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匠開的是一輛向別人借來的捷達小轎車，雖然車很舊，但是好在皮實，剛才為了抄近路，從樹林中間橫穿過去，磕磕碰碰的也不心疼。

「房間是閣下事先安排的還是他們自己選的？」

他下車，先繞著建築物走了一圈。別墅有三層，一面靠路，兩面靠山，還有一面外延出廣闊的花園。為防盜起見，花園的邊緣圍著高聳的鐵柵欄，柵欄頂向外翻轉，尖端的倒鉤如鮮花般盛開。

曼哈頓博士猛然站起，連吧椅都差點掀翻。他滿臉似乎要爆發的惱怒，盯住拿他開涮的人。過了一陣，他坐回椅子上，低沉地說：「因為太麻煩了。」

一樓的布局已大體掌握，除了眼下所處的客廳，還有一間會客室，以及廚房、餐廳、浴室等功能區。酒吧和陽台之間有個雜物間，鑰匙就插在門鎖上。笑匠瞄了一眼，有七八平方米，沒有窗戶，也沒有太多雜物。

走廊上鋪著質地上乘的羊毛地毯，走在上面只能聽見輕柔的足音。兩人所去的房間靠近走廊的盡頭，面積有十幾平方米，很寬敞，並且帶一個小露台。笑匠把背包丟在床上，走到露台上張望。遠處漆黑一片，似乎是山，因為吹來一陣急風時，能聽到「沙沙」的樹葉聲。

「啊？」客廳里的兩個男人都皺起眉頭。

曼哈頓博士點頭接茬：「我明白了，因為羅夏這個角色本來就身材矮小，所以由女孩子裝扮比較適合。」

「不是開玩笑的吧？剛才我和她打招呼，也沒看出來呀。」

笑匠和他握手，發現對方的手十分溫暖，而且手勁兒不是一般的大。握完手，法老王變魔法般掏出一根雪茄，但是笑匠擺了擺手。

這時，客廳里共有四個人。兩個坐在沙發上聊天，其中一個戴著貓頭鷹樣式的頭盔和潛水鏡一樣的墨鏡，一身碳素灰色的盔甲，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他是山寨版的蝙蝠俠；另一個用黑布蒙面，脖子和腰間都圍著粗麻繩，顯得身材壯實，而且還有一件領子又寬又高的披風放在手邊，如果把那件披風披上，就活脫一個中世紀給人行絞刑的劊子手。第三個靠著吧台自斟自飲，他更加魁梧，赤|裸上身，露出健美選手一樣的胸大肌，但是與身材相比略小的臉上眼睛周圍塗了一圈白色，額頭則用藍色水彩筆畫了個圓圈，顯得相當滑稽。最後一個人抱著手，獨自坐在咖啡機旁邊的休閑沙發上——黑風衣、黑手套、黑禮帽，戴著一個超大號襪子樣的頭套，頭套是灰白色的，但是上面有奇怪的墨跡圖案。

