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詩嫣眨了眨眼睛。

林晶忽然一拍桌子，雙眼放光，把邱詩嫣嚇了一跳。周圍的人紛紛轉過頭。林晶壓低聲音說：「就在差不多一個月以前，我遇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現在想想我都覺得后怕。」

林晶說：「我不知道。」

「他認識那個人？」

泳池是專門為林晶建的，趙海成不喜歡游泳，林晶喜歡。他說林晶游泳的姿態像一條美人魚，讓他陶醉。林晶的成名影片就有很多泳裝的戲，她被粉絲們稱為「人魚姐姐」。

「這可是你多心了吧？」

「畢竟，你們相差了整整16歲。」邱詩嫣忍不住又開始數落林晶，「他幾乎可以做你爸爸了，又沒有什麼學識。你們在一起很難找到共同語言，不知不覺就產生了摩擦。」

「等等。」

當林晶從電梯里走出，看見大門前站著一個人，那人背對她，面朝大門。不是她丈夫，沒她丈夫高，比她丈夫瘦。是個男人，頭髮很長，很亂。

街道上行人如蟻群，車流如潮水，冷漠地經過窗前，遙遙遠去，彷彿永遠都不再回來。他感覺自己正在被這座城市拋棄，就像拋棄那些孤獨的老人，拋棄那些被榨乾最後一滴血汗的工人……那麼，為什麼不能拋棄他呢？

邱詩嫣說：「你是懸疑片看多了吧，疑神疑鬼。」

「你們之間，是不是出矛盾了？」

「不知道？」邱詩嫣瞅著閨蜜，想著該不該相信她。

頂層只住著他們一家。

林晶抑制住慌亂的情緒，問：「你找誰？」

那人緩慢地說：「趙海成住在這裏吧？」

林晶嘆息道：「先是莫名其妙碰上一個怪人，然後，就有個變態跟蹤，老公這邊跟我冷戰。我覺得我最近真是走霉運。」

冬蟲夏草並不比大前門味道好，上千萬的豪宅只住一個人，也不會比棚戶區和睦的三口人家更溫馨。

「哎，我說……」林晶摸著胳膊上冒出的雞皮疙瘩，「這是你仔細考慮的，還是你即興編造的？」

她的高跟鞋不安地敲擊著大理石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音。那個人聽見了，沒動。

「唉？」

能得到美人魚垂青的男人無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趙海成在41歲這一年，憑藉十億的身價，當了一回幸福男人。他和林晶的愛情也像他的空中花園，讓人只能仰視與揣測。

邱詩嫣當時並沒有被林晶的話唬住，read.99csw.com她最近接了一單恐怖片，整天凈琢磨怎麼把劇情里一個疑神疑鬼的小女人演好。林晶的這套說辭簡直老掉牙了。她其實更想知道的是，林晶跟趙海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矛盾。看情況很嚴重。可他們畢竟才結婚一年多，林晶正是花容月貌的好年紀，趙海成費盡心思得到手，總不能這麼快就喜新厭舊了吧？難道問題出在林晶身上？

對方於是說：「稍等。」

「我認識一位資深的風水師，道行可高呢！我帶你去見見他，讓他給你瞧瞧怎麼樣？」

至少林晶應該比誰都清楚。她越說不知道，邱詩嫣疑心越重。

「做什麼？」

「咦？」

林晶猶豫著要不要走過去開門。

邱詩嫣最近看懸疑劇本看的腦子相當靈活，她隨即想到另外一種可能。「你說跟蹤你的那個人，會不會是他前妻在背後指使搗鬼？」

2010年初，林晶和趙海成在S市帝豪酒店舉辦了隆重的婚典。屆時娛樂界、商界、政界的朋友們從全國各地趕來祝賀。國內著名導演擔任司儀。邱詩嫣充當林晶的伴娘。各大娛樂報紙爭相報道。

