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沒說完棉被突然掀開，省吾翻身下床。

「待會兒再吃。」

喜子像是吞了口口水似地點了下頭。

「別理他，隨他去。」

「都說了跟你無關！放開我！」

我到底在怕什麼……近內在心裏喃喃自語。算了，他甩掉先前的情緒，緩緩推開房門。

「錢。」

趁省吾要往外走時，近內按住他肩膀。

雖說是為了工作而做的空間規劃，這麼一來近內與家人的互動也自然減少。就算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他經常動輒一個月見不到兒子，而近內也一直認為這樣也好。

「你這陣子是怎麼搞的？今天你老師打電話來家裡說你蹺課。你去了哪裡？」

「老公……」

近內皺起眉頭。

「哼。」省吾將手抽回來，二話不說就要走出房間。

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條內褲。腹部、胸口、背上、雙手、雙腳，全身上下都是瘀青。

省吾向近內伸出一隻手。

「給我錢啦。」

省吾不發一語，推開近內伸出的手。他披了一件胸前以金線綉著「M九九藏書B」類似球隊名稱樣式的運動夾克，對著牆上的鏡子攏了攏頭髮。

省吾像是要推開起身靠近他的近內似地穿起衣服。穿上牛仔褲后，再從頭上套件橘色T恤。

「省吾，是我。」

近內又叫了一聲。

「你媽很擔心你。其實不想吃的話，少吃個一兩餐也不會怎麼樣，但你媽那麼操心，怪可憐的。」

「這種時間就窩在被子里，你身體不舒服嗎？」

他的模樣讓近內嚇了一跳。

近內聽見衝下樓梯的腳步聲，接著是「省吾！」喜子叫兒子的聲音。

喜子飛奔過來想扶起丈夫，近內卻虛弱地推開她。

他看著床鋪，省吾連動也沒動。

房裡傳來喀沙喀沙的聲音。近內伸手握住門把。

「都已經七點多了，這麼晚還出門……」

「你要錢做什麼？」

近內將書桌前的椅子轉向床鋪，坐了下來。

「省吾，要不要和我聊聊？這陣子我工作忙，咱們父子也沒什麼機會說到話，好久沒出去吃點好吃的，順便聊……」

省吾ｒeａｄ.9９ｃｓw.ｃｏm躺在床上，以棉被矇著頭，從被窩隆起的形狀看來，他好像背對著近內。

「免了，王八蛋。」

「老公，晚餐呢？」

話一說完，近內同時被用力推倒在地，腰部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痛得整張臉皺成一國，而省吾卻只哼了一聲，瞥了他一眼后逕自走出房間。

「等等，你要去哪裡？」

省吾像是要甩開近內的手似地聳起了肩膀，手肘差點打中近內胸前，令他不由得退後了幾步。

「出去！」

被窩蠢動了幾下。

「你很羅唆耶！不是叫你出去了嗎！」

他開了一道小縫。因為想讓省五口有些緩衝時間，他停下了手。

「說什麼別理他，這可是……」

這該說是不執著身外之物嗎？

那天晚上，省吾第一次徹夜未歸——

「沒事。」

「別理他。」

他對著房裡輕輕喊了一聲，沒有回應。隔著門的另一頭的人似乎突然停止了動作，之後就聽不見任何聲音。

省吾的房間在二樓，卻不和近內的工作室使用同一reａｄ.99ｃｓｗ•com道樓梯。

近內邊說邊想著為什麼老子得說這些蠢話？有必要討好小孩嗎？但他卻又繼續往下說，因為想不到其他話題。

雜亂的地板，是首先映入近內眼帘的景象。脫下后亂丟的衣服、內衣褲、雜誌、看不出原先用途的破爛包裝紙、錄音帶、唱片封套、可樂空罐……雜物隨意堆放。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省吾在被窩裡挺直了身體，對近內大喊。

和自己的童年相比，省吾擁有的物品豪華得嚇人。然而雖然豐富，卻沒讓人有什麼特別感覺。

「我進去羅。」

近內的口吻帶著怒氣。他到了走廊上，再回頭看看省吾的房間，掀開的被子滑落在床下。

「什麼？你居然這樣跟爸爸講話……」

他對著窩在被子里的省吾說：「這要怎麼操作？可以玩電動遊戲嗎？」

「老公！省吾他……」

由於近內的工作時間大多從半夜到天亮，因此他在設計這棟房子時，特別請設計師為書房做一道獨立樓梯。書房下樓后直通會客室，九九藏書會客室的功能主要是讓編輯在此等待近內完成稿子。

「省吾。」

喜子大聲嚷嚷地上到二樓，一看到坐在房間門口地板上的近內，驚訝地睜大雙眼。

他走進會客室，上了通往書房的樓梯。省吾全身上下的瘀青，清晰地烙印在近內眼底。

近內還記得自己那隻得來不易的棒球手套，他幾乎每天擦拭，稍有損傷就自己修補，當成心肝寶貝似地愛惜不已。反觀省吾的手套，看來沒用過幾次，上面還積了一層厚厚的塵埃。

他邊問著，一邊看向房間正面的書桌。正如喜子說的，桌上放著一台個人電腦。其他像是吉他、收錄音機、個人音響、金屬球棒和手套、模型槍、衝浪板，丟得房間到處都是。

「什麼？」

「你居然有這麼高級的東西啊。」

話說回來，房間卻又充斥著各式各樣的物品。近內雖然不認為這是好事，卻也無法說這有什麼不對。兒子的房間讓他有股壓迫感。

「喂，等等。你為什麼要錢？我不是不給你，但你要這些錢做什麼？九九藏書」

「怎麼搞的？你身上……」

「原來你會操作這種玩意兒，我之前也想試著玩玩看，能不能教我？」

「咦？」近內轉過頭看著床上。

他敞開門走進房間里，前進時一邊以腳尖將牛仔褲、錄音帶移到一旁。他望著書桌上的電腦，電腦構造看來就像在電視機前裝上一個鍵盤。旁邊的收錄音機則以紅、黑兩色電線連接著電腦。

近內到了走廊爬上樓梯，來到位於最內側的房門口，稍微猶豫了一下。他本來打算敲門，舉起了手又隨即放下。

「你出去啦。」

近內一屁股坐在省吾房間的地板上，動也不動。比起腰痛，兒子那句「跟你無關」讓他更受打擊。

「上面有好多按鍵哪。該怎麼操作？這可以玩小蜜蜂之類的電動吧？」

「發生什麼事了？讓我看看。你身上怎麼會有這麼嚴重的瘀青？」

「可是……」喜子一臉擔憂，近內對她搖搖頭，慢慢站起來。

「去哪裡又怎樣，跟你無關。」

「他跑出去了？」

近內重複一次，下了樓梯后直接往工作室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