「由於邪惡勢力肆意蔓延，一群具有超群實力的正義之士挺身而出，他們戴著面具，身著奇裝異服，與各種壞蛋展開較量。」

天際劃過一道閃電，緊接著身邊傳來炸裂般的雷聲。主人家紫色的披風和冷峻的頭箍在亮光里一閃而滅。

見氣氛轉好，笑匠把背包丟在休閑沙發上，湊近法老王問：「絲鬼也來了？」

笑匠斜眼望向沙發那頭，兜帽判官正躺在沙發上閉目養神，沒有一點動靜，不知道是不是睡著了。

「大家都好任性。」主人家苦笑說，「不好意思，說了半天還沒帶你到你的房間。」

「一個五短身材的英雄。」兜帽判官嘲諷說。

笑匠一邊說，一邊把手伸向羅夏的肩膀。那人本能地向後縮，但是因為坐在沙發上，也無處可躲。他警惕地仰望，笑匠輕輕觸碰他的肩膀，從上面撿起一根長長的頭髮。

客廳里的人察覺到了門外的異常，笑匠警惕地移動，望向玄關的位置。

「什麼太棒了？」

「有人演錯角色了吧？」

「群主，我快餓扁了。」她面向法老王撒嬌。

法老王以開玩笑的方式岔開了話題。

花臉大漢嚇得差點跳起來，他先是露出尷尬的神情，然後急忙把臉拉下來。

「吃外賣嗎？」

「不知道，那個女人有毛病，無端發脾氣。」絲鬼狠狠地說，「你到底打不打球？」

「別看我，我只是瞎猜的。」笑匠攤開手，「只不過，人家總不會一個晚上緊閉雙唇吧。」

說話的人是兜帽判官，他坐在高背沙發上，漫不經心地蹺著腿。因為他提出了這個問題，大家的目光又落回羅夏身上。

「但是門外停的車不夠哦，有人是一道來的嗎？」

笑匠心想，這個兜帽判官怕是個麻煩。同時想到一個可能性，他望向法老王。

曼哈頓博士立刻虎起臉：「你的意思是自己的眼力比我們高嗎？」

兜帽判官報了笑匠取笑他的一箭之仇，他的架勢看上去像要向每個人開炮。

「幽會？兩個男人？什麼情況？」絲鬼停止咀嚼蛋糕，像聽到了天大的秘聞，睜大眼睛四處張望。

「嘿，法老王好。」

墨綠色的請柬上，留著聚會的時間和地點。除此以外，還有一封說明情況的信函。

法老王做了個表示歉意的手勢：「那是因為擔心你臨時找不到適合的道具，只有笑匠的衣服是現成的，所以……」

「一半一半。不過，女孩子的房間我都安排在三樓，視野更好，而且也不受打擾。」

「你說得對，不過也可能另有原因。」

「絲鬼把我們拆散了。」九_九_藏_書夜梟從貓頭鷹頭盔下面露出笑意。

笑匠跟在主人家身後，後者領著他到三樓也走了一圈。了解各人房間的所在位置后，笑匠問：「沒看到你的書房？」

夜梟點點頭，邁步走出陽台。曼哈頓博士見狀，坐回吧椅上繼續喝他的酒。

話音剛落，門鈴響了起來。

請柬上寫的集合時間是6點，但是這樣的聚會，所有人都準時到場的概率可謂微乎其微。笑匠一向是個守時的人，哪怕自己只是作為候補人員——直到今天上午才接到通知，他還是盡量趕了過來，甚至為了節約時間而冒險走小路。

夜梟說：「我去喊一下羅夏。」說著走上樓梯。

「是嗎？」笑匠訝然說，「我還以為羅夏是個話癆呢。」

「誰是鬼鬼祟祟的人呢？」

「兜帽判官？」

笑匠咧嘴大笑，故意用輕佻的聲調逐個人數過去。他指著貓頭鷹版本的蝙蝠俠：「夜梟，我打75分，你能做個旋轉落地的動作我就加5分。」

笑匠嘻嘻笑道：「沒來多久吧？你們6點鐘才集合，沒發現也沒什麼。」

「難道是出門了？曼哈頓博士看到過他嗎？」

「這個無所謂。」絲鬼伸著懶腰走進會客廳，雖然嘴上這麼說，但還是一手拿起蛋糕，塞進嘴裏，「你們都在幹什麼呢？」

主人家也鬆了口氣：「看來還算準時，大家都餓了吧？」

法老王解釋道：「原來羅夏是個女孩子，我們也是剛知道。」

曼哈頓博士悶聲說：「沒注意，我也不知道他是上樓了還是出去了。那傢伙是不是覺得自己太討人厭，所以跑掉了？」

笑匠翻下擋風玻璃上面的鏡子，又整理了一下打滿髮膠的頭髮，以及用不幹膠貼在嘴唇上的兩撇鬍子，露出潔白的牙齒賊兮兮地笑了一下。

笑匠抬頭，看見一個身穿黃色緊身衣的女人從樓梯上走下來。那個女人身材妖嬈，戴著褐色的披肩假髮，紅唇如烈焰，化著煙熏妝。似乎為了進一步彰顯身材曲線和美貌，她雙手叉腰，小幅扭動，高跟鞋在台階上敲出節奏明快的聲響。

