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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先上蒼山再上梁山

12、先上蒼山再上梁山

「肯定呀,怎麼不會?大家合起來做將來會越來越好的,你要相信我的直覺。」施穎邊說邊要站起來。
從雲南回來的許克看上去比前兩次見面的時候黑了點、瘦了點也更精神了一些,剛和曹原在上島咖啡坐下就宣布這頓飯還是他請,曹原說我來吧,如今你也沒法回去報銷了,許克說我不是跟你客氣,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是我來吧,曹原並不覺得這話有什麼瞧不起他,笑著說你拔一根汗毛都比俺們腰粗。
曹原把九幫網的股權構成說了說,許克對於郝書忠的期權沒有意見,表示兩家合併后郝書忠的股份也不要被稀釋,這樣可以避免挫傷他的積極性,曹原贊成的同時心想郝書忠那小子的積極性本來也不是出於對股份的渴望。
曹原和施穎纏綿的機會越來越彌足珍貴,他最初那次順利得手很大程度上仰仗于這房子商住兩用的特徵,但如今商住兩用卻成了最大的障礙,以至於他有時候很認真地考慮是否該另外租一個地方住,無奈囊中羞澀,他寬慰自己說創業期嘛,還是應該先生產後生活。
曹原很正經地說:「就是因為沒人知道所以才更應該鬧出點動靜,讓別人認識認識咱們。」
兩家網站的合併除去技術因素其餘的都不複雜,謀房網原本就沒有公司實體作為依託,本質上屬於個人網站,當初投的錢也大多出自許克的腰包,他在公司出事後很頹廢地和幾位夥伴見面,說想歇一歇,網站也沒什麼心思做了,大家要散就散了吧,網站如果能轉讓最好,要不就先擱著。幾個人都默默地沒有表示異議,許克說咱們出個代表負責善後吧,當然眾望所歸這差事就歸到他自己身上,他說一時半會兒網站也不見得能轉讓出去,隨時召集大家商量又太麻煩,不如都說一下各自的期望,咱們之間先結了。有人表示自己現金投入不多,主要是花了一些時間精力,但在創業過程中經歷了很多也學到了很多,已經非常值得,所以不指望還有什麼別的,另外幾個人也都附和,但有一位默不作聲,見大家都在等他才吞吞吐吐地說原九_九_藏_書本指望謀房網能做大,如今不再有那種奢求但所有投入都血本無歸實在不甘心,希望許克能儘快把網站轉讓出去、轉讓費也儘可能高些,這樣還可以減輕一點大家的損失。許克說要不你來善後吧,多少錢轉讓出去都行,不過提醒一句,這期間網站的各項費用可得是誰善後誰承擔,那位立刻不說話了。許克報出個數目,然後說當初是我起的頭,那就由我來收尾,我眼下的狀況你們都清楚,既要給自己找工作還要給網站找下家,只能拿出這麼多,如果下家轉讓費給得高,那我就賺了,否則我也認賠;如果一直轉不出去我就一直養著它,就當是我生了殘疾孩子吧。幾個人心想各自能有千把塊錢拿回來也不錯,起碼比在無底洞里越陷越深要強,便都在協議上籤了字。
「我不去。曹原,我警告你不要太過分啊,」施穎掐了一把曹原的大腿,下手處是內側最為細皮嫩肉且神經末梢豐富的部位,「我問你,只有什麼樣的女人才會自帶安全套送上門呀?我已經把自己送上門了,你居然還要我去替你搞安全套來,居然還要免費的!」
「應該吧,好像街道、大單位什麼的都可以領,具體的不知道。」
倚靠在床頭的曹原饒有興緻地看著施穎手上有條不紊的動作,更吸引他的是施穎臉上那種從容淡定的神情,彷彿她正在舉行某種莊嚴而神聖的儀式,這麼一想他就不禁笑出聲來。施穎抬眼見曹原一臉壞笑便不睬他,拿起安全套的盒子晃了晃,眼睛向盒子里看一下,說:「還剩兩個,該買了。」曹原「嗯」了一聲,施穎又說:「這種不舒服,有點……磨得慌,好像還有點……澀,要是用杜蕾絲就不會。」
