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蒂抿起嘴唇，彷彿她問了個不該問的問題。她若有所思了一會兒。這大概是她第一次遇到一個沒有名字的人。她試著朝陌生阿姨微笑，就像和朋友吵架后，試著和對方和好那樣。

「死掉的人是誰？」莎拉追問。

馬路上的喪葬隊伍漸漸遠離。珠蒂不太相信她同學莎拉所說的。莎拉總愛說一些誇張的話，好吸引別人的注意。如果有人穿得漂漂亮亮，像要去吃營養午餐那樣在馬路上排排站，如果有人從教堂出來，如果教堂的鐘聲一直九-九-藏-書響……那就是婚禮沒錯，這個她知道。她去參加過好多次婚禮了。至少兩次，還有再之前的，她那時候還太小，不記得了。

麗莉不禁微笑。幼兒園裡的歡樂喊叫聲，和這個不知名喪葬隊伍的沉默，對比如此鮮明，令她感觸很深。麗莉蹲下來，蹲到和兩個小女孩相同的高度。

「都好老……」

「我不知道……」

「才不是啦，傻瓜！才不是結婚！他們明明都穿黑色，是有人死掉了……」

「沒有，不是每個ｈtｔｐs://reａd•99ｃsw•com人都好老！」

「莎拉，你騙人！」

她意外發現，眼前有兩個五歲大的可愛金髮小女孩，她們身上裹著色彩鮮艷的羊毛厚外套，頭上戴著護耳毛線帽。

「因為你眼睛紅紅的呀，而且應該是非常難過的，才會想要跟著一個你不認識的死掉的人一直走，而不是去，譬如說，逛街呀，去公園玩呀，看電影那些的……」

「我說一read.99csw.com定是結婚啦！」

「阿姨，阿姨，是有人結婚，還是有人死掉？」

「被你猜中了。」麗莉湊到珠蒂耳邊輕聲說，「但別告訴別人。你叫什麼名字？」

「是出殯。」她語氣溫柔地回答。

「最好是啦！而且今天是星期五！沒有人在要上課的時候結婚啦。可是如果有人死掉，就不一樣了，死掉沒辦法挑日子。」

「才沒有！你看，那裡。阿姨！阿姨！」

「你為什麼覺得我難過呢？」

「是因為這樣，你才難過嗎？」

麗莉猛然回神。reａd.9９csｗ•ｃoｍ

莎拉焦躁地搖晃欄杆。

「你騙人！」

「我不認識她。」麗莉說，「我只是剛好經過。我不是家屬。我是從對面那個白色大樓來的，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珠蒂皺起眉頭。又有三個小女孩跑來黏在欄杆上。人行道上的麗莉儼然成了這一班學童的注目焦點，就像欄杆後面的迷你馬似的。

「再說，結婚的時候，大家不會這麼老。你看，這些人都好老哦。」

珠蒂的小手緊抓著幼兒園的戶外圍籬欄杆。

「好啦，不然新娘在哪裡？」

「她已經走掉九*九*藏*書了，我們剛好沒看到而已！」

「珠蒂，白珠蒂。我念幼兒園大班。你呢，你叫什麼名字？」

「你既然不認識她，為什麼要難過？」珠蒂問。

「是有人死掉了啦！他們要去把他放到洞裏面。我奶奶就是那樣……」

珠蒂不得不承認她同學說得有道理。而且，莎拉又說了：

「哈，你看吧！」莎拉一派得意。

用毛帽和圍巾包得密不透風的十五雙眼睛，這下子全都盯著麗莉看。

麗莉難掩訝異之情。她朝小女孩更靠近了些，小女孩紅通通的小臉蛋上撒著細小的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