「是真的。」法老王指指笑匠，「被最後到的這位慧眼識破了。」

而另一個女孩不搭話，兀自走向樓梯。夜梟追到她身邊問她怎麼了。

兩人退回來，笑匠又問：「房間都在樓上嗎？有多少間？」

主人家沒有把話說完，他看見兜帽判官身後還站著一個人。那個人，同樣不是送餐的夥計，因為他和兜帽判官一樣，頭上戴著布袋做的面具。

嘖嘖，正好嘛。

「呀！你真的出去了啊，快進……」

「說起這件事，不正是羅夏提議的？」

「我感興趣的是為什麼一個女孩子要扮成男人，而且是在明知會被拆穿的情況下。」

「應該快了，要不我催催？」

「剛才他過來翻你的包，我把他趕走了。」

「好了，請適可而止。」法老王沉聲說，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是隱含威嚴。

「算了，如果開飯還不見人就打他電話吧。」法老王拍板說。

雖然看不到女孩臉上的表情，但她的肢體語言明顯傳遞著局促不安。

「你的話有點過分吧？」

屋主人露出驚喜而滿意的神情，但隨即裝模作樣地露出深沉的樣子，連笑容都是一帶而過。

「怎麼會呢？你平時不住在這裏嗎？」

但兩人還沒走上樓梯，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從樓上傳來。

笑匠看了一下手錶，6點28分。因為陰天的關係，周圍都已經陷入了黑暗之中。但是因為前面的大房子燈火通明，停在旁邊的幾輛車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算上他自己這輛，不多不少，一共是七輛。這個地方乘坐公交車恐怕很難到達，如果大家是各自前來的話，應該到齊了。

「除了我自己的房間，還有六間客房，剛好夠。」屋主人微笑，「我們到二樓去吧，你還沒放行李呢。」

「那也是——不好意思，就我一個人遲到了。」

「聚會之前，法老王不是定下不卸妝的規則了嗎？大家也都同意。」夜梟道。

他一邊在心裏自嘲地想，一邊將那個圓圓的、稚氣十足的圖章別在胸前。

「你別搞錯了，我只是幫你把鬼鬼祟祟的人趕走而已。」

法老王略略露出無奈的神情，他轉頭面向笑匠。

「笑匠應該笑得更豪邁一些。」法老王欣然說。主人看上去閱歷豐富，而且很有涵養，帶著新到的客人從玄關慢步走進會客廳。

「什麼時候開飯呢？女英雄都要餓死了。」

「你打斯諾克還是九球？」絲鬼一邊說，一邊去拿球杆。雖然她嘴上問別人打什麼，但自己則拿三角架擺好了斯諾克的球形。

「有伴兒呀，我還以為要和一大屋子男人過一夜呢。她去哪兒了？我去找她玩。」

但是兜帽判官不肯休戰，他又發出「咯咯」的不善的笑聲，從沙發上站起來，向羅夏走過去。

「有備用鑰匙嗎？」笑匠把鑰匙放在手中掂量，問道，「真忘帶鑰匙不就麻煩了？」

「足夠玩捉迷藏的。」法老王俏皮地眨眨眼。

「你是不是住在https://read.99csw.com我隔壁？」夜梟溫和地向笑匠打招呼。

「喂，外面黑乎乎的，小姑娘不害怕嗎？」

「不認識，」笑匠搖搖頭，「你們幾個人很熟嗎？」

「他在『雨果』的ID叫V8，聽過嗎？他向我們推薦了你。」

「羅夏愛絮絮叨叨地寫日記，但是不愛說話。」夜梟從沙發上轉過身說。

兩人回到二樓的走廊上，迎面看見夜梟走了過來。

主人家的臉上沒有浮現一點因為客人的爭吵而尷尬的痕迹，他微笑起來。

「羅夏回房間了。」

主人家一邊說，一邊使眼色。笑匠想起夜梟和羅夏還在花園裡，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其他人都住哪裡？」笑匠輕描淡寫地問。

「嘖，不就是開個玩笑嘛。」

按照導航的指引，不一會兒他就抵達了目的地。雖說是在城市的郊外，但目的地的門牌號清晰無誤，是個花點時間就能找著的地方。非要找些值得擔憂的事情，那就是眼前這棟別墅比先前看到的都要氣派，坐落的地方也更加獨立，而附近的其他別墅，都看不到有人入住。

