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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蔚忙又把手捂上,咬牙切齒地說:「線你個頭!現眼還差不多。別廢話了,快點兒把別針兒給我。」
雲蔚紅著臉,右手緩緩地從胸口移開,隋星定睛一看就叫起來:「哇!你有事業線耶!」
雲蔚從人流中閃出來躲到一個拐角處,跺了跺雙腳,把肩膀展了展,左右晃了晃腦袋,太陽穴生疼依舊,但好歹總算把自己重新收拾成人形。抬眼一看,出站的扶梯又壞了,人們哐哐地向上走,把扶梯跺得山響。雲蔚在心裏恨恨地罵一句,右手依然捂在胸前,匯入人流向D出口走去。
像是回應隋星的問題似的,旁邊的一扇門恰在這時「吱呀」打開了,那是法務部辦公區唯一一間獨立的辦公室。從門裡穩穩地走出一個男人,頭穩穩地轉向這邊,目光停在雲蔚身上,臉上漾起一絲笑意,抬起手,手心向上,單單翹起食指對著雲蔚鉤了鉤,不等雲蔚反應就已經兀自轉身,穩穩地隱回門裡去了。
隋星已經拿起座機撥了號碼,聲音變得愈發的嗲read•99csw.com:「毛毛呀,親一個,是我,星兒,雙面膠帶紙你那兒還有吧?我現在過去拿好不好呀?」
隋星放下電話,和雲蔚面面相覷,過一會兒才既像是問雲蔚又更像是問自己似的喃喃道:「法務部的事?法務部能有什麼事?再說,咱們法務部的事我會不知道?」
「再可靠的機器也不如人便宜!」雲蔚笑著和隋星齊聲說道。
「還不是你們法務部的事。哎行啦我不和你說了啊,我們頭兒又叫我了。」
驚疑間,從桌子下面先露出一個弓著的後背,然後是一個梳著馬尾的後腦勺,正嘟囔著:「臭保潔的!看我怎麼收拾……」腦袋轉過來,是一張因為窩在桌下憋得有些泛紅的臉,這人顯然沒想到桌前正無聲地立著一個人,頓時驚叫一聲「媽呀」,臉色立刻由紅變了紫,等她看清對面便把手上的一雙高跟鞋啪地放到桌上,厲聲道:「臭雲蔚,你想嚇死人不償命啊?!」
隋星白了雲蔚一眼,撇了撇嘴:「九-九-藏-書行了啊,不帶這麼誇自己的,知道你白。」她又翻找了一會兒,拿起一枚大別針遞給雲蔚:「我也只有這種,我領的文具都一視同仁發給你們了,你以為我還有私房貨呀。」
從D出口快步走到雲蔚上班的寫字樓用不了五分鐘,早晨快八點半的時候大堂里的人不比地鐵站台上少,電梯里也不比地鐵車廂里顯得寬鬆。雲蔚看到幾張同屬冠馳汽車公司的熟面孔,有銷售公司的也有知識產權部的,但她不想打招呼,好在那幾個人的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全電梯的人都無語佇立,聆聽著一個小子忙活,他一手拿個塑料袋,一手拿個塑料杯,「吧唧」咬一口包子,「吸溜」嘬一口豆漿,很快全電梯的人就都知道了,包子是豬肉大蔥餡兒的。
雲蔚接過別針,穿到第二個扣眼裡掛著,一臉無奈地望著隋星。隋星也皺著眉說:「事業線是看不到了,可這別針兒也太顯眼了。哎,對了,用那種雙面的膠帶紙成嗎?把那兒粘上,」九*九*藏*書她指一下雲蔚的胸脯,「什麼都看不到。雖然缺了顆扣子,但總比噹啷個別針兒強吧。」見雲蔚不置可否,她接著說:「HR的毛文迪那兒就有,上次我去送文件,看她正往員工檔案上貼照片,我說如今都數碼了,電子版多省事啊,你猜她怎麼說,她說你還不知道咱們冠馳的名言呀——再先進的機器也不如人可靠……」
「有,都太大了,太明顯,襯衫上掛著個大別針,像什麼啊。」雲蔚再次把手拿下來,攤開手心,露出一顆扣子,「你說ZARA的質量怎麼這麼次,頭一天穿,兩個扣子就掉了。我也是的,什麼顏色不好非買黑的,真是自找,可ZARA凈是黑色系……」
隋星笑嘻嘻地把文具匣打開,問道:「你自己沒別針?還找我要?」
每天早上雲蔚從地鐵車廂里掙扎出來跳到大望路站台上的那一刻,都彷彿被擠壓成了一張相片,而這天她感覺格外慘痛,因為這回被擠出來的「相片」是張「側影」。相片加工流程的起點是傳媒大學九*九*藏*書站,當時雲蔚剛被裹挾進車廂正奮力把包扯回懷裡,忽然發覺有些異樣,貼在近旁的兩個男人都不時瞟一眼她的臉,隨即就把視線下移寸許,神情專註而肅穆,像是在研究心儀已久的豪宅戶型圖,雖然只是兩房一廳。雲蔚心裏一緊,盡量自然地把右手提上來,裝作整理一下項墜的位置順帶著摸到襯衫的領口。果然,胸前的那顆扣子沒了。雲蔚忙揪住襯衫最上面的扣子,想把兩邊的領口拽到一起扣上,就在將要把扣子塞進扣眼的時候,這顆扣子也掉了……
隋星一邊把腳上的涼鞋脫下來換上高跟鞋,一邊自說自話:「這個臭保潔肯定是成心的,每次吸塵都把我的鞋捅到桌子底下最裡面,你說這人是不是有病?!哎,你要別針兒幹嗎?」
到了十七樓,雲蔚一步蹦出電梯就往辦公區的深處跑,一路上沒有誰留意到她,旁人都在自顧自地忙,似乎一大早在公司里有個女孩掐著自己脖子飛奔完全算不上什麼風景。雲蔚衝到自己的座位前,把包撂在椅子上,read.99csw.com一邊喘氣一邊單手在桌上翻找,又拉開抽屜刨了刨,一無所獲。失望之餘她挺起腰掃視一眼周圍,法務部的其他幾個人都還沒到。雲蔚走到幾步開外的一張桌子前面,伸手正要觸到桌上的文具匣,忽然聽見桌子底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嚇得手禁不住抖了一下。
雲蔚也剛回過神來,忙一臉歉疚的樣子說:「我是想問你……星兒,你有別針兒嗎?」
直到大望路雲蔚的右手都沒敢離開過片刻,手指把領口捏攏在一起,手心裏攥著一顆扣子,手腕按在胸口,雙肩下意識地向里裹緊,明明是夏末,倒像時值寒冬一般瑟縮著。車一到站,左手護包、右手護胸、雙肩緊縮的雲蔚再無其他開路工具,只好把腦袋像楔子一樣扎進人叢的縫隙中,身體兩側就像是被軋輥傾軋著,一路擠將出來。
隋星顯然沒料到會是這種回應,愣愣地看一眼雲蔚,又問對方:「怎麼了毛毛?什麼事兒急成這樣?」
電話里傳出急促的聲音:「哎呀不行不行,忙死了,正亂著呢,你找別人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