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察官對於他們的說法。微笑著表示同意。其實檢察官的鑒賞力也不出這個範圍。當然這些作品並非是「給人讀的文字」，與其說是「文字」還不如說是「前衛書道」要來得恰當；而文字的功用也因為藝術的緣故消失殆盡了。檢察官對入口處掛著的「書法展」感到莫名其妙，感覺上這些作品不是用寫的，而是用畫的，並且是很用力地畫。作者的精力狠狠地揮灑在白紙上。

「那麼兇手馬上就……」

「已經看過現場了嗎？」

「那個女人……在……」

「我們要在這裏等，聽清楚了嗎？這位大叔。」

（這群小太妹！）

二樓……三樓……四樓……沒有人下。因為已經客滿了，所以也沒有開門的必要，電梯在細微的讚歎聲中上升。

「究竟是怎麼回事？」

一股消毒藥水的味道掠過檢察官的鼻子。

時裝秀明明是下午一點才開始，可是店門一開始就有一群少女衝進展覽大廳坐在後台的房間里。

這種時候固然可以說些無關緊要的回答，像是「真是太精彩了」、「很有味道呀」、「我真是上了一課」。可是一旦要比較其他作品，或是提到特定的作品時，立刻就會露出馬腳。沒有看過就發表感想，感覺好像犯罪一樣，檢察官心想。

「看過現場？」檢察官驚訝地看著對方的臉。「我剛剛才從展覽會場來的……」

這些聲音聽起來很遙遠。有人抱住了佐知子的身體，她幾乎是整個人倒在那個人的懷裡。

「喂，這也算是字嗎？」

他看了一下手錶，時間將近中午。百貨公司里人太多了，看來他得放棄在這裏用餐。

「就只在紙中間畫三條線，真是廢。我看這種宣紙應該也不便宜吧。」

「那你還不知道嘍，難怪我說你怎麼會動作九*九*藏*書那麼快。」

這些少女旁若無人地在後台撒野耍賴，年紀大概是十五、十六歲到二十歲左右吧。她們的胸部隆起、腰身輕柔，只有稚嫩的表情透露出心中的困惑。

佐知子故意反問，那聲音聽起來就是一副在譴責中年男子的非禮。

會場在三樓，旁邊就是文具用品賣場。檢察官一邊穿過賣場一邊找尋樓梯的位置。

「哪裡。」檢察官笑得很曖昧。

「喂，出去羅！」

「那個女人在……男人是這麼說的。」

為什麼要讓這群人來呢？百貨公司為什麼要吸引這麼多人來呢？這麼一來根本就沒有享受購物的氣氛了呀。那些擠進電梯的人，與其說是來購物的還不然說他們是目光充滿殺氣的掠奪者！