還有一點，從剛才開始，天邊就隱約傳來沉悶的雷聲。事實上，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雨，下午天色也確實變得陰沉，讓人分不清太陽到底下山了沒有，但是雨一直沒下。

笑匠把八字形的黑色眼罩戴上，大步走向那座獨棟大房子。

「稍等一下，兜帽判官去哪裡了？」

「抱歉邀請來得比較晚，事情是這樣的：有一位親密的朋友臨時因故要缺席我們今天晚上的聚會，他早已精心準備好全套的裝束，不能一作展示可謂遺憾甚深。閣下在『雨果』發表過關於《守望者》的評論長文，文風兇狠、觀點精闢，我們那位朋友極力推薦。如果您能代替他參加本次聚會，想必他會非常欣喜，我們也會非常欣喜。為表誠意，附上綿薄旅費。」

法老王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但依舊保持著鎮定自若的笑容，他略略壓低聲音：「是啊，沒想到羅夏會是個女孩子，兜帽判官看上去也讓人頭疼——不過，網路和現實有別，這也是有心理準備之事。」

羅夏霍然站起，頭套上形狀古怪的墨跡隨著身體的移動，也像有生命一樣發生微妙的變化。他身材不高，但嚴密的風衣讓人看不出他身體的特徵。

但是門外站著的是一身濕淋淋的兜帽判官。這時候他穿上了披風，水珠沿著那副悚人的高高立起的領子向下滴。

「你什麼意思？」一直沒有發聲的夜梟皺眉道。

兜帽判官咂了咂嘴，走回沙發那邊，蹺腳躺下來。夜梟顯然不想再和他說話，一個人走開。法老王拉住他，輕聲說：「麻煩你去看看羅夏，眼看要下雨了。」

「因為絲鬼呀。」兜帽判官從喉嚨里發出「咯咯」的笑聲，用浮夸的聲調說，「絲鬼在網路上一直很高調，而且你們剛才也看到了，人家可是個貨真價實的尤|物。所以這個小女孩不敢獻醜了。」

「每個人都有隱私——」身後傳來主人家的聲音，他和曼哈頓博士回到客廳里，「我們應該相互尊重。說好不卸妝，就都不卸妝吧。」

笑匠又指著吧台旁邊的壯漢：「別告訴我你是曼哈頓博士，拜託多塗點藍色行不行？起碼把臉塗上呀。」說罷大笑不已。

笑匠打個哈哈，沒有追問。他抽空看了一眼表，已經快7點了。

笑匠這時才發現，這裏只是有錢人的度假區而已。

「是啊，我可被他修理慘了。」

「飯怎麼還不來？陪我去打兩局球吧。」

當笑匠背著背包走進客廳時，這四個人都向他看過來。法老王也微笑著看他，有意讓他自己認人。

兜帽判官大聲取笑，想跟在她身後。夜梟攔在他前面，曼哈頓博士也靠過來。兜帽判官和他們對峙。

「我的花園裡種滿了玫瑰，但是白天更適合觀賞。我們明天再看吧。」

笑匠摸了摸鬍子，接過絲鬼遞來的檯球桿，俯下身，猛烈地擊打白球。白球以驚人的速度彈出和撞擊，猶如狼撲入羊群，其他色球向四面八方散開，但是沒有一個入袋。

「哪來的宴會？你是說外賣什麼時候送到嗎？」

法老王走出玄關，把防盜門打開。風雨一下子刮進來，主人家忙用手擋。

「我是女的，有什麼問題嗎？」羅夏開口說話，她的聲線很細，而且因為帶著情緒，顯得有點尖銳。

在《守望者》里有這麼一段，笑匠潛入絲鬼的房間，企圖對她實施侵犯，然後兜帽判官趕到，將逞凶者狠狠教訓了一頓。現在，意圖不軌的人變成了兜帽判官，笑匠則打算英雄救美，所以絲鬼之前才會有「演錯角色」一說。

