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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不如一起歸去 55

第三部分 不如一起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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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真的很腦殘。他運氣真夠好。
畢梅蘭。
他哈哈大笑。
這樣下去,什麼也問不出來。郵差已回到郵車上,忽然馬特巴手槍長長的槍管抵住他的太陽穴。
「你……你找畢梅蘭,要幹嗎?」
「警察是這樣辦案的嗎?」
他掉頭就走。
「那又怎樣?」對方連看都沒看,「我在忙啦,我正在值勤。請你去向我主管提申請。那些流程呀,要找他才對……」
「不行,電話簿里找不到畢梅蘭。至少用這個名字找不到……」
爵爺再度用望遠鏡窺看。郵車前進了十幾個彎道。
「好啦,我說!」郵差大喊,「別亂來。她改用了她老公的姓,或她同居人的姓。姓盧,盧梅蘭。她住在隔壁山谷,出蒙貝利亞以後走三十四號縣道,到了丹恩瑪麗鎮后的第一棟屋子就是了,是村外唯一的一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窗板是天藍色的。」
「小夥子,你等等。我是認真的。我是警察!」
只有特雷波港的那一晚除外,這是當然的了。
「每年還是有三四封寄給她的信寫著『畢梅蘭』。」
「她的地址,你要多少?五千法郎?一萬法郎?」
他不是什麼純潔善良的人,也從來沒說自己是。但他很嚴謹仔細,就連做DNA比對時也是。這該死的DNA比對報告簡直要令他發瘋九*九*藏*書,四天前,甚至差點逼他走上絕路。
「什麼叫多少?」
這輛雪鐵龍Xantia停在再往上幾公里處,還要再拐三十幾個彎,就在快要到聖希波力特鎮的地方。爵輕信又窺看了郵車上的郵差一會兒。
「我發誓我……」
一九九八年十月三日,中午十二點零一分
爵輕信終於不再掩飾欣喜之意。他找到了最後一個證人!他將是第一,也是唯一達成這件事的人。就算有別人猜到、翻開了那份陳年的《東部共和報》,並看懂了箇中奧妙,又哪能找得到畢梅蘭呢?哪能這麼快就找到她呢?不,他大可放心。他遙遙領先。
十分鐘……
「你看,其實並不難嘛……」
這還只是訂金而已。
「我不信……」
郵差嘆了口氣。
這傢伙夠討厭。別打草驚蛇,還不是時候。先動之以情。
爵輕信假裝自己是個有要務在身的警察:
人生的延續,到底所仰賴的是何物?虧他四天前,差不到一分鐘就要朝自己腦袋開槍。
良心吧,也許求個心安?
「可是我什麼都不能說啦。抱歉,這牽涉到個人隱私。你只要打一通電話到總局就行了……」
典型的標準答案。但爵輕信心中其實暗自竊喜。這郵差對「畢梅蘭」這個九*九*藏*書名字有反應。他知道她!終於找對了人。只要再逼他說話就行了!年輕郵差把三封郵件放入面前的信箱后,已轉身準備回郵車上。
對方搖著一頭辮子,嗤之以鼻。
年輕郵差一臉狐疑望著他。
這次會是對的人嗎?這已經是他跟監的第八個郵差,之前的都沒成功。總有時來運轉的時候吧。其實,也無關運氣不運氣,只不過是方法和毅力的問題罷了,向來如此。他追蹤這個畢梅蘭已經三天。這個女生已與家人斷絕往來。不論是紙本或電子電話簿,她的姓氏在任何電話簿上都遍尋不著。他去行政機關也找不到任何她的相關資料。她或許結婚了,但地方上沒有任何畢梅蘭的結婚登記記錄,他把蒙貝利亞一帶的四十五個鄉鎮都找過了。於是他靈機一動,想到了郵差。就算畢梅蘭選擇在電話簿上隱藏自己的聯絡方式,就算她改名換姓,或許仍有人以她從前的姓名寄信給她。或許是兒時玩伴,或許是以前訂閱的信件……郵差應該會知道這些事,尤其是這種偏遠山區鄉下地方的郵差,應該對每一戶的情形都了如指掌……