接著就是商量許克該投入多少現金以及持有多少股份,許克問:「你當初投了多少現金?現在帳上還剩多少?」曹原據實以告,許克想了想說,「那我也先投十五萬吧,咱倆的股份可以一樣,或者你比我稍多一點。」曹原忙推讓說現在九幫網帳上沒多少錢,你帶這麼多現金來當然應該佔大股九九藏書。許克說你當初也投了十五萬,花掉的錢變成了九幫網並沒流失啊。曹原說可你也是帶著謀房網來的,那也是錢呀。許克笑了,說謀房網就算是我上梁山納的投名狀吧。曹原心想那十五萬的真金白銀就是最令人信服的投名狀。
「錯了,」施穎把一根食指放在曹原的嘴唇上,又說,「我和你在一起,才是你這輩子最好的好事。」
「哎,要不你去打聽打聽,最好一次多領點,呵呵,有免費的幹嗎還花冤枉錢呀。」
「宣傳和公關就是應該有些提前量嘛。」曹原很老道地說,「這就叫造勢,正是因為什麼『勢』都沒有所以才需要造嘛,早吹比晚吹好,晚吹比不吹好。看看咱們能不能想出個什麼名目,即使不是爆炸性的起碼也應該有點響動,你有沒有媒體公關方面的資源?」
曹原不肯鬆開她的胳膊,接著問:「為什麼每次有好事來臨的時候,你都正好和我在一起?」
曹原忽然意識到自己格外喜歡這時候的許克,原因倒不是因為他喝多了或是因為他的離職,而是因為他半天都沒再吐出一個英文詞兒。曹原的情緒也亢奮起來,把身旁的施穎也摟得更緊,說:「好!等你回北京兄弟我就跟著哥哥你干。」
曹原自知理虧便馬上連哄帶抱地賠不是,心裏卻有些不以為然,自己只是就事論事想盡一切辦法開源節流,何必上綱上線?鬱悶之際就對自己眼下的寒酸落魄越發不甘心,他信誓旦旦地對施穎說:「早晚有一天,我一定要讓咱們用上杜蕾絲!」
「應該是女的去吧,計生辦的人也都是女的,哪有男的去找她們領這種東西?」
許克剛進嘴的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誰?就咱們這樣的無名之輩,誰知道咱們兩家是誰啊?」
「對!老子不在外企幹了,老子要自己干,要跟你一起干!咱倆合夥幹革命吧,全心全意的那種!」
聽完這些曹原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也喝酒了,怎麼腦子發暈理不出個所以然呢,他原來只知道打哈欠傳染,沒想到醉酒也有連鎖反應,就同樣沒頭沒腦地問道:「你不幹啦?九九藏書
「我在蒼山腳下,洱海岸邊,酒吧里呢,喝得有點兒高。老弟,我想你啦,想告訴你,你是對的,打工太毀人了,咱們就算當豬也要當野豬,不能當家豬,家豬命苦啊,人家如今都不稀罕宰你了,人家要玩兒死你再吃你的肉啊!」
方略既定,大功告成,兩人都很興奮地互相望著,曹原說:「真應該喝一杯。」
「那就來兩杯酒。」許克也很豪邁。
就在曹原打算進一步說服施穎去弄些免費安全套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剛接起來就聽到一片嘈雜的背景音,隨即傳來的是近乎聲嘶力竭的叫喊:「曹原!我是許克!還記得嗎?Kevin!謀房網的!」
「不好不好,是我跟著你。我做盧俊義,你來做宋江;我要是蕭何,你就是劉邦;我要是劉伯溫,你就是朱元璋!總之一句話,你在前面闖,我在後面幫。」難怪詩人都要以酒助興,原來就連普通人喝了酒說起話來都能合轍押韻的。
自從郝書忠正式加盟以後曹原那兩室一廳的分配格局便有了些變化,施穎不再和曹原一起在裡間辦公,而是與郝書忠以及那幾個兼職的學生擠在客廳里,另一個曹原晚上睡覺的房間平時房門緊閉,用施穎的話說就是要讓那個房間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樣。曹原曾擔心北航的幾個學生尤其是那位碩士生能否接受郝書忠,尤其當郝書忠開口頭一句話就是「我不像你們是科班的,我是野路子」,但他馬上發現幾個科班的都對這位黑客充滿敬畏,沒幾天下來又從敬畏變成了欽佩和依賴,看來技術這東西很難用文憑之類的來撐門面,活兒怎麼樣一看就都有數了,曹原喜上眉梢,施穎更是樂滋滋的感覺自己功不可沒。
「好!咱們兄弟一起干!」施穎衣服已經穿得差不多,見曹原捏著手機大叫大嚷表情怪怪的,便探下身子也把耳朵湊到手機旁,不料曹原突然爆發出這一聲大喊,把她耳朵震得嗡嗡響,心臟更是被嚇得差點跳出來。