「唉，實在不好意思。」這下子似乎抓住了主人家的軟肋，法老王攤了攤手，「飯店說好7點半送到，可能因為下雨——」

「不好意思了，平時我一個人住，對自己的廚藝沒有信心。那邊有蛋糕，你要不要先墊墊肚子？」法老王指了指茶几上擺放的點心。

笑匠指著脖子上掛繩子的劊子手：「兜帽判官不是ｈttpｓ://ｒｅａｄ.99ｃsw•coｍ民兵嗎？我明白了，搞個布袋和麻繩，比較省錢對吧？當然，那件披風看著不錯。」

「下雨了？」三人回到一樓，主人家問。

「能帶我參觀一下嗎？」

「去洗把臉吧。」法老王道。

絲鬼的眼神里飄出輕視。「到我了。」她擺開架勢，抬起球杆。但她隨即發現，白球停在檯球桌的邊緣，並且緊貼著黑色綵球。擊球手圍住桌子轉了兩圈，找不到下桿的位置。

笑匠走到休閑沙發旁，準備拿背包，卻看見曼哈頓博士站在那裡，手正伸向他的背包。

「還有誰，當然是戴麻包袋的弔死鬼。」

「那隻能對你充分信任了。」笑匠不懷好意地笑道，「你不會對女孩子搞夜襲吧？」

「要摘你自己先摘。」

絲鬼甩了一下棕色的頭髮，從鼻子里微微哼了一聲：「我沒有，別人不知道。」說著，她來到笑匠身邊，身體緊貼對方的手臂。

笑匠看見夜梟和羅夏在樓梯角說話，問道：「你們兩個人幹什麼了？」

法老王領著客人去洗手間。夜梟問從花園回來的兩個女子：「你們沒淋濕吧？」

三人從樓梯上向下望，看見羅夏和絲鬼前後腳從陽台上跑進客廳，曼哈頓博士則粗手粗腳地把落地玻璃門關上。

「你是絲鬼？」笑匠咧嘴笑起來。

「笑匠也到了！」他朝屋裡喊了一聲，然後做出請的姿勢。笑匠覺得他學得實在不像，皺著眉笑起來。

「當然可以呀。」

笑匠想走出花園，法老王拍了拍他的肩膀。

美麗的女英雄見狀似乎生出無名火，她挽著笑匠的胳膊，把他拖到檯球桌旁邊。

主人家倒退著走進客廳，然後是兜帽判官，最後面進來的是一個戴著面具的陌生人。

笑匠用一種狡猾的眼神望著屋主人，摸摸自己的假鬍子。

那個人的手裡舉著一把手槍。

似乎為了說明剛才自己一扭一擺的樣子只是一種演繹，絲鬼又換上調皮的笑容。她相貌出眾，性格也外向，輕易就能獲得一籮筐男人的好感。笑匠心想，兜帽判官說羅夏因為自卑之心而扮成男裝，從而避免與絲鬼正面交鋒，這樣的解釋倒也說得通。

「你自己回想一下聊天記錄，最早是羅夏提議，然後法老王點頭的。當時大家覺得這個提議很符合羅夏的角色特點，所以沒有異議。但是現在知道羅夏是女人扮的，這個提議就別有深意了。我的好奇心是強了點，但是她的反應也夠嗆吧，她差點把我推倒在地上！」

「老哥，你的邏輯有問題吧？」兜帽判官毫不領情地譏笑道，「我的問題不是誰來扮演羅夏更適合，而是一個女的幹嗎要扮成男人。要扮成哪個人，不是我們各自決定的嗎？」

駛上山路的時候，他心裏就禁不住想，不會是個與世隔絕的地方吧？七個陌生人的臨時聚會，場地坐落在荒山野嶺的一棟房子里，簡直就是暴風雪山莊。幸好穿過樹林不久，熟悉的瀝青馬路又現身了。山路雖然不寬，但十分平整和乾淨，看來保養得很好。再轉過一個岔路口，零星能看到一些別墅。那些別墅都建在半山腰上，大部分黑燈瞎火，只有少數亮著燈，和傍晚的餘光相互輝映。