林晶從LV挎包里拿出黑莓手機，調出相冊，遞給邱詩嫣，「你自己看吧。」

邱詩嫣諱莫如深地看著好友，雙手合十。「正所謂信則靈，萬事萬物因果相報，自有道理。」

邱詩嫣沒什麼好說的了，只是問了最後一個問題：「那他老婆跟孩子怎麼辦？」

「你到底看到什麼啦？」邱詩嫣瞪大眼睛追問，林晶總算講到跟劇本上不一樣的情節了。

他立刻反應過來，冷笑。「酬勞你不用擔心。我是什麼人你不知道？半個小時候后，你查一下自己的建行賬戶，只會比你盼望的更多。」

「得受多重的傷才能纏成那樣呀？」

這是她看電影劇本看的！邱詩嫣當然不能這麼說，她只好警告好友：「我勸你還是小心些為妙。你想想，除了那個女人以外，你還得罪過其他人嗎？」

可是看見林晶一臉的憔悴，她的惱怒又化為了同情。

「我也不知怎麼搞的，當時心裏明明怕得要命，手卻鬼使神差地那麼做了。」

手機鈴聲突兀響起，他接通，卻不是他渴望聽到的聲音。

「他受傷了嗎？」

「不必了。」

邱詩嫣觀察她，看不出有說謊的痕迹。難道她說得是真的？

「說了。他反應相當強烈呢。」

半月前的一天晚上，林晶把她約出來，就在這read.99csw.com間咖啡吧，就在這張桌，時間也差不多。她告訴邱詩嫣一件事，她最近總感覺有一個人在她家附近徘徊，暗中窺視她。

「我跟他說過，可是他漠不關心，可能以為我是在故弄玄虛。」

她和趙海成住在大廈頂樓。樓頂比照迪拜酒店的規格設計成露天花園，伸縮式頂棚，配備一個豪華泳池。

這是趙海成斥資三千萬構建的空中花園。他喜歡高度，站在十八層頂端，一側是繁華都市，一側是人工櫸樹林和浩浩湯湯的京杭運河。

「沒有啊……是呀，怎麼會沒看到呢？」

「你找他有什麼事？」

這座城市需要的只不過是胡潤排行榜上的一個名字，只不過是一個能夠促進貨幣流動的齒輪，只不過是一個能從民眾手中斂財的工具，只不過是一個源源不斷提供八卦新聞，不至於讓那些編輯記者乞討要飯的渠道。除了這些之外，他們並不需要他。