「要領你去領!」施穎來了氣,自己原本就是在抱怨便宜沒好貨,而曹原卻乾脆連這點錢都不肯花了https://read.99csw.com
所有程序完成後,許克笑著一拍胸脯,對曹原說:「現在的我和謀房網,都是乾乾淨淨無牽無掛,沒人能再來找麻煩,可以再往前走一步了。」
許克有些猶豫:「現在?會不會有點早?就咱們目前的狀況,好像有點拿不出手。」
這天好不容易抓到機會和施穎「生活」了一次,施穎把用過的安全套抻到最長,舞動修長的手指很靈活地打了一個死結,從自己的大包里取出紙巾將死結裹好放到一邊,再拿紙巾替曹原認真地擦拭,然後是更加一絲不苟地擦拭自己,最後才拿出一個小塑料袋把所有用過的紙巾及其內容物裝進去,以備離開的時候帶出去扔掉。
曹原眉開眼笑地應道:「只要合著一起干就行,路遠相伴吶。」又彼此說了不少肝膽相照、榮辱與共的話才把手機掛了,直愣愣地盯著施穎半天才說:「這會不會是個轉折點呢?」
「哥哥我跑雲南來了,散散心,看一看偉大祖國的壯麗山河,我這叫先上蒼山、再上梁山,回北京我就和老弟你一起造反,把倆網站合了算了,兩股人馬並作一股,好不好?」
「那當然,」曹原挪了挪身子,「我也知道杜蕾絲好,可是一盒杜蕾絲的錢能買這樣的四盒呢。」
公司既然要做增資,就順帶想想還有什麼可以在工商局做變更登記時一併處理。公司的法人還是由曹原來做,曹原也推讓過但許克嘿嘿笑著問你知道蕭何他們當初為什麼都擁戴劉邦嗎?曹原從小最喜歡看歷史故事當然明白這層意思,蕭何那時候盤算的不是造反成功了當皇帝好還是當功臣好,而是惦記著被抓住后首惡必辦、脅從不問,便很義氣地說那就由我來當這個法人,什麼叫公司法人代表?就是公司犯了法要抓個人去代表嘛,你放心凡事我頂著。然後討論公司名稱,反正公司還沒有什麼劣跡惡名便打算沿用下去。公司地址是一定要換的,但不是現在,辦公室換到大地方不僅租金開銷大,更嚴重的後果是地方大了就會忍不住招聘人手來把地方填滿,此事萬萬不可。最終聊到合併后新網站的名字,許克當九-九-藏-書然對謀房網這名字有感情,但曹原總覺得和茅房脫不開干係,又不便明說,就提醒道咱們將來的業務不一定僅限於和房子相關,還可以謀車子、謀票子、謀妻子、謀孩子之類,許克頓時覺得曹原高瞻遠矚,義無反顧地決定割愛。曹原又故作冥思苦想狀搜腸刮肚狀地找尋新的域名,許克說算了,這年頭估計凡是五個以內的任意字母和數字的排列組合都已經被註冊了,咱們又不願意花錢去「買米」,就用九幫吧。曹原說那我就再一次承讓了。
曹原卻好像根本沒聽到,更沒往深處想,他的腦筋還在錢上,說:「對了,還應該有更便宜的,咱們國家不是有項基本國策嗎,安全套屬於計生用品,應該有地方可以免費領吧?」
「但是杜蕾絲比這個舒服好多倍,可能都不止四倍呢。」施穎話一出口臉就紅了,倒不全是因為羞赧,更是由於她恨不能收回這句話,因為她從來沒有和曹原用過杜蕾絲。
許克想了想:「以前接觸過幾個,不知道能否幫得上忙,我找找看吧。」
服務員還沒來得及上酒曹原就不耐煩地舉起茶杯說咱們先以茶代酒吧,喝完一口忽然想起什麼,問道:「咱們兩家合併,算不算互聯網領域的一件大事?」
許克先講了講旅途中的趣事,初冬時節又非假期去大理、麗江的旅遊團已經很少,大多是自助游的,許克驚奇地發現一路上凈碰到和他遭遇相似的人,旅社裡、酒吧中、車廂內、馬背上,聊起來不是剛被老闆炒了就是剛把老闆炒了的人,個個都是一身疲憊滿心傷痕,來雲南無外乎圖的是「舔舐撫平身心的創傷」、「重新拾回破碎的自己」、「蕩滌昨日宿醉開啟明朝新篇」,好像雲南簡直成了下崗或轉崗的白領們必去走一遭的庇護所和朝聖地。曹原沒問許克到底是被老闆炒了還是把老闆炒了,他覺得這大概是許克的一個瘡疤,再說他也搞不懂外企那些亂七八糟的事。
曹原本來朋友就為數不多,有洋名兒的就更少,而總是把「茅房」掛在嘴邊的就只有一位了,他有些意外,忙說:「記得記得,你在哪兒呢?聽上去很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