「先聲明，我可沒惹她。」絲鬼瞪著夜梟，對對方的語氣感到不滿，但她很快嘆了口氣，「也許是我不禮貌啦……我想偷偷把她的頭罩摘下來。」

「她們還在花園裡？讓她們早點回來吧。」

曼哈頓博士叉著腰說，他的模樣太滑稽了，讓人一時間都分辨不出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真是失禮了。」主人家拍拍自己額頭，開始上前帶路。

「是不是要把我趕出去？」

「不為什麼，我喜歡羅夏，他是個英雄。」

「這個房間可以嗎？」主人家整理了一下肩上的披風，走過來問，「這邊能望山，晚上看不清，不過白天的景觀很好。」

主人家微笑著問：「你看到兜帽判官了嗎？」

會客廳少說有一百平方米，但擺設不多。左側一圈高背沙發，中間放一張黑色石料做的茶几，看著就像一塊從黃金海岸搬回來的磐石。茶几上擺著精美的糕點。右側是縱向到頂、橫向到邊的巨大電視櫃，中間的空格掛著一台索尼液晶電視機，看大小應該在70英寸以上。客廳中軸線靠里的部分還有更大的空間，通過吧台進行分隔，擺著咖啡機、休閑沙發，還有娛樂用的檯球桌。右側開放，通向其他功能區，並且建有一道台階寬大的迴旋樓梯，可以登上其他樓層。高背沙發的後面是落地玻璃門，外面就是陽台和花園。因為天黑的緣故，只隱約看到外面有花有樹，但從剛才在外面的丈量來看，那花園得有幾百平方米。

「是啊，聽到絲鬼那麼說，我也餓了。」

「那外套總可以脫下來吧，看看身材怎麼樣總可以吧？」

「絲鬼是不是在樓上？」

出來開門的是一個瘦高的男人，額頭上戴著明晃晃的頭箍，披著銀色的胸甲和帥氣的披風，四十多歲的年紀，雖然道具略顯粗糙，形象也有差距，笑匠還ｈtｔｐｓ://ｒｅａｄ.9９cｓｗ.ｃｏｍ是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

「光著身子覺得冷，要找衣服穿嗎？」

總之，他不希望自己成為最後到的那個。

法老王盯著那根頭髮，露出驚奇的神情。他看看一動不動的羅夏，又看看笑匠。

赴約之前，笑匠還特地查了一下《守望者》的資料。他確實在一個名為「雨果」的電影論壇發表過影評，但那是幾年前的事情，而且他不過是對《守望者》這部電影指手畫腳了一番，對於阿蘭·摩爾的原作則知之甚少。當看到那段低齡化的介紹文案后，笑匠感到啼笑皆非。如果遇到看一半留一半、容易頭腦發熱的讀者，說不定會連頒發「雨果獎」的評委都一併譏笑。只不過，「奇裝異服」這個詞倒是用得不錯。譬如，拿布袋子照頭蒙這種簡單粗暴的做法，在超級英雄圈子裡也是少見的。對扮演這樣的角色感興趣的人，估計也有某種特殊情懷吧。

「夜梟和羅夏去幽會了。」曼哈頓博士沒頭沒腦地說。

「法老王、笑匠、羅夏、夜梟、曼哈頓博士、絲鬼，還有兜帽判官，今天的聚會一共七個人。」

「也許美女有特殊待遇。」

這次總不至於沾上血吧？

「呵呵，隨便你。」

「曼哈頓博士、兜帽判官、夜梟和你住在二樓，絲鬼、羅夏和我的房間在三樓。」

法老王搖搖頭：「風很大，我擔心會刮斷樹枝什麼的。」

聽到這個問題，法老王看上去略微猶豫了一下：「我沒書房。」

夜梟略帶靦腆地笑了笑：「我能穿著這身塑料走路就不錯了。」

主人家望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剛過7點40分。

停車后，笑匠向黃色的笑臉圖章呵一口氣，然後用戴著手套的手掌擦了一下。

「真是周到呀！」笑匠打量著法老王，略帶嘲諷地說，「但是對其他人怎麼說明呢？看上去你早就知道羅夏是女孩子嘛。」

絲鬼臉上掠過「好戲落空」的失望，但隨即又現出欣喜的表情。

笑匠舉起手：「我是被指派的，我是個替補。」

羅夏面向法老王，尖聲說話。她故意挺起胸，將女性的線條展示出來。

「沒看到。」絲鬼有點沒好氣地說，「笑匠沒來，兜帽判官也沒來。」

「這麼偏的地方也有司機接單，早知道我也打車好了。」

「原來如此，在網路相識的好友在現實世界碰面，總會發生始料不及的情況吧？」

「這不是明擺著？扮女英雄需要穿緊身衣，所以只好扮成男的。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肯定是臉蛋兒和身材都見不得人。」