「你有沒有跟你丈夫說啊，他怎麼說？」

林晶望著電影學院時就跟自己要好的閨蜜，嘆了口氣：「我現在倒很羡慕你，想拍戲就拍戲，想玩就玩，自己一個人自由自在。多好。」

邱詩嫣說：「你可別忘了，那女人在省公安廳也是一個大官。女人能爬到那個位置，肯定不是善類。你把她丈夫撬到手，她不恨你才怪。」

邱詩嫣也有點兒不高興，說：「如果是我遇到這種事，就當它沒有發生，只要沒有影響到你的生活就好啦。」

「我也這麼想。我問他那個人究竟是誰？他卻不肯說，甚至還怪我多事。我只是擔心，會不會牽扯上什麼違法的事情。」

林晶臉色悵然：「我家裡的事已經夠煩了，怎麼還能報警？即便報了警又能怎樣？對方又沒有對我做過什麼。」

一個辛苦勞作的農民比不上一個往食品里添兌工業原料的老闆成功。

這個性格倔強又固執的女孩在現實中可沒有影視劇里那樣柔婉可人，邱詩嫣幾乎是她唯一可以傾訴知心話的人。從這一點上來說，她還是把邱詩嫣當做值得信賴的朋友。

「開什麼玩笑？那個人說不定是海成的朋友，也可能是敵人呢！」

二十張照片，每一張里，他的妻子身旁都有相同的一個男人。那個人遠比他年輕，遠比他英俊，據說也是一個演員。他的手開始發抖。

林晶苦笑。

林晶說：「不是你想的那樣。那個人給人的感覺陰森古怪，似乎隱藏著某種深意。」

「https://read.99csw.com因為什麼呢？」

那人說完，轉身走向電梯，林晶趕緊給他讓路，不經意往他臉上望了一眼，頓時倒吸一口冷氣。

林晶把敞篷寶馬335I停在指定車位，習慣性地向沖她行禮的保安點一下頭，習慣性地在保安們崇拜的目光里風姿綽約地走進電梯。

「他可能發現我在瞅他，加快了腳步，有意用那一頭長發遮臉。」

林晶瞪了她一眼，「我說的都是我親眼所見。你不知道，我當時心裏有多慌，盼著他越快走越好，可是就看著那個人不停地摳腦殼。到最後居然還把臉上的紗布扯開一條。」

林晶嗔怒說：「你不要開我的玩笑好不好？」

林晶搖搖頭說：「我講的都是真的，我幹嗎要欺騙你呢？」

假如明天他出車禍死了，後天就會有一個一模一樣的人來取代他。他的錢在那個人手中花得同樣自如，他年輕的嬌妻也會像服侍他那樣服侍那個人。

林晶倦怠地笑笑。

林晶說：「我不知道。」

林晶想了想，點頭。

「現在就把照片發給我。」他說。

趙海成是一位身家超過十億的房地產開發商。

幾秒鐘后，手機彩信提示音接連響起。

「那人要是發現了，還不跟你發飆呀。」

當今社會，成功的代名詞變成了財富。

「咬人的狗兒不露齒，你沒聽過這句話嗎？」

「怎麼著，你還想把照片傳到微博里給粉絲們看？」

這裏只對那些高檔人士開放，林晶和邱詩嫣可以放心地摘下墨鏡聊天，不用擔心被平民粉絲們糾纏，更有甚者還有人趁機揩油，好像明星身上的肉跟他老婆、女朋友的不一樣。

「然後呢？」邱詩嫣來了興緻。

S市東浦步行街，藍莓咖啡吧。

邱詩嫣還是不信，故意說：「很可能是你的男粉絲啊。他對你朝思暮想，崇拜得五體投地。雖然得不到你的人，最起碼想要躲在遠處目睹一下你的芳容喔。」

眼前，這位年輕美貌的富婆卻一臉愁容。

一個把一生奉獻給貧困山區的民辦教師比不上一個養尊處優的教育部官員成功。

「說明他戴著假髮。」邱詩嫣說，「如果把假髮摘掉，那顆腦袋應該包裹得跟木乃伊一樣。」

「我欣賞成功的男人。」林晶回答得直截了當。

邱詩嫣豎起一根手指，在林晶眼前搖了搖：「只有潑婦才會那麼干。她當時看見丈夫鐵了心要跟她離婚，耍潑只能讓丈夫更加討厭她。她畢竟也是一個有身份的人，總得九_九_藏_書給自己留一個臉面吧。索性答應離婚，做一個順水人情，讓你和趙海成都覺得虧欠她的。但可不要忘了，她並不傻，她表面一聲不吭，心底里卻把你恨死了。看著你們結婚，走穴，到處秀恩愛，她越來越恨，暗中咬牙切齒地等待機會……」

邱詩嫣「嘶嘶」地抽涼氣，「流血了嗎？」

「你上樓時看見他背對你站著，你沒看見他頭上纏的紗布嗎？」

林晶跟趙海成結婚，邱詩嫣是從一開始就反對的。理由再明顯不過了——兩人年紀相差了16歲。趙海成初中都沒畢業，而且還是一個有老婆和孩子的人。

「那天中午，我出門去拍一個洗髮水廣告片回來……」

邱詩嫣惱火了，既然不想說，那你找我出來幹什麼？片子馬上要開機了，我丟下看劇本的時間，難道是跑來聽你說些無關緊要的廢話嗎？

那人沒回答。「他現在不在家，你可以去他公司找他，或者你把姓名和電話留給我，我轉告他。」林晶說著拿出手機。

她在心裏揣測好友可能遇到的各種麻煩。嘴上卻說：「那個人還在跟蹤你嗎？」

她們過去是無話不談的姐妹，上大學那會兒，甚至還發誓一輩子都不結婚，不讓臭男人佔便宜，有好姐妹足矣。現在，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兩人見面變得越來越客氣，開始有意無意向對方隱藏自己。