爵輕信以望遠鏡監視郵差的動靜。郵局的小卡車太好認了。每逢彎道,鮮黃色的車身,在清一色墨綠的杉樹林之間總是特別顯眼。車子慢悠悠朝這https://read•99csw.com裏上來。郵差在小路上每一棟小屋的信箱前都停一下。這裏的小屋一律坐北朝南,面對著日照最長的山面。郵車至少還要十分鐘才會到這裏。
多年下來,爵輕信已說服自己相信,自己只不過是柯家的一顆棋子,只不過是他們手中的工具罷了;他深信自己其實一點也不想殺害韋家夫婦。就算他拒絕了柯雷昂的提議,這件事也會有別的人渣去做,而且手段或許更兇殘,韋妮可未必能保住一命。從此以後,他便力求彌補。他設法彌補韋家,彌補妮可,彌補她的兩個孫兒。他耐心地去認識他們,甚至去愛他們。對,愛他們,尤其是愛妮可。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出賣過他們。他在調查的時候,總是盡量做到不偏不倚。為了他們,把整個過程儘可能翔實地寫進札記里。
「其實,警察確實是這樣辦案的!」爵輕信說。
他回想起自己的札記本;此時此刻,麗莉和馬克應該已經讀完了。他們不太可能跑去他家,不太可能發現那具屍體。不過就算他們去了,他也已做好萬全措施。在他們眼中,他仍會是個受害者,而非兇手。至於其餘的部分……他處理得夠漂亮嗎?他們是否起疑過?譬如一九八二年十一月那一晚,輕而易舉卻足以害命的在煤氣管上動的手腳?
https://read•99csw.com「那就是她不希望別人煩她嘛……」
「我剛才說過,這事攸關生死。現在也攸關你的生死。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我不是警察。我是個連環殺人狂,人稱郵差殺手。你懂了嗎?我最討厭黃色。誰敢跟我亂說話,我就請他吃子彈……所以呢,畢梅蘭?」
「抱歉,上頭有規定,不能提供這類信息……」
「抱歉,我想請教你一個問題。能不能告訴我,畢梅蘭住在哪裡?」
「好吧,那我就先請你的膝蓋吃子彈好了。以後別想再爬山溯溪……別想再滑雪、騎越野自行車、攀岩、泡妞……」
人生夫復何求?
好吧,不鬧了,爵輕信心想。
「所以呢,畢梅蘭?」
「別激動,別激動。」
「你怎麼知道這些?」
年輕郵差打量了爵輕信好一會兒。
只不過之前的七個郵差都不認識任何名叫畢梅蘭的人。
爵輕信把槍口抵得更用力,扳機上的手指也扣得更緊了。郵差的太陽穴冷汗直流,汗水沾滿了槍口。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年輕人,你神經還不夠細。我只是想和她敘敘舊而已。」
「不認識,沒聽過。」
他緊握了自己口袋裡的槍,是一把半自動的馬特巴左輪手槍。自從這家美國槍支公司倒閉后,他的這把槍幾乎成了玩家爭相收購的典藏品。他甚至必須以天價從加拿大進口子九九藏書彈,六顆一盒的子彈要價四十加幣。他不在乎。他手頭闊綽,前所未有地闊綽。昨天早上,他在莫妮卡的民宿收到柯瑪蒂額外寄來的十五萬法郎。
爵輕信大搖大擺擋住他的去路。
「年輕人,你有義務要協助警方辦案。」
對方渾身發抖,剛才的傲慢輕浮瞬間一掃而空。他本能地把雙手平放在方向盤上。
「不好意思。把老實人的資料告訴警察,這種事我實在做不出來。都什麼年代了……好啦,拜拜。」
「這事很緊急,攸關生死。我不能透露太多,但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
爵輕信掏出他那張宣過誓、印著法國國旗的偵探證。十次有九次,靠這個東西就能搞定。
不認識就算了。他仍必須繼續追查下去。從接下這個案子起,大風大浪他見多了。再說,他動力十足……他從來不曾這麼接近目標過。
「好。」爵輕信說,「多少?」
爵輕信把槍口往下方移,清楚地指著腿部。
這一切都結束了。那個一事無成、飽受悔恨折磨的孤獨私家偵探,結束了。他解開了那一大團謎。現在只差掌握住最後一個證人而已。
黃色郵車出現在轉角。它就停在Xantia旁。郵差現身了,是個年輕人,長長的頭髮編成雷鬼辮,用紅色印花頭巾綁著。體格像個運動健將,感覺有辦法騎越野自行車翻山越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