笑匠走到羅夏面前，向對方伸出手。但那人抱著手，下巴側轉一邊，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法老王跟過來，哈哈大笑道：「我也覺得羅夏最像，不單是裝扮，連性格也飾演得好。從進門到現在，這傢伙一句話都沒說過。」

這時，夜梟一個人走了回來。

笑匠還沒來得及回應，就聽有人從遠處發出奇怪的笑聲。

「那真是太棒了！」

「你的花園有多大？」笑匠問。

「已經在山下的飯店訂了餐，7點半能送到。」主人家回答說。

「在花園裡。」曼哈頓博士咕噥著說，他似乎一直在生誰的悶氣。

「就是開個玩笑嘛。」女英雄嘟起嘴巴，「況且，既然是線下聚會，大家理應相互見個面！」

靠近陽台的位置還有一扇較為低矮的門，看上去是儲物間或者工人房。

笑匠扭頭望了一下，剛才還躺在沙發上的兜帽判官不見了人影。

「宴會是7點半開始嗎？」笑匠問。

主人家微微一笑，用手拍了拍腰間：「當然，我有各個房間的鑰匙。」

笑匠向主人家發問，後者點點頭。

「你說得對，兜帽判官是民兵，不過民兵也算守望者的前身。畢竟，人家想選哪個角色是他的自由——對了，笑匠和兜帽判官大大地干過一架，難怪你這麼在意他。」

哪怕下大雨，在這片區域，也不至於發生道路封閉一類的事吧？

「怎麼回事……你……」

「還是別去了，看著要下雨……」

笑匠若無其事地面向第四個人。

「唉，那太可惜了，笑匠居然不抽煙。」

笑匠聽見外面呼呼的風聲越來越大，他很認可「任性」這個評語。

「沒辦法，這就是主人家的先天優勢。」法老王面無表情地說，看不出是開玩笑還是無動於衷，「來，我再帶你熟悉一下其他地方。」他轉身離開露台，走出房間。

「他現在去哪兒了？」

絲鬼不喜歡話題最後落在她的頭上，於是岔開話題。

真像個強盜，他又自嘲地笑起來。話說回來，笑匠本來就是個強盜。

絲鬼沒理會主人家的提醒，她從茶几上拿起另一塊蛋糕，蹦蹦跳跳地跑出了陽台。

法老王聞言愣了一下，隨即也皺起眉頭：「他不會胡來吧？我們上去看看。」說罷，在前面領路。

法老王微微一怔：「你觀察得真仔細呀！絲鬼是從市裡打計程車過來的。」

夜梟剛才和兜帽判官都坐在沙發上，似乎聊得不錯，但是現在成了扯架對象九_九_藏_書。法老王出來打圓場：「大家別亂了規則，我們說好聚會的時候不摘下裝束的。」

「她比你早到十分鐘，剛去房間還沒下來。是不是想念你的舊情人？」

主人家微笑說：「誰會住在郊外的別墅里？我偶爾過來度個假，還有就是邀請好朋友們聚會。」

「羅夏呢？」法老王用關切的語調問。

羅夏面具上的黑色墨跡跟隨她的心情呈現扭曲的圖案。她似乎忍耐到了極限，看見兜帽判官走向自己，立刻扭身跑開。為了脫離被幾個男人圍住的困境，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出陽台，鑽進花園裡。