林晶神色越發不安，「我想不出這樣的人找海成能有什麼事情。我當時一直注意著他。他一邊走一邊不停地撓頭，大概纏繞著那麼厚的紗布很不舒服吧？」

林晶嘆了一口氣。

林晶一下子就警覺起來。她說不出來為什麼，卻能從這個人的背後看出敵意。在他身體里，似乎有一隻眼睛正在冷冷地打量她。

「當時真把我嚇壞了。」林晶對邱詩嫣說。

「唉，的確是夠亂的。」邱詩嫣深表同情。她眨了眨眼，「我這周六正好能抽出時間來。你呢？」

「我能確定那是個男人。」林晶說，「但是看不清他的模樣。他總是跟我保持著一定距離。只要我試著靠近他，他轉身就走。」

林晶說：「他答應儘快辦理離婚手續，該給他老婆的補償一次性給完。」

「過去你一個月趕三部戲也沒像現在這樣吧？現在成了闊太太，應該享福才對呀！」

「那管用嗎？」林晶表示懷疑。

但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邱詩嫣不相信林晶所謂的「不知道。」她只是不想說。

「趙九-九-藏-書董，事情已經辦妥。」電話那頭一個男人說。

邱詩嫣顯出得意的神色。

歡樂一時間掩蓋了所有悲傷。林晶搖身一變，從玉女華麗轉型為富婆。

「燒傷吧。」邱詩嫣分析道，「你看見過燒傷的人臉嗎？面目全非，你都分不清哪裡是眼睛，哪裡是鼻子，臉皮一塊塊……」

「那張臉纏著一圈一圈的白紗布，只留兩隻眼睛和一張嘴在外面。」林晶心有餘悸地說。

「有多嚇人呀？」邱詩嫣的害怕不影響她的好奇心。

「你找什麼樣的找不著，鬼迷心竅了非得跟他？」邱詩嫣說得直截了當。

「他父母不是一直對你有成見嗎？」

「快別說了。」林晶趕緊制止她。

林晶冷酷的口吻讓邱詩嫣很不習慣，卻也說不出哪裡有什麼不對。事後邱詩嫣想想，或許當時自己在妒忌女友也說不定。

林晶搖搖頭。

「你不知道有多嚇人，我差點尖叫出來。」林晶臉色蒼白。

「他是突然之間對你變冷淡的？」

林晶肩頭微顫，點點頭。

「他父母一直把他跟前妻離婚怪罪到我頭上。但那早已不是什麼新聞，問題由來已久，海成不會因為這個跟我翻臉的。」

「到底因為什麼，晶晶，你就不能跟我說實話嗎？」

「可能嗎？」林晶露出狐疑。

「撓得太狠，會不小心把臉上的肉撓下來的。」邱詩嫣緊跟著把劇本上的情節對上了。

邱詩嫣也有些吃驚了：「要不然你就報警吧。」

「對了！我想起來……」

這樣的男人即便長著三條腿，追他的女人仍然車拉船載。林晶不過是其中之一。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林晶苦著臉，「再說，他原本一直都對我很好。只是最近……」

林晶有點兒害怕了：「那她為什麼現在才動手？她當初不同意離婚，或者一開始跟我叫板不就好啦？」

邱詩嫣瞭然。

「那我就不明白了，我五一節去你們家，你們倆還是很甜蜜的樣子。這才多久啊！」

「好像沒有吧？」林晶說，「他沒有注意到我。」

對方沉默。

「那你有沒有跟趙海成說呀？」

趙海成孤獨地看著落地窗外的城市，一根接著一根抽煙。

「你的氣色比我上次看見更差了呢。怎麼搞的？」邱詩嫣說。

那人一動不動地盯著防盜門，好像能從門上看出一朵花來。

「你給他拍了照片？」

「可是我跟她接觸過，那個人還算通情達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