「說得也是。」檢察官點頭同意，的確是有這種說法。

今天的佐知子比平常更加疲倦，更加深了她的怒氣。來畢業旅行的學生也顯得特別的吵鬧和惹人厭。

「電梯小姐的證詞，說是電梯運轉時，聽見『好痛啊』的叫聲。屍體沒有外傷也沒有流血，直到脫|光男人的衣服，才看到右邊的臀部有被針刺進去的痕迹。」

（誰呀！）

「該不會是癲癇發作了吧？」

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另一個人出聲制止。

「也不一定就是針刺，總之是被什麼東西刺進去的。因為死得不尋常，這才連忙撥打一一〇。」

千草檢察官快速繞了展覽會場一圈。

檢察官聽了又微微一笑，也跟在國中生後面走過去。

「可是居然還有個主題，叫做『流水』。」

「這位先生！」

（應該說是現代畫畫書法展吧！）檢察官很滿意自己取的這個名字。

「有什麼事嗎？」

保全為了讓這群「顧客」暫時離去，花了不少力氣，還因此被她們口出九*九*藏*書穢言地罵到臭頭。保全人員苦笑地收拾隨地亂吐的口香糖，心中充滿了怒氣。

也許學長會這麼問他的感想。

「歡迎光臨，電梯向上。」佐知子說話的聲音比平常還大。

「我們要跟他在一起。那個女生簡直是醜八怪！」

「我們就跟凱利的親人沒什麼兩樣耶！」

「出了什麼事？」

「不準在這裏打鬧！」

「夏日時裝秀從今天起一連舉辦三天，每天下午一點在七樓的展覽大廳舉行，會中還邀請凱利·白田到現場特別表演，因此僅限持有招待劵的來賓能夠進入會場。我們先從申請的明信片里抽出參加的來賓，再另行將招待劵寄給被抽中的來賓。為了避免弄錯日期，請各位來賓再一次確認自己手上的招待劵……」

上午十一點二十二分。

檢察官不由自主地跟著一起走。刑警邊走邊說：「事情發生得很突然，百貨公司的人還以為是急性病患，所以延遲了報警，我們到的時候，人已經斷氣。」

她朝聲音的方向看去。一個肩膀很寬的國中生就站在她面前，旁邊站著一個年紀跟佐知子差不多的少女，鼻子上冒著汗珠，身體正往前靠。

男人沉默不語，表情茫然地看著佐知子的臉，好像不能理解被用力推回去的意思。男人的手像跳舞般在半空中揮動，接著上半身傾斜，整個人搖搖晃晃，但是身體並沒有倒下。男人好像使盡渾身的力量在忍受什麼似的。

「我看這傢伙一定是不小心把墨汁滴在紙上，後來沒辦法就用手指瞄，最後描成了這副德性。」

應該是沒有經過太長的時間，佐知子便聽到了一些說話聲。

（今天的烏鴉素質特別差！）也難怪佐知子會這麼想。國中生對百貨公司里的混亂感到十分興奮。眼前就九-九-藏-書有一個口音很重的學生問朋友：「東京每天都這麼熱鬧嗎？」

「不，是腦貧血啦。」

「明明是書法很爛的地方，不知道哪根筋不對了才開始寫書法的吧！」

會場還在布置而且這個房間必須兼作模特兒的更衣室。但這些少女對於前來制止的人員卻高舉著招待劵，七嘴八舌地叫罵：「真是令人生氣耶，居然叫我們出去！」

巨大的建築物內部人氣蒸騰，國中生受到這股熱氣的吸引，在各個樓層到處徘徊。

這些國中生立刻覺得無聊地走出會場。

本來他只想在參觀者芳名薄上籤了個名就算交差了事，但是他又擔心就這樣子走出去不太好。

會場的人群比較零落，畢竟進來參觀的人還是少數。但偶爾仍會有三三五五的國中生好奇地跟著人群進來。

「什麼爛醫生嘛，還很年輕，整個人都慌了。從七樓送來時已經沒有意識，大概七、八分鐘之後便死了。」

狹窄的電梯里就像唯一的真空地帶一樣，阻隔了周遭的嘈雜。

「現場是？」

「就連我們也能寫出這種東西吧！開什麼玩笑嘛，這種字會挨老師揍的！」

「換句話說，我們是凱利的親友團。」

「電梯裏面很擠，請小心各位的腳步。讓各位就等了，七樓到了。」佐知子一口氣說完，電梯也緩緩地停住。

「東京這種地方，怎麼什麼東西都能拿出來展覽呢？」

「怎麼知道是被殺的呢？」

「沒錯，唯一有的是被害人在電梯里昏倒前說了類似線索的話。」

「這個字怎麼念？」

（誰被踩到腳了嗎？）

檢察官倒抽了一口氣。

「噢，真是受不了耶！」

也許佐知子尖叫了吧？她伸出雙手想扶住倒下來的男人，腳卻反射性地向後退一步，她就這麼動也不動九*九*藏*書地俯視男人蜷縮全身不斷抽搐。

有人靠在佐知子的肩膀，佐知子反射性地推了回去並轉過頭，她的目光注意到了一個站著的男人的臉。

佐知子戴著白色手套的手指按下按鈕，電梯緩緩地上升，佐知子身邊響起了一陣細微的讚歎聲。

「女人嗎——」

「沒有。總之是事先計劃好的，利用電梯里的擁擠嘈雜，迅速作案。看來被殺的人恐怕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當然兇手應該是跟電梯里的乘客一起混進了七樓的人潮……」