笑匠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說到這事，我頂替的那位是誰啊？他認識我？」笑匠問。

「有一手呀。」絲鬼叉著腰說。

收到請柬、信函、服裝以及裝滿錢的紙袋子時，笑匠覺得對方辦事還挺周全的。事實上，接到電話以後沒多久他就做了決定。他看中的當然不是那份「綿薄」的酬勞，他在心裏醞釀著一些更大的興趣。何況，因為找工作不順利，最近他也有點無所事事。

「好像不在。」夜梟說，「他房間在我隔壁，剛才上樓的時候，我敲過他的門了。」夜梟頓了頓，似乎想解釋自己的動機，又補充道，「我想找他說個話，畢竟之前我的態度也不好——但是沒人答應。」

「羅夏最像。」他一邊笑，一邊向坐在角落的人走去，「不過呢，這身衣服是最好找的，而且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也不容易看出破綻。」

「原來你不是我們認識的笑匠，難怪那個豆芽身材和衣服完全配不上。」

客廳里的其他男人都望過來，露出驚詫的表情。夜梟甚至從沙發上站起來，搖搖擺擺走到酒吧旁邊，但似乎考慮到禮貌，沒有進一步靠近。

「怎麼會……」屋主人急急擺手，「只是大家都沒想到，在網路上表現活躍的你原來是個女孩子。」法老王又轉向笑匠：「你是怎麼發現的？太讓人吃驚了，她來了這麼久，我們都沒有看出來。」

「作為《守望者》的共同愛好者，誠摯邀請您參加我們的聚會！」

法老王一邊說，一邊望向曼哈頓博士。後者急忙把臉側開，但是他這個動作反而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他本來說把臉上的妝洗掉的，但這時看上去雖然草草了事，但其實還是重新化了妝，起碼額頭上的藍色圓圈恢復了原狀。

這個問題讓大家面面相覷。

「不要緊吧，下雨了她們自然就回來了。」

「飯到了！」絲鬼高興地跳起來。

笑匠看了那個壯漢一眼，心想這個人原來還會用自己的方式表示對別人的尊敬。

「喂，你還沒說她為什麼要扮成羅夏。」曼哈頓博士悶聲說。

笑匠笑道：「放心，我的呼嚕聲不會穿透牆壁。」

「就說是先到先選。」法老王嘴角微彎，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這是房間鑰匙。」他將一把鑰匙遞給笑匠，「和酒店一樣，門一關上就鎖住了，所以記得把鑰匙帶在身上。」

「不急，聽你安排。」

「嘩的一聲下來了。」曼哈頓博士一臉雨水，連赤|裸的胸肌都濕了，用水彩筆化的妝東一筆西一道的，額頭標誌性的藍色圓圈幾乎蕩然無存。那模樣讓大伙兒忍俊不禁。

「這麼說，人都到齊了？」

「我都在房間等你半天了。」絲鬼千嬌百媚地橫了他一眼，一步步走到樓下來。

「可以再問個問題嗎？」

「不信你讓她摘下頭套看看，保證嚇你一大跳。」

「不知道，可能上樓了吧。」

「怎麼能怪你呢？你是今天上午才收到請柬的吧，能賞臉前來大家都高興壞了。對了，還沒來得及說一句：很榮幸認識你！」主人家伸出手。

不，這裏的屋主應該有兩輛車，那麼還有人比他晚到也是有可能的。

隨請柬一同快遞過來的，還有一整套行頭，包括笑臉圖標、眼罩、鬍子、皮帶、緊身衣、手套、靴子，甚至有髮膠和雪茄煙，就差一排子彈和來複槍了。

「我們都是在『雨果』認識的，因為聊得來，自己建了一個群，不過見面還是第一次。回頭我把你拉到群里。」

在《守望者》裏面，笑匠和絲鬼可是有一腿的。

「我口袋裡有，但我不抽煙。」

正說著，樓下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和關門窗的聲音。

一臉油彩的壯漢氣呼呼地說：「洗完了我可不重新化哦。」

兜帽判官重重哼了一聲，沒有搭話。

「守望者不是只有六名成員嗎，兜帽判官不屬於守望者吧？」

「是呀，說起來一直沒看到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回房間了。」法老王向四周看了一下，「我應該去敲一下門的。」

「是這樣嗎？」

笑匠呆了一下，隨後不禁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