工作,是跟我實習的實習生,五年前辭去了醫生的工作來超級大樓租下了這個圖書館。對了,我稱呼他為古少。這裡是我的避風港。」
「差不多是這樣,只要你碰觸到這些記憶就如同走入了禁區,大腦會自動阻止你繼續探索下去。頭痛欲裂就是大腦阻止你回憶的一個措施。不過洗腦術無法控制的是,有些記憶會被藏得很深,有的則很淺,很淺的記憶如果有人不斷刺|激還是能夠記起來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建議節目組趕走關連海的原因,我怕他會把隱藏在你大腦深處的記憶給引誘出來。還有一件不可控的事是,在完成洗腦術的一段時間里,有些別的記憶也可能會連帶被壓制住。算是副作用吧。但當時為了能讓馮剛安心,也是為了讓你留下來,只能這樣做。在接受洗腦術之前,我找你談過,你是同意的。」
「那我就先走了。」劉可接過藥方起身離開張主任辦公室。走出診所拐個彎就是間藥店,劉可攤開那張紙看了眼,上面潦草地寫著一行字:直播結束后,二樓圖書館,不見不散。
「原來這麼多年,她一直在等待我的出現。」劉可眼角有些濕潤,他抽出紙巾擦了擦,「對了張主任,從沒聽你談過家庭,你的家人呢?」
「算不上特別,其實一直想找劉可談談心,只是沒機會。今天馮剛帶著節目組去宴請大明星了,所以正好藉此機會……」張主任說到這兒看向劉可,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我知道你自從來到超級大樓后心裏有很多疑惑,今晚我們可以不用顧慮那麼多,不管你問什麼我都告訴你。」
「也就是說我的記憶沒丟,只是被壓制住了?」
當時劉可的確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而且看見他那張臉就莫名地親切,彷彿是跟許久未見的朋友重逢。沒錯,那時劉可覺得三毛是他許久未見的朋友,之後他們也果然成了形影不離的朋友,而且一起逃離了孤兒院,一起流浪,一起餓肚子。多年後當劉可回憶起第一次跟三毛見面時的情景時,三毛會問他:「你相信前世今生嗎?我覺得前世我們一定也是非常好的朋友。」
「你在昏迷之前去過地下廚房,這是導致馮剛執意要趕走你的主要原因,他覺得你不可控。」張主任說著,管古少要了根煙點燃,一口吸下去咳嗽了半晌才繼續說,「地下廚房是除了特定廚師外禁止任何人進入的,包括我也沒有這個權利。所以這件事讓馮剛大為惱火。」
聽到聲音后,一個男人從書架後走了出來。男人身材消瘦,頭髮偏長,戴著近視鏡,頗具文人氣質。劉可穿過一排排書架朝男人走去,走到男人跟前時才發現這後面還有個小房間。房間門開著,中間擺著個小桌子,上面是幾道小菜和熟食。
「我猜到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聽你親口說出實情。」
張主任撕下一張白紙,在上面寫了幾個字,完事後摺疊起來遞給劉可,說:「按照這個藥方去抓藥吧。」
看到這裏您可能會覺得很可笑,也許會問我:「如果真的如你所說如此愛著葉子,又怎麼會去找其他女人偷腥呢?」——我愛葉子,如您一樣地愛她,並且我可以承諾,這份愛不會因為時間而改變,不會因為生老病死而動搖。
「你還記得第一次跟葉子約會時的場景吧?在五樓的西餐廳,葉子見你之前還略顯緊張,可見到你之後就完全放鬆了下來,沒有半點陌生感。現在想來,葉子當時看你的眼神似乎就像是看許久未見的熟人。」張主任把酒杯里的酒一口飲下,聲音平淡地說,「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在你眼裡,在我眼裡,在億萬網友的眼裡,你跟葉子不過是兩個月前才相識,可也許在葉子的眼裡,你們已經相識了很久很久。」
難道是張主任見他沒過來先行離開了?劉可嘗試著喊道:「張主任你還在嗎?」
「就知read.99csw.com道你會問這些。」張主任嘆了口氣,若有所思地說道,「把你的記憶封起來,一是打消馮剛趕你出超級大樓的念頭,二是讓你能夠更好地在這裏生存,卻未曾想事與願違。我忽略了人的好奇心,有時候一件事越是得不到答案就越會拚命去尋找。想必你已經猜測得八九不離十了吧?」