「七樓，好像是在電梯里被做掉的。」

意義不明的字眼和急促的呼吸同時從他口中傳出。這時電梯里已經沒有其他乘客。男人睜大的眼睛直視著佐知子。恐怖立即竄上她全身。

「可是，沒有醫生嗎？」

竹原佐知子也同樣生氣。

「殺人命案。」刑警突然壓低聲音。

「所謂人多就無異於零呀！換句話說，就是沒有目擊者。」

「你看了覺得怎麼樣？」

「不就是溫泉的標誌嗎？」

「我看是喝醉了。」

「所以還不知道兇手是誰——」

「可是，應該有目擊者吧？」

人們簇擁地擠進電梯，狹小的鐵箱子一下子便擠滿了。

佐知子說到這裏時，聽見有人喊：「好痛啊！」

一樓的電梯口標示著一至七樓。這是臨時措施，電梯暫時不到頂樓和地下樓層。乘客已經蜂擁而至門口了。

「接著是七樓，有餐廳和展覽大廳。展覽大廳從今天起舉辦夏日時裝秀……」

這是她當下的判斷。

東都百貨公司從早上開始便不斷在店裡廣播這些內容。為了避免會場的混亂，七樓展覽大廳的入口已經有幾名保全人員駐守。

「就是這裏。」刑警停下腳步說道。

七樓的走道上擠滿了急著用餐和前往展覽大廳的顧客。說聲話、腳步聲https://read.99csw.com、左右穿梭的人潮……在這些混亂當中最突出的還是那些國中生。國中生推擠著佐知子，她不禁皺起眉頭退到一邊，接著其他乘客也像是被從狹小鐵箱子里倒出來似地整群移動。

「總之……」他邁開腳步催促檢察官。「一起去看看吧？三樓有醫務室，被害人已經被送到那裡了。」

「你不要抓著我！」

這些年輕批評家的言詞果然辛辣而且作風明快。

有人大聲吆喝，有人跟著附和。人們開始往出口的方向轉動身體的位置。電梯門開了，傳來擴音器似乎在廣播誰的名字。

「動作很快嘛！」走上前的刑警大聲粗氣地說道。

「哦！」

迎面走來的男人一看見檢察官便稍稍舉起了手，檢察官則是一副「你怎麼也來了」的表情。對方是偵查一課的刑警，名叫野本利一郎，和檢察官是老朋友。

竹原佐知子會記得這個時間，倒不是說有什麼特別的理由，而是因為下樓電梯快到二樓時，一個被擠得很難過的國中生問旁邊的同學：「是不是快中午了？集合時間是十二點吧。」

他的同學回答：「還早呢，等一下再找個時鐘看時間吧。」

「針刺？」

「城崎達也，四十九歲，住在麴町九段一丁目，是光陽學園高中的校長，也是理事之一。」野本刑警翻開小筆記本一一說明。

「那被害人是？」

這時電梯抵達一樓。她打開電梯送出乘客時，偷偷瞄了一下自己的手錶，時間是十一點二十二。

竹原佐知子已經記不太清楚了。她沒有辦法將瞬間發生的事依序羅列。

門上的玻璃寫著「醫務室」。刑警一邊轉動門把一邊回過頭說：「這個命案好像要交由檢察官負責。」

突然砰地一聲，男人整個倒在地上。

佐知子眼看著男人的臉逐漸扭曲、臉頰和嘴唇不斷抽搐。