聲音在四周回蕩,最後消失到某個角落,很快,一個聲音回應了他。
「妻子和即將出生的孩子一夜間離去,任誰也受不了,那陣子張主任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葉子身上,為了能讓她活下來想盡各種辦法。兩年後他便跟葉子進入了超級大樓,從此就再也沒出去過。」古少遞給張主任一張紙巾,「時間真快,轉眼就過了十八年。一切彷彿就發生在昨天。」
劉可提起酒杯喝了口,辛辣感由舌頭滑進胃裡,然後看向古少,見古少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張主任似乎看出了劉可的顧慮,說道:「古少知道所有的事,在他面前沒什麼需要隱瞞的。而且他絕對可靠。」
三人起身,張主任的確是喝醉了,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古少將他們送出圖書館后就回去了,劉可攙扶著張主任穿過教學區上了樓。
劉可的問話似乎觸及了張主任難以釋懷的往事,他給自己倒滿酒,一口氣把整杯白酒喝了進去,然後微微仰起頭。
「我一直懷疑她是演員,葉舒手術的那天早上我去醫院上班時看見對面那條街有劇組,正在拍一出民國戲。晚上下班后我特意過去找那個劇組,想問問是不是有演員去了醫院,不過劇組那時已經收工離開了。」古少如此猜測著,「後來還報了警,想讓警察幫忙找葉舒的家人,最後也是無疾而終,醫院只能給她火化了。葉舒的身世跟葉子一樣是個謎。」
劉可回到房間后換了身衣服,緊接著給張主任打了電話,然後出門來到診所。
劉可想起了一件往事——他在孤兒院的時候很孤僻,跟誰都顯得格格不入,也從不會去主動融入其他孩子的遊戲中。劉可記得很清楚,那是個陰雨綿綿的午後,當時別的孩子都躲在教室里聽老師講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故事,只有他覺得那故事糟糕透了,於是偷偷跑出教室坐在台階上。
教職宿舍分三個區域,男教師宿舍、女教師宿舍,還有夫妻宿舍,幾個區域分別在不同的方位。劉可逛了一大圈終於找到了圖書館。圖書館並不是很大,裏面的燈亮著,看過去卻空無一人。
「想什麼呢。」張主任見劉可愣了神,在他眼前打了個響指,關切地問,「頭還疼嗎?用不用給你開點葯?」
「當年葉子出生后,也就不到半個鐘頭事情就傳開了,隨後數十家媒體紛紛趕了過來。作為主刀的張主任當然成了媒體追問的對象,他還沒來得及去換下手術服就被攔了下來。那天雅慈醫院真是熱鬧,先是北都市的十幾家媒體,後來臨近城市的媒體也紛紛趕了過來,從下午折騰到凌晨。等媒體離開,已經疲憊不堪的張主任匆匆趕回家,走進客廳時便發現妻子已經躺在了血泊中。」
昏迷中蘇醒,第九日。
當然,我還是尊重葉子的選擇,如果您同意我的做法和觀點,請把此信轉交給葉子,讓她來做最終的決定;若是您希望葉子的餘生繼續待在超級大樓做木偶,請將此信撕毀,就當從未看過這封信。
「當時張主任為了能讓馮剛再給你一次機會,真是費盡了口舌,甚至跪在了馮剛面前。」古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他是真心愛葉子,把葉子當成親生女兒的,只要葉子開心,他什麼委屈都可以承受。」
「那個廚師,我親眼看見他殺了人。」劉可拿起酒杯獨自喝了口,「可現在他卻安然無恙地繼續待在大樓里工作。這種事節目組都可以視而不見?」
「他是怕我把在地下廚房的所見傳播出去吧。」
「謀殺?」劉可看向張主任問道。
其實連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越來越在意葉子,會為了她笑而笑,會為了她流淚而難過,會暗自發誓要保護葉子,不允許她受半點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